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上香

別人當成眼珠子一樣的軟煙羅料子，擱在菀棠這裏就成了做鞋襪的。

蘇嫣棠一口郁氣堵住心口窩，只覺得身上的軟煙羅紗裙子突然變得沉重又粗粝，簡直見不得人了。

“五妹妹，你也太暴殄天物了。”她柔聲把字咬出來。

就是在嘲諷菀棠牛嚼牡丹，商戶氣重了。

蘇五姑娘聽不懂，“我母親說了，料子多的很，我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她托住小下巴，一派天真無邪纨绔做派，“只要我高興，就是把軟煙羅都減了聽裂帛聲都行。”

真是個不思進取的廢物。

有錢了不起啊。

蘇嫣棠唇角動了動，硬是彎出一點笑，捏着鼻子誇贊菀棠：“五妹妹真有趣。”

“就是就是。”蘇五姑娘從來就不要臉的。

蘇嫣棠捏了捏手中帕子。

又笑吟吟看她，“五妹妹在看書呢。”

早在她進來時，菀棠已經把未來權臣的墨寶收好壓到一摞書卷底下，現在攤開在桌案上的就是她順手拿過的一本。

沒什麽見不得人的，她由着蘇嫣棠看。

“是《江南風物錄》啊。可是五妹妹，你才認識多少字。”蘇嫣棠露出笑容來，“但求知是好事，父親知道也肯定為你高興。五妹妹，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說随時來問我的。”

菀棠看看她。

看得蘇嫣棠不自在起來，她再忽而笑一笑：“三姐姐真好，嘻嘻。”

跟二傻子似的。

蘇嫣棠露出的笑容就更和善溫和了。

她又捏了捏手中繡帕，蹙起眉來，慢慢地說道：“五妹妹，聽說祖母要帶你你去寺廟上香了。”

原來今天來不僅是為了炫耀衣裙，還在這裏等着呢。

蘇五姑娘依然是小嫩手托下巴，“是的啊。”

二傻子二傻子，都不知道主動問候一下她這個當姐姐的，要不要一起去。

蘇嫣棠畢竟有求于人，只能忍着不滿：“我和柳姨娘最近也有心去拜拜佛，捐些香油錢。五妹妹，不知道你能不能去跟祖母說說，讓我和你們一起去。”說着她又要流下淚來，“按理說我應當自己去請求祖母，可是我是庶女，祖母從來不喜歡我的，我又怎麽能去打擾她。”

她的話裏話外還擡了一下菀棠，意思她身份高受蘇老太太喜愛，總而言之信心滿滿，覺得她這麽一捧，蘇菀棠這個二傻子一定會高高興興地去幫她跟蘇老太太說話。

這樣無論蘇老太太答不答應，只會對蘇菀棠産生惡感，她蘇嫣棠有利無害。

菀棠納悶地看着她，有些好奇自己這個庶姐腦子是怎麽長的，憑什麽她覺得自己在冷嘲熱諷了一頓嫡妹之後，稍稍說兩句軟話就能把這個嫡妹吃得死死。

究竟是你蘇嫣棠太飄，還是她蘇菀棠提不動刀了。

蘇五姑娘露出一口編貝般皓齒的笑容，“可以啊。”

……

菀棠早就想好要找蘇老太太說話了，但是卻不是為了蘇嫣棠。

她來的說話老太太小憩剛起，安媽媽正扶她坐起，菀棠眼疾手快地把松鶴祥大迎枕塞到她後面。

老太太笑眯眯地捧着茶盞，看她們一大一小忙前忙後。

“祖母，今日三姐姐來找我，她也希望能和我們一起去上香。”菀棠伏在蘇老太太的身邊，說道。

“她怎麽自己不來說。”蘇老太太睇她一眼，拍拍她的小手。她剛從外面進來，小手暖烘烘的。看着就充滿生機，與從前那個恹恹的小姑娘判若兩人。

菀棠就笑起來：“還不是知道我想念祖母，三姐姐就把這個機會讓給我啦。”

蘇嫣棠有什麽小心思，老太太不由看就有數。倒是菀棠這話說得讨巧，只當不曉得庶姐的龌蹉心思，很是表演了一出姐妹和睦、孺慕之愛。

蘇老太太就喜歡聽這種話，覺得非常符合書蘇家作為香門第應該有的家風。

她頓時就笑得更愉悅了，又拍拍菀棠手，“好孩子。”

她果然沒有看錯人，菀棠“病”一場後就靈醒了。這樣的懂事，這樣的有心，可惜差就差在是個女孩子，又有個那樣不靠譜的母親。

好在年紀還小，以後有機會好好教導她。

倒是那個蘇嫣棠……庶女到底上不得臺面，小心思太多。

蘇老太太眯起眼，渾濁的眼眸裏犀出涼絲絲的光，“柳姨娘不是身子一直不爽利嗎？就叫你三姐姐留在她身邊伺候吧。也不是什麽得了趣的事情，有什麽好上趕着的。”

算了拒絕了帶蘇嫣棠去。

蘇老太太說話的時候，菀棠一直看着她，目光孺慕，實際上連蘇老太太一絲一毫的小表情都沒有放過。

實際上，柳姨娘是肚子裏有了，這一點，二房的幾個主子明裏暗裏都知道了，雖然柳姨娘母女還在那遮遮掩掩。好像她懷着了什麽金疙瘩，生愁暴露了就被心狠手辣的正室給害了。

大房和老太太這裏卻一直沒什麽動靜。

菀棠看了半天，也沒得出老太太究竟是什麽心思。只得做懵懂狀：“祖母，說不定三姐姐就是因為柳姨娘身子一直不舒服，才想去拜佛呢。”

“柳姨娘身體好了，你娘就要不舒服了。”蘇老太太點了下菀棠額頭。

菀棠眨了眨眼，睫毛簌簌地動，似懂非懂“哦”一聲。

這樣說……老太太還是知道柳姨娘肚子裏有金疙瘩了啊。但蘇老太太不曉得出于什麽心理，似乎并不覺得那是金疙瘩，甚至對于二房的事情還有隔岸觀火的意思呢。

女人真是可怕。

菀棠抱住老太太的胳膊，撒嬌道：“不說三姐姐就不說三姐姐了。那祖母的馬車，還能不能再擠一個人呢。”

蘇老太太帶了李氏和蘇靜棠蘇玉棠姐妹，再加一個二房的她。但馬車還是有幾駕的，畢竟随行的還有丫鬟婆子已經不可缺少的物件。零零散散，騰個地方給蘇奕自然是可以的。

“你又想帶哪兒去。”老太太看着小姑娘挂在她身上。

菀棠擡起臉兒，朝蘇老太太不好意思地笑，然後像鼓足勇氣一樣，輕聲說道：“祖母，我想帶表哥去。”

【菀棠：有錢就是了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