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承諾

小瑾兒的百日,寧長安尚未準備什麽,容涵便送上一份禮物,是他随身攜帶的玉佩:“這塊玉雖然不是稀世珍寶,不過确實是塊古玉,還是有些價值的。”

寧長安推拒道:“這是将軍的随身之物,太貴重了,我們不能收。”

“這不過是一些身外之物,不值當什麽。”容涵摸摸嬰兒的頭發,一臉笑意地逗逗他,看這小家夥咯咯笑起來,他也覺得舒心,直接把玉佩放到他的小手裏給他玩。

寧長安無奈,想把玉抽出來,偏偏孩兒抓緊了,她要是用力,兒子就像是要生氣一般,亂晃着他的小手臂。

容涵很好心地當和事佬,護着這小家夥對那個當娘的勸道:“小孩子,活潑些才好,你這麽拘着,會把孩子束縛住的,這不利于孩子的成長。”

“你懂什麽?”寧長安提高聲音叫道,有些生氣地說:“他現在看什麽都想抓在自己手裏,他要是抓在手中随便亂晃地打到自己怎麽辦?要是他再把這玉往嘴裏塞,把他的小嘴卡着了怎麽辦?你哄他一天嗎?”

容涵:“……”連他父皇都沒這麽兇過他的,好像他還不能去反駁。

摸摸鼻子很識相地沒接話,很誠心地說:“阿寧大夫,你三次有恩與我,我說将來十倍奉還,可說實話,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報答。

我每次都說一定會償還你的恩情,結果非但沒回報還是越欠越多。你要是願意的話,再信我一次,當着瑾兒的面,我向你承諾:此生,只要我在,必定護你一生周全,一世長安。

你将來無論有何事來找我,只要我做的到,我一定竭力而為。你若不嫌棄,可以把我當成你哥哥,我願意像照顧親妹妹一般,照顧你一輩子。”

寧長安一怔,忙擺手道:“将軍,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應該的,并不是為了求回報,也沒想過要讓将軍償還些什麽,将軍不必如此。”

“不必?”容涵有些自嘲,正色道:“你不求回報,我卻不能不報,否則豈非忘恩負義。無論你想不想要,這個承諾永遠都作數。”

寧長安嘆息一聲,沒管這個,目光重新投向小床,護着玩心正濃的孩兒別讓他傷到自己,這塊玉色澤如此通透,觸手細膩溫潤,她就是不懂玉也明白,肯定很值錢。

“這玉太貴重了,我們真的不能收;何況瑾兒還是個小嬰兒,太貴重怕承受不住。将軍若是不介意的話,換一樣,送點小玩意兒就好了。”

容涵心中嘆氣,他知道她覺得他不可信,畢竟這是他第四次許諾,前頭都沒兌現過。

尤其是這種承諾,太像随便敷衍信口開河;換成是他,早認為對方是個騙子了,也就她心地好,心胸也開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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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自己知道這是很鄭重的就行了,聽她說的話,轉念一想應道:“那好,改日我準備一樣小禮物送給瑾兒,可能沒什麽價值,不過是我的一份心意,你們別嫌棄就好。”

“怎麽會呢?”寧長安笑道:“将軍有心了,是瑾兒的福氣。只是這玉瑾兒正玩着,等我把孩子哄睡着再還給将軍。”

“哪裏的話,瑾兒喜歡玩,他能開心就好。”

容涵伸過食指去碰碰嬰兒的小手,他這根手指就被抓住了。真沒想到,他也有陪小嬰兒逗趣的時候,将來,即便是對着他自己的骨肉,都不可能吧。

“阿寧,你不想提瑾兒的父親,我不會多問,可是我想告訴你,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寧長安別開眼,低低道:“我沒有逃避,這是最好的結果,對他們,對我跟孩兒,都好。”

大半月了,他還連小嬰兒姓什麽都不知道,這還不叫逃避嗎?容涵無奈,她自己不想,只能他為他們母子倆多考慮考慮了,他許下了承諾,就不會不作數。

“那你想過你的将來嗎?你一個人帶着孩子,總不好再這麽四處游歷,還是該安定下來。再說你才16歲,今後的幾十年,難道就這麽一個人過嗎?”

寧長安糾正道:“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我的孩兒。”

“阿寧,孩子跟丈夫是不一樣的,我朝對和離再嫁——”說到這個,容涵不由得問道:“你跟你丈夫和離了嗎?”

寧長安心頭一澀,聲音都帶着澀然:“将軍,你別問了,今後我就帶着瑾兒,我們母子兩個人過,我不會再嫁人了。”

她這個樣子,容涵不好多說什麽,笑道,“外頭的太陽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院子裏的桃花開得豔,瑾兒喜歡看的,我抱孩子去瞧瞧。午膳和晚膳你就都別做了,今日是個大日子,我去酒樓買吧。”

寧長安按按眼角,牽唇道:“好,那就勞煩将軍了。”

容涵把這小嬰兒抱起來,慢步往門外走,走到桃花樹下,托着這小家夥往上看。

小瑾兒眉開眼笑,舉起雙手想去抓,原本握着玉佩的小手掌伸展開來,這玉掉下,寧長安及時接住,就聽兒子嗷嗷嗷地叫起來。

“瑾兒這是想要抓幾朵花吧,你抱着,我去摘幾朵來。”容涵把孩子遞過去。

讓人家爬上爬下的,這多不好意思,寧長安把玉佩放他懷裏,笑道:“我去吧,麻煩将軍把瑾兒抱穩。”說完,快走幾步走到樹下,攀着這粗壯的樹幹準備爬上去。

容涵看得有點呆,她還會爬樹的?這瞧着跟外形是不是太不相符了!

這本事,都能和他的大皇姐還有靖王妃以及金城縣主一拼了,據他所知的盛京的姑娘,就她們仨會爬樹。

只是這女子沒一點女子該有的樣子的後果就是,他那位大皇姐和驸馬經常鬧得沸沸揚揚的,最後幹脆把驸馬休了,一個人過日子,幸好沒去養面首。

靖王妃三天兩頭的就像是吃錯藥,靖王府經常被鬧得人仰馬翻。金城縣主就更了不起,主動追着男子不放,她娘攔着,對方避着都沒用,比靖王妃還能鬧騰,別想嫁出去了。

見懷裏的小嬰兒手舞足蹈的,确實得抱穩些,心中默道,叔叔算是有些明白為何你娘敢抱着你獨自離開,還想一個人把你養大,這世上還真是沒幾個男子能把你娘給撐住的。

“阿寧大夫,我冒昧問一句,你會翻牆嗎?”要是會,那是比他的大皇姐和靖王妃都要強了,他要是再教她學會騎馬,這絕對是他認識的女子中的第一人了。

寧長安把摘來的花朵放入孩兒的小手中,拿帕子擦擦孩兒的小臉,應道:“會呀。”

“那你想學騎馬嗎?”容涵很好心地問。

“多謝将軍,不過我已經學會了。”

容涵:“……”擡眼望望天空,平複片刻後笑呵呵地問:“是誰教你的,你師父嗎?”

“是我們谷裏的樵爺爺教我的,除了這些,還有釣魚、喝酒、劃拳,樵爺爺跟我說,等我再大一些,他再教我砍樹、釀酒,造房子。”

寧長安心中嘆息,她真的不知道要不要回去,又該怎麽和師父解釋?就怕師父會自責,再遷怒鳳祁了。

喝酒、劃拳、砍樹、釀酒、造房子?!這谷裏還真都是能人啊,容涵默默吸一口氣,心中對這小嬰兒說,叔叔明白了,你娘估計看不上什麽男子了,她自己都可以當男子用的。

“阿寧大夫,我們回屋子去吧,你照顧瑾兒,我去買午膳了。”

寧長安直接把兒子接過來,笑說:“我抱瑾兒會屋就可以了,勞煩将軍了。”

容涵點點頭,去廚房拿過食盒便出門了。

抱着孩兒回屋,喂好奶,再換好尿布,哄一哄,孩兒差不多就睡着了。寧長安摸着兒子安睡的小臉,心頭酸酸的,閉上眼,搖搖頭,告訴自己,別想了,別再想了,當斷則斷。

小院的日子依舊平靜地過着,直到幾日後,終于起了一層小漣漪。

寧長安在廚房做飯,小嬰兒就由容涵照看,聽到院外的敲門聲,他便抱着孩子一起去開門,院外站着兩個男子,一個皮膚黝黑,一個書生打扮。

見到這書生,他心中笑了,真是有緣,看來是在山中找不到他的人,也不見屍體,只能來城中找了,壓低嗓音問:“兩位有事嗎?”

書生打扮的男子從懷中取出一副畫,含笑道:“不好意思,這位相公,打攪一下,不知你有沒有見過這畫像上的男子?

這是我們家少爺,路上遇到山賊,我們走散了,找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心裏真是急得慌。”

“小兄弟你可別這麽叫,我可不是什麽相公,我就一粗人,大字不識一個的。這畫中的男子——”

當然認識,就在你眼前,只是易容了,容涵撓撓頭,歉疚道:“我沒見過,要不我叫我娘子來看看。”

“有勞這位大哥了。”

“不妨事的。”容涵擺擺手,抱着孩子往院子裏走,去廚房把話跟她交代好。

寧長安一驚,但也沒法子,只能把孩兒接過來,硬着頭皮出去應付,見到院門口的兩人,簡單寒暄兩句後對着畫像仔細端詳,笑道:“我見過這畫上的公子。”

書生男子眼中一喜,激動地問:“小娘子,你此話當真,你當真見過我家公子,你在哪裏見到的,可知我家公子往哪裏去了?”

“這公子長得這麽好看,比我相公好看多了,見過哪能忘記呀。這是大半個月前,我去醫館給我兒子抓藥,在醫館門口碰見過,他手中正拎着藥呢。”

“敢問小娘子,是哪家醫館?”

“不是這裏。”寧長安換個姿勢抱孩子,解釋道:“我們是要回老家的,可帶着孩子沒法趕路,經常生病受風寒,只能慢慢走,半個月前才剛到潛江縣。

這公子呀,我是在潛江縣邊上那個,那個林臺縣碰見的。那醫館,那醫館我也不知道叫什麽,反正是城裏的大醫館。我們不識字,就怕那些小醫館黑心,要坑騙求醫的,想人家大醫館總不會騙人的。”

“小娘子說的是。”兩人一同作揖道:“多謝小娘子了,我們還要去找人,告辭了。”

“那好,你們慢走。”寧長安關上院門,返回廚房,就見他坐在門檻上,一臉沉思狀,她抿唇說:“将軍,他們已經走了。”

容涵擡眼看去,點頭道:“我知道,瑾兒給我吧,我帶他回屋去。”

寧長安沒給,抱着兒子坐下來,嘆道:“将軍這是在想,是誰要殺你嗎?”

“我在路上碰到三批殺手,第一批我知道是誰派來的,第二批我也有些猜測,這兩人是第三批的,不過他們幕後是哪一位,我還真有點猜不透。”

寧長安感慨,三批殺手啊,這麽一位保家衛國的将軍,為何有這麽多人想他死,就因為朝堂的勾心鬥角還是,功高震主?

“将軍,既然是想不通的,那就不要猜了,直接去把真相找出來。”

寧長安寬慰道:“你是大将軍,手中應該不缺人手的。等你回去後,安排可靠可信的親兵去把所有懷疑的對象全部查探一番,總能有線索的,再順藤摸瓜,應該能找到幕後之人。”

“這倒是,我手上不缺人手。”容涵贊同,反正是皇子的都有可能有心思。

這小大夫真是知音啊,她要是願意,他真想把他們母子倆帶回去。按下這個不提,抱着小嬰兒回去,不妨礙她做飯了。

不多時便可用午膳了,容涵感嘆,如今的日子,真是簡單,應該是他這輩子最簡單安寧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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