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想不到

瘟疫在與宣城臨近的嵩林縣,疫情頗有些嚴重,三日後,毒醫仙便決定去一趟,只是沒把小徒弟帶着,叮囑一番後便架着馬車走了。

寧長安目送師父遠去,面色止不住地有些擔憂。

鳳祁南在一旁寬慰道:“前輩醫術高明,阿寧大夫不必擔心。”

寧長安抿抿唇,沒接話,轉身回院子裏去了。用午膳時特意問他:“你不是說要出去擺攤嗎?你打算何時去呀?”

只能說小大夫不會說話,她就是很純粹的這麽一問,聽在鳳祁南耳中自然不是這樣的,心底雖然有一絲疑惑,她這是在主動趕他走,這又是玩的什麽把戲?面上歉疚道:“我知道我給阿寧大夫添麻煩了,明日,哦不,今日下午我就去找攤位。”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沒有要趕你,就是問問而已。”

鳳祁南苦笑一聲:“在下明白的。”

寧長安只好再解釋兩句,沒把他說通,那就算了,用過午膳後去廚房洗碗筷,把廚房收拾幹淨後去藥房,看醫書,搗藥煉藥,日子過的別無二致。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寧長安拎着食盒轉過好幾圈都沒找到人,邊上問了一圈都說沒這個人,不由得皺眉。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寧長安轉過頭去,疑惑道:“你昨日不是說就在這裏擺攤,怎麽他們都說沒見過你,你去哪裏了呀?”

鳳祁南笑了笑,反問:“阿寧大夫,你這是?”

寧長安一下子就被帶偏了,沒多在意他怎麽沒在附近,當下就道:“我給你送飯來呀,我們找個空地,你先吃飯吧。”

兩人行至一處空曠之處,寧長安往河岸邊一坐,把飯菜端出來遞給他。鳳祁南好奇道:“阿寧大夫,你怎麽會給我送飯來的?”

寧長安順口回道:“你在外頭擺攤,吃的肯定不容易,還不如我給你來送飯呢。”

“這怎麽好意思?”

“沒事,反正我也要吃的,我做一個人的飯菜和兩個人的飯菜,沒差的。”寧長安說得随意,擡頭看一眼,勸道:“其實我覺得,你中午收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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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天熱,太陽那麽大,沒什麽人的,你坐在那也是白耗,還不如回來休息一番,等不那麽熱了再出去,對你身子好。”

鳳祁南微微一笑:“阿寧大夫的建議,我會考慮的。”

“嗯。”寧長安素手一指,“哎你看,那邊有水果攤,我去買兩個梨過來,解渴的。”

話音剛落下,人就已經跑開。

鳳祁南望着那個身影,目光複雜,她究竟想做什麽?藏的這麽深,那老頭走了,兩人分開兩地還沒露出馬腳。

猛地目光一凜,會不會不是他哪個兄弟,而是根本就是大周派來的?!

鳳祁南眼底的寒氣驟然聚齊,在這炙熱的三伏天亦沒能驅散半分,緩緩勾起嘴角,還真是會找人,一眼就盯上他了!

閉了閉眼後再睜開,已是一片平和,等那小大夫拿着梨過來時,鳳祁南笑得如春風化雨一般的溫柔:“多謝阿寧大夫。”

“不用客氣啦。”寧長安重新坐下來,掏出帕子把梨細細擦兩遍後咬下一口,汁水四溢,清甜爽口,不多時便把一個梨吃完。

擦完嘴巴後把梨核扔到河裏,看他還沒把飯吃完,疑惑道:“這飯菜不合你胃口嗎,你喜歡吃什麽菜呀?”

“沒有,在下并不挑食,什麽都吃的;何況阿寧大夫的手藝很好,在下吃的心生歡喜,只是今日炎熱,故而影響了口腹之欲,辜負了阿寧大夫的一番好意,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啦,那你別吃飯了,吃梨吧。”寧長安沒在意,笑道:“我這就回去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對了,你身上還有多的銀兩嗎?沒有的話我先借你一兩銀子,你餓的時候去買兩個包子來吃。”

鳳祁南又是羞愧又是感激:“夠用了,阿寧大夫不必擔心。”

“那行吧,我先回去了。”寧長安拎着食盒站起來,很快便隐入人群中消失不見。

鳳祁南對着那個方向眯了眯眼,拿着那只梨四下一掃,扔給了在牆角落裏的一個乞丐。傍晚回去時,還給她五兩銀子。

寧長安接過,有點詫異:“這銀子哪來的?”

“下午有一位公子看中了我的一幅畫,花十兩銀子買走了。”鳳祁南俯身作揖,謝道:“我已經一并找好住所,明日一早就搬出去;這十日實在打擾了,阿寧大夫,大恩不言謝,你将來若是有用得着我的,盡管來找我。”

“這樣啊,那明日要不要我幫你搬家?”

“就一個包袱,不用麻煩了。”

寧長安點點頭,從荷包裏摸出三兩銀子找給他,笑道:“那好吧,你多保重,明日我拿瓶強身健體的藥丸送給你,你每日服一粒,對你身子好的。”

鳳祁南看着手心裏的三兩碎銀子,又聽到她說的話,本想回絕,轉念一想,應道:“好,阿寧大夫,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第二日一早,收下藥瓶,鳳祁南抿唇一笑:“在下就此告辭,阿寧大夫,有緣再見。”

寧長安含笑道:“好啊,你多保重,祝你秋闱時能桂榜提名,有緣再見吧。”

鳳祁南虛應一聲,轉身時別有意味的勾勾嘴角,他并未留下新的住址,不過阿寧大夫應該能找來吧,跟他很“有緣”的再次遇上。

五日後,原本早該抵達的欽差終于抵達宣城,只是宣城知府一副病怏怏的弱雞樣,沒過兩日,欽差亦被傳染,府衙裏方寸大亂。

朝廷的禦醫趕到時,宣城知府已經病殁了,欽差亦是奄奄一息。這可是王爺,禦醫哪敢耽擱,連夜護送趕回胤都去了。

好在欽差終于救了回來,至于宣城知府私造兵器一事,人都沒了,自然是不了了之。

鳳祁南面色蒼白,還在病榻上休養,眼底透着光芒,一點沒有病弱的氣息,随意問道:“回鹘入侵大周,還是那位三皇子——寧王,領兵出征?”

坐在床榻旁的男子二十五六歲的模樣,面容俊朗,眉目間透着英氣,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他應道:“據盛京的探子回報,聽說那位三皇子在接到戰報的那一刻便請旨出征,大周皇帝當朝允準,下個月,周國大軍應該就會開拔。”

鳳祁南嗯了一聲,呢喃道:“他叫,容涵?”

“是。”定國公世子稍一猶豫,還是把聽來的關于這位的桃色消息一并回禀了,詢問:“王爺,您看,對那位寧王喜歡的姑娘,要不要多留意一番?”

“留意?”鳳祁南眉梢一挑,睨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問:“你覺得他是個聰明人嗎,他想要做皇帝嗎?”

“自然是。”

“既然是,如果換做是你,你會在前途未定,危機四伏之際把自己的軟肋暴露出來嗎?”鳳祁南反問,嗤笑道:“大周朝堂上,有跟他旗鼓相當的對手吧,那位二皇子,大周的皇後、皇貴妃,誰不對儲君位垂涎?

還有那些潛藏在暗處的對手,他把自己的心意暴露出來,那就是他的弱點,這不就是把自己的命給交到對手手上,這樣的蠢貨,他配活到現在嗎?”

定國公世子一怔,皺眉不解道:“可是王爺,這事在盛京可不小,可以說人盡皆知,那位寧王愛慕上一個四品小官的女兒,要以王妃之位相聘。”

“那是因為他看上了一個蠢貨。”鳳祁南平淡地吐出十二個字,點評道:“我估摸,應該是他第一次對女子動心;他母族強大,手上有足夠的強權,還有皇帝的寵愛,以及他的性格,不屑靠妻族去争。

那麽他娶一個怎樣的王妃,都可以。既然碰到動心的,不要說四品小官,就是七品小官也無所謂,娶回來,做正室。”

“可偏偏就是有太多的女人就是要去耍手段,自以為是的想把男人攢在手心裏。”鳳祁南譏笑一聲,滿眼諷刺:“鬧過這麽一場,他有一分動心都沒了,他是在看戲,順便借此在暗中觀察觀察他的對手。”

定國公世子喟嘆一聲,無奈道:“王爺,他一軍隊出身的大老粗,心思是不是太細了?”

鳳祁南鄙視他道:“那位十七歲就是鎮北大将軍,實權,不是虛銜。他心思不細,如何禦下,如何鎮守邊疆,如何抗擊外敵,難道是靠他皇子的身份嗎?”

定國公世子很憋屈地把還要禀告的事一股腦兒地彙報完畢就退下了。

屋子裏靜悄悄的,靜的能聽清楚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聲,鳳祁南從病榻上起身,負身站在窗邊,望着廊檐下滴答的雨絲,眼底的晦澀一閃而逝。

兩個月了,他等到現在,等到那位藥王回去的消息,等到他自己回到胤都,收到那兩位離開宣城,已經在浔州落腳的消息,他們都沒有再“有緣”的遇上。

難道他們背後真的無人相邀,亦無其他目的,真的只是單純的游歷?難道那真的只是一次偶遇,她不知道他的身份,對他沒有任何企圖?

怎麽可能,怎麽會有人不求回報的對他好呢?

浔州的小院裏,寧長安曬好草藥,準備出門買菜,沒想到一打開院門,門外竟然放着一只小木箱子,怎麽會冒出一只箱子來呢?

蹲下打開一看,竟然是一箱金葉子和各色的寶石珍珠?想了想,把箱子挪到一旁,關好院門便離開,沒想到回來時那箱子竟然還在,特意去跟師父提了一句。

“別去理會。”

“徒兒也是這麽想的,放在大門正門口,怎麽都不像是不小心落下的;還是別理會的好,免得惹上什麽麻煩。”

可憐那一箱子珠寶,幾天了一直孤零零地被遺棄在角落裏。鳳祁南收到消息時輕嘆一聲,搖搖頭,還是該想想怎麽把那兩位為他所用更為恰當。

藥王,這麽一個寶貝,偶然遇上了要是就這麽被溜走了,可不是他的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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