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字醜

巧也巧。

菀棠前兩天才檢讨過自我，決心不能圍繞着蘇奕打轉兒，她又不是驢專來拉他這塊磨的。不想這會兒他就自己送到她眼前來。

可誘惑人。

但是菀棠現在腦子還是比較清楚的，曉得這是朵帶刺的薔薇花，萬萬不可如往日一樣蹭到他左右噓寒問暖，還做夢把這朵食人花采下來裝兜裏帶回家。

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被他一口吞了。

時至今日，菀棠已經很明白未來權臣的套路了。

這會兒見他一副被衆少年排擠鄙視的樣子，菀棠走丢多日的腦子冷不丁地回來了……這種情況下她越是去安慰，越容易被抵觸。

她算是見證了未來權臣最不堪的時候。等他将來發達了，還不得嫌她礙眼噢。

可憂愁。

蘇奕也沒有看到她們。菀棠就牽住蘇玉棠的手轉去了另一邊。

蘇玉棠頓時心領神會，瞥一眼樹蔭的方向，嫌棄道：“晦氣。”

……

小姑娘的身影漸漸遠去。

蘇奕終于微擡了下眸光，穿過簌簌的柳樹枝芽，向那處落了一瞬。

他唇線緩緩地牽了一下，但瞬間消失，嘲諷的抑冷殘留在唇角。

終于認清他是個恥辱的本性了麽。

還是玩了這麽久，終于發現無趣了。

……

木菀棠是個左撇子。

蘇菀棠卻不是。菀棠初來乍到，字要重頭練。

“可還行？”

捏着手腕，菀棠把她剛練成的一張大字平攤在書案上，招呼左右品鑒一番。

然而一眼望過去，她第一個掩面側身。

“真不像是人寫的字。”菀棠講了句掏心窩子的話，可嫌棄。

小菀棠學字也沒多久，留下的筆墨堪稱鬼畫符，菀棠完美繼承了她的畫風，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力求每一筆畫都能辣到人眼睛。

“姑娘的字真好看，跟畫一樣美！”夏至閉眼吹。

“假以時日，姑娘一定可以寫得更好看。”冬至就比較實在。

菀棠……感覺無比羞恥。

墨綠笑吟吟地遞給她果子飲，“姑娘歇會兒吧。”

菀棠接過，環視一周，問道：“梅蘭呢。”

這話當是問夏至和冬至，畢竟墨綠和她同在族學一天。

冬至垂落着眉眼，低聲道：“午後梅蘭姐姐就出去了，說是有人找。”

夏至補上一句：“可我跟冬至沒看到什麽人來找過她。”

但梅蘭是沒有什麽義務跟這些小丫鬟解釋去向的，畢竟她自視甚高。

菀棠就沒再問。她坐到了一旁的軟塌上，手上捧着粉瓷的小碗，白嫩嫩的小手搭着邊，嫩筍一般。一說話就牽起來唇側的小梨渦，看起來人畜無害。

确實什麽都不懂的樣子。畢竟連字都寫不好呢。

“你們倆是什麽時候進府的？怎麽進府的？”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老神在在。

夏至冬至對視一眼，心內都有些說不出來的詭異。

對着一個八歲的小姑娘……

但她就是主子。

“奴婢是家生子，親娘原來給老太太梳頭過。姑娘是奴婢的第一個伺候的主子。”夏至道，她一張圓臉非常讨喜，說話還帶笑，伶俐勁都在臉上。

“兩年前奴婢家鄉鬧了饑荒，逃到揚州來時一家人就剩奴婢一個了。奴婢賣身進了蘇府，一直在繡房幹活。”冬至提起舊事顯得很平靜了。

看來老太太挑人還是費點心的。最起碼這兩個人的背景聽起來都很清白。而梅蘭嘛……菀棠覺得，她不算重要。

“這麽說，夏至擅長梳頭，冬至擅長女紅了。”菀棠站起來，就比彎着腰的兩個小丫鬟高了一截。

她拍拍兩人的肩，特帶勁地說：“跟着我好好幹，以後我罩你們。”

夏至和冬至：“……”

突然感覺有點莫名的動容已經一言難盡怎麽回事。

但是蘇五姑娘是非常認真的，她強調：“我說真的。”

夏至和冬至：“……是。”

墨綠掩笑。

……

“這就是你的字？”

晚間，習慣性獨守空房的景氏突發奇想前來過問閨女的學習情況，頓時震驚了。

墨綠說過，景氏當姑娘時是個學霸，可厲害。

而菀棠一點都不覺得羞愧，她還很自豪的樣子，“是啊。娘您看，菀菀今天練了這麽多字。”

她還一副“求點贊求打賞”的樣子，可不知羞。

景氏扶了扶額，沉吟道：“是為娘疏忽了，萬萬沒想到你的學問會做得這麽差。原以為你這次病好成長了不少，沒想到反而倒退了。”

“娘，菀菀手腕沒有力氣，而且提起筆來一點都不熟悉。”

菀棠是典型的“我弱我有理”，歪理一套一套的。

也多虧了原本小菀棠的鬼畫符畫風，不然還真诓不住人。

景氏打當然舍不得打菀棠。

其實訓都舍不得訓。

但讓她進行愛的教育她又嫌煩，托着下巴，她突然睇向菀棠，慢悠悠道：“要不要找你兄長借一本字帖，好好描摹。”

……

一陣沉默。

菀棠咬住筆筒，“……不要了吧……”

她直覺現在的蘇奕肯定心情不好，她還是不要去添堵了。

“你這丫頭怎麽這麽不求上進，這有什麽好推诿的？”景氏瞪她。

菀棠簡直說不出話來。

不求上進……景氏自己随便成這樣居然嫌棄閨女不求上進？

菀棠眨眨眼睛：“我還小呢，自己慢慢練也總有一天會寫得很好看。我去找他借，他又不一定借給我。”

蘇奕那種心理扭曲的小少年，惹不起惹不起。

“怎麽會，你兄長做不出拒絕的事，他可是君子。”景氏突然有點氣，“李氏的好兒子。你還不得跟人家學習學習，也好讓老太太看你更順眼一些。”

菀棠聽着聽着，越發覺得不對勁。

“什麽李氏？”

蘇奕跟李氏又有什麽關系。

景氏卻露出一絲微妙的笑意，她凝視着菀棠，語氣跟慢了。

“娘說的是你大哥啊，菀棠，你想着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