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護短16
“抱歉。”
謝酌立刻松開手,嗓音摻着幾分啞,剛睡醒的倦意漸漸冷卻。
周厭語收回手,揉了揉手腕,上面還殘留着謝酌手心的溫度。
以及那股子不符合他外表的強硬陰狠的力道。
“沒關系。”周厭語微微垂下眼睫,漫不經心說,“起床氣麽,我懂。”
随後她拉下校服袖子,遮住略微泛紅的手腕,冷靜說:“早自習上課了,老師來了。”
謝酌當然知道。
他坐起身,往講臺看,彌勒佛正笑眯眯望着他,眼神那意思——同學,上課啦,不能睡覺啦。
謝酌皺皺眉,太陽穴有點兒疼。
老毛病怎麽這會兒犯了起來。
周厭語安靜地默背着單詞,目不斜視,一行一行順着默讀了兩遍,靠近謝酌的那只手揣進了校服兜裏,那是右手,寫字翻書常用的手。
謝酌默然看了她一會兒,她背的單詞屬于跨頁的,背完這一頁,她還要再翻一頁。
但她翻頁的手用的是左手。
謝酌擡手,攔住她再次翻頁回來的動作,手指輕輕壓在書頁一角,以至于周厭語無法翻回去。
他手指遮住了一個單詞,只能隐約看出一個C字母,指尖白得出奇,透露出主人此時不算特別健康的身體狀況。
周厭語不解地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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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酌勾了勾她校服寬松的袖子:“手伸來我看看。”
周厭語下意識縮了下胳膊,謝酌勾着她校服袖子的手指彎曲更甚,似乎十分執着。
無言片刻。
周厭語不再矯情,松下肩膀,揣兜裏的右手伸了出來,語氣淡漠。
“老實說,你的力氣比我想象的大。”
謝酌剛被她晃醒那會兒,條件反射反手就扣住她手腕壓制在了桌子上,最初一瞬間力道不大,像是陷入掙紮與思考的深淵中,随後才猛然加重力氣,手指越收越緊。
令人意外的是,他露出來的那張臉表情格外陰戾,烏雲密布。
要不是她之前見過謝酌懶懶散散的模樣,她都懷疑剛才見到的那張臉是不是謝酌的雙胞胎哥哥或者弟弟。
氣質變化太大了。
如果許開升見到那張臉,估計都不會喊他哥,怕是直接趴地上叫他爹都行。
謝酌單手握着她的小臂,撩開校服袖子,入目是被一圈紅色緊緊攀着的手腕。
手背白皙,手腕卻紅得似火,被他無意識攥出來的。
要是擱着不管,再過一會兒,這手腕就得青了。
周厭語漠然看他,仿佛這截可怕的手腕不是自己的,語氣還挺嫌棄的:“看完了?”
“嗯。”謝酌又把校服袖子撩上去一點兒,見周厭語打算縮手,不鹹不淡斥了聲,“別動。”
周厭語還真不動了,古怪地看着他。
上一次這麽斥責她的人,已經離她很遠很遠了。
轉念一想又不對,她這手腕明明就是謝酌捏出來的,怎麽她還要被他訓斥?
簡直莫名其妙!
周厭語臉色不太好:“幹嘛?你還會妙手回春麽?”
“妙手回春不至于,但皮外傷我剛好有點法子。”
謝酌單手圈住她小臂,另一只手在兜裏摸摸索索着,不知道找什麽。
校服兜裏找完,沒找到他想要的東西,表情多了點不耐煩,又摸了摸褲兜,趕在他情緒瀕臨擴散的邊緣,終于叫他找到了想找的東西。
一小管雲南白藥。
“……你還真有啊。”
周厭語無語,她以為他就是看看而已,沒想到居然随身攜帶雲南白藥這種東西。
“我媽買的。”
昨天他媽炸廚房的時候不小心傷着手背,破了層小皮,當時他媽瞞着他,晚上回去他才發現這件事。
他媽順手就把雲南白藥塞他兜裏,接着攆他回卧室繼續睡覺。
說着,他擠了點藥膏出來,塗抹在周厭語手腕上,然後遲疑了。
畢竟周厭語是女孩子,他是男孩子。
周厭語二話不說掙開他手,随手塗抹開藥膏,乳白色在指尖緩緩暈開,涼涼的,剛剛還刺痛的手腕,這會兒稍微好了那麽點兒。
“我爸以前常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周厭語塗完藥,謹慎地放下校服袖子,遮住手腕,邊心不在焉地不知道沖誰說,“很正常。”
意思是,她并不在意他剛睡醒那會兒的動作。
謝酌看着她,眼神有些奇怪。
周厭語挑挑眉:“怎麽,你看起來好像對我剛才說的話很不服氣?”
謝酌:“……”
周厭語挑釁:“那來一場?咱們憑實力說話。”
謝酌:“……”
他嘆了口氣,什麽不小心傷着同桌的愧疚啊,老毛病犯了時的不耐煩啊,看見周厭語紅彤彤的手腕時的煩躁啊,那些個負面情緒全被周厭語故意表現出來的嚣張給撩飛了。
他同桌,表面看着挺致郁的,怎麽嘴巴就這麽治愈呢?
于是他又恢複了正常的模樣,順手摸了根筆,點了點他同桌瘦削的肩膀,漫不經心地笑。
“我呢,從不欺負負傷中的女孩子。”雖然是笑着的,眼神卻透着幾分認真,“尤其那還是我搞出來的傷。”
……對不起,這話聽着有點怪怪的。
許開升把臉藏在豎起來的英語課本中,默默為自己不禮貌的偷聽行為而忏悔。
一定是他的思想太污濁了,後面兩位大佬明明是兄妹關系。
嗯,對,一定是他想歪了。
大課間跑完操回來,一班人都喘得跟狗似的,層層疊疊圍到飲水機邊上等着接水。
冷水算什麽?現在就算給他們一塊冰都能生吞下去。
對周厭語來說,就算圍着操場再跑兩圈都不在話下,不過冷天氣跑步容易嗆風,嗓子也容易幹。
周厭語沒把這點小事放心上,倒是謝酌有點莫名其妙。
跑個步居然還往口袋裏揣一罐旺仔牛奶。
周厭語是親眼看着他把旺仔揣校服兜裏之後,才跟着大部隊下樓集合的。
跑操的時候謝酌在隊伍後排,周厭語跟着女生跑,跑完就直接往樓上走,剛到樓梯口,謝酌的身影就晃了過來,男生校服上的皂香味輕飄飄散了過來。
然後她看見眼前多出一只拿着旺仔的手。
那只手從上面懸空拿着旺仔罐子,拇指壓在罐子上端的邊緣,指甲休整得格外幹淨。
謝酌晃了晃罐子。
周厭語偏頭看他:“怎麽?”
“七罐旺仔召喚來的新同桌,這幾罐牛奶以後當然就算是你的了。”謝酌說。
樓梯上陸陸續續有人走過,不少人側着臉假裝不經意往這邊看。
周厭語覺得他的邏輯似乎很對,但她覺得沒必要。
剛要說什麽,謝酌已經低頭拉着罐子拉環,啪嗒一聲,拉掉了拉環。
他左手食指勾着鋁制的拉環,一只手從中間握着紅色罐身,身體離樓梯扶杆很近,近到他腰際那塊兒的校服都能碰到扶杆。
“省點力氣,下節課英語要聽寫。”謝酌把牛奶塞她手裏,“走吧,快上課了。”
周厭語:“……”
她的手又不是不能用了,拉個拉環倒是沒問題啊。
她哭笑不得跟着謝酌回班。
下午第一節課又是體育課,周厭語本來打算跟以前一樣找個人少的地兒坐着發呆,或者打打游戲。
結果不知道為什麽,就被許開升拉到了男生籃球場旁邊圍觀。
謝酌則被許開升拉上場打球了。
許開升這家夥,嘴碎是碎了點,但在班裏人緣挺不錯,大方,講義氣,不少男生跟他關系都不錯。
許開升自認為這兩天跟周大佬和謝大佬的關系突飛猛進,這不,一解散就迫不及待拽着謝酌加入男生的籃球大軍。
雖然除了許開升,其他人都戰戰兢兢的,但許開升不在意啊!
沒跟謝大佬相處過,他們當然不明白謝大佬其實是個好人啊!
而且杜行帥跟謝酌打過游戲,謝酌可牛逼了,許開升堅信,謝大佬打籃球肯定也非常牛逼。
最近青春校園電視劇裏不都這樣麽?男主角長得帥成績好,打游戲牛逼,籃球水平自然也不在話下。
他就是如此盲目相信謝大佬的能力。
事實證明,謝大佬果然沒讓他失望,雖然大佬在場上低調不搶球,只有有人把球送過去不得不投球的時候,他才會意思意思投個球。
球球都中。
當然,送球那人,除了許開升,不做其他人選。
男生的友誼有時候非常簡單,一起打個球,聊個天,打場游戲,或者唱個K,然後就自然而然發展成勾肩搭背的朋友了。
以至于正熱血上腦的一群男生,都忘記了這個姓謝的男生,正是他們唯恐避之不及的周大佬的“哥哥”。
直到打球打得越來越熱,球場裏除了謝酌,男生們紛紛脫了外套扔到場地邊,有的有女朋友的就交給女朋友。
謝酌的校服拉鏈也拉開了,露出裏面的薄毛衣,精致鎖骨掩在毛衣領口,若隐若現,天生帶笑的一雙眼睛偶爾迎着陽光往場外一瞥,好看的不行。
女生們不由自主被男色吸引,湊到球場邊上圍觀,掩嘴竊竊私語。
周厭語被許開升騙到球場邊兒的臺階上坐着,迎着明晃晃的日頭,困得要死。
謝酌打球比較低調,不搶人風頭,一場比賽下來,他碰球的次數并不多。
周厭語看得昏昏欲睡,懷裏抱着兩罐牛奶,微微低垂下腦袋,開始順從本能睡個覺。
黑發吸熱,腦袋頂的溫度越來越高,不算特別燙,但迷瞪着的時候仍然有點兒感覺,就下意識伸手擋着腦袋,卻仍然不放棄抓緊時間睡覺。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黑發上的熱度緩慢消散,涼意漸漸襲來,溫度适宜,更适合睡覺。
潛意識忽然察覺到不對勁,周厭語猛然睜開眼,擡頭,怔住。
“謝……酌?”
她拉下旁邊給她擋太陽的校服,謝酌的臉從拉下的校服上邊露出來。
最開始只是一頭柔軟的黑發,鍍着一層銀金色的陽光,接着是熟悉的眼睛、鼻梁、嘴唇、下颌,最後是整張臉。
謝酌的校服外套已經脫了,他坐在周厭語旁邊的臺階上,兩手分別捏着校服兩邊的領子,拉開,擡起胳膊,整件校服就徹底擋住打擾到周厭語睡覺的陽光。
“醒了?”謝酌看看她,收了校服,卻沒有立刻穿上,只是挽到胳膊上,不忘數落她,“坐這兒都能睡着,你晚上都幾點睡覺?”
“十一點。”周厭語說,“你怎麽過來了?”
謝酌抖抖手裏的校服,特別理所當然:“你不都看見了麽?”
周厭語:“……”
“我還以為你打算佯裝什麽都沒發生,扯個莫名其妙的理由混過去呢。”周厭語說。
“又不是偶像劇。”謝酌說,“這麽明顯的事兒,我反而扯個不相幹的理由,好像有點奇怪。”
周厭語想了想。
很有道理。
要是謝酌真扯了個瞎子都知道是假的理由,她非常有理由懷疑謝酌是不是對她居心不軌。
……有點不切實際,算了。
周厭語把兜裏的兩罐旺仔牛奶塞到謝酌懷裏。
“給你,就當是你給我擋太陽的謝禮。”
“你什麽時候去了超市?”謝酌問。
來上課之前,他記得周厭語什麽東西都沒帶,一會兒不見,懷裏倒是多了兩罐旺仔。
“我去超市幹嘛?”周厭語奇怪,“我之前去班裏找東西,走的時候順手從你桌肚裏拿的,不是說男生打完球很容易渴麽?我這個同桌做得真貼心。”
謝酌:“一般貼心,比不上我這個知道給同桌擋太陽的貼心同桌。”
說着,謝酌忍不住加重感慨語氣:“我真是太貼心了,從沒見過比我還貼心的同桌了。”
周厭語:“……”
您老要點臉成麽?
作者有話要說:
酌哥:要臉能娶到媳婦兒麽?
當然不能。
那要臉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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