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分明是嚴冬時節,室內卻是春光明媚。劉藻目不轉睛地看着謝漪,臉上比謝漪還紅,年少的身體燥熱難當,好不容易才穩住心神,坐到床沿,柔聲安慰她:“別怕,醫者很快就到。”
“老夫人那裏……”謝漪啞着聲,聲音微弱,幾乎不能分辨。劉藻卻能明白她在關心什麽,忙與她道:“我已令人将院子鎖了看守起來。府中各處也派人看住了,必不會将事情洩露半分。你放心,只管顧着自己,餘者都有我來處置。”
事關丞相名節,劉藻自是處處都有安排,也幸得謝漪一早就吩咐過府中,侍奉劉藻如侍奉她,使她命令通達,免去許多周折。
謝漪聽聞,完全放下心來。
體內的燥熱,不減反增,仿佛有愈演愈烈的态勢,謝漪閉緊雙眸,竭力忍耐。劉藻慌得很,卻又幫不上忙,急得在室中來回地走。
幸而醫者來得甚快。胡敖就守在門外,見醫者來,當即高聲通禀。
劉藻心細,将帷幕放下,方令人進來。
醫者是個老翁,着褐衣,背醫箱,面相嚴謹方正,神色略有驚惶,但總體還稱得上冷靜。一入內,見了劉藻行了禮。劉藻與帷幕內輕聲道:“醫者來了。”而後将謝漪的手自帷幕中探出一小截,許醫者把脈。
醫者見此,深深垂首,并不看向帷幕內。上前把了脈,張口結舌道:“這、這……”
劉藻沖胡敖擡了擡下巴。胡敖會意,走上前,自袖中取出一瓷瓶,交到醫者手中,問道:“老翁且看一看,可是此藥?”
這是自老夫人院中搜出來的,劉藻想着配解藥時許有用處,便拿了來。
醫者打開,聞了聞,又以指尖沾了少許親自嘗了嘗,謹慎确認過,方道:“就是此藥。”
老夫人雖說了是玉露嬌,但她的話,劉藻也不敢信。眼下醫者看過确認,她當即大喜,急聲道:“快配解藥來。”
醫者搖頭道:“此藥無解。”
“你說什麽?”
“此藥無解。只能忍過去。”醫者将話說下去,“這藥是教坊所用,再貞烈的女子都受不住。這位……身上的藥性要解,怕是唯有……”
這是丞相卧室,帷帳內躺的是誰,醫者自是知道,只是事關名節,他為醫者,自有仁心道義,有意略了過去。至于如何解藥,衆人都聽明白了,更是不便明言。
劉藻聽完他這番話,轉頭看向帷帳,帳中人影隐約可見。謝相必是聽到了。劉藻一想到謝相正忍受着巨大的折磨,既心疼又憤怒,将牙咬得咯咯作響,連話都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倘若忍過去了,可有贻害?”
“忍過去了,藥性就解了,并無害處。只是這位……中的分量極重,所受之煎熬,如火炙烤,如在深淵,恐怕忍不了。”
劉藻聽明白了,點點頭,讓他退下。
醫者略一遲疑,又覺不便開口,将“此藥用過一回,身子便會極為敏感”一句咽了下去。低垂着頭,退出室外。
胡敖見皇帝沒有別的吩咐,也一并退了出去。
劉藻掀開帷幕,謝漪眼中茫然。
掀開帷幕的聲響極為輕微,謝漪卻似被驚擾,略一瑟縮。劉藻握緊了雙手,低着頭,不敢看謝漪:“醫者所言,謝相可聽到了?”
謝漪點頭。
既然唯有忍耐,方可解藥性,自然只有忍過去了。劉藻心疼謝相要受這等苦楚折辱,恨極了陳牧也恨極了那老婦,更恨的卻是自己無能,來得遲了。
藥性越來越強,方才的燥熱仿佛只是滄海一粟。謝漪蜷起身子,陛下就在眼前,她欲舒展身體,不讓這孩子見到她如此不堪的一面,然而身體卻像是徹底失控,腿間潮意泛濫,身上處處都敏感得很,連衣物蹭過肌膚,都能使她顫動不已。
“你出去。”謝漪艱難道。
劉藻也知自己幫不上忙,可要她出去,她又放心不下,便重新将帷幕放下,隔着一層薄紗,道:“我就在外頭。”
謝漪說不出話,欲火愈演愈烈,身上的衣衫都成了累贅,要全部脫去才好,身體空得仿佛是個軀殼,腿心潮熱麻癢,她夾緊了雙腿,卻無緩解,反倒癢得更加厲害。
劉藻在帷幕外,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仿佛這室中根本沒有第二個人。可她的模樣卻不住地浮現在謝漪的腦海中,她就在這裏,與她極近的地方。這個孩子全心全意愛着她,而她心中也有她。
“陛下……”謝漪喚道。
劉藻很快掀開帷幕進來,緊張擔憂地望向她。她的眼睛都紅透了,眼眶中忍耐着淚水,滿滿的都是自責。
陛下在責怪自己,責怪自己未能保護好她。謝漪心軟,媚态橫生的眼眸望着劉藻,又道:“你過來。”
劉藻更加擔憂,走到床邊,問道:“謝相,你很難受嗎?你要什麽?外頭有涼水,你飲一些可好?或可緩解……”
她話未說完,手腕被抓住了。謝漪的手滾燙的,不似她平日清冷,直燙到劉藻的心中去。劉藻頓時僵直了身,一動也不敢動。
這是她心愛的人,是她奉若神女的謝相。那藥性仿佛會傳染,劉藻也覺燥熱起來。謝漪抓住了她的手腕,像是沉浮大海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身上的欲火仿佛緩解了些,然而只片刻,便更加不滿足起來。
她的力氣不知何時恢複了,謝漪像是着了魔一般,任由情欲與藥性驅使,抱住劉藻,欲向她索求更多。她們只隔着少許衣物,身子緊緊貼着,謝漪身上獨有的香氣愈發濃郁,清香勾動着劉藻的心魄。
她幹澀的嘴唇貼在劉藻的頸間,輕輕地磨蹭親吻,她的呼吸帶着喘息與濕熱的氣息,處處都是愛欲交織的纏綿暧昧。年少之人,血氣方剛,哪裏能禁得心愛之人的誘惑,尤其是她此生此世都注定無法觸碰的人。劉藻反抱住她,抱得很緊,仿佛将謝漪揉進自己的身體裏,方會罷休。
“謝相,”她在謝漪耳邊說道,“你看着我,我是劉藻。”
她是劉藻,謝漪自然知曉她是劉藻,若非如此,又怎會喚她,怎會抱她,怎會由她将她抱在懷裏。然而謝漪卻仍是依她所言,看着她的面容。
這大約是她此生唯一一回占有她的機會了。眼淚從劉藻的眼中滑落下來,她的眼睛裏滿是心碎傷痕,卻又帶着關切與克制,說道:“你不喜歡我,倘若真有了什麽,明日醒來,必會後悔的。”
謝漪怔愣。
劉藻忍着心痛,像是對待一個脆弱小女孩一般,抱着謝漪,輕撫她的發絲,溫柔道:“我陪着你,你別怕,必能撐過去的。”
謝漪的心因她這句話,劇烈作痛。
“劉藻,我……”她欲言她并非毫無心動,卻羞愧難言。她怎能忘了這孩子的喜愛如此幹淨純粹,怎能借她的愛來解藥性。她們即便在一起,也是幹幹淨淨的,即便要将自己交給她,也不該是出于藥性強迫。
“我在。”劉藻抱着她,陪她躺在床上。
謝漪閉起眼睛,躺在她的懷中,她抓着劉藻的衣襟,忍受情潮折磨,直至天将亮,方沉沉睡去。
劉藻一直醒着,她抱着謝漪,免得她傷着了自己,這時她沉睡過去,她方能端詳她。謝漪的雙唇都被咬破了,她的身上都是汗,衣衫是濕的,面上欲望的潮紅退去,變成了憔悴的蒼白。
劉藻心疼她,她的目光落在她幹澀的唇上,傷口還滲着血,她想親親她,不帶愛欲,唯有心疼愛護,卻還是忍住了,只以指腹輕輕地擦去上頭的鮮血。
劉藻很累,可她不想睡,這大概是她唯一一次能這樣抱着謝相,看她在她懷中沉睡。
謝漪的睡相很好,一動不動的,只有輕微的呼吸與偶爾輕顫的睫毛。劉藻的愛意都在她的眼睛中流露。她也只有這時方能毫無遮掩了。待謝相醒來,她又該忘了今夜,重新做一對君臣,再也不能聽她喚她劉藻。
她看着謝漪的容顏,越看就越能感覺到心中滿得盛不下的愛意。腦海中逐漸漫無目的地思索。思索要如何處置謝母與陳牧,陳牧倒罷,謝母謝相怕是不好決斷。這事,她來代她辦。還有謝相醒來,得再令醫者來診脈,看看那玉露嬌是否當真無贻害。
劉藻想得很散,甚至想到許多年前在舊宅的房門外,看池中蓮花盛放的情形。她想了許多,終于克制不住自己,想到昨夜的事上來。
昨夜是謝相主動的,劉藻實在無法半點都不起疑惑。以謝相之自制,後面能克制住自己,直至藥性過去,難道開始之時不能忍耐?可她卻真的喚了她到身邊,主動拉她的手腕,抱住了她。
她會這般,是否心中其實是有她的?
她思索這一事,直到中午,謝漪眼皮顫動,将要醒來,方連忙合上眼,裝作睡着了。謝相在她的懷中動了一下,只一下後,她便靜止不動了。
劉藻閉着眼睛,不知謝漪在做什麽,她只隐約感覺,謝相在看她,猶如她方才趁她熟睡時端詳她那般,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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