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友情提醒 ...

謝厭語。

周厭語腦子一懵, 手機險些沒拿穩。

饒是她想象了幾十種餘安楠可能會說的開頭語, 卻怎麽也沒想到, 她上來就毫不留情地給她改了姓。

渾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間凝固了。

“媽……”周厭語喉嚨哽了下。

“看來你還記得自己姓周。”餘安楠譏諷說,“長大了,居然還學會騙人了。”

“我沒有。”周厭語急急說, 然而一想到她和謝酌的關系, 又不禁底氣不足, “那是……有原因的。”

“那你說說看, 到底什麽原因。”

餘安楠可能一直在等她的解釋。

周厭語心裏奇異地劃過這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以往她給餘安楠打電話, 餘安楠從來沒接過,但是今天她不僅接了,還幾乎是立刻就接了起來。

心頭閃過一絲異樣。

周厭語語速很快地解釋了一遍。

餘安楠靜了靜。

周厭語低聲說:“我聽師兄說你那幾天正好在N市辦事, 所以我就想去N市找你,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過年。”

傅難言人脈廣,留心打聽一番也不是不能打聽到餘安楠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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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安楠一時之間沒有再開口。

樓梯口有風刮過來,二樓的同學基本都認識周厭語, 路過的就會悄悄看上一眼。

周厭語還在等餘安楠說話。

那頭餘安楠終于想通,端着冷漠,開了金口。

“這個手機號, 是誰的?”

“……”

“看來就是你那個同桌的了。”

周厭語無法否認。

“除了同桌,”餘安楠聲音冷了下來,“你們還有什麽關系?”

周厭語心頭一跳,驟然繃起脊背。

“我們,”她踟蹰着, “還是朋友。”

“男朋友吧。”餘安楠淡淡說。

周厭語沒有說話,繃着的脊背泛起幾不可察的酸痛。

她低下眼,手指頭神經質似的摳了摳手機背面,她有些緊張,不知道餘安楠會怎麽說。

她早戀。

成績也下降了。

對家長來說,這些都是他們最忌諱的。

等待餘安楠回答的時間格外漫長,周厭語感覺自己就像在看一部文藝電影,拉長版,0.25倍速,一分一秒都是折磨。

半晌後。

餘安楠突兀道:“五一,我會回去。”

抓着手機的手一緊:“媽?你回來?是真的?”

餘安楠頓了頓,淡淡說:“好好上你的課。”

說完就徑自結束了通話。

周厭語回班時,謝酌正坐在她位子上,背靠着牆,姿态悠然地翻看一本小說。

一本網絡言情小說的實體版,是喬俏借她的,她擱在桌子裏很久了,只看了三分之一不到,男女主還沒有在一塊兒。

謝酌此時看得津津有味,他一向對這些風花雪月的東西感興趣。

周厭語把手機還給他。

謝酌察覺到她情緒上的變化,合上書。

“怎麽了?”他問。

周厭語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心裏的感覺,餘安楠說要回來,她本來應該高興的,除了上次回家意外撞見餘安楠,她們母女倆幾乎三年沒見了。

可是餘安楠偏偏是在說了那些話之後才突然決定回來,周厭語無法忽略心裏的怪異感。

她丢了第一,得了個男朋友。

這是早戀。

餘安楠心裏如何想的,周厭語猜不透。

她回來,是不是想做什麽?

“沒什麽。”她勉強壓下不安,默了默,又說,“我媽說她這幾天要回來一趟。”

謝酌坐直身體,敏銳如他,很快聯想到其中的聯系,尾音略沉:“因為我們的關系?”

周厭語深深看了他一眼,語焉不詳:“不要多想,因為我這次只考到第二名。”

謝酌:“……”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是和他脫不了關系。

周厭語垂着眼睫,露出一個笑,滴水不漏道:“期末再戰。”

謝酌盯了盯她的眼睛,看見她目光不自然地閃了一下,盡管恢複得很快,但他依然捕捉到其中隐藏的一絲擔憂。

周厭語見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的神情,也沒再刻意遮掩,反而就勢嘆了口氣。

“好吧,我不裝了,班主任發現我們不是親兄妹了,他想把我調回前面坐。”

只說想把她調回去,而沒有說已經決定要把她調回去。

“你沒有同意。”謝酌抓住她的手腕。

周厭語故意表現得有些為難:“調回去應該會更專心聽課學習……”

手腕上的力道緊了緊。

“我可以給你講複雜的數學題,”謝酌說,“學霸,你不渴望知識嗎?”

“……”

“而且,身為學霸的你,難道不想念晚自習比賽刷題時的刺激感?”

“這個還真不想念。”周厭語面無表情,“想要刺激感,我可以直接去跳高空三千米。”

謝酌順杆爬:“周末一塊兒去?”

周厭語斜他。

謝酌把凳子往她那邊拉了拉,兩手按到她肩頭,神情凝重:“同桌,看着我這雙眼睛,你看見了什麽?”

周厭語:“看見了風情萬種。”

謝酌:“……”

周厭語無奈:“你這麽聰明,就沒發現我到現在都沒搬桌子麽?”

謝酌眨眨眼。

周厭語扯了扯他的臉。

關心則亂,這個笨蛋。

他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她。

男生的臉型十分好看,皮膚緊實,她這麽輕輕一扯,對他來說根本就是不痛不癢。

她忽然想到姜正堯的話。

現在班主任已經知道他們倆不是兄妹了,平時要是再這麽放肆可就不大好了。

周厭語收回手,腳尖有一搭沒一搭踢着他的凳子:“起來,那是我的位子。”

一通打岔,最初的話題就被順利帶了過去。

周厭語拿到自個兒的手機,未接來電五六個,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餘安楠回電話。

沒人接。

周厭語心下失望,翻了下其他的未接來電,有一通來自她表妹,遲芒。

遲芒是她小姨家的小女兒,她們小時候經常滾一塊兒玩,遲芒和她一樣,散打都是從傅家武館入的門。

她想也沒想就給遲芒回了個電話。

“表姐呀?”

“嗯。”周厭語說,“突然給我打電話有什麽事麽?”

“你五一有事嗎?”

“應該沒有。”

“那你回A市嗎?前幾天,外婆的手摔斷了。”

周厭語一怔:“現在怎麽樣了?”

“外公說沒事啦,就是平時不能做家務活。”

周厭語松了口氣。

又說了幾句,周厭語結束通話,然後給外婆撥了個電話。

外婆的聲音聽着還很精神,說是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老胳膊老腿不中用啦,就摔斷啦,不過沒什麽大礙。

周厭語安慰了老人家幾句,末了,臨結束通話,外婆忽然提了一句。

“你媽媽也真是的,這事我都說了不讓她和你說,她還和你說,耽誤你學習怎麽辦?”

周厭語動作凝滞:“外婆,你說什麽?”

“什麽?”

“我媽媽也知道您胳膊的事情嗎?”

“啊?不是你媽媽告訴你的嗎?”

“芒芒剛給我打電話說的。”

老人家又啰嗦了幾句,這才真正結束通話。

周厭語坐在床沿邊發了會兒呆,總算搞明白了。

原來餘安楠五一回來,是看外婆的。

想通了,也就好辦了。

周厭語松了口氣,是她做賊心虛想太多。

晚自習,姜正堯開了個期中考試反思班會,作為語文老師,他光偉地将欲抑先揚發揚光大,第一個就讓謝酌上臺講講第一的心得。

謝酌很有學霸精神地表達:“要學習不要游戲,要學習不要吃雞,要學習不要放棄,要學習更要積極,不抛棄不放棄,來日還能東山再起,卸王者卸吃雞,985211!”

姜正堯第一個鼓掌,鼓完掌不忘點評:“謝同學,東山再起成語用錯了。”

謝酌謙虛道:“是的是的,多謝老師教誨。”

周厭語坐下面,無言以對。

許開升和杜行帥沒想到他們酌哥居然來了場如此深刻的反思,頓時羞愧不已,結果謝酌剛坐回位子上就摸出手機,打開游戲。

許開升沒看見,甚是感動地望着他:“酌哥,你說得太好了!說得我都想投入學習的懷抱了!下個月,下個月我就好好學習!”

杜行帥默默把手機揣進兜裏,望着天花板,異常滄桑:“我決定和我的手機分手三分鐘。”

謝酌漫不經心點頭,壓根沒聽見他們說啥。

許開升湊過去:“酌哥你幹什麽嘛呢?”

謝酌擡了擡手機,許開升看見他正在打游戲,剛才的一腔熱情頓時嘩啦啦洩了:“不是,酌哥,你剛才還說要好好學習卸載游戲呢?”

謝酌撩起眼皮瞅了他一眼,雲淡風輕:“我就瞎說一通而已,反正考砸的又不是我。”

許開升:“……”

杜行帥:“……”

哦這該死的學霸。

晚自習最後一節課,姜正堯不在,十三班又開始不老實了,有人還想放電影,徐文清一粉筆頭扔過去。

“我還年輕,不想禿頭,求求你們不要再折磨我了。”

許開升抱着書,很疲憊:“好累哦。”

杜行帥嘲笑他:“打了兩節課游戲,你手機都沒說累你居然好意思說?”

許開升沒搭理這通嘲笑,忽然想到什麽,登時來了精神,壓低聲音,神秘兮兮說:“對了,你們知道嗎,咱們小樹林那邊鬧鬼!”

“哦。”

“你們都沒興趣麽?!給點面子好不好!”

“要學習不要迷信。”謝酌語重心長。

“要學習更要九十。”周厭語意有所指。

許開升哭了。

他英語剛好考89,差一分及格。

話雖這麽說,晚自習一結束,謝酌幾人還是被許開升拉去小樹林湊熱鬧。

“十四班人說的,這段時間,小樹林總是有莫名其妙的白影飄啊飄,有時候還有哼曲兒的聲音……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那就回去好了。”周厭語提議。

“不行!”許開升說,“我有一個夢想……”

“好好說話,不要用演講腔。”

“好吧,其實我就是看小說看多了,從小就特別想來一場恐怖的冒險之旅,這次終于有機會了,怎麽可以輕言放棄?”

“聽說過什麽叫不作死就不會死嗎?”杜行帥說,“小說裏,亂湊熱鬧的最後都沒有好下場,我勸你三思而後行。”

“咳咳,所以我這不是拉了酌哥和大佬麽?”

“有什麽意義麽?”周厭語問。

“呃,”許開升摸了摸鼻子,往杜行帥那邊湊了湊,“大佬看起來,嗯,百鬼不侵的樣子,酌哥武力值高,可以負責驅鬼嘛。”

周厭語:“……”

謝酌皮笑肉不笑:“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說着就晃悠到了小樹林。

高二這邊的小樹林也有個四角亭子,底座略高,要是有人往下面一蹲,從對面根本看不出來那裏藏了人。

幾個人蹲小亭子外面等了十來分鐘也沒看見傳說中的鬼。

今兒體育課還豔陽高照,上完課太陽就藏了起來,天空發灰,大晚上的也沒半個月亮。

周厭語不耐煩了:“這個天居然還有蚊子!”

她脖子上都被咬了兩口,很癢。

她剛想再撓撓,謝酌的手已經放了上去。

他指尖有點涼,被風吹的,甫一碰到她皮膚,就刺激得她顫了下。

她扭頭。

謝酌摸了摸她脖子上的小包。

女孩子的脖頸纖細又光滑,他心裏有些癢,索性用整個掌心包住。

指尖發涼,掌心卻聚集了一團火似的溫度。

周厭語擡了下手,終歸還是忍住了,任由他這麽吃她豆腐。

“哎,你們聽見沒有?”許開升冷不防說。

杜行帥:“聽見什麽?”

許開升壓低聲音:“哼曲聲啊!你們別說話,仔細聽。”

周厭語哪有心思真去聽,謝酌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指尖時不時點點她脖子,又酥又麻。

周厭語脖子很快就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

謝酌磨蹭了一下,低聲笑。

許開升和杜行帥躲他們前面,他倆在後面幹什麽他們都看不見。

黑暗中,周厭語的臉慢慢漲紅了,掙開他的手,深呼吸了一下。

下一刻,謝酌就攬住她的腰,将她整個攬進懷裏。

“你!”

“噓。”謝酌食指豎在唇邊,“你聽。”

他的動作看起來很有幾分神秘的感覺。

周厭語不自覺屏住呼吸,壓低聲音:“聽什麽?”

“哼曲聲。”謝酌湊到她耳邊說,“就在前面,仔細聽。”

周厭語忽略耳畔的熱度,當真凝神仔細傾聽林子裏的聲音。

除了鳥蟲的鳴叫,她只聽見謝酌不輕不重的呼吸聲,規律,平緩,莫名其妙的帶着一點兒撩人的味道。

“我沒……”

聽見兩個字卡在喉嚨,脖頸上倏地一熱。

謝酌吻了下她頸項。

周厭語僵了僵,上身猛然往外仰,然而她的腰還在謝酌手裏,壓根逃不掉。

最後反而被謝酌借力拉了回來。

“真有聲音。”謝酌不緊不慢說,“你仔細聽。”

聽個毛線,周厭語冷漠地想,她只能聽見他的呼吸聲。

剛這麽想完,不知道怎麽回事,她還真聽見了若有似無的哼曲聲。

她眼皮一顫。

能聽見第一聲,自然也能聽見第二聲。

曲調幽幽怨怨,斷斷續續的,聽不大真切具體的調子。

慢慢地,林子那頭出現一道白影,白影似乎還長着手,袖子時不時往空中飄。

乍一看,真的像鬼。

許開升興奮:“果然鬧鬼!”

杜行帥潑他冷水:“碰上鬧鬼的事兒你怎麽這麽興奮?就不怕喪命鬼手?”

許開升被他說的一激靈:“我靠,我怎麽覺得有點陰森。”

他們回頭看謝酌和周厭語。

周厭語扭頭觀望其他,謝酌擡眼朝那個白影瞄了眼,語不驚人死不休:“是人。”

許開升:“啊?”

謝酌視力非常好,在部隊裏甚至能在百米之外射中靶子中心,他們距離白影不過十幾米,他自然看得清楚。

“裝神弄鬼而已。”謝酌也失去了興趣,“無聊。”

許開升和杜行帥為了确定他的話,決定竄出去抓住罪魁禍首。

謝酌和周厭語靠着亭子扶手遠遠看着那邊,那倆人已經把白影按到了地上。

沒多久,林子外面就傳來另一道聲音。

“誰在那裏?”

是保安。

周厭語和謝酌對視一眼,迅速蹲下,将整個身體隐藏在亭子底座。

從許開升他們那邊,壓根瞧不見他們倆。

保安拿着手電筒很快就找到了許開升那三人,狠狠地教訓了他們一頓,又把仨人拎出了林子。

于是,整片小樹林就剩下了周厭語和謝酌。

這些天傳言小樹林鬧鬼,搞得學生們都不敢靠近,正好造就了這個有些微妙的局面。

周厭語見保安走了,剛要起身,手腕被謝酌拉住,一用力,她跌回他懷裏。

謝酌看着她的眼睛說:“女朋友,幽個會?”

周厭語:“……”

“很晚了。”她冷靜說,“我要回宿舍睡覺了。”

謝酌蹭了蹭她鼻尖,放低聲音,尾音略帶啞意:“所以,男朋友就只能孤零零地回家守着冰冷的被窩。”

周厭語好氣:“哥,你講點道理,這個天氣還冷?蚊子大爺都出來打醬油了。”

“說得對。”謝酌說,“蚊子都能占你便宜,這不公平。”

周厭語:“???”

謝酌摸了摸她脖子,眼神變得有些奇怪。

周厭語抓住他的手,嚴肅道:“謝酌,你是個人。”

“嗯。”謝酌漫不經心應着。

他們倆已經站了起來,蹲着太累腿。

“你不是吸血鬼。”周厭語提醒他,“不要想着像蚊子那樣咬我,聽見沒有?”

謝酌無辜擡眼:“我也沒想咬你。”

“你這個眼神分明就是要幹壞事的意思。”周厭語指責他。

“我這不還沒幹麽?”

“你聽聽你說了什麽,這意思不就是想幹麽?”周厭語推了推他。

謝酌遺憾地嘆了口氣:“你真不想?”

周厭語詭異地沉默了一下。

他女朋友就是個傲嬌。

謝酌笑了,将她推到亭子扶手上靠着。

周厭語皺了下眉。

扶手有點硌人,壓着她的骨頭,不是很舒服。

“你那本小說看完了麽?”謝酌身體籠過去,将她更緊地壓到扶手上。

周厭語下意識抓了抓他身前的衣服:“沒。”

“我翻了翻後面的。”謝酌意味深長笑,“正好看見男女主角接吻了。”

周厭語:“……”

“描寫得特別仔細,”謝酌不顧她的羞恥,繼續慢悠悠說,“比如說,男主角的……”

周厭語直接捂住他的嘴,惱怒:“你閉嘴!”

反正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就沒有好聽的。

然後她觸電似的縮回了手,因為謝酌咬了一口她食指。

“少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周厭語氣急敗壞,甚至忘了那本小說就是她的,“聽見沒有?”

“沒有。”

“……”

她好氣啊。

“不過,”謝酌低下頭,“要是能經歷一次比小說裏寫得更令人印象深刻的,說不定我立刻就忘了。”

周厭語:“你這是歪理。”

“歪理也是理。”

周厭語心累,後背又硌人,拗不過他,只好稍稍低下了頭:“硌人,別鬧了。”

謝真微微松手,周厭語剛舒服點,他的手就直接墊到她後面,然後更親昵地壓上來。

這一次他沒再廢話,安安靜靜地尋到她的唇,覆了上去。

氣息停滞一剎那。

周厭語只覺得身前身後都滾燙,在他試探性入侵的時候,她腦子也轟一聲燒了起來,血液暗中沸騰,洶湧地鼓脹着她的血肉,幾乎要迸裂而出。

這旖旎的一刻,她滿心滿眼的只有一個想法。

她要燒了那本該死的小說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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