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季晨站起身子，明顯也是看到熟人。範泛聽見他跟他們招呼，姿态熟稔。

“初之學長，齊景學長，李然，薇薇你們好啊！”

範泛擡頭，身子更僵，這世界不是一般地小，而是非常小了。

她看到齊景姿态疏遠，冷淡地應了一句嗯，倒是旁邊的張初之嘻嘻哈哈，拍着他的肩膀道:

“你小子，那麽客套幹什麽！”

季晨沒有回答，笑着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範泛坐在位上又開始糾結，剛剛齊景跟自己打了聲招呼，于情于理都該給個回複才像話。

她擡起頭，目光觸及站在一處聊天的五個人又縮了回來，興致缺缺地用筷子戳着米飯。

算了，想必他對自己那聲回複也不稀罕。沒禮貌就沒禮貌吧，他們那群人誰會把自己放在心上。

但範泛到底還是估計錯了，為首的一個叫薇薇的女孩子眯起眼睛來回打量範泛，她朝季晨努了努嘴，語氣故作松快:

“季晨，你不介紹一下這位是誰”

懶散的語氣裏面含着輕視和敵意，範泛扭了扭腦袋，覺得很不舒服。

她雖然打小懂事脾氣不錯，但在家裏也是受寵的那個。只要不犯錯肯改過，父母連一句重話都舍不得對她說，更別提這樣陰裏來陽裏去的挖苦諷刺。

跟季晨吃飯她本來就很不情不願了，現在又被齊景撞見。火氣一而再再而三被人助/燃，範泛此刻早已來了情緒。

到底也算被家長寵壞的小孩，她沒脾氣的時候随便任人搓滾揉捏，脾氣一上來便頗不給面子不買賬了。

就像現在，她冷淡地垂着眉眼低頭吃飯，周圍一切好似與她無關。

季晨吞吐了半天，讨好着一張笑臉對薇薇解釋，“她是我的高中同學，今天碰巧遇見就一起吃了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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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什麽都沒說，睨着眼睛話裏夾刺，“但願你們真是碰巧遇到吧。诶——”

她話鋒一轉，沖着範泛直接來，“這同學看着眼生，怕不是X大的吧？這氣質跟旁邊的嘉興人倒很像。”

X大與嘉興雖為近鄰，但一個本科985一個只是沾親帶故的附屬二本院校。雖然沒有什麽競争沖突，但X大人總難免對隔壁同學有幾分看不起的意味在裏面。

範泛不爽，但憤怒堵在喉嚨管裏卻不知道該怎麽發洩出來。

季晨面上難堪，左右兩邊都不想得罪，賠着笑臉，弱弱說道:“薇薇，知道你伶牙俐齒，但這是我高中同學，給點面子。”

旁邊安靜許久的一個人忽然開了口，語氣涼薄，無波無瀾:

“還杵在這裏做什麽我餓了。”說罷，拔腿便走。正看熱鬧的張初之立馬跟上，诶了好幾句，“你走慢點，真是！平時吃不了一碗飯的人，說餓就餓，害喜了難不成”

薇薇本打算繼續說兩句，但她旁邊一個紮着高馬尾的女孩扯着她的袖子低聲道:“薇薇，差不多得了。我好不容易碰到一次齊景學長，可不想讓他就這麽走了。”

兩個女孩之間不知道有怎樣的情誼，這話裏面摻着不耐和威脅。薇薇瞪了一眼範泛，目光掃到季晨身上，停頓兩秒便同女孩一起離開。

周圍再次落入安靜。

季晨長籲一口氣，重新回到位上坐下。範泛早已失去了吃飯的心情，捏着筷子戳米飯，有一下沒一下的。

這裏空氣憋悶難受，她想走。

季晨仿若沒有察覺她的心緒變化，一邊吃飯一邊說道:

“你別介意，這裏的女生都這樣，趾高氣昂鬧情緒慣了，別放在心上。”

範泛沒什麽精神，敷衍地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季晨繼續感慨:“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高中的時光特別美好，人也單純，沒那麽多的曲曲繞繞。今天看到你，真的感覺很親切。”

他一番話說得真誠，範泛雖然內心膈應，但此刻也不大好擺臉色，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季晨見她的笑臉，整個人的神情跟之前比起來也算放松不少。

他沒坐多久，忽然想起件事，“剛剛我還沒有跟我的兩位直系學長打招呼，先去了啊！”

張初之追上齊景，他的手拍上他的背，拉道:“齊景，你這是怎麽啦？臉臭成這樣！”

齊景沒說話，冷得像塊冰，許久才回一句，“沒什麽，只是餓久了胃不舒服。”

張初之的臉色因為他那句話變得不大好看，關切地看了齊景一眼，他的語氣裏面染上了緊張。

“你……最近沒節食吧？”

“沒有，只是以前落下的毛病又犯了。”他說得淡淡的，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張初之放松地長籲口氣，心放下來，話也跟着變多，“要我說還是你以前好看，白白胖胖，就算生氣也可愛。”

旁邊人腳步一滞，周圍空氣也跟着沉了下來。張初之知道自己剛才口無遮攔觸了好友逆鱗，沒等齊景開口，便說道:

“我知道，不提過去，只往前看。大哥，我錯了我錯了!”他就差豎起三個手指，指天賭咒發誓以後自己再也不漏嘴。

齊景繼續往前走，後面紮着高馬尾的女生很快便追了上來。

“學長～”她膩着嗓子甜甜地喊了一句，懷裏捧着兩本書，往齊景身邊擠，“你吃完飯可以跟我講一下上課內容嗎？好不容易碰到一回，之前課上那些不懂的我可要好好問問。”

齊景看了她一眼，語氣更涼，“你找別人吧，大二的課上內容我全忘了。”

“诶！”李然朝着他們離開的方向跺腳。從大一就開始發論文拿獎學金的金融系大神跟她說大二的知識全忘了，哄三歲小孩也沒這麽不走心吧？

薇薇走過來，看着齊景和張初之在點菜窗口打飯的背影，不解問道:“李然，你這又是何必呢？齊景學長冷成這樣，幹嘛總是熱戀貼冷屁股。喜歡你的男生那麽多，就算沒他優秀，找個旗鼓相當的也沒有關系啊。”

李然嘁了一句，語氣不屑，“那你剛才又是何必？季晨可沒說你是他的誰，擺出那麽一副架勢，真把自己當正宮娘娘啦？”

“你！”薇薇語塞，但礙于自己跟她同一宿舍，蹭化妝品蹭衣服也不敢話說太重，怕得罪人。

女孩臉皮到底厚，別扭一陣就又跟上來一起吃飯。她知道齊景對她愛搭不理，怕場面冷下來便跟旁邊張初之說話，時不時瞄旁邊齊景一眼，話都往他那邊帶，望能給個回應。

張初之也不是個糊塗人，給人當墊磚的活幹了沒到三分鐘就不耐煩，對李然有話說沒話不說，得虧薇薇幫襯幾句，不然場面就得從頭冷到尾。

一行人沒吃幾口，季晨端着餐盤出現在旁邊，他诶呦一聲，“挺熱鬧的？!”

“你怎麽來了？”薇薇擡眼，“高中同學呢？不怕冷着人家。”

她跟季晨關系模糊，像吊着胃口的暧/昧，起初她挺喜歡這樣的感覺，牽引動靜間全是蒙着層紗的暗示，說話動作仿佛全世界只有彼此知道。

但一段時間過去以後，薇薇卻是不滿，希望兩人的關系能夠更近一步。然而平常撩人能撩到點上的季晨卻好似忽然按鍵失靈，無論她如何暗示，對方都擺着一副懵懂無知的嘴臉。

時間久了，薇薇自然急躁又來脾氣。她已經想好了，反正兩人的關系也只隔了一層窗戶紙，他不捅破就她來。

下定決心以後，她對季晨反而比平常霸道，見到他跟其他女孩子在一起，難免會擺上臉色盤問幾句。季晨倒也買賬，願意哄她跟她解釋。

但這次沒有，他啧了一句，雖然笑着但語氣卻是埋怨:

“你也別這樣，我跟我那高中同學只是今天碰到。剛才你那臉色可是把人家吓了好一跳……”

他話沒說完，旁邊的齊景卻忽然起身，拿起餐盤。張初之停下手中動作，擡頭看他，“齊景，再吃幾口吧。你這菜還沒動呢。”

“嗯。”他收起胳膊夾在兩側，“我剛剛看見一位熟人，忘了跟她多聊幾句。季晨，你先坐在我的位上吃吧。”

範泛吃了幾口飯，季晨不在空氣都比旁邊舒坦許多，眼睛一瞥，看的他的手機還放在旁邊的餐桌上面，估計剛才不小心落在這的。

想到等下吃完，還要幫忙還手機，範泛就是一陣頭疼。

也真是，今天自己出門典型忘記看黃歷，這碰到的都是一群什麽樣的太歲啊！

她扶額惆悵，忽然對面坐下一人。範泛以為是季晨又回來，暗慶不用刻意還手機，但又不大想理他。

胃口寥寥，随便往嘴巴裏面塞幾口菜。

“食堂的飯菜不合胃口嗎？”

熟悉的聲音淡淡響起，範泛擡起頭，再看到來人的時候眼睛亮了亮。

“怎麽是你？!”

她又驚又喜，剛剛還可惜自己沒能跟齊景打招呼，沒想到現在他親自過來。

齊景食指修長，就算捏着飯勺也能看見優雅，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襯衫，看着比實際年齡成熟，袖口挽起，肘部有微微褶皺。像小說裏面的霸道總裁，無端端露出一股禁/欲/氣息。

他開口，輕笑:“因為我剛剛想起你還欠我一聲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