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丫鬟

蘇奕跟蘇老太太雖然前幾日只是尬聊了兩句，但有件事卻讓老太太上了心。

蘇奕已經回到族學念書了。

蘇老太太就格外關心起菀棠來，身體不說是早好了麽？怎麽都這會兒了還在府裏養着？

蘇家嘛，向來自诩書香世家，連蘇奕這種帶出去丢臉的都有進學的資格，何況是家族裏嬌滴滴的姑娘呢。

只是男女之間的學堂不一樣，教授的課程也不一樣罷了。

女孩子開蒙遲一些，七歲送去族學，當然有條件的可以提前在家識字溫書。

菀棠不巧，剛去族學半年，字沒學到多少，在家又躺了大半個月。

蘇老太太很操心家裏小輩們的學問，就在這天早上女眷跟她請安的時候提了出來。

景氏一聽，那還得了，當下眉梢一擡，聲音揚起來，“我的姑娘遭了那麽一場大罪，兒媳現在是生怕她在哪兒磕着碰着，可憐她身邊的丫鬟現下就剩一個，還不得用，去了族學可怎麽讓兒媳放心！”然後她轉頭把鍋往一旁看戲的李氏頭上一壓，苦大仇深道，“說起來，這都是虧了大嫂掌家掌得好——”

眼見得兩個兒媳又要開始日常的甩鍋扣鍋，蘇老太太拍拍桌，喊：“夠了。”

“既然菀棠丫頭身邊沒有得用的人，就挑幾個上來。如果府裏沒有中用的，就去外面買。”

老太太都發話了，然而景氏還是有意見，“還是大嫂挑？那我可不敢收。”

“我也不敢再攬這種活計了，”李氏露出冰涼的微笑，“弟妹就自己給菀棠挑丫鬟去吧，也好安心稱意。”

“這我可不敢。我就是個沒腦子的人，怎麽敢搶了大嫂的活計，落別人眼裏還以為我們蘇府內宅不合呢。”景氏這時候又歇了威風，自傷一樣嘆息。

李氏就拾起萬年不變的帕子，擦拭着眼角，“弟妹能為蘇府着想，實在叫大嫂感到欣慰。”

一個比一個惡心了。

蘇老太太再一次拍桌子，“都住口！菀棠的丫鬟，我來挑。”

……

老太太不愧是上屆宅鬥的魁首，辦事效率非常快，菀棠午睡醒來，她的新丫鬟已經過來跟她請安了。

大丫鬟梅蘭，原本在老太太身邊伺候的，現在賜給了菀棠，墨綠還應該稱呼她一聲姐姐。

此外還有兩個小丫鬟，夏至和冬至，年紀都不大，但都很懂規矩。

和丫鬟一起送到二房的，還有在祠堂反省了三日的蘇二老爺和蘇嫣棠這對有難同當的好父女。

蘇嫣棠過來的時候，菀棠還坐在床上沒來得及起身。

菀棠剛要傳她進來，梅蘭已經皺起來眉頭，“姑娘不可。鬓發散亂、衣衫不整成何體統。”

剛拿了一只大迎枕靠在菀棠後面的墨綠手一頓。

菀棠眨了眨眼睛，從善如流，“那請三姐姐先在外面候一會，墨綠幫我梳洗。”

“是。”墨綠低頭應聲。

她跟菀棠整好有些散亂的團鬟，纏上午睡前取下的珊瑚石鏈子。

“這個不好。”梅蘭擡了擡下巴，“姑娘是書香門第的小姐，怎能用如此豔俗的物件。”

豔俗。

墨綠一瞬間心底無比氣惱。

這可是從東海采來的珍寶。不過兩顆大東珠和一串珊瑚石。東珠鑲在了姑娘繡鞋上，而珊瑚石就做成了眼前的鏈子。

多少人羨慕不來的珍寶，居然被眼前這不識貨之人稱為豔俗？

她睇一眼梅蘭身上水紅的比甲，然後露出一絲輕輕的微笑，“怕是姐姐瞧錯了，這珊瑚鏈子老太太見了都誇贊讨喜呢。”

這梅蘭不過是仗着伺候過老太太而已，但她原本在榮禧堂也不是什麽老太太的體己人，現在來了二房又憑什麽作福作威。

只聽說過主子給剛來的下人立規矩的，就沒見過如她這般搶着先壓主子一頭的。

搬出來蘇老太太，梅蘭總算收了聲，筆直地站在那裏，唇角有些下沉。

如此總算有了清靜，直到讓蘇嫣棠進屋。

夏至伶俐地給她打起簾子，帶着讨喜的笑喚“三姑娘”，而冬至就慢了一步，一對比就顯得她有些木。

蘇嫣棠在面生的丫鬟身上停留了一瞬，就轉向菀棠。她從來沒有被要求在外面等這麽長的時間。要不是知道蘇菀棠更她母親景氏一樣沒什麽腦子，她簡直都要以為蘇菀棠在故意羞辱她了。

她當仁不讓用控訴的目光盯着菀棠。

她需要一個解釋。無論是什麽原因，她要讓蘇菀棠認識到，做出這種事情就是錯的，絕對不能夠有下一次。

蘇嫣棠有足夠的底氣這樣做。畢竟放在往日，她一個不笑就可以讓蘇菀棠發慌呢。

然而這次，蘇菀棠居然只是平靜地說：“三姐姐找我有事？”

好像沒注意到她的不高興一樣。

這個蠢貨，蘇嫣棠只能在心內吐一口長氣，面上露出委委屈屈的神情，“五妹妹，姐姐這幾日抄了太多的書。”她平平伸出潔白纖細的雙手，關節有明顯的紅腫，“大夫說……說可能好不了了……”

話沒說完，她的聲音已經哽住，一行清淚順着臉頰滑落。

可以說非常感人了。

然而菀棠偏偏聽不懂她的意思，只跟個傻子似的擔憂地看着她道：“啊，怎麽會這樣？這可怎麽辦才好。”

趕緊借我藥啊。

蘇嫣棠在心裏都要喊出來了。

鹽商景家因為需要經常走镖，格外有一些秘藥。其中就有一款治療外傷的藥膏，菀棠以前給蘇嫣棠用過，确有奇效，傷好不見疤痕。所以這次，一出了祠堂，見過柳氏的蘇嫣棠就轉到菀棠這裏來了。

她是真的很重視自己的一雙手。

但是今日的蘇菀棠一點都不懂事，居然不知道主動把藥膏交出來！

她也只能委屈自己再說得明白點。

蘇嫣棠羞羞地低下頭，不好意思地說：“五妹妹，我記得，你從前有給我用過一種藥……”

菀棠終于聽明白了，然而她非常遺憾，“可是我這裏沒有了诶，真是對不起三姐姐。”說着她睜大眼，一副有好主意的樣子，“聽娘說她先前有給過祖母一些，要不我去問問祖母還剩沒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