1 初遇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臉上,程秋水覺得左半邊臉被火燒着似的疼着。
她一低頭,眼淚就線條一樣掉下來。
整個攝影棚裏鴉雀無聲,肅穆如是。
趙依然抖摟着自己的粉色小西服,氣急敗壞地跺腳:“你們都從哪裏找的垃圾攝影師?能不能有點職業素養?我這身衣服兩萬多,打算怎麽解決??”
接着她的話音,程秋水小心翼翼地開口:“對不起趙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您把衣服拿回去洗。”
“洗?你還準備給我洗?”
趙依然的嗓音又提高一個八度,“這衣服你告訴我怎麽洗?”
她伸出一根手指胡亂地指了一通四周:“你們這些沒出息的,自己看看你們找來的這鄉巴佬有多土,我也真的是服了。”
旁邊站着打燈的師傅都有點看不過去,朝程秋水那邊挪了幾小步,給她遞過去兩張紙巾。
程秋水低着頭連連道謝。
趙依然剜了她一眼,又罵了幾句難聽的話。
趙依然的衣服上确實沾了程秋水剛剛喝着的一杯酸奶,大家有目共睹。但是酸奶是怎麽沾上她的衣服的,除了當事人便沒人知道了。
但是眼下的局面是,趙依然一口咬定是程秋水故意把酸奶潑到了她身上。
程秋水也沒有否認,因為她壓根不知道怎麽辯解。
“趙小姐,你說程秋水剛剛把酸奶潑在你的衣服上,可是我看到的情況,好像是你走過去撞翻了程秋水的酸奶,所以酸奶才會溢到你的衣服上。”
說話的男人站在程秋水身後,穿一件暗黃色的吊帶背心,露出結實的肱二頭肌。
長期穿短袖的原因,手臂兩層膚色看得分明。
“大黃,”程秋水扯了扯那個男人的衣角,壓低了聲音,“你不要說了。”
黃止崖看着程秋水受委屈的樣子,輕輕蹙了一下眉頭。
而那邊趙依然被戳破心機,臉色有點尴尬。
不過瞬間就恢複平靜,她沖了黃止崖一句:“你是誰啊?”
旁邊有工作人員解釋:“水水的同學,也是我們這兒的實習攝影師。”
趙依然冷笑一聲:“呵,一個鄉巴佬就算了,還給我來一雙。”
趙依然是啓新模特公司上個月才招來的新模特,聽說家裏經濟條件挺不錯的,一直看不慣同行,甚至偶爾也會牽連到程秋水這種沒有什麽地位的實習員工。
對于這種兇巴巴的女人,大家除了避着點也沒辦法明着撕,雖說她在模特界沒有什麽地位,但是畢竟身邊這群人都是為她服務的。
程秋水又道了幾句歉。越是擦眼淚,哭得就越兇。
趙依然那邊冷靜了一會兒,雙臂一抱,走到程秋水面前,趾高氣揚地說:“你給我賠。”
程秋水眼睛盯着地面,沒擡頭,也沒敢答話。
趙依然冷冰冰地重複一遍:“你給我賠!”
程秋水咬着嘴唇,彎下腰:“對不起,趙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兩萬塊錢,對一個大學生來說,就是兩年的學費。
程秋水是來啓新實習的攝影師,平時拍攝的工作量很少,基本給工作室的大牌模特和幾個禦用攝影師打打雜。
今天是她作為替補才得來的一個拍攝的機會,卻沒想到在攝影棚裏發生這種事。
黃止崖輕輕攬了一下程秋水的肩膀:“好了好了,先別哭,總要想辦法解決對不對。”
程秋水用手背蹭了一下眼淚,哭得抽抽搭搭的。
有人站出來替他們辯解幾句。
“趙小姐,你別鬧了,這麽多人讓一個小姑娘難堪,何必呢?”
“就是啊,你這件衣服真的值兩萬塊錢?我看也不是什麽名牌貨啊。”
“算了吧,秋水也是新人,大家互相遷就着一點不行嗎?”
……
七嘴八舌,趙依然氣得仍然抱着雙臂不說話。
“趙小姐,抓緊時間換一下衣服,我們拍攝馬上開始了。”
趙依然掃過去一個眼神,尖叫了一聲:“都這樣了還怎麽拍?怎麽拍?媽的!不拍了!”
程秋水看着趙依然被批評得下不來臺的場面,覺得有點自責,她輕輕地說了一句:“要不我賠吧。”
黃止崖卻及時地給她使了個眼色。
下一秒鐘,趙依然把她的小西裝猛然脫下,用力地扔在旁邊的沙發椅上,對着程秋水惡狠狠地說:“滾遠點,別讓我看見你。”
她撂下一句話,就匆匆走出了攝影棚。
高跟鞋踢踢踏踏,刺刀似的。
黃止崖沖着哭紅了鼻子的程秋水笑了笑,“沒事了,瞧你,妝都花了。”
程秋水破涕為笑:“謝謝你啊,大黃。”
***
趙依然下了樓,在洗手間補了個妝,還在氣頭上,粉餅在臉上一陣亂拍。
程秋水随後趕到,在她旁邊補妝。
她這哭一場,把眼皮都哭腫了,好像有點用力過猛,鼻子紅眼睛紅。
好難看。
補妝也沒法兒下手,程秋水從包裏掏出一副墨鏡戴上了,抹了一下唇膏。
她撩了一下鬓角的頭發,轉身看了一眼趙依然。
趙依然見程秋水過來了,不願意跟她站在一起,總覺得身價都被拉低了。
她輕蔑地看了一眼鏡子裏的程秋水,拍粉的勁兒使得更厲害。
程秋水朱唇微啓,開口道:“沒當那麽多人面揭穿你,是不是很給面子?回頭記得把演出費結一下。”
趙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咬牙切齒的:“你說什麽??”
程秋水不耐煩地扶了一下墨鏡的鏡架:“什麽我說什麽?聽不懂人話?”
“我給你結演出費,誰賠我衣服??”
程秋水臉歪到一邊,沒眼看她,淡淡地說:“你可拉倒吧,兩百塊不能再多。淘個地攤貨還出來瞎顯擺,話筒都懶得往你嘴裏塞。”
雖然趙依然的衣服沒有兩萬塊錢那麽誇張,但也不至于像程秋水說的地攤貨。
她罵不過,一根手指勾住旁邊的包包,準備打電話給助理。
沒想到趙依然這一勾沒勾住,包包突然被甩在地上。裏面的東西噼裏啪啦掉出來。
趙依然啐了一句,彎腰蹲下去撿。
她的錢包,鑰匙,小鏡子,氣墊,口紅,模卡……
模卡,模卡……
一只穿着粉色匡威的腳突然伸過來,踩在模卡上面趙依然那張妖精一般的臉上。
趙依然歇斯底裏地叫了一句:“你給我松開!”
程秋水站在高處,稍稍低頭看趙依然,沒什麽情緒地說了句:“反正這兒沒人,給你個機會,道個歉,我們扯平。”
“道歉?”趙依然嗤笑。
她緩緩地起身,看向程秋水,口中字正腔圓地蹦出一個字:“滾。”
程秋水揚了一下眉毛,輕輕一笑。
嚯,瞧瞧,這口氣。
不是一般人還真招架不住呢。
程秋水揉了揉耳垂:“趙小姐能不能大點兒聲,不好意思啊,我有點耳背。”
“我叫你滾。”
“說什麽,聽不清。”
“滾!!!”
趙依然話音剛落,一個耳光的聲音就驟然緊随着接上。
程秋水一巴掌扇下去,心裏都一驚,覺得趙依然這下肯定吃了痛了,因為她把自己的手心都給打麻了。
看着垂着腦袋捂着臉頰的趙小姐,程秋水一笑,兩顆小虎牙在唇間若隐若現,開口聲音千嬌百媚:“好的呢,這就滾了。”
她絲毫不理會趙依然的錯愕,一整只腳踩上她的模卡,在上面踏了過去。
趙依然在後面扯着嗓子尖叫。
雙商負無窮的炮灰女配,三分鐘掃射完畢。
程秋水翻了個白眼。
洗手間與攝影棚分別在一棟小屋上下兩層樓,中間有個露天樓梯。
程秋水從洗手間出來,準備往樓梯處走,卻突然發現樓道口好像站了一個人。
她看到這個背影的一瞬間就愣住了,立馬頓了頓腳步。
感覺,這是在偷聽?
不至于……這麽閑吧?
那邊是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站得筆直,身形修長,比例完美。
他身上套着一件寬領口的毛衣,有點偏灰的黑色,看起來挺昂貴。雖然已經十二月,他仍然穿着單薄。
驚鴻一瞥,可以見得衣品之高。
他背對着程秋水,兩人隔得并不遠。
寬肩窄腰大長腿,瘦得錯落有致。光看他褲子的涵蓋面,估量一下他的腿長,怎麽也得到她胸了吧。
“啧啧啧。”
工作需要,程秋水接觸過的模特不在少數。但他們負責街拍的那些基本是平模,對身材要求不高。所以很多男生女生的身形其實并沒有很好看。
像這樣的極品身材,應該算是非常金貴了。
果然啊,身材好的人氣質都不一樣,往那裏一站都是風景。不像某些不知道哪裏來的給自己加戲的野雞。
程秋水朝樓梯口走過去的時候,他好像聽見動靜了,但是并沒有回頭。
這個男人好奇怪,他只是安安靜靜地站着,手插在褲兜,好像在等人。
那麽問題來了,他在這裏站了多久?
剛剛下樓的時候,一是走得太急,一是下樓的方位根本看不到樓道,所以程秋水壓根沒注意到這兒有沒有人。
裝飾性的海景小屋,整棟樓的建築材料基本都是木板,二樓陽臺是露天的。
所以樓上到樓下的隔音效果不是一般的差。
……
word天,細思極恐。
雖然程秋水還有點小緊張,但她仍然飛速地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理清楚了。
無疑,從頭至尾是一出好戲。
那麽這個男人,很有可能全程圍觀了這出戲。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覺得自己可以不用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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