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大結局 ...
果然是謝酌。
他瘦了, 臉部輪廓顯得淩厲而無情, 眼神幽深冷硬, 卻在看見她時,整個人都柔軟了下來。
周厭語站在門口,忍了一路的眼淚終于控制不住, 潰堤而出。
門衛擺着手說:“你們低調點, 別被人發現。”
周厭語只好憋住哽咽, 跑了出去, 被謝酌死死摟進懷裏。
“別哭。”他啞着聲音說, “我心疼。”
周厭語沒哭出聲,但是身體卻在不停顫抖,痙攣似的, 失控了。
“謝酌。”她不停地喊他, “謝酌……”
謝酌歪頭親了親她耳尖,又循着她的氣息輕輕吻掉她臉上的淚水:“我在,周小船, 別哭,我真的心疼。”
她緊緊抱着他的腰。
後頭有人說:“給你女朋友請了假,你們晚上可以多待一會兒, 不過十點之前一定要回來。”
謝酌和那人道了聲謝,很快就拉着她上了一輛車。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周厭語一眼:“小姐可別哭了,少爺都快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謝酌瞥他:“開車。”
周厭語緊緊抓着他的手指,指甲都快陷入他骨頭,仿佛只有這樣, 她才能感受到他一時半刻的真實存在。
如果沒有謝酌的手擋着,她現在已經把自己的手心掐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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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酌渾不在意,重新将她抱進懷裏。
他的骨頭很硬,硌着她,她卻只想再緊一點兒。
“謝酌。”她的聲音裏染着濃濃的哭腔。
“嗯。”謝酌在她耳邊說,“我來找你了。”
難得享受一會兒安靜的相處,沒多久,目的地就到了,一家酒店。
司機在謝酌下車前有意無意地提醒了一句:“少爺,您答應總裁的事……”
謝酌冷下臉,似乎并不想讓周厭語聽見那種事:“和你沒關系。”
司機倒是不在意被刺了一下,只是彬彬有禮地笑了笑:“少爺,有需要的時候請打電話。”
謝酌給他的回答只有個後腦勺,司機無奈,擡眼看着周厭語的背影,有些感慨。
為了這麽個女孩子,那般果斷地把自由自在的未來給賣掉,也不知道少爺以後會不會後悔。
周厭語一點也不害怕謝酌帶她來酒店,她抓着謝酌手指,走得比他還急切。
謝酌終于露出半個月來第一個笑容。
房門關上,謝酌轉身就把她推到門板上重重吻了起來。
周厭語這一回也不再繃着,攀着他頸項,無比主動。
“害怕麽?”謝酌喘着氣在她耳邊問。
“不怕。”周厭語說,有一點點的委屈,“但是我害怕你很快就要走了。”
謝酌笑了一下,在她唇上啄了琢,鄭重地保證:“今晚都不會走。”
周厭語怔怔看着他,忍不住擡手摸了摸他的眉毛。
他看起來和之前不太一樣了,好像有哪裏悄無聲息地變了,變得比以前冷,也銳,少了那股子令人向往的悠然自在。
這才短短半個月而已。
她忽然想起在車上時,司機說的那句話,臉色驟變:“你是不是和你爸做了什麽交易?!”
謝酌目光閃了閃。
周厭語确定他是真的做出了選擇,眼淚險些又要掉下來。
她不愛哭的,可是憋了半個月,乍一看見他,她就忍不住,她委屈,但她也知道,他比她好不到哪兒去。
“你們做了什麽交易?”她低聲問,“告訴我,實話。”
謝酌抿了抿嘴唇,本不想多說,卻在她逼視的目光下軟化:“他替我找你,我回謝家。”
周厭語心裏被狠狠一刺,疼痛如潮水漫上來。
她是知道謝酌過去的,他對謝家深惡痛絕,好不容易脫離謝家繼承人的身份,卻為了她心甘情願趟着火走回去。
周厭語又想哭了。
她有什麽委屈的,是她先離開的他,他不僅沒有怨恨她,反而為她犧牲了那麽多,她簡直就不是人。
她崩潰地蹲下去,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樣才能砸掉束縛在他身上的枷鎖,那是因為她,他才一動不動地任由別人往他身上戴上的枷鎖。
“你這麽笨,這麽笨,再多等幾天,我一定會有辦法的,你……”
“我等不了。”謝酌也蹲了下去,幾乎是單膝跪在她面前,擡着她下颌,凝視着她,“周厭語,我一分鐘都等不了,當時就算謝停回要我半條命我也心甘情願。”
謝停回過來找他,告訴他,他知道周厭語在哪兒,那一刻,謝酌幾乎沒站穩。
別說回謝家,就是要拆了他的骨頭,剝掉他的筋肉,他也心甘情願。
“沒事的,”謝酌擦了擦她的眼淚,輕聲說,“我原本也打算要回去的,只是稍微提前了一段時間而已。”
周厭語淚眼朦胧地望着他:“真的?”
謝酌點頭:“真的,謝停回欠我的,我很早就決定要拿回來了,只是中間省了一個步驟而已。”
原本,他是想逼着謝停回虧欠他的東西送到他手裏,現在,卻變成了他向謝停回索要。
意義大不一樣,但他不需要對周厭語說。
“我後悔了。”周厭語趴在他肩頭,低低地說,“我想回去,我不想留在這兒了,餘安楠她不愛我,我為什麽要為了她留下來。”
謝酌打橫抱起她往床邊走去。
這是一家酒店,雙人床,旁邊就是浴室。
周厭語後知後覺緊張了起來,抱着他頸項的手緊了緊。
謝酌撩着眼皮看她:“現在害怕了?”
眼底幽暗,似乎對于她的答案很在意。
周厭語看着他,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說了不怕,你怎麽不信。”
謝酌把她放到床上。
她眨了下眼,謝酌再次親吻上去。
不同于剛才那個吻,這一次他帶着幾分小心和憐惜,甚至沒有深入,反而還是周厭語仰頭加深這個吻。
唇邊溢出一聲嘆息,謝酌放開了她。
“你這麽信任我不太好,萬一我……”他拉開外套拉鏈,脫下,扔到一旁,瞥見周厭語一眨不眨盯着他看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算了,誰讓你是周厭語。”
他終于恢複了一點兒以前的不要臉模樣,用周厭語的話來講,就是風情萬種。
想來謝酌不會喜歡這個形容。
周厭語坐在床上,靠着床頭,認認真真地看着他,少看一眼她都覺得虧。
謝酌取掉她馬尾上的發繩,長發在他指間瀑布般散開,他抓了滿手的青絲。
“餓了嗎?”他問。
“不餓。”
“要洗澡嗎?”
“不洗。”
“那你想幹什麽?”
“想聽你說話。”周厭語說,“說什麽都行,就想聽你說話。”
謝酌看了眼時間:“還有三個半小時。”
周厭語心口一縮。
三個半小時之後,他們又要分開了。
她抿唇,把他拉到床上:“那就說三個半小時。”
“那我可能得渴死。”謝酌笑。
周厭語沉思,起身下床,想叫幾瓶飲料上來,謝酌好笑地拉住她胳膊。
“別動,省幾分鐘,多待一會兒。”
省幾分鐘。
周厭語鼻頭酸澀。
他們倆現在,哪怕只是待一塊兒幾分鐘都已經算是奢侈了。
謝酌從她身後抱住,下巴擱在她肩窩裏,說話時下颌微動,攪得她心亂如麻。
“我也想聽你說話。”謝酌一邊說話,一邊摸索着扣住她的手,十指相交。
周厭語身體一瞬繃緊,片刻後又放松下來。
萬語千言湧到喉間,她卻只能說出三個字。
“對不起。”
謝酌緊了緊手。
周厭語把事情來龍去脈說清楚了,說到餘安楠要她做選擇時,她難堪地低下了頭。
謝酌沒有說話。
身後寂靜,只有淺淺的呼吸聲。
周厭語不敢開口,這件事本就是她的錯,就算罪魁禍首是餘安楠,那也和她脫離不了關系,畢竟餘安楠是她媽媽。
她正提心吊膽着,害怕謝酌會忽然後悔過來找她,她想,她要回去,回L市,一定要想辦法回去。
腰間力道愈發緊,謝酌用力把她抱回床上,抵着床頭,面上卻沒有半分悔意。
“周小船,”他額頭親昵地貼着她的,眼眸相對,都能從對方眸底深處看見令人欣喜若狂的感情,他的聲音依然冷靜理智,“欠我的,以後我會加倍拿回來。”
周厭語輕聲說:“好,你來拿,不要忘了。”
周厭語雖說不想吃東西,謝酌仍然怕餓着她,叫了些夜宵上來,周厭語一開始沒覺得餓,吃了幾口才發現有些停不下來。
她最近是真的餓着了。
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說悄悄話,周厭語抱着被子,安安靜靜地聽謝酌說之前手機打不通的事。
“X市,我媽和朋友約好去爬山,碰上山體滑坡,救援隊最初找不到她,最後才從一個隐蔽的地方發現她。她傷得比較重,昏迷了一整天,晚上才醒,我沒敢離開病房,手機沒電了也沒注意到。她醒了之後我才放心,然後給你打電話始終打不通。”
謝酌攥緊她的手,聲音微沉。
“我以為你生氣了,給你發短信解釋了一遍,但你還是沒回我。”
“我有點着急,問了許開升,許開升說你的書被一個不認識的人帶走了,班主任還說你轉學了。”
“我下午就回了學校,發現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說到這兒,謝酌垂下了眼,那會兒他真的快瘋了。
“但是你肯定不會因為我沒接到你電話就轉學,然後我想起之前你被班主任喊去辦公室回來後不對勁的表現,你當時提到了你媽媽,我猜你可能是被強制轉學了。如果你真的自願離開,肯定會給許開升或者顧彌他們留話,但是你什麽都沒說。”
周厭語忍不住擡頭:“你怎麽這麽聰明。”
謝酌臉上的笑淡了淡:“聰明也不能把你找回來,猜到你媽媽帶走了你,我就開始找人打聽你的消息。”
他甚至還找了傅難言,實在是走投無路。
沒等傅難言給他消息,謝停回就找上了門。
“謝停回和你媽媽正好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謝酌自嘲似的笑了笑,“他讓我簽了個同意書,成年之後回謝家繼承公司,我簽好了他才告訴我你的學校。”
李回蘇知道後,氣得差點從病床上爬起來,想痛揍趁火打劫的謝停回一頓。
“然後我收買了門衛,讓他們喊你出來。”謝酌低頭親了親她額頭,“剩下的你都知道了。”
周厭語抓着他的衣服,眼圈又紅了。
“我要怎麽做,”她說,“要怎麽做,你才能……”
才能怎麽樣?
才能不這麽喜歡她,才能不要為了她做出那麽大的犧牲。
他好笨。
她也好笨。
三個半小時過得很快,謝酌不得不把她送回學校,周厭語不想回去,她甚至想過就這麽跟着謝酌回L市。
這明顯是不切實際的,且不論她學籍已經轉到了B市,如果她真的回去了,餘安楠肯定會認為是謝酌把她拐跑的。
這和私奔有什麽區別?
只能愈發拉低謝酌在餘安楠心裏的印象。
約好下次再見的時間,周厭語心不甘情不願地挪回了學校,一步三回頭地往宿舍走。
謝酌就站在門外靜靜地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徹底被遮住。
他想擡腳再往前兩步,終歸還是抑制住了,轉身,問道:“約好了麽?”
司機說:“餘小姐聽說是總裁約她,沒有懷疑,答應了。”
謝酌點點頭,上了車:“走吧。”
他和餘安楠的會面,周厭語并不知情,只知道周五那天,餘安楠過來接她回家時,把手機還給了她。
“想打電話就打。”
周厭語拿着手機,愣愣地看着她:“打給誰都行?”
餘安楠看她一眼,意味不明:“你确定要謝家那個兒子?”
周厭語神思一凜。
餘安楠轉身,有意無意說:“年紀不大,膽子倒挺大。”
也不知道在說誰。
周厭語看着她的背影,猛然間明白過來,她咬了咬舌頭,刺激自己趕緊回神,第一時間給謝酌打了個電話。
沒說兩句話,她忐忑問:“你是不是找過我媽?”
謝酌默認了。
“你們說什麽了?”
眼睛忍不住瞥向遠處居然正耐心等着她的餘安楠,她愈發不可思議,作為餘安楠女兒,她自然曉得餘安楠脾氣多麽硬,要不然她也不會整整三年都沒捂熱她。
“沒說什麽。”謝酌若無其事,“只是打了個賭。”
其實哪有這麽簡單,但他不需要全都說。
“賭什麽?”周厭語急急問。
謝酌笑了笑,嗓音輕如飛絮:“賭我們一年之後,是不是還這麽年少輕狂。”
周厭語怔在原地,眼前漸漸模糊。
一年後,是不是還這麽年少輕狂。
換句話說,一年後,他們還會不會這麽喜歡對方。
謝酌是多信任她,才會打這種沒有道理可言的賭。
可是不賭,一線生機都沒有,賭了,或許還可以掙紮一下。
“不過,”謝酌停頓,似乎有些莫可奈何,“你媽媽提了額外條件。”
“什麽條件?”餘安楠肯定不會那麽輕易讓他們得逞。
謝酌嘆息一聲:“她說,我們這一年都不能見面,一個禮拜也只能打一通電話,不允許進行任何私下聯系和見面,包括通過朋友之間的聯系,也不行。”
周厭語:“……這是一個條件嗎?”
明明就是霸王條款!
但她獨自氣了一會兒,終究還是破涕為笑了。
至少餘安楠沒要求他們一通電話打多久,只要中間不挂斷,就算打上兩天一夜也不算違約。
于是接下來整整兩天,餘安楠都是一天比一天冷,冷如冰霜,冷如冰窖,家裏簡直就是冰天雪地。
周厭語視若無睹,哪怕只是寫個作業也要抽空和謝酌說上兩句話,把餘安楠氣得險些沒冰裏冒火。
高二的輕松日子過得飛快,到了高三基本一個月放一次假,周厭語和謝酌之間的聯系變成一月一通電話,餘安楠日益結冰的臉勉強恢複了一點兒。
上了高三,周厭語更不愛玩兒了,平時除了刷題就是寫信,餘安楠不讓他們私下聯系,她就把信當成日記寫,記錄每天發生了什麽事,等到高考結束,他們能見面時,她就可以把信拿給謝酌看,讓他看看她高三是什麽樣兒。
因為心裏有着念想,周厭語學習起來愈發認真,一開始因為城市不同而跟不上的課程早就被她熟練掌握,沒多久她再次登臨全校第一的寶座。
新學校沒人知道她的過去,也沒人散發那些不符合事實的謠言,周厭語的優秀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暗戀者,男女通吃。
然後都被她以“我有男朋友”拒絕了。
每次到了周末,貼吧都是一陣哀嚎。
某次回學校上課,班裏有個女孩子拿着一張照片偷偷過來找她,神秘兮兮問照片裏的男生是不是就是她男朋友。
周厭語看了一眼,愣神許久。
她很久沒見過謝酌了。
女同學說:“我有個朋友就在L市一中上課,我問她知不知道周厭語和她男朋友,她說知道,然後偷偷拍了一張照片給我。不過學校不讓帶手機,所以我就打印下來了,你平時拒絕追求者都說同一句話,好多人不信,這照片給你,下次再拒絕他們,你就可以拿着這張照片自豪地說這是你男朋友!多帥啊!”
周厭語死死捏着照片,貪婪地盯着裏面的人看了很久,看不夠,想立刻到他身邊,親眼看着他。
半晌,她才擡起頭,嗓音發啞對女同學說了兩聲謝謝。
女同學反而被她吓了一跳,周厭語眼圈都紅了。
她有些無措,然後聽見周厭語壓抑地問:“你……可不可以,讓你同學再,拍幾張?”
女同學想不明白為什麽要讓她同學拍,明明她可以直接讓男朋友自拍完發過來。
但她仍然答應了,每周都會帶幾張照片過來,後來某個星期,她再帶來的照片,裏面的人變成了三四個,有時候還是一整個班。
她也成了周厭語在新學校唯一的好朋友。
高考考完最後一門課,周厭語出了校門就尋找起餘安楠的身影,沒找到,反而是她的助理拿着手機過來了。
她說餘安楠已經回海上繼續做生意了。
周厭語有些悵然若失。
和謝酌見面這天,天氣很熱,周厭語只穿了短袖,她在家裏收拾行李準備回L市找謝酌,剛收拾好,門鈴就響了。
她打開門,眼睛緩緩睜大,一臉難以置信。
“女朋友,男朋友跨越萬水千山來找你了,高興嗎?”
謝酌的頭發短了點兒,額前的劉海甚至都沒過修長的眉,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利落幹淨,一雙眼睛依然含笑帶情,看她一眼,她就忍不住更喜歡他一點兒。
“高興。”周厭語看了他很久很久,重複,“超級超級高興。”
謝酌彎了下眼睛,旋即,周厭語整個人撲上去,完完整整地抱住了他。
“男朋友,你女朋友有沒有和你說過,她超級超級喜歡你?”
“說了,剛說的。女朋友,你男朋友有沒有和你說過,”謝酌緊緊抱着她,恨不得揉進骨頭裏,聲音卻輕得只有她能聽見,“他非常非常的愛你?”
他說了,剛說的。
十七歲,正是人生最精彩的時間段,這世上有多少人無知無覺地掐着十七,懵懵懂懂地邁入十八。
而他們倆,何其有幸,在十六歲時相識,十七歲時就真正擁有了對方。
人生虛幻,無筋無骨,可他們願意做對方的筋骨,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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