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回

丁丁讓手底下的人備了許多女兒家用的物品，跟在莫雨身後，她對那位被莫雨在戰場上護得死緊的姑娘甚是好奇。別說她了，估計整個惡人谷的惡人們都好奇。除了惡人谷之外，整個武林都好奇這件事。浩氣惡人一戰結束，關于小瘋子莫雨在戰場把一個姑娘帶離的消息傳遍了各門各派。

到達屋子前，莫雨只讓丁丁進去，自己則站在屋外，神色迷惘中帶着一絲害怕。丁丁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奇怪地看了眼莫雨，問道：“我進去會不會太唐突了？”

莫雨搖搖頭，道：“不會。”

丁丁道：“那你跟我一起進去。”

莫雨表情有些躊躇。

丁丁皺皺眉，道：“莫雨，你到底怎麽了？”

莫雨道：“你讓他們把東西搬進去就好。”沒犯病的莫雨真的是個有禮貌的人，當然這份禮貌只給他想給的，他不想給的，呵呵，再見。

丁丁心有疑慮，卻沒多問，點點頭叫人把帶來的東西搬了進去。門是敞開着的，丁丁也不确定那位姑娘是不是在裏頭，不過她讓人搬物品進去時特意囑咐了要小心些。跟在搬東西的人後面進去，丁丁在屋子靠窗口的角落裏看到了一個倚着牆角睡覺的貌美少女。

眼睛一亮，丁丁立即猜到了對方的身份。輕手輕腳地走到莫兮面前，丁丁半蹲着，雙手托着腮，兩眼仔仔細細打量起莫兮來。對丁丁來說，整個惡人谷長得最好看的當屬米麗古麗阿姨，可現在她覺得這長得最好看的頭銜該換人了。

“丁丁姑娘。”一名長相粗犷，滿臉絡腮胡的大叔來到丁丁身後故意壓低聲音問道：“這東西都搬好了，不知還有何吩咐？”

丁丁還是看着莫兮，忍不住問道：“李叔，你見過比這姑娘還好看的姑娘嗎？”

被喚作李叔的大漢探了探腦袋，當他看到莫兮的容貌時，眼裏閃過驚豔之色。“這姑娘難道就是？”

丁丁點頭回道：“莫雨帶回來的姑娘。”

李叔一聽莫兮便是莫雨帶回來的那位姑娘立刻收斂心神，表情嚴肅道：“莫雨大人真是好眼光。”

丁丁笑道：“嘻嘻，我也覺得莫雨很有眼光呢~~”長得那麽漂亮，跟莫雨站在一塊兒挺般配的。

就在這時，一直閉着眼的莫兮忽然睜開了眼。星眸璀璨，悠然沉靜，那是一雙連丁丁看了都會忍不住被其吸引的眼睛。

莫兮不想與莫雨以外的人打交道，之前抹去那麽多人的記憶也是因為如此，過多與凡人接觸會招致過多不變，甚至會改變他們原本的命數，增添不該有的變故。

“你，你醒了？”丁丁回神，奇道：“哈，真的醒了！”

莫兮看着表情有些興奮的丁丁，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丁丁指了指自己，道：“我叫丁丁。”然後她指了指身後的大漢，道：“這位是李叔。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莫兮盯着丁丁，擡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後又用手在丁丁眼前晃了晃。

那是不會說話的意思。

丁丁一看便明了了。“你，你不會說話？”

莫兮點點頭。

丁丁面露惜色，她覺得莫兮長那麽好看，想必聲音也一定是很好聽的，誰知竟是個啞姑娘。“天生如此嗎？”

莫兮點頭。

丁丁用可憐的目光看着莫兮，道：“你真可憐，長那麽好看卻不會說話。唉，沒事的，在惡人谷好好住下吧，大家人都很好的，絕對不會歧視你的。而且，有莫雨護着你，沒人敢欺負你。”

莫兮繼續點頭。

除了點頭就是面無表情，這是莫兮面對丁丁的态度。這樣的态度并沒有讓丁丁感到一絲不快，她覺得莫兮很可憐，不會說話，就算長得再好看那也是有殘缺的。因而她覺得莫兮冷淡也是有理由的，換她估計不會比莫兮好相處到哪裏去。

“地上涼，你要睡的話，睡莫雨的床就好。”丁丁覺得莫兮會縮角落裏睡一定是因為沒安全感，像這樣不會說話的姑娘大多心裏有點兒自卑。就算長得再好看都是沒用的。

所以說，丁丁姑娘真的是想太多了。

莫兮點頭，可卻沒有要起來的打算。

丁丁見狀，覺着或許是因為自己和其他人都在屋裏的緣故，她對他們有戒心才會如此。想到這裏，她趕忙起身，招呼屋子裏的其他人都出去。來到屋外，丁丁來到莫雨身邊，擡起手拍了一把他的肩頭，道：“莫雨啊，好好照顧裏頭的姑娘，別讓人家姑娘有不安感，知道不？”

莫雨一頭霧水：“……”

丁丁離開後，莫雨依舊保持着一頭霧水的表情走進了屋子。他進屋後，莫兮已不坐在角落，而是坐在桌前，盯着那紙只有輪廓的畫。

“莫兮姐姐。”輕輕地叫了莫兮一聲。

『避免麻煩，你直呼吾名便可。』莫兮姐姐什麽的還是會招來麻煩和不必要的變故，她現在的樣貌可一點都不像莫雨的姐姐。

莫雨一愣，道：“那，喚阿兮可好？”

『随你。』邊說，邊提起擱在硯臺上的毛筆，就着莫雨之前畫好的輪廓下了筆。

見她提筆，莫雨走過去好奇問道：“在畫什麽？”

『你送了吾那麽多畫，吾沒什麽可送，就畫一幅畫給你好了。』說着，便在那紙畫上畫了一樹楓林。畫上的楓林是照着莫兮過去的記憶而畫，與現在楓華谷內的楓林稍有不同。

“這裏是哪兒？”畫上的楓林，莫雨從未見過。

『紅葉山。』

“紅葉山？”

『過去的楓華谷。』

莫雨奇道：“過去的楓華谷？那是什麽時候？”

莫兮頓筆，思索片刻，方才回答。『吾也記不大清了，應該是商滅周起之時。』莫兮活得太久，閑來無聊時也會畫上一筆，或是寫上一筆，她的字很娟秀，畫也不錯。不知是不是帶自前世的習慣，莫兮的畫帶了一點寫實，就像素描畫一樣。

莫雨盯着莫兮紙上栩栩如生的楓林，說道：“阿兮畫得真好，栩栩如生，就像真的楓林一樣。”這樣的畫法，莫雨還是頭一次見。

『你畫得也很好，比吾好。』說真心話，莫兮除了景之外，其他畫都不擅長，能将楓林畫得如此之好，也是因為這座楓林看了千年之久。要一人看一個風景看了差不多千年，且閑來無事總會畫上那麽一筆，都會畫得很不錯的。畢竟，時間擺在那兒。

她畫得極快，很快一副楓林之畫便好了。

放下手中毛筆，将它擱在硯臺上，莫兮小心翼翼地拿起筆墨未幹的畫紙遞給莫雨。『送你。』

莫雨一怔，不過還是很快回神接過了這幅畫。

看着上頭的楓林，莫雨想起了那一年，她牽着他的手，走過楓林，前往女珍閣時的情景。那時雖年幼，可在楓華谷那短暫的幾日卻是真真讓他記在心裏，怎麽也無法忘記。

“我會好好珍藏的。”

『随你，送你的就是你的，無須問過吾。』說着，她離開桌前，轉身看向窗外。窗外頭的陽光很刺眼，不過勝在一縷縷光線柔和，倒也沒有讓莫兮哪裏覺得不适。她擡起右手擋在眼前，這一擡，寬袖下滑，倒是讓她的右手和右手腕全數露出。

當莫雨看到莫兮右手背上的牙印時，神色明顯一怔，捧着畫的手下意識一松，那幅畫輕飄飄地落到了地上，他也沒有察覺。此時，光線灑入，映得站在窗前的人格外亮眼，就像鍍了一層金般。那只手上的牙印已是疤痕，顯然有些年頭。嵌于皮肉，那般深刻，就像一道痕跡，屬于他的痕跡。

莫雨不曾料到過，這道他在孩童時期咬上去的傷口會留到至今，在他的認知裏，這樣的傷疤對莫兮來說不過小小傷口，一撫即平。可現在，它卻還在，就在她的右手背上，無比清晰。

莫雨忽然擡腳走過去，繞過桌子，來到莫兮面前，一把握上了她的右手腕。手腕被抓，莫兮是有些疑惑的，可當莫雨用手指摩挲着那道留在她右手背上的牙印時，莫兮方才明白他為何如此。

“為何還在？”莫雨低低問道。

『忘了。』這樣的傷疤，本該消除，可不知為何，莫兮卻忘了。

“消除吧。”話雖那麽說，可莫雨潛意識裏又希望莫兮不要消除這個牙印。

『不用，就這樣吧。』她說，語聲淡淡的。

六個字讓莫雨突然一把将人拽到自己的懷裏，像是那道嵌于皮肉的傷疤一樣，拽入了太多的執着。莫兮沒料到莫雨會忽然間把她拽入自己的懷抱，一時懵了下，同時又下意識将他給推開。

千年來，她未曾與誰這般親近過。

她不習慣。

被莫兮推開是意料之中的事，可莫雨還是有些失落，失落中又夾雜着一絲不知名的情感。

“對不起。”他說，表情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莫兮看着他，目光緊緊凝視，驀地，移開了落在他身上的視線。『陪吾出去走走吧。』她對他說道。

莫雨連忙點頭，道：“好，我帶你去四處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