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楚弈不知趙樂君會那麽快折返,正好看到他挂在牆頭上折辱的胡人。
原本今日北部胡人就已經來信,要跟他商量放了俘虜。他想讓胡人先提出交換的條件,所以把人還挂着示威,現在反倒讓他生懊惱。
楚弈連忙喊來士兵,讓把人都給放下來,給穿上衣服關押到一邊。
吩咐過後,他腳下匆忙一頭紮在暗夜裏,往隔壁姬家軍紮營的地方去。
他腳下帶風,守門的士兵不好直接攔他,婉轉地朝他詢問:“楚将軍可是要見我們老将軍?”
楚弈站在軍營的圍欄外怔愣,在昨日還遺留的愉悅中忽地想起,他跟趙樂君和離的事實。
他伫立在夜空下,也不為難守衛,沉聲說:“我有要事來找長公主,勞煩通傳一聲。”
趙樂君此時正給侄兒哼着小調,姬尚禮已經在她溫柔的歌聲中熟睡。前一刻,他還纏着姑母說要聽故事,不要聽小調,結果轉眼就睡着了,一只手還保持着攥她手撒嬌的姿勢。
守衛低聲在外邊求見,銀錦聞言出去,很快回來跟她說道:“公主,楚将軍說有要事見你。”
——這大半夜的,他怎麽又跑來了。
趙樂君從來沒發現楚弈居然是黏糊的性子,和離後的這些日子,她似乎到哪兒,他都能突然冒出來。
想到昨日沒有說完的話,趙樂君點點頭,輕柔地把手從侄兒小手中抽出來,給他掖好被角轉身出了營帳。
楚弈守着軍營的規矩,無通禀不入門,趙樂君遠遠就看到他挺拔的身影,讓人放他進來。
她領路慢慢往前走,要到後方安靜的小坡。楚弈追上來,餘光掃到她在夜風中輕揚的裙擺,亦步亦趨,腰間挂着的長劍不時發出碰撞聲。
等離得前方遠了,她才停下來,轉身回望被火把照亮的軍營。
楚弈見她身上只有單薄的衣裙,在自己身上摸了一下,想起來自己沒穿鬥篷。
“這裏風大。”他朝她身邊又挨近了些,很自然地伸手要把她給攬到懷裏,想給她擋擋風。
不想趙樂君往側邊避了避,讓他手落空了。
他神色一頓。
她攏了攏長發說:“我不冷,是有什麽要事?”
身前的女子盈盈而立,月下的面容明媚,眼波卻如同寒月,清淩淩的。
楚弈讪讪放下手,她素來是這個樣子,似寒宮裏的仙子,跟誰都有着距離感。
昨日那種唇齒相依的親密仿若錯覺。
他站定,慢慢地說:“今日污了你眼了。”
她還以為是什麽要事,不在意道:“無妨,我沒有瞧見,是阿禮先告訴我了。”
楚弈就松口氣。要不然,他心裏還不知道要多別扭,別扭不算,還不能表現出來。
——能把人給憋死!
他心頭輕松許多。
“楚弈。”她偏過頭看他,眸光明亮,神色卻有幾分躊躇。
山崗上的風比在營地裏刮得更烈一些,吹起她的長發,月光在發絲間映出漣漪似的一圈圈銀色。
她擡手把被風吹起的碎發攏到耳後,好半會,才在他探究的視線中開口問道,“如果……我說如果,我答應再嫁你,卻還是因為利益在前,你在意嗎?”
她考慮一日,覺得或許可以問問他的意思,也好接下來解釋昨日的誤會。
柔和的聲音被風帶到他耳中,楚弈才剛剛放下的一顆心,霎時被提了起來,猛然跳動。
這一瞬間,他甚至以為她已經發現自己的打算,是來試探他的。
他嗓子發緊,下刻一句不在意斬釘截鐵地說了出來。
無論試探與否,如若沒有讓胡人談和的謀劃,她不會再輕易考慮和自己在一起。洛城裏還有個連雲,她并非沒有選擇。
所以他根本就不在意她因為局勢再下嫁,更何況這些都是他所謀劃的,哪裏有什麽在意不在意,只有成功不成功。
趙樂君意外的一愣。
他絲毫都沒有猶豫的回答,反倒讓她沉默了片刻。
她原以為他會生氣,或者質問自己對他到底有無男女之情,結果他回答得太過爽快,讓她沒了退路。
同時讓她心頭覺得略微怪異。
可他都答應了,她再說什麽都矯情,解釋似乎也用不上了。
她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但我心裏還在意先前的事情,即便再嫁,多半會住回公主府,你也接受?”
楚弈依舊點頭:“只要你願意再嫁。”
兩人有隔閡,不可能朝夕間就消去,上次沒能控制住脾氣已經讓他悔青了腸子,又怎麽會再去不顧她的意願。在說話間,他還暗暗攥了攥拳頭。
這麽短的時間裏,他手掌已經被驚出的冷汗濕透。
話說到這裏,趙樂君覺得餘下都不重要了。
她垂眸,在彼此都坦誠的對話中心結似乎也解開了些,既然彼此都還有意,或者還能再磨合。
在少女時期,她也曾偷偷想像過自己未來的郎君,願與他執手,白首不相離。
後來她跟連雲定親,再後來世事變幻,她褪去了那些單純,遇上他。成親後,她偶爾也還會想起當初那美好又純粹的憧憬。
其實對他是有過心動的。
她想到這裏,忽地笑了。
楚弈就在她潋滟的笑容失神。
她擡頭,朝他笑着說:“好。”
陰謀的腥風血雨都一一闖過,她又還有何懼。人生在世,敢愛敢恨,活得恣意些也沒有什麽不好。
楚弈在她堅定一個好字中,連呼吸都屏住了。
夜空綴着萬千星辰,而他眼裏只有撥動他心弦的這個女子。
他朝她伸手,将她慢慢擁進懷裏,低頭在她耳畔說:“你答應了,即便想要反悔也不能了。”
楚弈閉了閉眼,心中的執着就化作了厲。
他自知卑劣,但他絕不放手。
**
清晨,楚弈軍營中的校場早早就響起操練聲。
鐵血男兒朝着晨光展示自己的矯健,個個精神抖擻。
楚弈站在瞭望塔臺上看着又經歷一次戰争洗禮的士兵們,眼底有着淡淡笑意。
跟着他身邊的謝星卻早就看出他的好心情,從一早見到義兄的時候,他就神采飛揚的,似乎是有什麽好事。
昨夜趙樂君應下再嫁,對楚弈來說當然是好事,甚至覺得不那麽真切。
可不管如何,等到胡人談和,他就跟她一同回洛城,再請旨賜婚,先把皇帝和連雲那王八蛋的路都給堵死。
餘下的,他再慢慢跟她解釋。
今日北胡人又給楚弈送來信,說等着他們單于的回信,還請他善待被俘虜的士兵。
楚弈看着信,扯扯嘴角,不多理會。
不過片刻,南胡的單于也派了使者來送信,信裏說想要跟他們單獨會面。
這個會面,肯定是他們動了談和的心。
楚弈拿着信,又跑去隔壁,這會是直接找的姬老太爺。
老人正在自己營帳外悠悠地打拳,見到他精神奕奕過來,掃了幾眼,神色淡淡。
“老将軍,南胡的單于相跟我們會面,這是信,還請您過目。”
如今兩軍聯合,談和一事他不可能完全不知會姬家,何況他的小心思似乎被老人察覺。
賣賣乖也是好的。
姬老太爺把他看得透透的,打完整套拳才收勢,接過信細細讀了兩遍。
“會面可以,讓他過來。如果他不敢過來,那我們就繼續出兵,直接把南部的城池吞了。”
老人說着斜斜睨他一眼,出兵二字意有所指。
楚弈就低頭摸了摸鼻子。
他在主和,老爺子還故意說出兵,可不就是看穿他的用意。
低頭片刻,他擡起頭,也不躲避了,鄭重地說:“老将軍,我手段是有不光彩,可我對嘉寧的心,日月可昭。”
姬老太爺仿佛聽到了笑話,嗤地笑出聲,眸光極為淩厲。
“楚弈,我外孫女不好哄騙。而且我知道,你派人把你老母親和那個妾給接到上郡來了?算算日子,該到了吧。”
他暗中的行事被察覺,楚弈神色一變。
老人在他眼底看到閃過的一絲沉色,淡淡地說:“我且看你如何叫我外孫女再接納你,也等着看你楚弈有多少本事,敢一再将帝王的軍!”
居然私自把帝王用來把控他的老娘給送出洛城,先前确實是太過小瞧他了。
楚弈下颚緊繃着,很快就又放松,朝老人拱拱手說道:“我楚弈本就沒有納過什麽妾,一紙文書,于我來說就是滿紙荒唐,從未承認過。至于我母親,我接她過來,只是因為生養之恩,而不是想讓嘉寧再去侍奉婆母。”
姬老太爺聞言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把信還給他,什麽話也沒有說轉身回帳。
楚弈握着信,眸光閃動,心裏為老人的話添了憂慮。
此事他一直沒有聲張,就是怕走漏風聲,母親半路被人盯上。
他看了眼趙樂君住的方向。
經老人一提,他應該要跟趙樂君說的。
而此時趙樂君正在看洛城來的信,是連雲寫來的,一早就被送了過來。
信裏開頭寫的是有關太子的身體情況,連雲讓她不必過于擔憂,他會小心看護。
接下來說的是朝裏近來情況和帝王一些打算。
帝王還是沒有對陳家有所行動,只是把當初鐵礦的事情全推到陳後父女身上,如今南陽王和霍廷還在洛城,其他武将手上的鐵礦交接順利。
末了,連雲說如果可以,讓上郡和胡人的這仗再拖延一些時間。過早回來洛城,她可能又會陷入被動。
趙樂君看到這裏,輕輕放下信,眉宇不展。
心裏有個聲音告訴她,連雲十分清楚上郡這裏的戰況,知道胡人可能要談和的打算。
所以才來信勸她不要太早回洛城。
他跟外祖父一樣,想到跟胡人談和,有可能會提議兩國和親?
趙樂君就察覺到哪裏不對。
連雲言下之意是繼續戰,楚弈勢如破竹,直取了北地關城,卻是主和。
而且昨天自己跟他說了那麽多,他也沒有開口問一個字。楚弈沒有好奇她所指的利益和局面是什麽嗎?
她低頭,又去看手裏的信,升起的疑問纏繞在心頭。
下刻,她猛然擡頭,雙眼微微眯起。
楚弈主和,其實是有預謀的。
私藏兵力,一舉收複北地,為自己争權奪利,穩固他在趙國的一席之地。
然後逼迫胡人議和,用胡人繼續牽制朝廷。
他這些謀劃都是人之常情,她也沒察覺有什麽不妥,但自古止戈都會有和親一條。
和親的都是公主貴女。
楚弈能逼迫胡人議和,難道會沒有想到這樣一條?
他自然是想到了!
他分明就在等着她自投羅網!
趙樂君察覺真相,不知不覺地咬了唇,
“——君君。”
在趙樂君把事情前後都梳理清楚的時候,楚弈來到,撩起簾子,朝她看來。
正好看到她那叫人不寒而栗的陰森表情……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