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臨天

如風啃着顆桃子，翹着二郎腿躺在一棵千年合歡樹上，等仁禦神君來接她。

明日是殿試第一場，仁禦神君帶着她的師兄師姐們去讓太上老君檢驗有無服用違禁丹藥。如風早前被太上老君下令嚴禁進老君殿門，所以不能跟着去。

如風心想，這老頭心眼比針小，不去就不去。就只是有點無趣，廣寒宮的仙女們都忙着做殿試準備，金蛋也回了娘家，只她一個無所事事。

桃子是夢之從賢華妃子那帶過來的，甜脆香，如風把啃完的桃核擺在旁邊的枝丫上。桃核隊伍擴大到十個成員的時候，如風摸着圓滾滾的肚皮，手裏握着半顆桃子，慢慢睡了。

廣寒宮桂花林裏花香滿天，如風的夢都是濃香的。

好夢被一對男女的說話聲擾了。

“這個給你。”女子的聲音柔柔，像不太敢說話一樣。

“這什麽啊？”男子不大耐煩。

“明日文試，我想着你可能用得上。”

“什麽……”男子冷笑一聲，“考題？你覺得本少需要這種東西？”

為了配合他的不屑，悶重的落地聲響起，如風仿佛聽見了女子心碎的聲響。如風一動不動，維持剛才握着半顆桃子的姿勢，判斷剛才被男子丢地上的是一只鐵劵。

“我……對不起，臨天，你別生氣。”女子聲音裏帶上了哭腔。

男子從鼻子裏發出一聲高傲的“哼”，就要走。

“臨天！”女子拉住他胳膊，“我很久沒見你了，我，我很想你……”

如風再忍不住，稍微動了動，為了不發出聲響，以一個別扭的姿勢探頭向下看。

剛好看到女子兩頰泛着豔亞桃花的紅，眼睛裏蓄了一汪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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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蘊女神，你到底對我是有什麽誤會？我堂堂少帝，為什麽會看得上你？有空多照照鏡子，神殿裏比你美的上神排着隊能到藥王殿了。”黑衣男子用兩根手指捏起女子的衣袖，仿佛女子的玉手是一只臭蟲，之後還拍了拍自己的袖子。

女子忍着眼淚，從如風的角度看起來，表情十分扭曲，她問：“你……你真的不記得了？”

“記得個鬼啊，叫我帝子！幾次三番騷擾我，還敢偷殿試試題，腦子是不是喂了天狗了，哎呦，星宿君真是家門不幸……”過了會兒響起女子的抽咽聲。

黑衣男子突然折返，語重心長說：“叫你師父帶你去看看神醫吧，沒準兒現在還有救呢。”

如風忍笑忍得渾身發顫，這位帝子，可真刻薄啊。

“十年前也是在桂花林，你真的忘了？”星蘊女神迸發出一聲悲泣，如風吓得一抖，本來就手腕發酸，一驚之下手裏的半個桃子沒握住。

“幹嗎？你又要說我染指了你……”

話音結束在一片甜蜜裏。半個桃子不偏不倚，落在了帝子頭上，桃汁四濺，還有一滴落到他唇上。

甜。

惡心！

“誰？！”臨天少帝怒火中燒，伸手一拉，隔空把如風從合歡樹上扯下來。如風和身側的十個桃核滾滾落下，脖子眼看就撞上臨天那只怒氣洶湧的手掌，如風身子向後一拔，翻個花。奈何少帝靈力太強，如風一屁股做到了地上，姿勢沒有半分優雅。

而臨天手上，捏到了一枚滑而膩的，桃核！

他要瘋了，望着自己的右手，在考慮要不要剁了。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召喚一片雨雲出來，洗了半晌。

用眼角餘光看了眼坐在地上的罪魁禍首，昂起自己高貴的頭顱，等着她站起來跟自己道歉。

如風“啊呦”了幾聲站起來，先發制人：“喂，你幹嘛打擾我睡覺，還搶我的桃子吃？”

臨天一怔，低頭一看，嚯，哪兒來的這麽個小丫頭，還沒他腿長。

星蘊女神見還有旁人，又窘迫又傷心，跺了跺腳化作一條流星離開。

如風望着遠遠離開的流星尾巴，看着地上的鐵劵，心裏狂喜，叫她撿了這麽個大便宜！

不過需要先解決眼前這位傻大個。

“你是哪家的仙童敢來這裏放肆？”臨天居高臨下質問如風。

“你又是誰呀？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如風鼓起小臉，跟他頂嘴。

“哼，說出來怕吓着你。我是神殿的少帝，以後的神帝。”臨天冷冷說完，面無表情卻蓋不住眼睛裏的得意。

“神帝是什麽？”如風歪了腦袋，脆脆地問。

臨天一時語塞，原來是個傻丫頭。

“神帝，你賠我桃子！不然我就告訴所有人，說你搶我桃子吃！”如風再接再厲。

臨天不跟傻子計較，甩甩衣袖就要走。

如風追上去，大叫着：“神帝，賠我桃子！”

臨天會讓個傻丫頭追上？怎麽可能。他化作一道黑霧逃之夭夭。

如風笑彎了腰，一邊撿起地上的鐵劵一邊念叨，神帝怎麽生了個傻兒子。

以前來往神殿時也聽過這位臨天少帝的大名，據說是一等一頑劣和纨绔的，提起來衆神都要相視而笑，以示互相之間的心照不宣。

這位臨天少帝一定是把星宿君的女弟子禍害了又想甩開。

如風搗鼓手上的鐵快，通體灰黑色，兩側卷曲成了書本模樣，怪沉的。上面不着一字，只在右下角有一個小小的方槽。

莫不是跟鎖煙峰的入師碑老龜背一樣，需要掌門印才能啓動。

“如風。”

如風歡喜轉身，抱着鐵券就朝師父跑去。

仁禦神君嫌棄，“你幹什麽了？在草叢裏睡了一覺？打了個滾？”

如風頂着一頭的雜草，狼狽萬狀，衣裙下擺被剛那個臨天招出來洗手的雨水打濕了一片，淺紅上面團團深赭。

仁禦神君望着一地殘敗的合歡花和丹桂，還有幾乎禿頂的合歡樹，十分震驚：“這是起龍卷風了嗎？”

如風嘿嘿一笑，把鐵券丢地上，拍拍腦袋和衣服，說她剛才的見聞。仁禦神君略一思忖就猜到原委，少帝的情愛糾紛他也懶得管。手輕輕一擡，一道看不見的靈力把地上的鐵券擡至跟前。

這麽髒，他斷不肯拿手去碰。

如風跑過來，仰着頭說：“師父，那個星蘊女神說這是明日殿試考題，快打開給我瞧瞧！”

仁禦神君在如風額頭敲了一記，說：“就算為師能打開，也不會叫你師兄師姐看的。”

如風捂着額頭，雪雪呼痛，罷了，合該他們要憑自己本領考那文試。

仁禦見如風一臉陰郁，忍不住笑了。一道靈力出去，把合歡花樹上僅存的幾縷絨花摘至手心，花朵在掌心跳躍，結出一只花環來。

如風為了顯示自己俠女風範，請英落幫梳了只道姑頭，自覺利落潇灑。仁禦神君把花環套至她發間，束住她的圓髻。

如風擺擺頭，花環垂下來兩條霧絨絨的絲帶，在腦後擺動。如風在這一瞬，意識到自己是個女孩子。

心情微妙。

仁禦神君心情很好，牽起如風的手。

“走，去看你師兄師姐們。”

一進小院子，如風就絕倒。

丹青像個教書先生，手裏拿着一把尺子，對面的桌子上坐着她的五個師弟，戰戰兢兢望着她手裏的教鞭。

“昆侖宮五百年前出了一只可以接續斷骨的至寶，是什麽？”

五位師弟拼命思索，奮筆疾書。丹青一一檢查，如風覺得師兄們的脊背直挺，額頭之上透着“緊張”二字。

“黑玉網，嗯，還是只有依楊和硯臺對了。其他人，扣幾分了？”

流風五分，越書越典各三分，硯臺兩分，他們的面孔已經狀如苦瓜，又綠又長。

依楊生來過目不忘，所以一題未錯，表情還算從容。

“丹青姐，扣一分打一棍子可是？我來幫你打！”如風跑過來伸手找丹青要戒尺。

“小師妹，我待你不薄！”硯臺幾乎要拍案而起，“一分是二十尺好不好！”

“哦，那讓大師姐打好了。”如風縮回手，扯過硯臺眼前的紙看。

硯臺龇牙咧嘴，覺得自己剛才為何嘴欠，如風能有多大力氣，讓她打好了。

“血魔陣被紫青雙劍合璧破除時間：三千年前？”

“專克魅人黑琵琶的法寶是：九龍神火罩吧？”

“追魂索破解方法：追魂索因魂斷，自殺！”

“哈哈哈……”如風一邊念硯臺的答案一邊笑，硯臺臉漲紅，恨恨坐下。仁禦神君對丹青說：“丹青，不必這樣。”

丹青搖頭道，十分堅決：“師父不要縱着他們，一個個憊懶成什麽了。”

如風把硯臺的答卷放回去，說：“我大師姐想的是，明日成績是好是壞倒不重要。就只是不能太難看，畢竟關乎的是鎖煙峰的顏面。就算師父再無欲無求，咱們也不好考最後一名，是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先放半章，明天補齊。

情敵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