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迎接巨輪11(一更) ...

隔天下午, 同樣的秘密基地, 謝酌連人影都沒露。

“酌哥說他今天有點事, 不來了,讓我們自己練習。”

許開升充當傳聲器,他說這話時, 嘴裏還叼着一塊蘋果, 是謝酌昨天拿來的沒吃完的水果。

喬俏給周厭語遞了個橘子, 欲言又止。

周厭語坐在她和謝酌常坐的那個箱子上, 一邊剝橘子, 一邊心不在焉問:“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呃,”喬俏往嘴裏胡亂塞了個小番茄,眼神飄了飄, “就是, 昨天……”

見周厭語面上無波無瀾,喬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自從她借醉那次對周厭語說出了心裏話, 她每次見到周厭語都有種幸福感。

“昨天,謝同學是不是和你……鬧別扭啦?”喬俏撓了撓下巴。

“為什麽這麽問?”

“就是一種感覺,”喬俏說, “感覺你和謝同學昨天的情緒好像都不太好,我以為是錯覺,但是今天謝同學沒來……”

“沒什麽事。”周厭語把塞了丫橘子,順手從水果袋裏摸出一顆小番茄,淡淡說, “他不是因為昨天的事才沒來,應該遇到別的事情了。”

昨天謝酌剛說完那些話,手機就響了,看見來電號碼那一刻,他的情緒罕見地波動起伏了幾次。

周厭語那時候心髒跳得飛快,沒仔細觀察他的神情變化,只覺得幸好這個電話挽救了她一命——她險些就脫口問他說的那些話,是不是告白。

幸好。

直到現在,她依然在慶幸沒有問出那種話。

她現在連自己的心意都摸不太清,如果當真問出來,到時候無論謝酌如何回答,是或者否,她都不知道要做出何種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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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習一小時,休息半小時。

許開升五人總算把基礎舞蹈動作學全了,接下來只要熟悉熟悉動作,基本就沒太大問題了。

周厭語和他們打了聲招呼之後就先離開了,她還要回家收拾東西回學校,今晚還要上晚自習。

秘密基地附近的人比較少,拐兩個彎才能回到正常馬路。

她穿過一條居民小巷,沿着小路往公車站臺走,神思略微有些不在線。

她亂七八糟想了很多事,從剛認識謝酌那天想到昨天,身體周圍似乎還飄蕩着男生籠在她身前時留下的特殊氣息,幻覺似的,總忍不住回想那些事和那個人。

她心不在焉往前走,快到巷口時,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名字。

“……因為謝酌……”

“媽的他就在那家網吧!”

“滾你媽的,我不去,要去你們自己去。”

“慫你媽,老子不想說話,滾蛋。”

…………

周厭語停下腳步。

巷口走過一個穿着短款外套的男生,淡紅色短發,拿着手機打電話,罵罵咧咧的,他沒注意到巷子裏有人。

周厭語一腳踏出去,攔住男生的腳步。

“你剛才說謝酌,在哪兒?”

男生不耐煩擡頭,看清面前的女生時,整個人都懵逼了。

周厭語是在附近一家網吧找到的謝酌。

kiss網吧,名字起得跟夜店不分上下,內部環境普普通通,濃濃的煙熏味讓一踏進這裏的周厭語就忍不住皺起了眉。

有的機子前扔着泡面桶和飲料瓶,煙頭随處散落,男生敲打鍵盤時發出輕微的聲音。

豐添說在這兒見到了謝酌。

周厭語順着豐添說的方向一排排找過去。

眼前閃過一排排戴着耳機沉浸在魔獸世界裏的少年,年輕人的勃勃精力仿佛耗不盡,一連十幾把游戲下來甚至都不用挪窩。

周厭語的眉頭越皺越緊,掃視的動作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放松。

掃過三排機子之後,她終于在第四排機子的牆邊找到了謝酌。

她看見他的側臉時,微微一怔。

謝酌應該算是這裏的一股清流。

他依然穿着白色的衛衣,同色帽繩安安靜靜搭在胸前,右手袖子上印着一個Q版的五角星,星星旁邊是兩道黑色的杠,幾乎橫跨整個手腕。

他沒打游戲,屏幕上正播放一部最近網絡熱播的狗血三角戀電視劇,耳機挂在脖子裏,耳機線從前面垂下,蜿蜒進主機後面。

謝酌面無表盯着面前的屏幕,側臉弧度萦繞着淡淡的冷硬,眼尾弧度也不再是輕輕揚起的,而是和唇線一樣,被拉得挺直。

電腦屏幕上的光線打在他臉上,光影閃閃爍爍,從側面看過去,他的瞳孔掩在濃密的睫毛之下,瞧不大清。

這樣的他,散發着濃濃的生人勿近的氣息。

很熟悉。

曾經的英語課上,謝酌睡着了,周厭語戳醒他之後被他條件反射扣住手腕壓到桌子上,他周身就是這種濃郁的陰沉氣息。

曾經在某個巷口,他甩掉肩上的書包,将圍着他的一群男生痛揍一頓時,也是這種乖戾的模樣。

這是周厭語第三次見到這樣的謝酌。

周厭語沒有過多思考,擡腳徑直走了過去。

她這次來本來就是為了找他。

走得近了,她才發現,謝酌另一邊的桌子上居然放着一包拆開的煙,旁邊還有兩個熄滅的煙頭。

周厭語眉心一跳。

在她的印象中,謝酌為人雖然随意了些,但從不會做出不符合學生身份的事,甚至可以說,謝酌非常自律、自重、自矜,甚至到了令人敬佩的地步。

他周身的矜貴氣質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養成的,抽煙打架這種事,與他的表象完全不符。

上一回,他脫下外套和人打了架。

這一回,他褪去矜貴,抽起了煙。

周厭語掩去眸子裏的憂慮,手搭到他背後的椅子上,語調盡量保持稀疏平常。

“有人和我說在網吧遇見你,我本來不大相信。”

椅子裏的男生修長身體驟然僵住,他透過屏幕,試圖盯住身後那人的臉。

屏幕裏的畫面總在變化,他看不清身後那人的臉。

可那把嗓音,他熟悉得緊,前天晚上,這聲音才軟軟地叫了他兩聲哥哥。

“你還抽煙?”周厭語接着說,“長本事了啊?”

謝酌随意搭椅子上的手僵了僵,眼角餘光不由自主瞥向桌子上的那包煙。

太紮眼了。

“沒喝酒,還不錯。”

周厭語稍稍湊近嗅了嗅,只能嗅到濃濃的煙味,說不上來是他身上的,還是網吧裏自帶的。

“也沒打游戲。”周厭語說,“大白天來這兒光看這種狗血電視劇?”

謝酌沒說話。

周厭語見他沒反應,在心裏嘆了口氣,表面上依然輕松的模樣。

“在這兒坐了挺久麽?這種味道虧你能受得了。”

“……受不了。”

謝酌終于開口,嗓音經過煙草的暈染,揉進明顯的沙啞,也許是長時間沒有開口說話,他的喉結輕輕動了動,下一句話卻沒有立刻說出口。

“受不了還能坐這麽久?”周厭語說。

謝酌沉默片刻,不答反問:“你來找我?”

“不然找誰?”

“找我幹什麽?”

“想找就找了。”周厭語頓了頓,補充,“本來一開始沒打算找你,路上聽見有人說你在網吧,就順路過來看看。”

她說的輕松,誰知道剛聽見豐添說他在網吧時,她心裏驟然湧起的強烈失重感。

謝酌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去網吧那種地方,除非他的心情差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才會選擇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發洩情緒。

謝酌短促地笑,不帶任何情緒的那種笑,他像是終于緩過了神,轉着椅子慢吞吞側身,稍稍仰起頭,下颌到頸項拉出一條繃直的弧度,優美而誘人。

周厭語錯開目光一秒鐘,很快又轉回來。

“擔心我?”

謝酌笑得有些古怪,他周身那種乖戾陰沉的氣息還沒有褪幹淨,幾種氣息混雜到一塊兒,居然交織出一股子難以言喻的邪氣。

周厭語下意識覺得這個謝酌比剛才那個更危險,腳步卻沒有後退。

“擔心。”她承認得十分坦然,“不管怎麽說,咱們之間好歹還有條友誼的小船,我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同伴沉下去。”

“同伴?”謝酌咬着字音,慢條斯理重複。

周厭語勉為其難說:“好吧,還是同桌……”

話音剛落,她就被囚住手腕。

謝酌一用力,生生将她拉了下來。

周厭語猝不及防,一手攥住椅子扶手,一手不受控制按到他身前,靠近胸口的地方,溫熱的溫度穿透衣料,傳進她手心。

指尖蜷縮。

他的動作實在過于突然,她甚至沒來得及調整姿勢,險些歪進他懷裏,為了穩住身體,她下意識挪了下腳,卻正好順了他的意,被他那麽一扯,她膝蓋一彎,直接跪到了他的椅子裏。

就跪在他雙/腿/之/間空出來的那一小片區域。

她愕然擡頭,恰好撞進他漆黑的眸子裏,心口陡然一驚。

謝酌的眼睛尋常來說都是棕黑色,像此時這般漆黑的程度,她幾乎沒見過。

或許只是她的錯覺,又或許只是因為他的眼睛裏裝了太多東西,以至于她一眼望過去只能看見令人喘不過氣來的黑色。

第一時間注意到的是他的眼睛,不多久,她終于發現他的臉離自己究竟有多近,比以前的每一次都要近,近到她的鼻尖就快要碰到他的。

呼吸不知不覺交纏到一塊兒,來自男生身上不濃不淡的煙草味,不斷刺激着兩個人敏/感的神經。

心跳聲擂響耳鼓。

她看見謝酌緩緩垂下眼皮,她感覺自己的嘴唇倏然湧起一股針刺般的疼燙。

這只是幻覺,因為謝酌在死死盯着她的唇看。

電腦屏幕剛好放映着男女主角接吻的畫面,女主角強烈掙紮,男主角強硬摁着女主角的後腦勺,深深地吻下去。

BGM正是濃時,耳機裏傳出隐隐約約的鼓點聲。

接下來,謝酌的動作就像是慢鏡頭,俊臉緩緩湊上前,長睫靜靜垂着,看不清他的眼神。

呼吸越來越近,煙草味再次逼近,灼熱的氣息也越來越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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