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蔣肇庭始終保持着那副冷清寡淡的樣子,若無其事地将輸液瓶拿下,配合她的步伐回到病床上。

讓他堂堂蔣大少纡尊降貴地做這些粗活,應暖可總有些過意不去,便柔聲說道:“謝謝蔣大少,您看看哪天有空,我請您吃頓飯吧?”

蔣肇庭淡薄的臉上有一瞬間的怔住,沉聲問道:“真心的?”

仿佛一片好意被曲解了般,應暖可有一絲薄怒,“請人吃飯當然是真心的。”

“我明天要飛一趟外地,最快也要一個星期才能回來,到時候再打電話給你。”

“沒問題。”

這麽容易就預約到了蔣肇庭的時間,應暖可覺得很意外,蔣氏各個領域都有所涉獵,身為蔣氏最高的決策人,蔣肇庭應該是非常繁忙才對,別說一個星期後的行程,說不定一個月後的行程都已排得滿滿當當。

一瓶點滴挂下來,應暖可已沒有了發燒的難受感,猜測應該是暫時退燒了。

蔣肇庭讓人安排了專用通道走,兩人出了醫院,上了車也沒碰上記者。

這回蔣肇庭沒有親自開車,陳北坐在位置上,身姿端正,仿佛不是在開車,而是在站崗。

看見蔣肇庭跟應暖可同時出現,他一言不發,接過蔣肇庭手裏的那袋藥,同時将後座的車門打開。

外面正飄着零星小雨,用傘也遮不住那任性亂飄的雨絲,短短的距離臉上和頭發上都挂滿了細小的水珠。

一上車應暖可便覺得一股暖氣撲面而來,非常舒服。

車裏很寬敞,所以跟蔣肇庭同坐在後座,她也沒一絲不适感。

退燒後的她宛若重生般,感覺精神抖擻,不自覺地哼起了《雪天使》的小調。

聽着這一聲聲簡單卻清婉的哼歌,蔣肇庭仿佛陷入了久遠的回憶,只不過那聲音更低沉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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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蔣肇庭的出神,應暖可頓生一股赧意,羞澀地低垂了眉眼。

“你很喜歡這首歌?”

良久後,安靜的車裏響起蔣肇庭輕不可聞的問話,應暖可擔心自己幻聽,回問:“嗯?”

“你喜歡這歌?”

這回蔣肇庭的聲音清晰明了,眉峰微皺,似乎藏着一絲悵惘,應暖可稍有愣神,想起那天餘晖也跟他提過這首歌的事情,在回答時不由斟酌了下。

“蔣大少怎麽關心起一首歌了?畢竟我在電影中要唱,私下抽空就會練習上幾遍。”

“可能你想不起來了,我第一次聽你唱這首歌并不是跟餘老見面的那次。”

蔣肇庭淡然的模樣卻讓應暖可怔忪,一下子塵封的往事翻江倒海地湧來。

是的,她非常喜歡這首歌,喜歡到将每個詞每個音符深深地镌刻在骨子裏,所以有機會她就喜歡唱上一遍。

而碰見蔣肇庭的那晚,她正好也唱了這首歌。

這是兩人重新碰見以來,第一次談及那晚的事情,應暖可的雙頰微燙,好在車上的光線比較暗淡,一時無法察覺。

“嗯,我喜歡這首歌,确切地說我喜歡Ian的譜曲。”

“Ian……”蔣肇庭默念着這個名字。

“雖然沒人知道Ian的廬山真面目,但是他譜曲的作品都堪稱經典,只可惜近些年再無他的作品問世。”

不難聽出應暖可講到Ian時語氣中透露出的虔誠和膜拜,蔣肇庭凝神谛視,那深邃的眸底隐藏着複雜的情緒。

應暖可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波瀾洶湧,她當然不難猜出蔣肇庭跟《雪天使》這種歌是有淵源的,一向不露形色的他這種表現太反常了。

“我反而覺得這首歌的詞更好。”可能是因為後座的氣氛太過詭異,駕駛座的陳北适時開口。

“不可否認這歌的詞也很好,不過我個人覺得雪天使這麽美的名字,這詞寫得有些偏執了。”

因為應暖可的話,車裏又陷入了沉默,她讪讪一笑,身旁坐着的可是鼎鼎大名的蔣大少,她竟然在他面前高談闊論,似乎有些不自量力,忙補充道:“這都是我個人理解,瞎說的。”

“是有些偏執了。”

卻沒想到蔣肇庭竟然會附和她的話,應暖可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挑了中聽的來講:“總體來說這歌是真的好,經典不可複制。”

車子在寬敞大道上飛快地奔馳着,沒過多久便停在了應暖可的住宅樓下。

蔣肇庭透過車窗看向周圍的環境,說道:“這邊環境跟治安都一般,叫阿澤給你換個住處吧。”

應暖可其實也有搬家的意思,就在前不久小區還發生了盜竊案,至今還未抓到罪犯,無論是安保問題還是調查速度都讓人不放心。

“嗯,我會考慮的。”

“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聽見蔣肇庭略帶喑啞的問話,應暖可的臉上不由多了絲熱意,立刻回絕道:“不必了,謝謝。”

“那你自己小心點,到家了給我報個平安吧。”

語氣雖然平淡,卻帶着關切,應暖可點了點頭,回了一記微笑。

直到應暖可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蔣肇庭才讓陳北開車離開,在車子駛出去沒多遠,他的手機就響起了一記信息聲,低頭稍作浏覽,便将手機收了起來。

“去接游斌,然後我們去機場。”蔣肇庭沉聲吩咐。

陳北在蔣肇庭身邊這麽多年,今天這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碰見。

他們本來在前往機場的路上,要飛到外地談一宗價值上百億的生意,卻因為一個電話,他就延遲了出發的時間,雖然是私人飛機,沒有明确的出發時間,可是這邊耽擱下來,那邊就要重新約時間。

陳北以為是什麽十萬火急的事情值得他改變行程,沒想到只因為應暖可的昏厥住院。

在上次蔣肇庭問應暖可的時候,陳北就意識到她的特殊性,所以很快便删除了手機裏的照片,但完全沒有今天這事來的震撼。

“陳北,将你想說的話說出來吧。”

“沒有,蔣大少。”

“你覺得我感情用事了?”

“我不敢,您自有自己的考量。”

“這回可真沒什麽考量,是我沖動了,不會有下次了。”

在蔣肇庭的臉上看見了少見的自嘲,他的大方承認讓陳北心驚,卻也開心,終于能在他身上看見一絲溫情。

等接了蔣肇庭的特助游斌,他瞧見車裏的氣氛有些奇怪,開玩笑說道:“似乎有股香水味,陳北,你該不會用蔣大少的車子泡妞吧?”

“胡說什麽?快點上來,我們要出發了。”

“咦?這裏怎麽有袋藥?蔣大少病了?”剛才還一臉玩味的笑容,看見這袋藥後,臉色陡變。

“不是。”

“陳北,待會兒送我們要機場後,你去送給她吧。”

蔣肇庭一開口,游斌就意識到自己開玩笑開錯對象了,立刻正襟危坐,卻好奇地往陳北使臉色,不過後者根本不搭理他。

而回到家裏的應暖可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個嚴重問題,她在昏厥前在雨中淋了那麽久的雨,應該全身濕透才是,為什麽現在身上幹得找不到一絲潮濕的跡象?這是誰給她換的衣服啊?

腦子裏不由自主地出現了蔣肇庭那張冷漠的臉,緋紅立刻染透了臉頰,心想應該不會是他做的。

應暖可洗漱完正準備入睡的時候,忽然聽到鑰匙孔開動的聲音,她警鈴大作,手機上按出報警電話,随手操起屋內的木棍,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當看見進門來的是虹姐跟顧佳韻時,身體才虛軟下來,舉着手裏的木棍咧嘴一笑:“嗨。”

“這是幹嘛?以為有強盜入室搶劫?”

“前陣子不是發生了盜竊案嘛……”

“身體如何了?”

“好多了,你們有事忙沒事,不必特意趕回來。”

“真的沒事?”虹姐擔憂地查看她的身體。

“退燒了,雖然嬌氣,不過恢複得也快。”

“是不是沒吃東西?我煮面給你吃。”

“還是虹姐了解我。”

就在虹姐煮面的空擋,門鈴大作,顧佳韻自告奮勇去開門,從貓眼裏看見目露兇光,威嚴可怕的陳北時,她迅速跑到應暖可身旁,充滿警惕地說道:“門口來了個很兇的人,不知道我們不開門,他會不會動手砸門。”

應暖可被說得發憷,“我們又沒欠高利貸,是不是找錯門了?”

“不清楚。”

就在這時,門鈴再次響起,顧佳韻連忙抱住應暖可的手臂瑟瑟發抖:“怎麽辦?叫物業吧。”

虹姐從廚房出來,瞧見抱成團的兩人,擔憂問道:“怎麽回事啊?幹嘛不開門?”

“媽,門口那個人青面獠牙的,我們擔心是壞人。”

虹姐湊到貓眼前面看了眼,不由瞪了瞪顧佳韻:“蔣大少的司機。”

應暖可聽見虹姐的話,從地上起身,然後開了門,果然門口是陳北,笑道:“陳哥,什麽事情?”

陳北将手上的藥遞過去,面無表情地說道:“應小姐,你忘記拿藥了,蔣大少讓我送過來給你。”

“啊?瞧我糊塗的,謝謝你特地送過來,對了,蔣大少到家了吧?”

“蔣大少去機場了。”

“不是說明天飛外地嗎?”應暖可略微吃驚地問道。

“本來我們中午就走的,蔣大少接到電話臨時改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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