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53 (2)

有講座。孫心妍嫌天冷,不想出門,要窩在宿舍看書,何濱就沒去找她。

閑來無事,何濱跟班上幾個男生打了場球,回宿舍休息了會兒,班長電話追過來,喊他們去聽講座。

來開講座的是學校花錢請來的航天學專家。何濱班主任在現場查看一圈,發現班上不少人沒來,于是讓班長一個個電話打過去喊。

沒辦法,幾個男生穿上外套,硬着頭皮去了。

階梯教室裏面差不多坐滿了,何濱他們從後門進去,後排沒位置,在班主任的目光下,只能往前走,坐到中間。

講臺上,老師正在用着PPT做演講,好幾個高個男生往中間座位走,大家的眼睛都不自禁地朝他們看。

幾個人剛坐下就聽見上面人問,“今天來的很多都是大一的同學,我來問問大家,為什麽選擇航天方向。有人可以告訴我嗎?”

下面嗡嗡嗡一陣,冒出不少答案。

有人說有趣、有人說神秘,也有男生直接在下面喊“牛逼”。

全場爆笑。

在場超過四分之三都是男生,而且是豪爽的北方男生,整個教室回蕩起渾厚低沉的笑聲。

暖氣十足的屋子,中年男教授沒穿外套,淡藍色襯衫外疊加一件格紋背心,儒雅正氣。傾聽着這些年輕的聲音,他微笑點頭。

何濱硬生生被拽過來,不耐煩得很。他靠在椅子上低着頭,跟孫心妍發信息。

孫心妍在寝室看書,回他兩條後就不回了。

她最後一條說:肯定是很不錯的講座,不然你們老師不會非把你們拖過來。你去都去了就認真聽聽看吧,再說都是你喜歡的東西,要是有好玩的你晚上講給我聽。我也在看書呢。

她安撫何濱的技能已經練出來了。他煩躁的時候就會跟她抱怨兩句,她只要順着他的毛摸一會兒就行。

“大家說的都很好。在任何國家,航天事業都是了不起的事業。”男老師雙手搭在講臺上,沉穩的聲音透過話筒傳出來,“那大家覺得什麽樣的人适合進入這個行業呢?”

下面又是嗡嗡嗡一片。

這一次,他沒有讓學生暢所欲言。

“很多人說啊,我們理工科的男生太呆板,成天只知道悶頭計算、要不就是泡在實驗室做實驗,沒有文科男生浪漫,不會追女孩。”

稍稍一停頓,“當然了,全國大多數工科大校男女比例失衡也是客觀因素,這個是教育部需要改進的地方。”

下面傳來笑聲,為數不多的女孩子也笑了。

“不過我認為,我們這個專業跟其他工科專業不一樣。你們可以告訴那些女孩,沒有任何一個專業會比我們更浪漫。為什麽呢,因為沒有任何一個領域會比太空更加浪漫、性感。”

學生們漸漸安靜下來。何濱轉着手裏的手機,臉上的表情痞痞懶懶。

“科學是嚴謹的,但科學在嚴謹的同時,它更需要浪漫的思維、超越的情懷。只有當我們的思維和太空一樣廣闊時,我們才有自信地去探索它。現在,有人喜歡唱衰我們航天業。從現實點的角度看,每個國家的航天項目大體都是虧錢買賣,每個項目都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不停往裏砸錢,回報甚小。

你們的師兄師姐可能也已經給你們灌輸了很多消極思想。

他們告訴你們,很多同學畢業後會轉行,不轉行的無非是進入一些航天院所、科研站、國企,收入也就是溫飽水平,和你們選報這個專業時的想象,偏差巨大。

很遺憾。他們沒有危言聳聽,事實确實就是這樣。這個行業中的很多人最後只能當一顆螺絲釘,為一個不為人知的項目付出幾年、十幾年的青春。還很有可能付出一切,最後卻得到很少。

我們國家從1970年發射第一顆人造衛星,到現在載人航天、深空探測屢屢取得突破,看得見的是舉國歡慶的成就,看不見的是無數次失敗、幾幾代代航天人的堅持。

是什麽在讓他們堅持?

今天我們不去談裏面的民族責任、奉獻精神,我們只讨論一個人的價值取向。你們正處于人一生中最好的年華,不妨問問自己,活着是為了什麽?為一飯一蔬,一棟房子一輛跑車?那當這些都有了之後呢?繼續為你們孩子的一飯一蔬?

我想,你們以高分選擇這個專業,心中必然懷有一份浪漫情懷、一份冒險精神。現在,你一只腳邁入了,發現前方是一片荒原了,還有沒有勇氣再繼續前往?”

稍稍停頓,“好,我們試想一下,往前兩種可能,一種是拼盡全力,依然永遠走不出去。還有一種是走到盡頭,你看見了綠洲。”

臺下,一片懵懂目光。

PPT的光投在背後,這個中年教授的身體被覆上一層絢麗色彩。何濱動作停下,看着他身上那層變幻的光膜。

“你知道你看見綠洲的時候,意味着什麽嗎?”

語調加強,他定定地看着臺下的青春面孔,“它意味着另一個時代的到來。在那個時代裏,所有的行業、科技、國家、民族,都可能産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那是什麽?那是繼陸地、海洋之後,真正的大航天時代。

它也許離我們很遠,也許就近在眼前。

而你,選擇做這個時代的開拓者,還是追随者?”

整個教室靜止了,何濱沉默看着講臺,陷在最後那個質問中、現在錯亂的思緒中。

驀地,耳邊響起雷鳴般掌聲。

臺上人說:“不要鼓掌!孩子們,我不要你們的掌聲,不要你們一時的激情,我要你們想清楚,給自己接下來的四年一個答案。”

☆、56

講座結束,何濱幾個順着人流從大教室走出去。

兩個女孩從旁邊擦過去, 男生們的目光不知不覺跟上去。

其中一個亭亭玉立, 身材勻稱高挑, 身上穿着短款黑色羽絨服和包得緊緊的細腳牛仔褲,脖子裏裹着經典的格紋圍巾,很有風姿。

一個男生戳了下另一個, “哎,沈明。”

“行了, 看到了。”

何濱一直在低頭跟人發信息,旁邊人問他, “濱爺,覺得她怎麽樣?”

“哪個?”何濱擡頭。

“沈明啊。”男生朝前擡擡下巴。

一眼瞟過去,何濱看見自己班上的兩個女孩正拐下樓梯, 其中一個個子高點,五官挺清爽。

“還可以吧。”

男生在旁邊道:“我們學院也就她算不錯的, 還沒男朋友。”

何濱無所謂地說, “那就上啊。”

男生:“說得容易, 就我們這男女比例, 稍微有點姿色的眼睛都快長頭頂上了。還是你有先見, 自己帶了個過來。”

男生名叫陳磊,何濱隔壁宿舍的,性格幽默開朗,跟何濱一樣愛打籃球。

陳磊說:“你家孫心妍這兩天怎麽沒來?跟她說,磊哥請她吃飯。”

陳磊見過孫心妍兩次, 還常開玩笑,要她給自己介紹醫大的女孩。

何濱:“你歇歇吧,她怕冷,不肯出門。”

“怕冷?”陳磊一笑,“你這也太慣着她了吧。”

哈市的冬天真的太冷了。

宋一飛送的杜鵑花兩個星期後就快死了。

這個天,花都該放溫室裏頭養的。幾個粗枝大葉的女孩不懂,只曉得往陽臺一扔,晾衣服的時候澆點盆裏剩下的水。

就在這花快死的時候,程瑤感覺出了異樣。

這陣子,她跟宋一飛在發短信。最初的一條還是她發的,收到花之後,在宿舍人的撺掇下,她主動給他發了個“謝謝”。他回了句不客氣,你們喜歡就好。後來又過了三四天,他主動給她發了條短信,問的是街舞社開會的事。

程瑤原先沒在意過這個男生,他追她後她才開始關注他,覺得他長得還不錯。可她又覺得哪裏怪怪的。陳瑤沒有戀愛經驗,面對男生的忽冷忽熱,一下子就亂了陣腳,有天上午她還主動給他發信息,問他在幹什麽。隔了一個小時宋一飛回了,說剛剛沒看見,正要吃飯。

程瑤說,哦,那你先吃飯吧。宋一飛回,好的,回聊。

就在程瑤心裏憋悶的時候,有一天,孫心妍忽然在宿舍說:“瑤瑤,宋一飛問我們花養得怎麽樣了。”

程瑤心裏咯噔一下,淡定地問:“他發短信問你的嗎?”

孫心妍說:“不是,扣扣上問的。”

舍友在旁邊笑着說,“我看宋一飛人挺大方的,但每次怎麽都不好意思跟瑤瑤直接溝通,老是通過妍妍,真有意思。”

另外一個女孩說:“就是啊,而且到現在還不請我們宿舍吃飯。”

大家笑起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孫心妍注意到,程瑤沒有出聲。

一來二去,孫心妍好像也意識到了什麽。她之所以在這件事上熱心,原本是想讓程瑤不挂單。好像,自己确實介入太多了。

沒過兩天,周三下午,孫心妍沒課,一個人在圖書館看書,等何濱來接她去玩。

宋一飛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在她對面坐下,往她面前放了杯奶茶,朝她笑笑,一口白牙。

孫心妍沒跟他笑,不明所以地看着奶茶。

“剛買的,還熱着呢,沒想到在這碰到你,給你喝。”

孫心妍:“謝謝,不用。”

手指在書本上翻頁,女孩子目光垂下去,筆尖在紙上沙沙滑動,沒有再和他說話的意思。

宋一飛盯着她看看,清了下嗓子,打開自己帶來的書。

書哪有人好看呢?

他用餘光看着孫心妍,過了會兒想主動帶起話題,“怎麽你一個人在這,程瑤她們呢?”

“不清楚,你自己問問她吧。”

察覺到她的冷淡了,宋一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笑着說,“哎,我是不是哪兒得罪你了,在扣扣上跟你說話也沒回。還是不是朋友了?”

孫心妍看着他,簡明地問,“你到底是不是要追程瑤?”

宋一飛愣了下。

接着,直視她的目光亮起來,“其實……我更喜歡你。”

看孫心妍毫無反應的樣子,宋一飛正想着再說點什麽,有人走到了桌子邊。

外面天寒地凍,何濱穿着件輪廓很硬的夾克,臉被襯得很小,整個人英朗潇灑,酷酷的。進了圖書館後,幾個女孩都在看他。

把路上給孫心妍買的奶茶往桌上随意一放,注意到她面前有了一杯,何濱這才淡淡瞥了眼對面的宋一飛。

宋一飛打量着他,目光微微詫異。

孫心妍:“你這麽早就結束了。”

何濱看看她,“看完沒有?走吧?”

孫心妍點頭,最後看了眼對面的宋一飛,站起來,慢慢地收拾好書和筆,臨走時帶走了何濱的奶茶。

何濱幫她拿起書,拖着她手走了。

“怎麽穿這麽點,不冷麽?”孫心妍出了圖書館問。

“不冷。”何濱問,“帥不帥?”

孫心妍微微笑,翻他白眼,“請不要自我感覺太良好。”

何濱壓根沒把宋一飛放在眼裏,孫心妍本來以為他會問問那人是誰,結果他連提都沒提一句。

那天下午何濱帶孫心妍看了場電影、吃了頓晚飯。晚上,孫心妍依依不舍地和他分別後回到宿舍,發現程瑤正趴在書桌上哭。幾個舍友圍着她在安慰。

孫心妍問了句“瑤瑤你怎麽了啊”,舍友都在安慰程瑤,沒人應她的聲。

于是孫心妍在自己的床上放下包,走過去又問:“瑤瑤她怎麽了?”

還是沒人睬她,也沒人看她一眼。

當下,孫心妍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又覺得可能是自己多心。

站在旁邊愣了愣,孫心妍去陽臺收拾洗浴用品,下樓洗澡。剛要帶上宿舍門發現卡沒帶,孫心妍再一推門,忽然和裏面的幾道目光相遇。

很短很短的一瞬,幾個女孩又轉過了臉。

她們可能也沒想到孫心妍出去後會再進來,于是向她背影投射的厭惡目光,悉數落在她臉上。

呆滞了下,孫心妍拿着飯卡跑下了樓。

洗完澡上來,孫心妍想了想,在扣扣上敲程瑤,想溝通一下。

孫心妍:“瑤瑤,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程瑤過了近半個小時才回:“宋一飛下午跟我說,他喜歡的人是你,之前都是誤會。”

孫心妍在電腦前愣住,想了半天,回:“對不起,我之前不知道這件事。”

程瑤沒回。

這晚之後,宿舍裏五個女孩對待孫心妍的态度徹底變了。

幾個女孩子覺得,孫心妍一早就知道宋一飛喜歡自己,裝作不知道,還看着他戲弄程瑤,就是為了秀自己的優越感,秀她漂亮,秀所有男生喜歡她。事後她再裝作委屈地找程瑤道歉,簡直是惡心人。再一想她平時的作風,明明經常在外面和男朋友開房,平時卻又裝得特別清純。

她們沒對孫心妍做什麽,只是把她當成空氣。這五個人一起上課、吃飯、洗澡,晚上熄了燈像以前一樣說說笑笑,再也沒和孫心妍說過一句話。

可是在外面,她們又說了很多關于她的話。

聽到那些風言風語,孫心妍不再想着跟她們和解了。

隔壁宿舍兩個女生跟孫心妍玩得不錯,于是孫心妍都和她們一起吃飯,只把寝室當成睡覺的地方。

有時候熄燈後聽見她們的說笑聲,孫心妍會難受得想哭。後來想想,她們就是想要笑着看她哭的。

學校規定大一大二不能住外面,孫心妍就跟自己說,只是晚上在這兒睡一覺,沒什麽大不了,熬過兩年就行了。都不用兩年,她和輔導員申請調宿舍了,說不定一醒來第二天就給她換了。

這件事,孫心妍只在電話裏跟李笛說過,李笛叫她離她們遠遠的,把她們當做不存在。

孫心妍沒告訴何濱,既覺得他幫不上忙,也不想讓他看到自己不被別人喜歡、認可的一面。

何濱這邊呢,不知道孫心妍跟舍友關系崩了,只是覺得妍妍越來越粘自己。

現在她每天一大早都要跟他打個電話,零下十幾度也不怕冷了,沒課就坐公交來學校找他。

陳彥其跟何濱說,談戀愛談到後面都是女的越來越粘,粘其實就是依賴。何濱想想也是,他也挺享受的,沒事時候都帶着孫心妍玩,要不一起坐圖書館看看書。

周六下午,孫心妍跟何濱躺在賓館裏看電視,何濱忽然問,“你現在跟誰玩得好?”

“啊?怎麽忽然問這個?”

“我是看你現在跟程瑤不怎麽玩了。”

何濱叫她給個朋友的號碼,找不到她人的時候可以聯系,以防萬一。孫心妍手機裏就有兩個他朋友的電話。

孫心妍躺在他懷裏看着電視,漫不經心地說,“不用,你不會找不着我,我現在手機都是24小時開機。”

孫心妍擡頭看他:“你明天下午還陪我麽?”

“明天下午我爸來,你忘了?”何濱爸爸出差路過,要來看他。

“哦,對。”她忘了。

“明天跟我一起去?”

安靜了會兒,孫心妍不說話,何濱忽然翻身壓住她,身子還故意沉下去。

“重死了……”孫心妍把他往旁邊推。

手肘撐在她頭兩邊,何濱不動,還悶聲笑了兩下。

擡起點身體,“去不去?”

“我還沒做好準備呢。”

孫心妍細柔的長發全鋪在枕頭上,黑漆漆的,像她的目光一樣。

“準備什麽,我幫你準備,買衣服還是燙頭發,帶你去韓國整個容?”

她笑了,“你整容還差不多。我們不是說好明年的麽?”

高中畢業何濱就打算帶她回家,兩家本來就是老鄰居,他覺得早點讓家長知道沒什麽。結果孫心妍一千一萬個不同意,她是女孩子,這麽早見家長長輩會怎麽想、怎麽看待她。何濱想想覺得她說的也有道理,兩個人商量好大二再跟家裏說。

“好,明年。”

何濱低頭親她。

溫暖的房間、白色的床,他把她抱得緊緊的,吻得不可開交,兩個人的呼吸都越來越重。

“再來商量件事。”嘴唇離開,何濱在上面看着她,孫心妍也看着他。

幾縷發絲垂下,遮住了一點眉峰,他撐在她身上,剛剛的笑容沒了,目光也和平時不太一樣。

多了點成熟,多了點侵略性。

“說說看,打算什麽時候給我。”

☆、57

孫心妍臉有點紅。

她回避掉何濱的視線,靜了會兒, 又擡眼看他。

什麽也沒說, 而那寧靜、憂郁的目光又像是說了很多, 楚楚動人,惹人愛憐。

何濱:“別這麽看我,不逼你, 就問問你意見。”

過了會兒,孫心妍輕輕吐出幾個字, “我不想你不高興。”

這話背後的意思是:你想要,我就可以給。但我給, 是為了你高興。

這麽一來,何濱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了。遲疑兩秒,手肘上力氣散開, 他攤倒在她身上,頭動了動, 埋進她溫軟的胸口。

他的頭發刺刺硬硬的, 弄得她有點兒癢。

何濱說, “你高興我才高興懂麽?我一個人爽有什麽用。你當我只想着做, 我是想要你變成我的, 要我們更近一步。你要是還沒準備好,就再等等吧。”

其實孫心妍明白他的那些意思,就像他也明白她的抗拒。

“你不急了?”她摸他的耳朵。

“嗯,不急,等你想好了。”

孫心妍覺得這個樣子的何濱特別像一個孩子。

“那你再給我點時間, 讓我有個準備。”

“你打算準備到什麽時候?”何濱問。

盡管她這話聽起來有點敷衍,很像是搪塞,何濱心中卻暗自竊喜。以前她可是說要等到結婚的,這等于是松口了。

孫心妍想了想,忽然說,“明年行麽,明年我們就又長大一歲了。”

何濱抱緊她,臉上的笑都要憋不住了,“大一歲小一歲不一樣啊?你到時候不要跟我不認賬,現在十一月了,轉個眼就過年了。”

“我說的是真正的過完年,不是跨年。”

她居然跟他較真起日子來了,口氣就好像在商量哪一天去旅游。

何濱:“行,我等着了啊。”

第二天,何父傍晚才到哈市。

晚上去學校接了何濱,他帶他跟自己幾個朋友一起吃飯。

吃飯地點是市區一家五星酒店,金碧輝煌的大包廂,坐着七八個人。

以前在北京上學,何濱最怕跟他出去吃飯,看着一幫人來來回回敬酒,特無趣。現在,他有點接受男人的酒桌文化。

幾個月不見,何父感覺何濱成熟了,像個大小夥了,在桌上還會幫自己擋酒。

桌子上的人有兩個是哈市當地搞企業的,和何父還有點業務往來,一個勁地誇何濱一表人才、虎父無犬子。何父嘴上謙虛,心裏無比欣慰。

吃完飯,父子倆直接在酒店泡了個澡。

後來何濱才知道,他這趟專門繞過來,不光是為看他,還是為跟他說個事——他打算再婚,和他那個談了幾年的女朋友。

說起來,還是之前那場意外的緣故,女人在醫院裏沒日沒夜的服侍他,他挺感動的,覺得身邊還是有個人好。

何濱聽了沒什麽反應,說随他的意思,自己沒意見。何父意思是叫他不要有想法,他不會再要孩子,家裏東西以後都還是何濱的。等何濱學出來了,不管是要接手家裏的事,還是自己開公司什麽的,他都支持。

何濱聽了這話心裏還算舒坦,沒太大情緒。

後來何父問到何濱在學校的情況,問他談沒談女朋友。何濱說談了。到底是男方家長,何父特高興,也不問問女孩子情況,就一個勁地說兒子有能耐,叫他錢不夠就講。

晚上把何濱送回學校,臨別,何父在車上拍拍他肩:“兒子,好好學,記住,男人最重要的就是事業,有了事業将來什麽都會有。沒有事業,什麽都是空談。”

其實這個話用不着他告訴他,何濱成長到這個年紀,對一個男人的責任和使命已經有了很自覺的領悟。

事後他跟孫心妍說到這個事,孫心妍問他,“那個阿姨你見過嗎?”

何濱:“廢話,她跟了他好幾年。”

電話裏,孫心妍聽不出他是難過還是不難過,又問他:“那你同意了?”

孫心妍想到了自己爸爸。如果有一天,他也要有另一半,她可能做不到像何濱這麽無所謂。

何濱:“我爸單身這麽多年,忽然要結婚你當他沒考慮清楚?我同不同意不重要了。倒是你,以後學着聰明點。”

“關我什麽事了?”

何濱:“不關你事?以後你嫁到我家不要面對這兩人?那女的比你厲害的海了去了。再來萬一他們以後有孩子,你要不要幫我争家産?”

越說越荒唐,孫心妍都要笑了,“你不是說他們不生孩子麽?”

何濱:“別人說什麽你都信?除非我爸結紮,否則這話他還得給我咽肚子裏。”

孫心妍真笑了,停了停,問,“那你說的話我能都信麽?”

何濱反問,“你說呢。”

孫心妍忽然挺逗地來了句:“我覺得能。”

隔着電話,兩個人都笑了。

何濱說:“好了,早點睡吧,不早了。”

孫心妍依依不舍地,“等會兒我們再發會兒信息吧。”

何濱:“好。我先下去打兩瓶水。”

孫心妍:“好。”

“挂了。”

“嗯。”

沒人挂。

何濱:“快挂,你再拖我下面要沒水了。”每回他都是讓她先挂電話。

她停了下,“你先挂吧。”

何濱催促:“聽話,快點。”

最後還是孫心妍挂斷了。

冷風呼嘯的陽臺,手機屏幕暗下去,孫心妍回頭看看,寝室裏光線明亮,五個女生圍坐在中間。板凳堆在一起,她們在打撲克。

孫心妍看看手機,又在通訊錄找出一個號碼。

她打給了李笛。

一聽到李笛的聲音,她鼻子酸酸的。

李笛和她聊了會兒,說起她寝室的事,讓她把這事跟何濱說說。

孫心妍說:“我跟他說又沒用,他一個男的,總不能讓他把她們打一頓。”

李笛說:“你好歹讓他幫忙出出主意啊,你怕她們幹什麽,想想高三時候,你連黃稚薇都敢打,現在怎麽這麽慫啊。”

孫心妍這時候才發現,她連聽到黃稚薇的名字都倍感親切。

升入大學,好多人都變了,只有李笛,像是一點點都沒變,還和那時候一樣幫她出主意:“聽我的,這事你還是跟何濱說說,聽聽看他怎麽說。他把你帶過去的,不能不負責吧。”

孫心妍不忘維護自己男友幾句:“他也沒不負責,他對我挺好的。”

李笛:“好了好了,別在這給我秀恩愛啊。”

孫心妍這才笑了下。

眨眼進入十二月,月底孫心妍生日,何濱讓她叫上室友、朋友什麽的,他請吃飯。孫心妍不肯,說只想和他過。結果這生日還是他單獨給她過的。

女兒第一年不在自己身邊過生日,那天孫父給她打了兩千塊,讓她買個喜歡的禮物。孫心妍很久沒哭,一聽到爸爸聲音就哭了。

孫父哄了她幾句,讓她不要總是輕易哭鼻子,一個人在外,要堅強點。

後來,考試季到來,孫心妍和何濱都忙着複習,見面頻率自然降低。

每年到這時候,大學才最像學校,圖書館的位子從一大早就被占滿。

這天上午何濱睡到九點多才起,本來想在宿舍看下書,結果有個舍友看小電影,弄得他沒心思,帶着書去了圖書館。

這個點,圖書館裏人山人海。空氣暖烘烘的,有人在裏面吃早飯,味道很不好聞。何濱轉了圈沒找到位子,剛打算去找個自習室,一轉眼,發現角落位置有兩個學生在收拾。

然而他過去時候,有人跟他看上同一目标,也朝那個位子走過去。靠近座位,兩個人下意識互看一眼。

挂着外套的手臂捧着書,沈明單穿一件米色V領薄衫,單肩背一只黑色大包。

她看看何濱,率先問,“你幾個人?”

何濱:“一個。”

她大方地問:“我也一個,介意一起坐嗎?”

何濱掃她一眼,無所謂地坐下,“坐吧。”

他脫下外套,露出裏面的黑色帽衫。

沈明坐下,放下書,從包裏拿出文具袋、水杯,和一小盒話梅。

之後,兩人各看各的書,沒再說過話。

雖然沒高中時用功,這學期何濱也沒放松。只是,他們班人大多數人都很沉得下心,期末時候競争壓力還是很大。複習階段,何濱還是挺用心的。他想争取大二進實驗室。

到了飯點,何濱看看時間,穿起外套。

沈明拿水杯喝水,蓋上杯蓋時,看了眼對面站起來的人。

何濱拿着書走了。

下午,在小超市買飲料,何濱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電話裏,女生普通話标準:“請問是何濱嗎?”

“嗯,你是?”

“你好,我是沈明。”

何濱沒吭聲,聽她說下去。

“上午在圖書館你把書拿錯了,拿了我的書。”

何濱微微愣住:“不是吧?哪本。”

沈明報出書名,又問,“我來找你換一下吧。你現在在哪邊?”

“我在超市,那你稍微等下吧。”

“行,那我過半個小時打你電話。”

何濱喝着可樂回到宿舍,把書拿出來一看,确實拿錯了。封面正中兩個端正的小字,沈明。

半小時後,沈明來到男生宿舍樓下。

男生宿舍樓很少會看見女生,女孩害羞,就是男女朋友也不常在這見面。于是當沈明站在門口等待時,這些進進出出的大一男生興奮了,跟在蚌裏發現珍珠似的。

整個航天學院的女生,哪一個不被他們碼得清清楚楚?沈明在學院裏長得好、成績好,難得的是她身上有種坦蕩而得體的氣質,很多人在追。

這大冷天的,這顆珍珠等誰呢?

幾分鐘後,沈明轉過臉,看見何濱出來了。他左右看看,朝她走來。

兩個人互換書,何濱跟她道了個歉。

沈明淡淡一笑,“沒什麽。”

兩個人之間也沒話可說,她看看他,“走了,拜拜。”

女孩轉身離開,何濱看了眼,回宿舍。

☆、58

迎考階段,全國所有高校昏天暗地忙複習。

孫心妍沒想到, 快停課了, 她卻交到一個新朋友。

女生名叫譚亞蕾, 和她一個班,人比她高半個頭,濃眉深目, 在女孩裏長相偏硬,有點歐化的感覺。一學期快結束了, 孫心妍和她沒一點交集,最後一節細胞生物學課, 這個女生剛巧坐她旁邊。

老師說好這節課劃考試重點,譚亞蕾拎着本書就來上課,坐下沒一會兒就自言自語地, “咦,我筆呢……”她低頭在地上東找西找, 最後擡頭看看孫心妍。

“你還有筆沒有?”

從這支筆開始, 兩個女生熟悉起來。剩下兩天的最後幾節課, 譚亞蕾都自然而然跟孫心妍坐。

有天下了課, 譚亞蕾說, “想去吃個清真拉面,你想不想?”那天孫心妍一點不餓,陪她去了。

到了清真食堂,譚亞蕾問孫心妍,“聽人說你跟你們宿舍鬧矛盾了?”

“還好, 比較少在一起玩。”孫心妍把面條裏的香菜剔出來。

“你不吃香菜?給我吧。”

孫心妍愣了下,“你真要?”

“要啊。”譚亞蕾看着她把香菜夾到自己面碗裏,問:“你江蘇的?”

孫心妍點頭。

譚亞蕾說,“我們班好像就你一個江蘇的。”于是孫心妍問她是哪兒人。

“吉林。”她普通話帶着點方言味,“我特想去江蘇玩,沒機會去,我有個姑媽就在上海。”

孫心妍笑了,“上海不是江蘇的,它靠着江蘇。”

“我知道啊,那邊黃浦江跟這松花江一模一樣。”

這頓飯之後,譚亞蕾吃飯、洗澡都會發個消息問孫心妍要不要一起,而且問得特自然,很熟一樣。孫心妍覺得她有點酷,臉上很少有笑容,說話做事帶着股爽利勁,像男生,又有點像大姐大。

這天何濱來陪她看書,孫心妍的筆記本電腦有問題,剛好帶過來讓他修。圖書館裏,何濱幫她弄電腦,她在旁邊告訴他認識譚亞蕾的事,說得興高采烈。

孫心妍:“你不知道她這個人多有意思,昨天洗完澡吹頭發,她說她的頭發越吹越油。我一看确實特別油,結果你知道怎麽回事,她拿護發素洗的頭。”

孫心妍臉上帶着微微笑意,清新恬靜。

何濱一直沒怎麽說話,等到她說完安靜下來,他從屏幕上轉過臉看她,直到把她看得不好意思了,他才懶懶刮了下她鼻子,“就這麽高興?”

“沒有,就是覺得東北人很有意思。”孫心妍又說:“等考完試,我們請她和他男朋友吃飯吧?”

她迫不及待想為這段友情升溫。

“還不是你說怎麽樣就怎麽樣。”何濱一副聽她差遣的懶懶語氣。

孫心妍淡淡笑了,看電腦,“好了?”

“嗯。”

何濱把光驅裏的碟取出來,拍了下她頭,“以後有更新要及時更新,知道沒有?蠢得跟豬一樣。”

孫心妍用電腦是傻瓜相機似的使用方法,只用不維護。但凡跳出來什麽更新提示她都直接叉掉。這些軟件原本都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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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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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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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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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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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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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