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一節課下到我辦公室來找我
永遠不要低估班主任老師的洞察力,在學校裏不要自作聰明,去搞小動作。這句話是孫心妍爸爸在初中時和她說的,那時候, 孫心妍對此還沒有深切體會。
當她懷着一種忐忑心情來到辦公室外時,李愛珍正拿着茶杯在走廊上和另一名女教師聊天。
遠遠看見孫心妍過來, 李愛珍朝她招了招手。
李愛珍不知道用的什麽護膚品, 一直以來, 她身上總有一股老牌化妝品的氣味, 孫心妍覺得這味道很熟悉,有點像外婆。班上同學一直以為李愛珍是三十多歲,可那時候她其實已經四十歲了。之所以給人這種觀感,倒不是因為她長得年輕, 而是她身上沒有家庭婦女的庸瑣氣質。有家庭的女人和沒家庭的是不一樣的。
李愛珍扶着欄杆, 喝了一口水,看看孫心妍,用很尋常的口氣問:“高二一眨眼就半學期下去了, 最近感覺怎麽樣, 适不适應?”
孫心妍點頭,“還好。”
“數學課還吃力嗎?”
孫心妍搖頭。
李愛珍點點頭,“分班後班上來了很多新同學,但大部分都是我們老十七班的。老師希望你們能做好榜樣, 把我們十七班的班風、精神延續下去,讓新同學很快的融入集體。”
孫心妍點頭。
“最近老師看你跟何濱走得很近,昨天他跟韓東在體育課發生矛盾,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在現場,或者是清不清楚裏面情況?”
辦公室外的走廊沒有學。孫心妍腦子嗡地一下,只覺得一片混沌,不敢擡頭。
李愛珍接下來的話,讓她心裏更涼了。
“何濱高一時候是我們班上的插班生,成績一直不好,但是最近幾個任課老師都跟我反映,說他表現不錯。一個班級,成績好的同學願意幫助成績差的同學,這是每個班主任都願意看到的,老師也希望你可以多幫助他,或者這樣說吧,兩個人可以共同進步。”李愛珍的語調沒有任何變化,孫心妍卻已經咬住下唇,臉色一片通紅。
“有些事情,我們不說它是對是錯,我們只說它合适不合适,可能放在以後合适,放在現在就不合适。高中學習肯定是枯燥的,但是枯燥也就枯燥個三年,其實三年都不到,你們高一時候過得還是很放松的。那麽這個兩年多的時間裏,誰能耐住寂寞、誰能堅持到最後,誰就有可能是贏家。不要跟我說比智商、比天賦,我們現在就來比耐力,比恒心。”
孫心妍和班主任對視一眼,羞愧地低下頭。
“你爸爸媽媽是很負責的父母,他們經常給我打電話,問你在學校的情況,我每次跟他們溝通都很愉快,一來是因為同行好交流,二來是因為你确實是個讓老師喜歡的孩子,各科老師對你評價都很好。老師們就像你的父母一樣,對你寄予厚望,老師跟你說的話相信你都明白,至于何濱那邊,我暫時就不找他聊了,老師相信你可以處理好和同學間的關系。”
“當然,如果你處理不好,我也會去幫你處理這個問題。快上課了,先回教室吧。”
這場談話,孫心妍從頭到尾都沒說幾個字,事實上她也不需要說。她該做的只是聆聽,聆聽師長的教誨,就像以前的那個自己一樣。
是呀,孫心妍想,她向來很乖的,為什麽要像別人一樣去早戀,為什麽惹出這麽多事,把好好的生活變得一團糟?
班上男生發現,早上班主任找孫心妍談過話後,整整一天她的狀态都不對,李笛一下課就過去陪她,兩人趴那兒一動不動的。
何濱是從昨晚開始給她打電話、發信息的,全部沒得到回應,白天在班上他幾次想找她,孫心妍都躲開了。
晚自習下,校門口,孫心妍和兩個女生推着車出來,路燈下,一個人影看上去已經等了片刻。
“能聊聊嗎?”何濱把她堵住。
班上早有他們的傳聞,但兩個女生還是被何濱的直接行徑震到了。
而今晚的孫心妍也和以前不一樣,停了停,她跟兩個女生說,“你們先走吧,不要等我了。”
遲走的學生零星從門口出來。孫心妍看看面前人,“往前走點吧,不要在學校門口。”
像這樣的夜晚裏,他們有過很多甜蜜瞬間。
孫心妍很難不去回憶。
他第一次送她禮物、第一次跟她表白、第一次抱她……孫心妍發現,原來她已經給了他那麽多第一次。
走到遠離學校的小巷裏,兩人停下,誰也沒說話。
何濱穿着一身黑,看上去幾乎和黑夜融在一起,只有那張沒有表情的臉,白皙、冷峻。
驀然地,他抱住她。
他第一次這麽抱她,對她的顫栗和抗拒不管不顧,整個人像一團要燒起來的火,孫心妍抗不過他的力氣,掙紮兩下,不再動作。
何濱衣服上陌生的香煙味,配合着他果決的動作,令他在這個夜晚有種不一樣的成人感覺,強大,強硬,不容抗拒。
孫心妍的臉被迫貼着他的胸口,後腦勺被他大手包着,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一臉。
嘴唇貼着她的鬓角,何濱緊緊抱着她,聲音溫柔地近乎沙啞,“妍妍,別哭了好嗎……”
他的手去擦她的淚,被她一口咬下去。
她是真下了大力氣,何濱一聲不吭,讓她咬。
等到她松口了,他也終于松手。
“何濱,李老師今天找過我了。”孫心妍聲音平靜,“她什麽都知道了,我們算了吧,分手吧。”
分手吧。
這三個字,她說得這麽平平淡淡。
“知道分手什麽意思嗎?”
孫心妍:“你可不可以成熟點?”
“誰不成熟?”何濱垂着眼睑,“她知道又怎麽樣,談戀愛犯法?知道又怎麽樣?”
“對你來說不會怎麽樣,因為你從來不會顧及別人,你只在乎你自己。”
“我沒有顧及過你嗎?那你呢,孫心妍,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寬闊的馬路在外面,四周沒有燈光,何濱沉下的臉陷在黑暗裏,“你要是真喜歡我,能不能為我們的感情稍微出點力。不要你真去做什麽,至少別人跟你說不行的時候,你心裏能想到我,想到你喜歡我,一定要跟我在一起。這就夠了,剩下的你都可以交給我來,你能嗎?”
孫心妍沉默。
何濱:“給我說話。”
“不能。”孫心妍看着他,“何濱,我們根本不是一樣的人,為什麽李老師找我不找你呢?因為你可以什麽都不管,你不在乎,但是我做不到。我不能讓我父母失望,我要考好的大學,你明白嗎?”
那麽甜那麽柔的人,忽然變得像冷血動物一樣。
何濱唇角一彎,“對,我們不一樣,你有父母,我沒有。”
明知道他是故意曲解,霎時,孫心妍心中還是感到酸澀,“我不是這個意思……”
何濱靜靜看着她。
女人的心軟是天生的。孫心妍覺得,無論她表現得多強硬、堅定,而這一刻只要再多看他一眼,所有都會前功盡棄。
什麽都沒再說,孫心妍推車走了。
其實很怕他會追上來,也許,只要他追上來再次抱住她,她就真的會動搖。
好在他沒有。
走了一個人的小巷,忽然空寂下來。
月光下,何濱擡起左手,看看虎口處牙印,心中一片麻木感覺。
這一夜,孫心妍幾乎沒有合眼,只想太陽趕緊升起來,第二天能夠一切如常。
可是第二天并沒有如常。接下來的幾天,何濱都沒去上課。
李愛珍在班上說,這幾天何濱家有事,請假了。
聽到她說這個事的時候,孫心妍腦子裏一片空白,甚至還擔心和自己有關。後來才知道,他是真的因為家裏有事請假了,連着請一個星期,連期中考都無法參加。
可一個學生,家裏有什麽事會連請這麽多天假?
是孫心妍提的分手,如果他和她在一個教室裏待着,她也許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可當他第二天就消失,徹底不在了,她的感情反而變得肆虐。
終于,全部考完的那個下午,孫心妍忍不住給陳彥其發了短信。
——何濱家出什麽事了,他為什麽不參加期中考?
陳彥其的消息天黑才回過來。
——一點家事。
語焉不詳的四個字。他毫不掩飾自己對她态度的轉變。
陳彥其有一套自己的邏輯:兄弟的女朋友如果不再是兄弟的女朋友,那她就誰都不是,無論以前關系怎麽樣,以後都是陌生人。
孫心妍不是傻瓜,盯着屏幕看了會兒,忍住這四個字下的冷意,厚着臉皮又發一條。
——不能說嗎?
這一回字數變多了。
——別人的事我不好多說,自己問吧,他手機應該沒關,想告訴你自然會告訴你。
37、37 ...
飯桌上, 一家三口靜靜吃着飯。
沒一會兒, 孫父孫母都停下來, 看向女兒。
面前的一碗白米飯,孫心妍可能只動了兩三口。
這兩天她一直這樣,食欲差,他們以為是考試的緣故, 她精神緊張。今天幾門都考完了,這就不對勁了。
孫母說:“心妍, 還吃不下飯啊,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帶你去醫院看看?”
孫心妍搖頭:“不是, 胃口不好。”
不想表現出什麽讓父母疑心, 但她就是吃不下。
孫父提醒:“不要學人家故意減肥啊。”
“不是的,我可能過兩天就好了,就是沒什麽食欲。”
勉強又動兩下筷子,孫心妍回房。
門外, 父母還在讨論她的情況, 孫心妍在電腦上打開校內網。
看了一圈好友新發的狀态,她回到自己主頁。
孫心妍狀态發得少,最近的一條居然還是剛答應何濱那晚發的。這個無法和別人分享的秘密, 被她偷偷用這種形式做了紀念。
那條狀态裏沒有字, 沒有照片,光有一個“風吹綠枝”的圖案。盡管很含蓄,好友圈的人卻像是懂得這種如沐春風的心情。
大家全部默契地用表情給她留言。
有粉色的小花、有笑臉、有小太陽。
何濱這個當事人的留言夾在中間,很悶騷的回複——今天發的英語卷子是不是明天交?
看着那個頭像、那個名字, 孫心妍才知道自己有多難受,難受地像要窒息一樣。飛快地把頁面叉掉,她打開桌上的一本書。
可她看得進去什麽呢?
滿腦子都是那些夜晚,他的臉、他說過的話,他們之間發生過的親密舉動。
以前,孫心妍幻想過自己談戀愛的樣子,想着會像電視裏的女孩一樣,在愛情中獨立而潇灑,令男性欣賞,并深深迷戀。
可是,愛本身就是奉獻自我的過程,而奉獻自我的第一步就是失去自我。
于是一切只會像細潤的春雨,纏纏綿綿,充滿猶疑和惆悵。
……
陳彥其是在周一從食堂回教室的路上被李笛攔住的。
他正跟一幫男生有說有笑地往回走,她沖到他面前,說有點事問他。他用不怎麽耐煩的眼神看看她,“什麽事啊,大中午的。”
男生們哄起來,李笛臉龐緋紅。
等人走了,陳彥其撓了下眉角,“能說了?”
李笛:“何濱為什麽請假?”
“這不關你事吧。”
他懶洋洋往前走,李笛跟上去。
“不關我的事,那關孫心妍的事嗎?”
陳彥其不鹹不淡地說,“不好意思,可能現在也不太有關。”
李笛怒了,一把拽住他:“你們男生是不是都這樣,追女生的時候一張臉,追到手就是另一張臉。”
陳彥其皺了下眉,“李笛,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生活,不要一天到晚圍着別人轉。孫心妍也不是仙女,人人都得捧着,明白嗎?”
李笛嗓子眼像是糊了水泥,被他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玩世不恭的陳彥其忽然這麽一認真,簡直像刀劍出鞘,犀利無比。
李笛內心像有沸水在翻滾,嘴唇動了一下,“我沒有圍着孫心妍轉,也不是她讓我來找你的。”
“那你又為什麽要插手,和你有關嗎?”
沉默了下,陳彥其看看她,無奈地吸一口氣,又像平時一樣淡淡一笑,“算了,不好意思,我情緒不好,話說的有點重。先這樣吧,別人的事就讓別人自己去處理,我們管好自己,行麽。”
等人走遠了,李笛覺得眼角癢癢的,手背一抹,才發現自己居然不争氣地流了淚。
她是瘋了嗎?
他兩句話居然把她說哭了。
陳彥其去了小賣部。
正午樹蔭下,一男一女正在那邊說話,看見他過來,男生直接把手上一瓶沒開的可樂扔過去。陳彥其隔空接住,走過去。
男生跟陳彥其聊了幾句,跟黃稚薇說:“回班了。”
黃稚薇點點頭。
等人走了,陳彥其看看黃稚薇,“你爸是不是回來了?”
“這你也知道?聽他說是半個月的假吧。”
小店門口忽然湧過來一堆學生,陳彥其:“往前走走吧。”
深秋時節,葉子都落了,校園裏的景致有些蕭條,兩個人不知道不覺走到操場,在階梯上坐下。
“不是說這次回來就不走的嘛,怎麽成休假了?”
黃稚薇跟他說起話來毫不避諱,“聽他們說是上面暫時沒位置,他去不就是為了升嘛,沒得升回來幹什麽。”
陳彥其笑,“在外頭說話注意點,別給你老子找事。”
“他不給我找事就不錯了。他命好得很呢,男人一輩子的三大好事給他占齊了。”
“哪三大好事,我怎麽不知道?”
黃稚薇看看他,“升官發財死老婆,不知道?”
陳彥其哼笑一聲,朝她豎了個大拇指。
雙手撐在身後,陳彥其向後仰頭,微微眯眼,任陽光穿透雲層,照耀在臉上。
“何濱他爸怎麽樣了?”黃稚薇問。
“沒事了吧,昨天救過來了,今天也沒跟我聯系,估計還在忙。”
“他跟那個女的分了?”
陳彥其轉頭看看她,“大小姐,你想跟他談?”
黃稚薇不屑地一笑。
“屁……”
“那就少管他事,他現在頭疼得很。”
“我懶得管。”
黃稚薇問:“聽說你最近在追三班那個女的?”
“消息太落後,人家不讓追,不追了。”
黃稚薇聽了笑起來,笑完了又說,“哎,下午逃課吧。”
“幹什麽?”
“先逃了再說,敢不敢?”
“不是敢不敢的問題,是為什麽要逃,不然這事就沒意義。”
女孩子的巴掌臉湊過來,細長的丹鳳眼審視着他,“陳彥其,你成天裝出一副很有勁的樣子,其實你沒勁透了,知道麽?”
陳彥其笑而不語。
周圍傳來機器的嗡鳴聲,兩人轉臉望過去。
不遠處圈着一片工地,吃完飯的工人回來,深藍天空下,幾輛黃色挖土機又開始運作了。
“回去問你爸,這體育館是不是要建八百年?”
陳彥其:“現在就告訴你,我們肯定是用不到,就不知道我爸在退休前能不能用到了……”
星期二是陰天,何濱還是沒來學校。
幾十個人的班級,好像少了誰都一樣,一切正常。
上午的化學課要做實驗。一下課,大家拿着書三三兩兩往實驗室走。
孫心妍忘記帶書,去隔壁班找人借了一本,回來時班上人已經走空了。本來是想看看李笛人還在不在,結果看見了另一個人還在原位。
是韓東。
像是在解一道很難的題,他頭微微低着,陽光斜斜打在身上。他身邊的人都走了,而他所有的專注力好像都在筆尖下。
抱着書,孫心妍想了想,走過去。
看着面前人,韓東停住筆。
孫心妍說:“下節課在實驗室上,還不走嗎?”
“就要走了。”
點點頭,孫心妍想了想,“那可以一起走嗎,我有話想跟你說。”
兩個人一起安靜地下樓,穿過喧鬧的走廊、樓梯,路過校園正門口的大噴泉。
她有話想對他說,可走過這麽長的一段路後,還是不知道怎麽開口。
不知道哪些字眼是對的,可以準确表達自己的想法,不傷及他的自尊。
再往前走一段就是實驗室的樓了,孫心妍說了最簡單的三個字:“對不起。”
韓東語氣很淡:“你沒有需要跟我道歉的地方。”
他說的是對的,即便有人需要道歉,也不該是她。
快到樓梯口的時候,韓東看她一眼,停下。
“其實,是不是還有一點好奇,錢江花苑那邊的課一節一百五,我怎麽上得起。那個課是免費的,所以我很感謝蔣老師。”
孫心妍的內心感到一種沉重的哀傷。
這是她以前從未體驗過的,與生活、與社會有關的哀傷。
于是,她除了搖頭,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了。
韓東的眼神還像以前一樣溫和,“那麽,你要說的話說完了嗎?”
孫心妍說:“還有一句,應該那天晚上說的。”
他們停在樓梯口,周圍都是喧鬧的學生。
孫心妍吸一口氣,看着他,“你爸爸做的赤豆糊很好吃,那天忘記和他說謝謝了。可以的話,請你幫我轉述一下。”
話音剛落,女孩的如燕的背影踏上樓梯,很快消失在轉角。
……
天氣預報裏的雨在第二天終于下了。
這天早晨,孫心妍剛到校就看見了那個整整一周音訊全無的人。
明明就要上早讀課了,何濱跟陳彥其卻明目張膽地站在走廊上,聊着天。
走廊上有雨絲往裏打,他們絲毫不在意,像平時一樣靠着欄杆。何濱兩只手都搭在欄杆上,後背微微弓着,站在靠近樓梯的外口。
孫心妍上來時,他聽見人聲,下意識地轉過臉。她手上拿着一件藍色雨衣,臉頰上粘着濕了的發絲,與他對視的一瞬,怔住了。
何濱像是沒想到上來的人是她,也愣了一下,喉結微微動了動,他又轉過臉去,習慣性地摸了下脖子。
陳彥其後知後覺地回頭,只看見孫心妍從後門進教室的背影。
作者有話要說:
網有問題,搞半天才想到開手機熱點,不好意思啊。
38、38 ...
何濱的父親是因為飲酒過量被送去急救的, 當夜, 何濱和他姑姑趕往北京。
那天夜裏一點多, 何濱姑姑來找他時沒敲門,直接用備用鑰匙進來,沒想到何濱還沒睡。
他姑姑無比鎮定地跟他說,“起來, 跟我去機場,你爸喝酒喝多了, 送醫院搶救去了。”
何濱跟他姑姑趕到機場, 在燈光通明的機場大廳等候兩個多小時後才登機。一出機場就有司機在等, 把他們飛速帶到醫院。
到了急救室外, 何濱最先看到的是他爸的女朋友。
女人三十出頭,原本是他公司裏的行政人員,跟了何父後就不做了,去年何父拿錢給她開了個美容院。
她一臉蒼白地迎上來, 眼圈紅着, 口齒清晰地跟何濱姑姑說情況。
何父晚上去了一個飯局,喝了不少酒,酒桌上沒事, 回去的路上才開始不對勁。司機一開始以為他睡着了, 到地方後發現他怎麽都叫不醒,耳朵發紫,趕緊送醫院。醫生剛剛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要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何濱站在旁邊聽着, 即便人已經站在搶救室外,他還覺得整件事跟做夢一樣。
周圍幾個男的裏既有何父朋友,也有他下屬。跟何父關系比較深的一個過來,攬住何濱肩,說了幾句寬慰他的話。
中途,急救室的門開過兩次,第一次出來了個護士,第二次出來了個醫生。何濱坐在塑料椅上,靜靜地看着兩個女人圍住他們不停問話。
下半夜,何父從急救室轉到ICU病房,醫生說危險期還沒過,不要太樂觀。
一整個晚上,何濱一句話都沒說。等候在ICU 外面,忙了一夜的姑姑坐到他旁邊,看看窗外快要亮起來的天,忽然摸了下他的頭。
“濱濱,你爸爸這人有多厲害你知道,他不會這麽容易走的。但是……”她吸氣,“要真有個什麽意外,你是大孩子,不要怕,姑姑會一直在你旁邊幫你的。”
很深地呼出一口氣,何濱點頭。
何父是赤手空拳打天下的人,對家庭疏于照顧,何濱不聽他管教,不代表不崇拜他。他從沒想過有一天,父親會倒下。
離異得早,可能出于對孩子的補償心理,何父盡管脾氣不好,但基本凡事都順着他的意,何濱提出的要求,能做到的何父都會為他做。所以從小到大,何濱沒吃過苦,遇事也從來不會去想最壞的結果。
只有那一夜,何濱把所有最壞的結果都想了一遍。
何父在ICU一共呆了三天,第四天情況徹底穩定,能說話了。四十多歲的男人經鬼門關前一走,睜開眼看一圈病床邊的人,那種感覺是刻骨銘心的。
醫生說要住院一個月,怕耽誤何濱學習,何父讓兒子先回學校去。
家庭條件優渥的孩子,通常不愛去遮掩自己身上的事,這或許是因為內心坦然、有底氣。何濱就是這樣。
于是,孫心妍從別人口中得知了他爸爸生病搶救這件事。
何濱回班後沒什麽變化,照樣打球、跟人站走廊聊天,只是沒再找過她,甚至,一個眼神的交流也沒有。孫心妍想,正好,這樣的結果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嗎?他接受了分手,并且再也不來騷擾她了。
孫心妍像是回到了以前的生活,只是所有地方都有何濱的影子。可也只剩影子。
孫心妍忽然發現,原來只要他不主動,他們的生活根本不會有半點交集,盡管他們還在一個班。
這一天晚上,遠在異國的徐佳寧給孫心妍打了一通跨國電話,說她失戀了。孫心妍說,怎麽這麽巧,我也失戀了。
徐佳寧:我的天,我都不知道你談戀愛,說好了要第一個告訴我的。
孫心妍:對不起,當時忘記了。
徐佳寧:算了,離得遠就是這樣。以前天真,覺得距離不是問題,結果感情就這麽一點點淡掉了,友情愛情都一樣。
孫心妍聽她這麽說更內疚了,徐佳寧不在乎地說,沒關系啦,也不怪你,你快跟我說說你的初戀吧,怎麽開始的?
孫心妍平時不愛去說自己感情上的事,即便是和李笛,也總說得遮遮掩掩。可現在,她真的太需要一個傾聽者,剛好徐佳寧又在國外,是最好的樹洞。
聽完孫心妍的故事,徐佳寧說:“這個人,就是上回麥當勞那個帥哥吧。”
“你怎麽知道?”
“感覺喽。”徐佳寧頗有感慨地嘆了一口氣,“當時我就覺得他喜歡你,你還不承認。那是你提的分手?”
“你怎麽又知道了?”
徐佳寧笑了下,“你不是說被老師發現了嗎,我還不知道你啊,早被你爸媽管怕了。但是,怎麽聽你說來說去,好像還有點喜歡他?”
聽筒那頭忽然沒了聲音。
徐佳寧輕聲問:“妍妍,你哭了啊?”
其實如果沒有人打岔,平淡的高中生活是過得很快的。葉子明明剛開始掉,一眨眼樹幹就光禿禿了。
冬天來了。時間轉眼來到12月底,孫心妍的生日到了。
每年都有男生偷偷送她生日禮物,有些她都不知道誰送的,沒辦法退,又不敢拿回家,只能放李笛宿舍。今年也不例外。
而一夜之間,她跟何濱分手這件事,好像不少人都知道了,而她此前還天真地以為沒人知道他們在一起。
有男生給她寫了一封信,大致意思是知道她剛剛結束了一段感情,希望能夠成為她的好朋友,幫她“療傷”,讓她的臉上重新出現笑容。
看着這種電視劇裏出現的字眼,孫心妍簡直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好在,現在她再想到何濱,沒有那種心口疼的窒息感覺了。
失戀後遺症在初冬的風裏漸漸被吹散了。
去年她的生日沒有慶祝,一家三口在周末時回鄉和老人一起吃了個飯。今年她生日那天碰巧是個周六,父母問她要不要請同學去外面吃飯,孫心妍搖頭,說在家裏過就可以。
那天晚上下了點小雨,于是孫母炒了幾個菜,給孫心妍買了個小蛋糕。
外面雨聲淅瀝瀝的,關燈、許願、吹蠟燭,爸爸媽媽給她唱生日歌。孫心妍覺得這樣也挺溫馨。
孫心妍不喜歡像別人那樣一到生日就請大家吃飯,就好像逼着別人給自己買禮物、送祝福一樣。
話說回來,生日有什麽可祝福的,長大有什麽值得快樂的地方?
就這樣,又是一個平平淡淡的生日過去了。
這天晚上一直在下雨,窗外響起煙花聲時,孫心妍正在做一張物理的練習卷。後來,桌上的手機響了。
不是短信,是電話。
看見屏幕上亮起的名字,呼吸一滞,她的手指尖都麻了。
電話通了後,兩頭都沒人說話。
只有窗外的煙花,一聲接一聲,震動着房間裏的玻璃窗。
不一會兒,女孩的身影印在窗前。
你見過雨中的煙花嗎?
煙花升空,在黑夜中炸開,于是成片的細雨在一個又一個瞬間被照亮,泛出溫柔的黃色。
五色的光芒與雨光在半空相交錯,那麽短暫,那麽寧靜,美得讓人覺得有點傷心,想落淚。
不知道過了多久,電話那頭終于有了聲音:“煙花好看嗎?”
她沒說話。
“生日快樂,孫心妍。”
還是沉默。
何濱:“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我挂了。”
“何濱。”孫心妍忽然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你在我家樓下?”
“嗯。”
如果這通電話結束,孫心妍有種感覺,很多東西可能就真的結束了。可是,就像舍不得這雨中的煙花,她舍不得這一切結束。
“何濱,我想見你。”
是不是人長大一歲,膽子會跟着變大一點。午夜,孫心妍穿上外套,悄無聲息地出了家門。
樓梯黑漆漆的,她用手機的屏幕光照明。剛下到一樓,她的心髒就抽緊了。
人就等在樓梯口。
昏暗的雨光裏,何濱站在樓梯扶手邊,個子高高的,肩膀寬寬的,側影英挺而憂郁。他的目光看着外面,聽到動靜後,他看着孫心妍從樓梯上走下來。
“冷不冷?”他打量她一眼。
孫心妍搖頭。
何濱:“出去走走?”
她下來的時候雨就停了,他們一前一後走出她家的小區。路面全是濕的,映着路燈的光。
孫心妍身上套着一件淡色的棉衣,衣服很厚,把她裹得嚴嚴實實。不知不覺地,她跟着他來到家門口的小花園,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白天蔥蔥郁郁的地方,夜晚有點荒涼。走到上回坐的地方,椅子被雨打濕了,沒法坐,他們站到避風的牆邊。
“今天生日怎麽過的?”何濱問。
“我爸媽在家幫我過的。”
“怎麽沒請班上人一起吃飯?”
“沒有。”
彼此都沉默了下,孫心妍問:“你爸爸怎麽樣了?”
“早就沒什麽了,那次是喝多了。”
不遠處的街道上有幾點朦胧的燈光,夜被襯得孤寂而龐大。
過了會兒,何濱低頭看她:“想見我,但是沒話跟我說?”
孫心妍沒有說話,黑暗中,她感覺垂在身側的手被一只大手包住了。接着,何濱輕輕抱住她,一點點地收緊雙臂。
他比她高那麽多,以前抱她的時候,她總靠在他胸口,可這一次,她感覺他拱起了背。他的頭貼着她頸側,溫熱的鼻息就在她耳廓邊。
皮膚陣陣發麻,孫心妍聽見何濱的聲音輕輕震在耳邊,“妍妍,我爸差點死了……”
39、39 ...
當一個男性想要征服女性時, 會展現他的剛強、力量, 可有時, 男性的脆弱對女性而言恰恰是最大的蠱惑。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孫心妍好不容易讓自己不再想他,誰知道他一出現,簡簡單單一句話, 她的理性就全線崩塌了。
那些他的不好,她瞬間忘光, 腦海中只有他剛剛等候在樓梯口的孤單側影, 轉臉過臉來時, 目光裏的憂郁神色。
她覺得心疼。
為他疼, 也為自己疼。
好想問:因為你的爸爸出事了,所以你才這麽久都不找我嗎?
是的,是她提出的分手。可是,她依然感到深深的委屈——因為我提了分手, 所以你就真的不再來找我嗎?
你說過的, 你會永遠喜歡我。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孫心妍說:“何濱,我以為你再也不會來找我了。”
那一晚後來的情景, 孫心妍事後想起來猶如置身夢中, 只記得空氣裏有雨沖洗過樹木的氣味。
是的,何濱吻了她。
在她雙手抱住他的後背,在她委屈地說出以為他再也不會來找她之後。
他的氣息從她臉頰旁擦過來,孫心妍忍不住有些發抖。也許走出家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今晚會發生點什麽, 可當這個吻真的來臨時,她還是緊張地低下了頭。
于是世界徹底地安靜了、消失了,只剩面前的人、絲絲熱熱的呼吸。
她的額頭輕輕抵住他的肩,他偏過臉,嘴唇不由分說地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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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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