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獨白
他想,或許世界上真的不存在哪一種感情是永遠不會變質的。
對于過去的他,現在的他。
或許,還有未來的他。
他自認為是生活在至深黑暗中的人類。從沒有任何記憶的那一刻,或許是更久更久的以前開始,他就這麽認為。
堕入黑暗的靈魂渴求着光明。即使那雙金色的眼睛裏已經滿是破碎不堪的光芒。
是的,他懦弱,廢柴,不中用。但他自己也無法阻止自己內心噴薄而出的愛意。
奧茲?貝薩流斯。
奧茲?貝薩流斯。
貝薩流斯少爺。
奧茲少爺。
奧茲。
奧茲。
奧茲。
你可知道我愛你?
初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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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爾?”金發的少年擁有一雙翡翠色的瞳孔,清澈透明毫無污垢,遣退了侍女的少年掙紮在一大堆白色的禮服之中。瘦弱的少年身材單薄,沒有女性玲珑有致的曲線,卻莫名地讓年少的基爾巴特紅了臉。
“對對對對對對對對不起!”基爾巴特頓時結巴了,頂着一張堪比番茄的臉退出了房間。
然而奧茲并不明白基爾巴特的窘迫。
他在穿好衣服之後走出房間,看着滿臉通紅的基爾巴特大笑不止,然後借題發揮嘲笑了他整整三個月。
奧茲的确很敏感,他對他人的厭惡就如兔子對鷹隼的目光那般敏銳——然而對基爾巴特心中漸漸變質的情感,卻遲鈍有如鋼管。
基爾巴特看着少爺,無奈地嘆息,打心眼裏不明白這到底有什麽好笑的。
因為他可是一點都笑不出來。
十年後的他再次回憶這段小小插曲時,不由得感慨自己最青澀的初戀就這麽被這不知腦子裏哪根弦搭錯了的小少爺糟蹋得渣都不剩。——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基爾巴特無數次看着大笑遠去的少爺,無奈的同時隐隐感到胃痛不已,但也只得加快腳步跟上心情愉悅的少爺。
無論對于無休止的捉弄有多麽不耐,只要看到他的笑臉,他內心所有的陰霾便會一掃而空。
或許多少年過去,他們依然能如此相處。為一件事情開懷大笑,為一件事情吵鬧不已。他想要留在這個人身邊,他的笑容支撐起他黑暗的天空,他想要他們永遠如此永不分開。
即使年少,他依然明白,那便是所謂的“傾慕”。
然而,那卻是十年前的基爾巴特最後一次看到那個被他視作救贖的少年的背影。
——當時就把這不為人知的傾慕說出口來就好了。
——把最美好的東西放在隐蔽的角落裏十年,無論是什麽都會發酵變質的。
陽光退去的世界暮色滿天,不久,黑暗的夜色便會籠罩地面。
魑魅魍魉橫行之時,我又能在哪裏喚回我尋求許久的光明?
基爾巴特熟練地給左輪手槍上膛,一二三四五六——一滴冰冷的液滴劃過臉頰,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奧茲——不知何時他已經學會去掉敬語來稱呼他銷聲匿跡十年之久的少爺。
我一定要救你回來。
TBC
回歸
異空間阿比斯和我們的世界時間是不平行的。
所以?黑發青年熟練地玩弄着左輪手槍,金色的眼睛仿若死水,毫無波瀾。
所以,我們的世界過去了十年,阿比斯卻未必。因為沒有人在那種地方呆過那麽長時間後還可以回來,所以沒有人知道會發生什麽。他有可能和剛被投入阿比斯時一模一樣,有可能已經變得垂垂老矣,甚至有可能年齡倒退,變成完全不認識你的幼童。
青年修長的手指瞬間凝滞,抑郁的殺氣凝聚起來。
你得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基爾巴特?奈特雷伊。
布雷克褪去了笑容,面對着黑發的青年,巧妙地掩飾謊言的痕跡。
然後他說,為了奧茲,我可以忍受一切。
然後他毫不猶豫地起身離去。
銀發的青年用僅有的一只眼睛冷冷地注視着黑衣黑發的陰郁青年關上大門,然後發出一聲冷冷的嗤笑。
說謊。
你所無法忍受的,僅僅是他可能會忘記你這件事吧。
還真是長大了呢,小基。
十年,并非流水無痕,時間已經讓基爾巴特學會如何掩蓋自己的真實心意,也讓他學會如何從容地面對試探和疏離。
繼任家主消失十年後,貝薩流斯家族徹底失去了希望。族內關于貝薩流斯繼承人的問題争論不休,長老們各擁一派,各行其是,若非現任家主尚未死亡,恐怕族內戰争也一觸即發。奈特雷伊家族的人欣喜地奔走相告,斷言過氣的貝薩流斯家族時日無多。被夾在中間的奈特雷伊養子基爾巴特左右為難,于是幹脆遁走,一心為潘多拉組織服務,遠離這種無趣的政治紛争。
對于富庶的貝薩流斯家族而言,抛棄一所百年老宅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更何況這宅子裏出了這麽詭異的事情。選擇這所擁有不祥時鐘的老宅作為成人儀式宅邸的奧斯卡亦承受了不小的壓力,雖然他相信基爾巴特,但是身為身份卑微的侍從——更何況他之後就立即投靠了奈特雷伊家族,誰知道奧茲少爺的失蹤和他有沒有關系呢——他的話并沒有被當做有力的證據。在這樣複雜的局面下,貝薩流斯家族內鬥不已,懸崖上的老宅漸漸年久失修,變得破敗不堪。
然而,即使所有人都對這吞噬了國內最有勢力貴族的繼承人的不祥宅邸避之不及,基爾巴特依然會雷打不動地一年數度來到這裏。他凝視着大禮堂裏緩緩走動的時鐘,從早到晚,回憶那個讓他痛不欲生的時刻。
……絲線穿過他的四肢和他的大腦,将他的行動和意識一同控制起來,他鉗制住自己的少爺,鋒利的匕首對準心口刺下,腥甜的血液自匕首尖端滴下,打開通往阿比斯的大門……
每當這時,名為憤怒的毒藥便刺穿了他的胸膛,憎恨和憤怒的烈焰翻滾得他幾欲瘋狂。胸口那一道銳利的劍傷提醒着他,這是你們彼此傷害的代價。
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在惡魔的引領下一步步步入黑暗的深淵。
如果再不快點的話……
再不快點的話……
詭異的紅色光柱貫穿了已經千瘡百孔的禮堂紅地毯鋪就的大理石地面。光芒過後,他思慕已久的金發少年狼狽不堪地躺倒在地面上。一切和他消失的時候相比毫無變化——白色的禮服,金色的短發,甚至他刺傷他時留下的血跡。除了沾滿灰塵污垢,他身上的一切都毫無變化。
他沒有變,他依然是十年前那個猶如光芒的金發少年。
他奔上前去抱起他,對他的毫無變化幾乎是自己都沒有發覺地松了口氣。
然後他發現,這個十五歲的少年在二十四歲的自己的臂彎裏,竟然如斯瘦小。
是的,他沒有變。
變了的是他。
TBC
變質
……少年對他微微一笑,翡翠色的眼波中流轉着無限風|情。他緩緩地靠近,近到幾乎鼻尖相觸。少年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帶着某種他渴|望已久的青澀芬芳。他無法遏制地伸出手,用幾乎要把這個瘦小少年揉碎的力度狠狠地抱住他。他噬|咬着少年的嘴唇和白皙的鎖骨,在他耳邊吐出炙|熱的氣息。他可以感覺到少年在他的臂膀間輕輕地顫抖……
……然後他吐出那個少年的名字,沙啞的嗓音帶着青年人特有的低沉和無法壓抑的欲|望……
“奧茲——!!”
基爾巴特?奈特雷伊從旖旎的夢境中猛地驚醒過來,驚恐地意識到春夢裏主角的身份。
“我的天哪……”
基爾巴特?奈特雷伊,今年十八歲,生平的第一個性幻想對象不僅是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很可能已經死了的男人,更重要的是,這個人還是他曾經發誓一生效忠的主人。
想到這裏,基爾巴特頓時睡意全無。這個煩惱沒有人能同他分享。于是他起身,換好衣服,走出了栖身的旅館,走入了夜幕。
身為潘多拉的探員,基爾巴特手頭的預算并不緊張。每次出任務必須到另一個地方去的時候,他一般都會小心挑選住所,他比較偏愛靠近貿易中心的旅館,這樣既方便打探情報又方便休息;他會避開貧民窟的所在地,那裏雖然可能刺探到意料之外的寶貴情報,但畢竟不是個令人愉快的地方。
然而基爾巴特不知道的是,商人們紛紛離去後的貿易街,會變身為暗|娼和雛|妓攬生意的肮髒場所。
年輕的基爾巴特在這毫無掩飾的月色之下看到了城市的真面目。
雖然身為貴族,基爾巴特畢竟不是嫡子,對于貴族光環籠罩下平民的生活現狀,他并不是毫無概念。但是身為一個身心健康的十八歲青年,面對濃妝豔抹的女人挑逗的目光和裸露的肌膚依然免不了會有些心神蕩漾。
然而,當他看到一個大約八九歲的女孩同樣穿着幾乎不能遮掩什麽的衣服,在賣弄風騷的女人中間瑟瑟縮縮時,他還是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人像擰毛巾一樣地擰成了一團。
然而讓他尤其無法忍受的,是那個女孩蓬亂的金發和翡翠色的雙眼。
不要多看,不要多想,不要多管,你能做的只是杯水車薪,你改變不了現狀。
一邊這麽自我說服着,基爾巴特在夜間仍然營業的雜貨店裏買了他生平第一包煙,然後扭頭回到了旅館。
他花了一整夜。天亮的時候他已經可以沒有絲毫不适地吞雲吐霧了。
或許這就是基爾巴特真正成為“殘酷的大人”的第一個瞬間。
TBC
恐懼
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基爾巴特吐得一塌糊塗。
他親手殺死了合作一年的夥伴。那一年他二十歲。他用手裏的左輪,血腥玫瑰,給自己上了一堂最殘酷的課程。
我別無他法。他背叛了潘多拉。他是個違法契約者。他的時針即将合攏。
與其被拉入阿比斯的最底層牲畜不如地活着,或許死了更輕松。
他的思維無比混亂,腦海裏浮現出無數的理由,卻仍然阻擋不了雙手的顫抖。
然後,在天旋地轉的不适感中,他想到了自己身處阿比斯的主人。
他并不知道奧茲被墜入了阿比斯的哪一層——或許就是最底層,他也不知道奧茲究竟過得怎樣,畢竟和阿比斯通信實在是一件難以實現的技術活。
他要救出奧茲。
救出之後呢?
假如說奧茲已經被“牲畜不如”的生活毀了身心,再也無法複原,他該怎麽辦?
他見過被殘酷的生活摧毀了精神的瘋子,他知道這種人痊愈的幾率如何之低。假如奧茲真的變成了這樣,他又該以怎樣的表情,怎樣的行動來面對他?
于是,在吐得一塌糊塗的同時,他也哭得一塌糊塗。
恐懼吞沒了他的心房,每一次跳動都變成了難耐的痛楚。他聲嘶力竭地哭喊,卻不知道到底是為了自己,抑或是為了誰。
TBC
信仰
人們都說,奈特雷伊的養子兄弟是猶如光與暗的兩極。
金銀異瞳,金色長發,固然美麗萬分,對他而言卻是說不出的詭異。
見面伊始,過去黑暗的記憶裏浮上一絲冷意,把他從頭到腳澆了個透。
他總是在笑,在初次見面的時候,在他閃身躲開他的觸碰時,在日後說不上冷淡也談不上親近的生活裏。
他總是在笑,仿佛對任何厭惡和鄙夷都毫不在意,仿佛可以容忍任何事,仿佛可以原諒任何人。
那樣燦如光明之神的外貌下,隐藏着一顆被埋葬在黑暗裏的心。把所有的暗算和狠毒都隐藏在微笑的表皮下,沒有人知道文森特?奈特雷伊究竟在想什麽。
他們見面的每時每刻,都被文森特暧昧的言語充斥着。在外人看來或許這是對失散已久的兄長狂熱的崇拜,但這些話語在基爾巴特的耳朵裏,卻像是惡魔的低吟、撒旦的誘惑。
——每一字每一音,都在引誘出他的靈魂中最黑暗最陰險的一面。
你的關懷備至、百依百順,在我的眼裏沒有一個字出自真心。
唯有堅守着對光明的信仰,才能戰勝黑暗的誘惑。
然而即使是最虔誠的信徒,也不能保證自己永遠不會産生動搖。
若沒有奧茲,或許自己早已瘋狂。
但正因為奧茲的存在,自己才瀕臨瘋狂。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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