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001穿越到一個很吵鬧的地方

林芽兒是被一陣喧嘩聲吵醒的,才睜開眼,頭便像炸裂般的疼痛。

“嗯……”

忍不住哼了一聲,她想睜開眼,可是眼皮仿佛有着千斤重,想動彈手指都做不到。

林芽兒記得,她過馬路的時候,還左右張望來着,那個十字路口,雖然有紅綠燈,卻總有一些趕着去投胎,睜眼瞎一股腦兒亂竄的司機。

肇事的司機有沒有成功趕去投胎,她不知道,但是她很悲催的被撞了。

現在的醫院都這麽吵鬧嗎?

對罵撕扯的聲音吵得她頭疼欲裂,她又哼哼了兩聲,想提醒對方,這裏是醫院,保持安靜。

不想,因為她這哼哼兩聲,喧嚣更大了。

“芽兒醒了。”

“快,快去把大夫叫回來。”

慌慌張張的幾聲過後,林芽兒覺得有人把她抱了起來,在她背上重重的拍了好幾下。

還用掌心狠狠的壓她肚子,似乎要把五髒六腑都壓出來。

“哇——”

林芽兒覺得有一股氣從胃裏頂了上來,一直頂到嗓子眼,張開嘴,吐出好些髒水。

這千斤重的眼皮,才稍稍松了一點。

Advertisement

“水吐出來就沒事了。”

“芽兒這丫頭,命可真硬着呢,這都死不了。”

“娘,你這是什麽意思?”

“哎喲,我這不是誇芽兒嗎?”

林芽兒看着眼前的景象,愣了愣,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這是哪裏啊?

眼前看到的,如同電視裏的古裝戲,只是沒有那麽金碧輝煌,更顯得真實一點。

也更破舊一點。

圍在跟前的婦人,一身靛藍色粗布麻衣,長發绾成一個反绾髻,插着一支樣式普通的銀簪,哭紅了一雙眼。

“芽兒,你看着娘。”

婦人一把抱過她,滿滿都是焦急的語氣。

“芽兒姐,你差點把我們吓死了。”

看上去年紀更小的女孩跪坐在她身旁,一邊抽泣一邊用袖子抹着眼淚,哭的可慘了。

女孩身旁還有一個看上去大一點的男孩,約莫十六七歲,臉上的皮曬得黝黑,雖然他沒有哭出來,不過眼睛也是紅紅的。

林芽兒眨着眼睛看着他們,還沒從蒙圈中回過神來。

難道是車禍撞到了頭,所以出現幻覺,不過這個幻覺也太真實了,尤其是疼痛,絲毫不馬虎。

“我……這是哪裏,你們……”

“芽兒,回到家了,沒事,已經沒事了,別怕,娘在這。”

婦人緊緊抱着她,帶着哭腔說道。

女孩站起來跑開,很快折返回來,手裏拿着一張洗褪色的幹毛毯,裹在她身上,幫她擦拭着身上臉上的水珠。

“行了,行了,這不都醒了嗎,還哭哭啼啼做什麽!”

略帶蒼老的聲音在一旁響起,語氣中還帶着些許不滿。

似乎覺得這幾個人跪在地上又哭又喊的,實在是丢臉。

林芽兒吐了水以後,心口也不再堵得慌,就是頭上的傷口痛得她龇牙咧嘴。

她擡頭,看到一旁站着一個老妪,包着粗布頭巾,雖然很幹瘦,看上去卻很硬朗。

虎着一張臉,神色很是不滿。

“芽兒差點就死了,就因為他!”

婦人扭頭伸手指着遠處的男人,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兒子是你兒子,我女兒就不是我女兒嗎?”

說着,婦人把她輕輕放下,站起來,和老妪怼了起來。

“你這是什麽話?”

老妪的臉色更加難看,幹癟的嘴顫.抖着,一連串罵道:“你生個不要臉的賤.貨,好端端的一個人去樹林做什麽,長着一張狐媚子臉,也不知道勾.引誰,出了這種破什勞子事,林家祖宗的臉都被你丢光了。”

“你還說,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婦人也不是好欺負的,見髒水往閨女身上潑,她撸着袖子就要沖上前。

一個中年男子連忙把她拉住,攔在老妪面前,張着嘴“啊,啊”,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老三,你管管你家婆娘,家門不幸啊,兒媳要打婆婆,天打雷劈啊。”

老妪說着,掄起拳頭錘着自己的心口,呼天搶地的幹嚎着。

其他人見狀,紛紛上前拉着老妪,好生勸說着,還不忘扭頭對婦人底斥幾句:“她是你婆婆,有你這樣做兒媳的嗎?”

穿着暗橘色襖子的周氏,是林家長媳,扶着老妪說道。

一旁急着站隊的吳氏,是林家二媳,也開口幫腔:“芽兒這不沒事了嗎,你要不依不撓到什麽時候?”

“你們閉嘴,有本事讓你們閨女遭罪去。”

婦人才不怕,啐了一口罵道。

她是林家三媳鄭氏。

其他人聽了,不樂意起來。

誰家閨女不是身上掉下來的肉,況且關乎清白的事,哪怕是一個字,也不許胡說。

“大家聽聽,這是什麽話,自己女兒遭殃,非要全部人跟着遭殃嗎?”

周氏高聲叫喊。

“子橋還急忙忙給芽兒找大夫,你說這話心不痛嗎?”

吳氏搖了搖頭,扁扁嘴說道,子橋是她的大兒子。

鄭氏知道這些都是攪稀泥的,不和她們吵,扭頭看着站在遠處,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模樣的男人。

“林家祖,你還是不是人,怎麽能做出這種事,芽兒是你親侄女啊。”

“我怎麽了,我怎麽了?”

林家祖一直在後退,躲過她伸過來的手。

老妪見她寶貝小兒子被欺負,這時候心口也不痛了,忙不疊的上前,把林家祖護在身後,等着她罵道:“你發什麽瘋,關老四什麽事。”

“要不是他整天在外面結實那些豬朋狗友,還把人帶到家裏來,芽兒怎麽會出事。”

鄭氏氣紅了眼,如同一頭發怒的野獸。

林家祖是她小叔,還不到二十,因為是家中小兒,一貫被寵着,不學無術,無法無天,整日惹是生非,結交了鄉裏鎮上的無賴。

這次林芽兒出事,就是他那些所謂的朋友惹出來的禍。

林家祖自知理虧,卻死咬着不承認:“關我什麽事,我又不在場。”

林芽兒才剛醒來,就被眼前吵得頭昏腦漲,兩眼發黑,又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夜裏。

她躺在床上,蓋着薄薄帶有黴味的被子,頭上纏了紗布。

“果然,不是幻覺。”

她掐了一下手背,真切的痛覺,明明白白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夢。

她在那個該死的紅綠燈路口,被撞了以後,就莫名其妙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而且,暈倒之前聽到的對話,可以推斷得出,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在生前似乎遭到了清譽的折損。

002亂成一鍋粥

虛掩着的門外,有人在說話。

林芽兒撐着身子坐起來,光腳下了地,躲在門後面偷聽。

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她要盡快熟悉周圍的人和環境,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子檀,你說怎麽就出了這種事,以後讓芽兒怎麽做人啊。”

說話的是鄭氏,她一邊說着,一邊懊惱的用手錘着桌面,發出低沉的聲響。

那個年約十六七,叫做林子檀的男孩,也漲紅了臉,啞着嗓音說道:“我要把那混蛋的手腳都打斷,報官,我現在就報官去。”

坐在鄭氏旁邊的男人聽了,連忙伸手拉住林子檀,張着嘴,直搖頭。

站在一旁,更小一點的兩個女孩子,似乎是他妹妹們,她們心裏同樣焦急,卻只能聽着,連給意見都做不到。

鄭氏看着自己的男人,心裏窩火得不行,罵道:“我這是造了什麽孽,這輩子嫁給你這個啞巴,沒本事掙錢就算了,現在連自家閨女被欺負,也做不了主。”

男人漲紅了臉,抓着林子檀的手,沒有松開。

鄭氏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罵完以後氣也消了不少,她擡起頭對看着自家大兒,重重嘆了一口氣。

“子檀,你別做傻事,報官有用的話,白天的時候,就去報官了。”

她說着,越想越不忿,捏着拳頭恨恨的罵道:“林家祖那千刀萬剮的賤狗,芽兒是他親侄女,怎麽就下得了手,聯合外人做出這種事來……”

說着,鄭氏低頭嗚咽起來。

站在身旁的小女孩,連忙上前,拍着她的背。

林芽兒聽到這裏,心底也明白了大半。

林家祖似乎和那些豬朋狗友,有着某些見不得人勾當,是為了得到好處,又或者是其他原因,把自家親侄女推入火坑。

身體的正主為了保住清白,先是撞樹不成,又跳入塘裏給淹死了,被她這個倒黴鬼附了身,再活了過來。

而犯人身份不低,連報官都沒用。

只能啞巴吞黃連,把苦水咽進去。

她轉身回到床上躺着,腦袋一片混亂。

就這麽不明不白頂替了別人的人生,而且這林家嘛,家大業不大,各個都是心眼多,吃着碗裏看着鍋裏,長輩拎不清過分偏心眼。

最最重要的是,林芽兒她自己的清白。

村子裏民風樸素,卻也愚昧閉塞。

盡管林芽兒是為了保住名節自盡,但是在這些人看來,發生了這種事,不管最後有沒有保住清白,都不是從前的黃花大閨女。

名聲打了折,不說以後有沒有人願意娶,就算是走在大街上,也免不了人前人後的閑言碎語。

第二天,她還沒醒,就聽到老妪的叫罵聲。

老妪王氏叉着腰,站在院子中間,朝着她這一房大聲罵道:“都什麽時候了,還不起來幹活,王母娘娘是吧,等着被伺候,我一輩子賤命,年輕時候伺候一家老小,一把年紀還要伺候兒媳孫女,天公不長眼,咋不下一道雷把我劈死算了。”

林芽兒翻了一個身,用枕頭捂着,準備繼續睡。

一陣陣黴味讓她打了個激靈,鯉魚翻身坐了起來,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方。

“芽兒姐,你醒了?”

一旁穿衣服的林茉兒被她翻身的舉動吓到,連忙過來扶着她的肩膀,把她壓回床上。

“大夫說你磕了頭,要靜養,再睡會。”

林芽兒看着眼前的女孩兒,約莫就十歲左右,但是因為長期吃不飽,看上去更加瘦小。

林茉兒見她呆呆的,心底着急,咬着下唇說道:“芽兒姐,你說話,別吓茉兒。”

“茉兒,外面在吵什麽。”

林芽兒扭頭看了看外面,她要盡快融入角色才行。

既然上天給了她再活一次的機會,就算是一手爛牌,也要努力打好。

林茉兒呶了呶嘴,才說道:“今天是娘的班,娘生着氣沒做早飯,奶就在罵。”

她說完,給捏了捏被角,才小跑出去。

外面,王氏的罵聲依舊不斷。

但是鄭氏也不是包子,當即怼了回去:“芽兒的事今天說不清楚,休想我做給你們吃。”

“家裏養着一群白眼狼,你們就關起來門看着呗,芽兒福大命大趟過鬼門關,林家祖再拉着外人搞一次,大家未必還有這福氣。”

周氏和吳氏都在自家房裏聽着,誰都不出來蹚渾水。

婆婆王氏偏愛林家祖,瞎子都看出來。

誰要是敢說林家祖一句不是,這老婆子再難聽的話也罵的出來。

王氏也不傻,知道孫女出事和林家祖脫不了關系。

要是認錯的話,就會被抓住把柄,也許以後還會給寶貝兒子抹黑。

她思前想後,還不如來個死不承認,把髒水全推到林芽兒身上,反正孫女嘛,她也不少,抹髒一個也沒什麽。

總之,不能讓她寶貝兒子受到任何委屈。

“你,你再胡說,我撕了你的嘴。”

王氏氣得渾身抖索,朝鄭氏撲過去,矯健的身手,一點都看不出是上了年紀的老人。

鄭氏雖然嫁了一個包子,她自己卻不是包子,才不會任人拿捏。

一個閃身躲過王氏的撲打,她站在自己房門前,叉着腰怒目看着王氏。

林嬌蘭快步從堂屋跑出來,扶着王氏,啐了一口罵道:“你是什麽東西,竟然敢打我娘?”

這個說話的女子,比起林芽兒還有其他人,穿戴不止好一點點,年紀也不大,十四、五歲而已。

她是王氏老蚌珠胎,四十七高齡生下來的,最小的幺兒。

和林家祖一樣,王氏疼他們,幾乎到了捧在手裏怕摔,含在嘴裏怕化的地步。

王氏見林嬌蘭跑出來,連忙拉着她躲在身後,生怕鄭氏一個不小心傷到她。

鄭氏冷笑一聲,看着小姑子反問道:“你瞎了眼,我連碰都沒碰到她。”

王氏見鄭氏不僅罵了林家祖,還罵林嬌蘭,頓時火氣蹭蹭的往上冒,隔着窗對屋裏的林芽兒大聲罵道:“不要臉的小賤蹄子,你要死就往沒人的地方跳,做這樣的秀給誰看啊。”

“想去死就死絕,這半死不死的,明擺着就是跟老婆子我叫板,怎麽就生了你這種不孝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林家的種。”

鄭氏聽到她這麽說,臉一下子唰白,嗖的沖上去,想要和王氏拼命。

“還要鬧到什麽時候,都長臉了是吧。”

內屋裏,林老爺子走了出來,臉色鐵青的喝了一句,大家都停了下來。

003連油渣子都要省着吃

林老爺子是當家的,本着男主外女主內的原則,執管兒媳還有孫輩的事,他一向甩手給王氏,只要不過分,通常都不多問。

王氏被他一喝,老臉一陣青白,嚅着嘴唇不說話。

“老三媳婦,你拿着給芽兒買點好吃的。”

林大富在腰身錢袋摸了兩顆碎銀,遞給鄭氏,然後轉頭對王氏說道:“老三媳婦要照顧芽兒,今天的活兒就輪過去,這件事,都別提了。”

不光彩的事,經此以後,鄉裏鄉外不知道多少人戳着他們家的脊梁骨,說上很長時間。

鄭氏不敢忤逆公公,咬着牙轉身回房。

她心裏清楚,林大富既然把話放在這裏,這件事就不能再提了,她家男人是個孬種,婦道人家再橫,也橫不出什麽事。

林芽兒聽到推門的“吱呀”聲,擡起頭見鄭氏走了進來,眼睛通紅。

她還沒想好要說點什麽,鄭氏已經走到她跟前,硬生生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臉說道:“芽兒,你想吃什麽,娘去買。”

林芽兒哪有心思去想什麽好吃的,她滿腦袋都是漿糊,如果回不去了,在這種“相親相愛”的大家庭裏,當真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可是既然來了,她總不能聽之任之。

“茉兒想吃什麽?”

林芽兒扭頭,看着坐在身旁的林茉兒問道,這個小妹妹長得水靈靈的,她很喜歡。

林茉兒舔了舔嘴唇,看了鄭氏一眼,沒敢吭聲。

她看着林茉兒的小身板子,有着和年紀不相符合的瘦弱,于是擡頭對鄭氏說道:“買點肉吧,解解饞也好。”

“好,芽兒別出房間,娘很快回來。”

鄭氏說着起身,對林茉兒說道:“別煩着芽兒,你和芫兒去割點豬草回來,要不你大伯娘又該說了。”

林家三個兒媳婦,家裏活輪着做,從做飯喂豬洗雞籠掃地砍柴,一應做全。

“诶。”

林茉兒應了一聲,跟着鄭氏走出去。

林芽兒在床沿坐了許久,一直躲在房間裏也不是辦法,是騾子是馬,總得拿出去溜溜才知道。

她探頭往外看,這才第一次看清整個家的模樣。

是個大合院子,中間是個大泥濘空地,屋子圍着建,地處最好的是林大富和王氏的卧裏,而林芽兒這一房方位最差,一天到頭曬不到多少陽光,一到冬天,北風嗚嗚往縫裏鑽。

從這就能看出一家幾房的地位。

林芊兒眼尖,看到林芽兒探頭,馬上拉住周氏,聲音尖尖細細的喊道:“娘,你看。”

周氏憋了一肚子火,今天不是她的班,卻要伺候這一大家子,早在心裏把該罵的人都罵了個遍。

擡起頭,看到林芽兒,當即陰陽怪氣的說道:“喲,這不看着挺精神,敢情之前都是演戲咯。”

林芽兒還沒認清她們的模樣,更沒搞懂衆人的關系,不好開口,裝作沒聽到,走到井邊打水洗臉。

“芽兒。”

聽到有人喊,她回頭看了一眼。

門框旁,站在一個面容清秀的女子,看上去年紀也不大,可是微微隆起的肚子,還是讓她有些刺眼,這是二房長子林子橋的媳婦兒馮氏。

林芽兒在心底安慰道,這古代麽,十五及笄就算成年,她要想在這裏活下去,得适應。

“你頭上有傷,別用涼水。”

馮氏繼續說,走到她面前,拉着她往廚房走去。

“喏,我給你燒點水,你可仔細點,要是傷口化膿,事兒可大可小。”

馮氏說完,扶着腰蹲下,伸手去拿柴火。

林芽兒連忙攔住,她還不至于沒皮沒臉,讓一個孕婦給她燒水洗臉。

“我來我來,你坐着。”

林芽兒拉着她在一旁高腳凳坐下,才轉頭看着竈爐,黃泥和着碎石爛貝殼建成的土爐,早就被煙薰得發黑發亮。

她站在一旁,看着手裏的幹柴,又看看爐竈,然後發呆。

這個被爸媽獨寵了二十年的嬌嬌女,別說生火,就算是碗筷也沒洗幾回。

莫不是上天看她日子過得太滋潤,想要懲罰懲罰她,把她丢到這山溝溝裏。

“幹嘛站着不動?”

“那個……火柴在哪?”

林芽兒想着,火機是不可能有的,火柴總也跑不了吧。

“什麽火柴,芽兒你當真磕傻了?”

馮氏笑笑,在小窗旁拿起弧狀的銅片和圓形的石頭,随手把幹稻草揉成一坨,然後銅片和石頭敲打撞出火星,竟然給點着火了。

林芽兒後來才知道,這是火鐮和火石,生火做飯全靠它。

白天的時候,家裏的壯丁都出去幹活,或者上書塾,所以吃的很差,連油花都沒有,更別說肉。

唯一的一碟豆角炒肉,給端到了堂屋,林大富和林家祖那一桌。

剩下的女眷則坐在堂屋外面,十來個人圍着幾盤青菜豆芽,就着番薯稀粥,就是一頓。

晚上的時候,做工的男人,還有書塾的童生回來以後,肉就稍微多一點,不過多也只是多男人那一桌,沒她們什麽事。

林芽兒看了看桌面上的菜,比起中午,加了兩盤菜,一旁是豬油渣炒菜心,一旁是豬皮炖豆腐筋。

“怎麽放那麽多油渣子,不用錢啊?”

王氏一看,翻了翻白眼,不滿的說道。

周氏處事向來圓滑,不讓人多說一句不是,于是她伸手夾了一大塊油渣子放在林嬌蘭的碗中,笑着回道:“娘,油渣子有部分是昨天的,再不吃就馊油味了。”

王氏看着周氏夾菜的舉動,臉色緩和帶笑,問道:“鄉試也快了,子松學得怎麽樣?”

林子松是王氏的心頭寶,一提起他,嘴裏就停不下來,幾乎所有的好詞全都用在林子松身上。

一邊說着,用夾菜給林嬌蘭做幌子,把為數不多的肉沫都夾到林芊兒碗裏。

林芽兒雖然不愛吃這油渣子豬皮,可是嘴裏寡淡,便伸出筷子,筷子尖才碰到豬皮,就被王氏一筷子敲在手背上,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氣。

“饞死鬼托生啊,幹啥啥不會吃啥啥不剩,眼倒是尖,一塊好肉都給夾去。”

林芽兒收回手,揉着被打痛的手背,瞥了王氏一眼。

她和這裏所有人的人都沒有感情,更別提什麽血不血緣,誰對她好她記在心裏面,誰對她不好,她也犯不着把臉湊上去。

王氏打完以後,得意洋洋的聳了聳肩膀,一副教導的口吻:“這養孩子,千萬不能慣着,要是慣出毛病,以後嫁到婆家,丢臉不止,還會被打死。”

004夜裏開小竈

林芽兒低頭嚼着稀如湯一樣的粥,裏面沒有多少粒米,把惱人的嗡嗡聲趕出腦海。

一頓飯下來,她只覺得灌了一肚子的水,沉甸甸的,卻沒有任何飽腹的感覺。

老婆子不光偏心小兒子,重男輕女的思想倒是很活絡,屋裏頭那桌,碗裏盛的都是幹飯,她們這一桌,碗裏都是數得清的米粒,再摻點番薯絲。

這種番薯稀粥,偶爾吃上兩頓沒關系,要是天天吃,胃裏得冒酸水。

就算是這樣,每人也不能舀超過兩碗,要不,王氏一定會追着大罵:“餓不死你個臭要飯的,吃了這口趕着去投胎?”

丫頭們都很怕她,寧可餓着肚子,去山林裏掏野果吃,也不願再添多半碗粥。

林芽兒一時半會适應不了,天還沒全黑下來,五髒廟就開始“咕咕”叫,餓得手腳發軟,坐在矮凳子上,渾身使不上一點力氣。

“芽兒,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林芫兒走過來,見她病恹恹的,蹲在身旁小聲問道。

經過一天的辨認,林芽兒知道她這一房,有個啞巴爹,潑辣娘,大哥叫林子檀,二姐叫林芫兒,小妹妹叫林茉兒。

她排老三,正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位置。

“沒事。”

她擡起頭,勉強笑笑,想着是不是要等天黑,偷偷溜到廚房去找吃的,否則再這麽下去,早晚得餓死。

“芽兒,你不舒服可別忍着,要是留下什麽病症可怎麽辦。”

林芫兒一臉焦急,伸手輕輕摸着她頭上的紗布,盡管動作很輕柔,林芽兒還是覺得一陣發疼。

這具身體的前主人,是個性情剛烈的主,抱着必死的決心去撞樹,又跳下河中,寧可死也要保住名節,所以用了多大力,可想而知。

“芽兒姐這是沒吃飽。”

林茉兒從背後竄出來,小聲的說着,說話的時候,還不忘朝門外看一眼,這話要是被院子王氏聽到,還不把她頭發給揪一縷下來。

聽到沒吃飽,林芫兒沒再說話。

奶有多偏心,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米缸裏有多少米,竹籃子裏有幾只雞蛋,木櫃裏臘肉還剩多少,奶是一天看三次,少了一粒米都能察覺;雖然是兒媳婦們做飯,但是每頓淘多少米,都要給她過目,算準了飯量,一頓下來,幾乎沒有任何剩飯剩菜。

就算有,也被盯得緊緊的,晚上的時候蒸熱給林家祖和林嬌蘭當宵夜,旁的人別說嘗味道,就算是看多一眼,也會被罵。

“要不,去喝點涼水,也能墊墊肚子。”

林蘋兒想了想,實在是沒轍,只能提出這麽一個馊主意。

林芽兒無奈的笑了笑,她現在這身子,一瓢冷水灌進去,剩下的半條命也沒了。

飯後,除了她能破例在一旁休息,林蘋兒和林芽兒以及其他人,都在院子裏編草席和織竹簍,要一直勞作到太陽下山,看不見五指為止。

而男孩子們,則可以躲在房間裏看書。

林家當家老爺子林大富,在林芽兒看來,思想尤其超前,林家所有适齡的男孩子,全部都是送到書塾,跟着夫子念書。

這樣做的結果就是,林家的女孩子們,過的十分凄慘。

不單止吃不飽,睜開眼就是幹不完的活兒。

晚上,屋裏點着黃豆大小的火苗,把每個人的臉都映得發黃。

“你們都過來。”

鄭氏手裏提着一個淺鍋,對大家招手說道。

全部人圍在一張高低腳的木桌邊,看着鄭氏把淺鍋放在炭爐上,然後她轉身到裏屋,提着油紙袋走出來,把裏面的東西倒在燒的發燙的淺鍋裏。

“嗤——”

只聽見一聲噪響,淺鍋裏騰出一陣白煙,緊接着就是湯汁沸騰冒泡的聲音。

濃香的肉湯味,鑽進林芽兒的鼻子裏,讓她不由得貪婪多吸了幾口,胃裏更是火燒的痛。

她可還沒習慣三頓番薯稀粥還只能吃半飽的日子。

“娘,這是哪來的?”

林子檀驚訝的問道,這種開小竈的次數可不多,而且還是大塊大塊的鹵肉,更是前所未有的事。

林家耀也張大嘴巴,但是他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

“爺給的。”

林茉兒在一旁興奮的說着,恨不得冒着被燙傷的危險,伸手進去夾一塊出來吃。

“爺說給芽兒姐補身子。”

林茉兒說完,湊近聞了好幾下。

“都坐好,芫兒,去把窗給關嚴實了。”

鄭氏從矮櫃裏拿出碗筷,還有白面饅頭,放在桌面上,先舀了一碗帶湯汁的鹵肉,放在林芽兒跟前,帶着愧疚說道:“芽兒,多吃點。”

其他人雖然眼睛發綠的盯着鍋裏的肉,卻端坐在桌邊,誰都不亂伸筷子去夾。

這鹵肉,是林大富給芽兒補身子的,因此鄭氏把大塊的肉,夾到芽兒的碗裏,絲毫不吝啬。

接着,是林家耀、林子檀,芫兒和茉兒。

到鄭氏她自己的時候,只剩下一些碎肉和湯汁,零零星星。

林芽兒瞥了一眼,從自己碗裏夾了最大那塊肉,塞到鄭氏的碗裏。

“诶,使不得,芽兒,你快吃。”

鄭氏連忙夾起來,要往林芽兒碗裏去,閨女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她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

“我吃不下那麽多。”

林芽兒捧着碗躲了躲,低頭扒着湯汁,咬着白面饅頭。

她睜開眼來到這陌生的地方,也不過只有兩天而已,對這裏的所有人都談不上感情,所以從前的恩怨情仇,在她身上都煙消雲散。

從今開始,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

第二天,她本該還在休息,可是王氏卻走過來找茬。

“還想坐到什麽時候,真以為自己是小姐命,等着人來伺候,你摔的是頭,又沒有斷手斷腳,還不快點給我去割豬草回來!”

王氏說着,把一個髒兮兮的背簍丢到她腳下。

豬草?

林芽兒眨了眨眼,她哪裏知道豬草是什麽草。

“奶,芽兒她……”

林芫兒見狀,連忙跑過來,一句話沒說完,王氏舉起手,重重打在她的後背上。

“什麽樣的人就有什麽樣的種,現在輪到你也想教訓了我是不?”

林芫兒可沒繼承到鄭氏的潑辣,她倒是更像林家耀,唯唯諾諾,委曲求全。

“奶,我不敢,只是大夫說芽兒需要靜養……”

“啪!”

又是一巴掌,重重拍在後背上。

“大夫,大夫,他讓你去死,你也去死?還不快點滾去割豬草,否則今晚你們就別打算吃飯了!”

王氏說着,不忘用腳踢了一下地上的背簍。

005半路殺出來的挑釁

林芫兒漲紅了臉,她嘴笨,不知道怎麽反駁。

倒是林芽兒皺了皺眉頭,站了起來,一手撿起地上的背簍,一手拉着林芫兒走出了家門。

王氏在身後,叉着腰,依舊不依不撓的追着罵道:“嘿,你這小蹄子,什麽态度,我跟你說話呢……”

後面還說了什麽,林芽兒走得飛快,聽不真切。

“芽兒。”

林芫兒有些不安,她還沒試過奶沒說完話的情況下,就擅自離開。

“不是要割豬草嗎,奶那麽唠叨,等她說完,天都黑了。”

“林子那邊的豬草比較多,我們繞小道過去吧。”

林芫兒擡頭看了看四周,拉起林芽兒的手,往房屋側邊的小道走去。

“可是,大路不是比較好走嗎,而且我們也不趕這點時間。”

林芽兒伸手指了指大路,村子裏的路,都很泥濘,別說小道,就連大路,下雨的時候,一個水坑接着一個水坑,幾乎無處下腳,更別說雜草衆生的小道。

她可沒那份好心思,在小道裏掙紮,就為了省一點時間,割多點豬草回去。

“可是……”

林芫兒遲疑,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喲,這不是林家那丫頭嗎?”

從側面走來幾個人,年紀和林芽兒差不多,長不了幾歲,手裏也不閑着,有背着背簍的,有拿着籮筐的,都是村裏的丫頭,誰也不能閑着不幹活白吃飯。

林芽兒擡起頭,看了一眼,然後低聲問一旁的林芫兒道:“她們,誰啊。”

“春桃和虎妹兒。”

林芫兒說完,上前一步,把她擋在身後。

“你們有什麽事?”

“聽說芽兒前幾天出事了,還鬧得挺大的,本來想上門看看,可是呀……”

春桃皮膚曬得有些黝黑,可是模樣還算俊俏,尤其是一雙微微上翹的桃花眼,在村裏,很受小夥子們喜歡,平日裏沒事,總喜歡到她身旁轉悠。

可是春桃對那些空有一身蠻力的男孩不感興趣,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浪費時間。

她喜歡村頭,代人寫書信付大伯的兒子付禹,但是付禹和林芽兒走的挺近,所以春桃對林芽兒很有敵意。

春桃說着,故意拉長尾音,看了一旁的虎妹兒。

虎妹兒年紀比春桃小一點,一向是她的小跟班,這會兒馬上會意接過話茬子:“阿娘說,芽兒髒了,讓我們別靠過去,省的帶壞我們。”

虎妹兒也是憨,那些不好聽,容易得罪人的話,春桃自己不說,讓虎妹兒說出來。

林芫兒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她漲紅了臉,上前兩步,沖着虎妹兒大聲喝道:“你說什麽,你再多說一句,我,我就撕了你的嘴!”

她性格平和,很少與人争吵,每每這個時候,都只是漲紅了臉,說不出一句重話。

“事實嘛,誰不知道,那天大家都看着呢。”

虎妹兒不怕林芫兒,仰着脖子。

林芽兒站在一旁聽,這具身體的主人,拼死護住自己的清白,寧死也不願意讓歹徒得逞,可是那又怎麽樣呢,在民風閉塞的村落裏,出了這種事,不管有沒有玷污,在他們眼裏,都已經“不幹淨了”。

那些閑言閑語,怕是在好長一段時間裏,都消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