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迎接巨輪10 ...

謝酌這回當真是拿生命在作死。

周厭語雖然看起來像是喝醉的模樣, 但她腦子其實非常清醒, 只是大腦承受不住酒意的侵襲, 因此短時間之內做出的反應稍微脫離自己的控制。

但謝酌對她說的話做的事,她可全都記着呢。

周厭語早上睜開眼睛時,腦子裏閃過的第一想法就是——謝酌你丫死定了。

趁着她意識不清, 逼着她叫他哥哥, 還叫謝酌哥哥?連名帶姓地叫, 怎麽沒把他美死呢?

大腦還有些酸脹, 尚且屬于可以忍受的範圍。

周厭語翻身在被子裏滾了一圈, 把枕頭當成謝酌狠狠捶了兩拳。

捶完仍舊不夠洩憤,她往枕頭旁邊摸了摸,想摸手機, 摸了好幾下也沒摸到。

她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 昨晚謝酌把她送到家裏,她剛進門就直接當着他的面甩上了門,把他整個人甩在了門外。

完全就是一副用完就扔的渣女模樣。

然後她路過客廳, 又順手把校服外套脫掉扔到沙發上,手機就裝在外套口袋裏。

拿到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顯示早上十點一刻, 電量顯示不足百分之三十,但好歹還能支撐她點個外賣。

她剛解開手機鎖,一條微信群消息就被推了出來。

[好朋友就要吃香喝辣]

莊聞:我靠我靠我靠,酌哥!祝棠去L市找你了!!!

周厭語才看見這條消息,下一秒莊聞就迅速撤回, 活像剛說了個什麽見不得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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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很有幾分欲蓋彌彰的意思。

莊聞八成想私發給謝酌,結果手誤發到了他們幾個的微信群。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周厭語在心裏默默品味了一下剛看見的那個名字。

祝棠。

十分中性化,這是個男女都可以用的名字。

周厭語沒有太在意,畢竟莊聞都可以來L市,這個祝棠說不定也是謝酌在N市的哪位老朋友。

她點開手機裏幾個未接電話,其中有兩個是謝酌打來的,一個是昨晚十點之後,一個是今早九點。

周厭語冷漠地劃過去,剩下兩個都是顧彌打過來的,她給顧彌回過去,忙音。

估計在EA忙着吧。

她點完外賣,拿着手機去卧室準備充電,謝酌一個電話又搖了過來。

周厭語滿腦子都是昨晚被他騙着喊他謝酌哥哥的畫面,心裏惱得不行,面上寒若冰霜。

這會兒謝酌得感謝自己沒有出現在她面前,否則她絕對要手把手教教他,做人不好麽,為什麽非要上趕着去做讨人恨的混賬呢。

她本意是想挂了這個電話,手卻滑錯了,順手滑到綠色鍵。

謝酌的聲音穿過層層電流,從聽筒裏傳出來。

“早啊,周小船。”

男生的音色格外幹淨,中間摻着星星點點的倦懶,尾音習慣性稍稍拉長。

典型的謝酌式說話口吻。

這種嗓音,即便看不見他的臉,也能通過音色判斷出說話的人經常展示于人前的姿态。

閑散,倦懶,帶着點兒漫不經心,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用聲色撩人來形容他的聲音也不為過。

周厭語不動如山,思考了一下,賞賜般摁下了紅色鍵。

都十點多了,還早個屁。周厭語冷漠地想。

十幾秒後,謝酌又打過來了。

“周小船,先別挂,”接通之後,謝酌不緊不慢說,“酌哥告訴你一個秘密。”

周厭語剛要摁紅色鍵的手指頓住。

“周小船,在不在呀,”謝酌拖長腔調,慢悠悠地說,“在的話就吱個聲。”

周厭語再次摁下紅色鍵。

這就算是吱了聲。

謝酌锲而不舍,不間斷連續撥打了至少三個電話,周厭語不勝其煩,終于舍得開尊口。

“有話說話。”她嫌棄道,“做個符合你長相的人不好麽,非要……”

“符合我什麽長相?”謝酌慢條斯理打斷。

“……”

周厭語噎住。

讨人喜歡的長相。

謝酌的那張臉,格外容易讨人好感,天生清俊的容貌,搭着一雙不顯風流的桃花眼,一笑起來,簡直能殺人。

“你要說什麽?”周厭語轉移話題。

手機那頭傳來低聲的輕笑,像是從喉嚨深處緩慢溢出的慵懶哼笑。

周厭語把手機拿遠了點兒,面不改色,開了免提。

她窩進沙發裏,等着外賣送上門,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順手從茶幾上拿了個橘子。

她心不在焉剝着橘子皮,耳邊能聽見謝酌那把經電流加工過的撩人嗓音。

“哦,我就是剛發現一件事,有點迫不及待要和你分享一下。”

謝酌說話的調調依然懶懶的,絲毫聽不出來所謂的“迫不及待”。

周厭語把橘子皮扔進垃圾桶,吃了片橘子,聲音略顯含糊:“那你倒是迫不及待地說啊。”

那頭靜了靜,謝酌随口問:“還沒吃飯?”

“點了外賣。”周厭語看了眼時間,又塞了丫橘子,催促道,“有話快說,不要占着我電話線。”

謝酌還沒說話,周厭語忽然聽見手機裏傳出另一道清脆的女聲。

“兒砸,冰箱裏沒有水果啦!”

“我吃了。”謝酌說。

“什麽???”

“感冒剛好就吃涼的,媽,你能不能稍微老實點?”

衣料摩擦聲窸窸窣窣。

“等我一會兒。”謝酌說,“我出去一趟。”

周厭語看着自個兒手裏剩下的半個橘子,想到謝酌剛說他媽感冒剛好就不老實地去吃涼的……

周厭語不知為何有些心虛,默然片刻,居然出乎意料地老實了點兒:“嗯。”

但事實上,她根本不需要心虛,距離她上次感冒已經過去了一個禮拜,她現在愛吃什麽想怎麽吃都無所謂。

客廳很靜,周厭語能聽見謝酌打開門的輕微咔噠聲,以及細微的交談聲。

她的腦子裏不由浮現出謝酌這會兒的可能會做出的動作。

也許他剛從卧室出去,上身穿着白色的印着卡通圖的衛衣,下半身穿着牛仔褲,腳上踩着普通的拖鞋,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擰開卧室門,清俊的臉上或多或少流露出幾分無奈,但總該是笑着的。

“仔,剛打電話呢?”謝酌母親聲音透着股孩子氣的天真,她的心态一定和她的面容一樣,非常年輕。

謝酌低低嗯了聲。

“女朋友嗎?”謝酌母親開心問,“或者男朋友?帶回來給媽看看啊!”

女朋友……

周厭語耳根突然紅了一下,橘子也吃不下去了,索性扔到茶幾上任其自生自滅。

謝酌的回答,周厭語沒聽清楚,不是她耳朵出了問題,應該是謝酌對手機聽筒做了什麽,或許只是刻意不想讓她聽見。

周厭語遲疑了一下,從茶幾上撈過手機,關了免提,然後又扔回茶幾上。

既然謝酌不太想讓她聽,那她也沒必要刻意去聽。

不知道那頭什麽時候能好,周厭語幹脆把手機扔那兒,自個兒去廚房燒點開水,又打開鍋竈,順手炒了份蔥花雞蛋。

忙着忙着就忘了客廳還有一支正在通話中的手機。

炒雞蛋擱在旁邊,她拿着筷子嘗了口,味道還行。

玄關門鈴響起時,她剛好把碗洗幹淨,擦了擦手,她轉身去開門。

外賣送來了。

她把東西都放到茶幾上,這會兒才發現手機還在通話中,本來以為謝酌已經不耐煩地挂了,沒想到拿起手機時,屏幕自動亮了起來。

通話中。

周厭語愣了愣。

她微微動了動嘴唇,到了嘴邊的話又悉數咽了回去,停頓片刻,她輕輕把手機放回茶幾,假裝不知道手機還在通話中。

或許是做賊心虛,吃飯過程中她總是不由自主去瞥那支手機,耳朵豎着,卻始終沒聽見手機那頭有人說話。

一頓飯吃得頗有些食不知味,吃完她刻意無視手機,心裏開始等謝酌先結束通話,這樣,她就可以忽視自己剛才不太理智的幼稚做法。

可等她把家裏垃圾都收拾完了,謝酌也沒有結束通話。

周厭語嘆了口氣,不能再繼續佯裝無知了,只好拿起手機,主動開口。

“謝酌?”

她用一種和平常沒什麽不同的語氣說着,仿佛自己剛才并沒有經歷過多麽糾結的選擇。

手機那頭的男生似乎一直在等她,聽見她說話就嗯了聲,當做回答。

“吃完午飯了?”他問。

“剛吃完。”周厭語說,“我以為你已經結束通話了。”

“沒。”謝酌隐約笑了聲,帶着不自知的撩人,“之前讓你等會兒我,現在我等你,心甘情願啊。”

“……”

這人今天怎麽了???

周厭語摸了摸耳朵,沉默很久。

“你之前有什麽事想說?”

話題終于回到正軌。

“哦,那個?”謝酌閑閑一笑,“周小船,我們有小船了。”

有小船了?

周厭語還有些沒反應過來,謝酌估計曉得她的記性,笑眯眯提醒:“Q.Q小船。”

周厭語恍然大悟:“所以你說有一件迫不及待想告訴我的事,并且拖了這麽久,只是想說Q.Q小船的事?”

“對啊。”謝酌理直氣壯,“友誼的小船多漂亮,我們養了這麽久,終于沒白養。”

“……”

神他媽養了這麽久,又不是養孩子,他一個大男生為什麽這麽上心?寧願多等她幾十分鐘,也不肯挂電話,結果就是為了告訴她,他們有小船了!

周厭語忍無可忍結束通話,并且決定未來一個小時都不會再接他的來電。

下午是約好的秘密基地練習時間,周厭語到的時候,他們已經練了起來。

謝酌比她遲,拎着一袋子水果慢悠悠晃了進來,來了就往箱子上大爺似的一坐。

帶來的水果裏有牙簽串好的菠蘿,周厭語也不客氣,随手拿了塊菠蘿。

許開升幾人也跟着過來分水果,一邊七嘴八舌感謝酌哥送水果。

謝酌擺擺手,心情大好:“不客氣,慶祝一下而已。”

“慶祝啥?”許開升茫然臉。

“慶祝酌哥終于養出了名副其實的小船。”

“咳咳咳……”

周厭語被菠蘿嗆住。

謝酌伸手拍拍她的背,給她順順氣,一邊慢條斯理數落她:“這麽激動,高興壞了吧。”

高興你大爺。

周厭語瞪了他一眼:“謝酌,你真幼稚。”

謝酌眨眨眼:“我就幼稚了,你還能拿咱們的火苗燒了咱們的船麽?”

周厭語氣極,恨不得一牙簽戳他腦袋上。

“幼稚!”她咬牙切齒也只能憋出這麽兩個字。

謝酌憐愛地摸摸她腦袋,被一巴掌拍掉也不生氣,垂着眼皮,遺憾道:“你看你昨晚上多乖,我一撒手你就生氣,怎麽今天就翻臉無情了?”

周厭語:“……”

他媽的,她終于想起來,早上被那麽一打岔,她都忘了跟他算昨晚的那筆賬。

他居然還有臉提?

周厭語捏着牙簽,露出一個張牙舞爪的笑:“謝酌,新賬舊賬一塊兒算,今天不把你的臉摁地上摩擦……”

“就跟我姓?”謝酌挑眉,好整以暇地接過話茬。

周厭語冷笑:“姓你個鬼,不把你的臉摁地上摩擦,就摁牆上摩擦。”

“好狠。”謝酌啧啧感嘆,“還是昨晚乖。”

一句昨晚,再次讓周厭語的心火爆炸到九重天。

旁邊圍觀的幾人眼觀鼻鼻觀心,他們現在滿腦子都是酌哥說的“昨晚”。

所以說,昨晚究竟怎麽了?酌哥做了什麽大逆不道天理不容的事麽?

除了知曉他們倆真正關系的許開升和杜行帥,其餘幾人都是一臉複雜。

畢竟兄妹戀這種事,他們還是有些不太敢相信的。

這對兄妹很快就打了起來,但他們幾個看熱鬧的壓根不擔心,謝酌完全就沒打算動真的,一邊躲,一邊逗周厭語。

旁觀的幾位該吃吃,該玩玩,休息夠了就去繼續練習。

喬俏抱着手機,偷偷對着打鬧中的倆人拍了幾張照。

她覺得,謝酌應該會喜歡這種照片,畢竟他都對周厭語初中照片和視頻那麽感興趣了——

等等?

喬俏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謝酌不是周厭語哥哥嗎?為什麽作為哥哥,他居然沒見過妹妹初中的模樣?

喬俏的心跳忽然猛烈跳動起來,她覺得自己好像不小心走到了一個秘密邊緣,很快她就能看清楚那個秘密了。

那邊謝酌和周厭語還毫無所覺,謝酌邊躲邊繞,不多久就繞着整個倉庫跑了一圈,最後見越逗周厭語越氣,他也不亂跑了,挑了個不太明顯的角落,更明顯地放起了水。

然後他就被周厭語直接怼到了牆上。

幸好周厭語身高不夠,否則這會兒他們倆就是正宗的壁咚了。

“哥哥?嗯?”周厭語怼着他衛衣領子,冷笑,“謝酌哥哥?好聽麽?”

謝酌微微垂着腦袋,下颌離衛衣領子很近,他為了方便她的身高,特地傾下了身,聞言只是倦倦一笑。

“好聽啊,不好聽我哄你這麽叫幹什麽?”

“……”

這人歪理可真多。

周厭語咬着牙:“好聽啊?”

“好聽。”謝酌說,“要不,你再叫一聲?”

周厭語一把甩開他的衣領,面無表情:“轉身。”

謝酌沒動,試圖跟她談條件:“我要是轉了身,你再喊一聲麽?”

周厭語往他小腿上踢了一腳,皮笑肉不笑:“再喊一聲?你怕不是白日夢還沒醒。轉身,把你的臉摁牆上摩擦,或者摁地上摩擦,你選一個。”

謝酌盯着她,沉思許久:“還是摁牆上吧。”

周厭語松開手,等着他自己自覺點轉身,結果她的手剛離開他衛衣領子,眼前一晃,她整個人反而被他摁到了牆上。

周厭語:“???”

後背穩穩抵着倉庫的牆壁——倒更像是鐵皮,謝酌不遠不近抵在她身前,兩只手分別按在她肩膀兩側的牆上,将她完全困在自己手臂之間。

他微垂着眼睫瞧她,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這才是正宗的壁咚。

倉庫裏其他的聲音像是忽然被某種生物吞噬,這一小片狹仄的空間充斥着他們倆獨有的氣息,以及呼吸時發出的細微聲音。

“叫哥哥。”謝酌斂着眸光,星星點點的光線落在她嘴唇上,他停頓一下,壓着聲音,似有若無地笑,“叫哥哥就放了你。”

心髒劇烈跳動。

周厭語面上平靜如水:“你怕不是在找死。”

哥哥,暗含某種意味的詞,在這個時間點,以這種姿勢,若是當真叫出了口,誰知道其中究竟是何深意。

“可是現在是法治社會,殺人是犯法的,周小船,冷靜點,你不會喜歡蹲在裏面和我見面的感覺。”

“……”

周厭語快被他氣死。

“謝酌,”她擡手搭上他的胳膊,神色和緩,甚至露出一個稱得上斯文的笑,“你以前是不是也這麽不要臉?”

“不是。”謝酌不要臉地說,“以前都是莊聞他們不要臉,我還是挺要面子的。”

“那你怎麽進化成現在這麽不要臉的樣子?說出來,讓別人也學習借鑒一下。”

“原因麽……”謝酌盯着她說話時微動的唇角,很快,控制住目光,短促地笑了聲,“因為我就喜歡看我同桌被逗得炸毛的樣子。”

“比如說莊聞?”周厭語嘲諷。

謝酌:“他是我同桌麽?”

“不是嗎?”

“是嗎?”

“不是嗎?”

“是嗎?”

反複的問題消磨掉周厭語最後的耐心,她鄙夷地斜着他,譏諷地重複:“難道不是麽?”

這一回,謝酌沒有再用“是嗎”敷衍她,反而收回一只手,從她臉邊略過,指尖似有意又似無意,輕輕碰了下她的耳廓。

“莊聞只是同桌,而不是我同桌。”

他的聲音少見地顯露出幾分真情實意的溫柔,含着說不清道不明的笑。

她的眼睛漆黑,眼底藏着幾許迷茫。

謝酌忍住心裏不自覺泛起的輕微酥癢,試圖按捺住那種早已發酵完畢的心思,試了幾次,最終還是沒有徹底成功。

他擡手輕輕捏了捏她清秀的下巴,拇指和食指之間的觸感格外清晰,帶着淡淡的人體溫度,燙着了他的心髒。

垂下眼睫,他凝着她的眼睛,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她聽清所有。

“同桌可以有很多,我同桌卻只有一個,”他說,“我的同桌,謝酌的同桌,只能有一個,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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