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2)
散不去。
而且與這些人争論,根本争論不出什麽。
“姐,我們走。”
林芽兒想罷,伸手拉着上前理論的林芫兒,幾乎是拖拽着離開。
“哎,怎麽就走了?”
春桃高聲喊道,臉上是止不住的得意笑容。
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僅春桃和虎妹兒,怕是整條村裏的人,都躲在屋裏,說着她的事,然後評頭論足,暗自發笑。
“芽兒,你別多想,這些人就是這樣,巴不得看人家熱鬧,只要過幾天,淡忘了就好。”
林芫兒急忙安慰道,可是說着說着,她倒是自己先哭了起來。
“都是我不好,芽兒,都是我,要是我沒讓你一個人,你就不會遇上這種事,這可是清白的事,以後可怎麽辦啊……”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簌簌掉下來。
可是不管她怎麽哭,發生的事情,已經改變不了。
林芽兒被哭得心煩意燥,哭要是能解決問題的話,她現在就大哭一場,說不定就能穿越回去,問題是,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你這哭腫了眼睛,回去讓人看了,要怎麽圓回來。”
她嘆了一口氣,搖着林芫兒的手。
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天,可是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她心裏明澄,都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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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林芫兒還是哭,她很清楚,名聲對一個女子來說,有多重要,等芽兒長大了,哪還有清白人家敢娶她,水靈靈的一個妹妹,就這樣被毀了,一想到這裏,她心裏就難受。
“沒有什麽可是,豬草是什麽草,你給我說說。”
兩人來到林子邊,這裏雜草叢生,幾乎有攔腰高,稍微走遠點就看不清人影,草裏有猹還是有蛇,都看不出來。
“豬能吃的,就是豬草。”
林芫兒稍稍止住了一下哭聲,奇怪的看着林芽兒。
真不是磕壞了腦子,剛才認不出春桃和虎妹兒,這會兒又認不出豬草。
林芽兒也察覺出來,轉了轉眼珠子,用手扶着包紮紗布的額頭說道:“我的頭好痛,只要一想事情就更加痛,迷迷糊糊的,什麽都想不起來。”
“你快坐下。”
林芫兒見狀,連忙上前,用腳踩實一片野草,壓着她的肩膀讓她坐下來。
“我去割,趕在飯點回去就行了。”
說着,林芫兒手腳麻利的從背簍裏拿出豁口蹭亮的鐮刀,一看割豬草這活就是經常要幹的,根本等不及鐮刀生鏽。
林芽兒也沒有堅持,這滿眼的草雖然形态各異,可是對她來說,幾乎叫不出名堂來,上前去幫忙,也不過是添麻煩,而且還很容易引起懷疑。
林芫兒顯然對這片很熟悉,背着背簍,彎腰一路割過去,不一會兒,就走遠,只剩下一個背影。
她百般無聊的坐在雜草上,用手揪着開小黃花的婆婆丁,所有人都把她當成尋死不成的林芽兒,只有她自己知道是怎麽回事,卻不能和任何一個人說,否則大家都會把她當成失心瘋,輕則綁手綁腳關起來,重則直接綁架子上燒了。
不管是哪個結果,她都不喜歡。
“芽兒!”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身後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回頭,一個比她高一個頭的男子朝着她走來,一臉燦爛的笑容。
006半路竄出來的男子
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男子。
只是既然能叫出她的名字,那就說明,對方認識她。
“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男子走了過來,在她面前停駐,笑着問道。
“我和姐……芫兒,在這裏割豬草。”
她指了指只剩下一個背影的林芫兒,繼續說道:“你找我姐嗎?”
“我找芫兒做什麽?”
男子又笑了起來,這讓她感到十分親切,要知道穿越到這個不知名的朝代,這幾天對她笑的人并不多,哪怕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所謂親人,對她也是各種冷眼。
“爹想染一方白娟,讓我來這裏找木耳菜的種子。”
對于木耳菜,林芽兒是知道的,那種看上去像綠木耳的菜,圓圓肥肥厚厚的,有一種特殊的滑溜溜口感,其種子飽滿而且充滿紫色的醬汁,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可以染布。
這讓她生了興致。
“我幫你找。”
從前她在市場上看到的木耳菜,只有葉子,結了紫紅色漿果的就沒見過,這茫茫的雜草林子裏,想要找到足夠染布的漿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
男子眯着眼睛笑了起來,不知道從哪裏撿了一根手指粗,兩尺長的木棍,跟在她身旁,撥弄着茂盛的雜草。
“我本想去你家,可是又擔心落人口舌,不想在這裏能遇到。”
男子忽然間開口說着。
林芽兒沒有搭腔。
她還不知道對方是誰,這萬一說錯什麽話,就麻煩了。
“爹也很擔心你,讓我買了些藥,可是不知道怎麽拿給你。”
男子又說道,回頭看了她一眼,眼底滿滿都是擔心。
林芽兒心裏一激靈,連忙躲過他的目光,心裏嘀咕着,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身體的前主人,和眼前這個男子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系?
“替我謝過叔叔。”
“芽兒……”
男子還想說什麽,林芽兒無心認真聽,看到遠處雜草堆裏疑似木耳菜的身影,頓時像貓那樣竄過去,扒開仔細一看,肥大的木耳菜枝梗上,開着白色的小花,花謝的地方,長着一顆顆紫紅色的漿果。
“是這些嗎?”
她蹲下,用手揪了幾顆,扭頭看着男子問道。
“嗯。”
對方從腰間取下一個拳頭大小的細口圓形簍子,把漿果都裝進去,有些不死心的繼續說道:“芽兒,發生這樣的事,你一定吓到了,村裏那些人的話也不好聽。”
林芽兒手裏攥着漿果,果皮很嫩,稍稍用力,就破了皮,染了 一手紫紅色。
“我和爹說了,等風聲過了,就到你家提親。”
“哈?”
林芽兒忍不住叫了一聲,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臉不可否置。
她這小身板子,再加上長期的營養不.良,一頭枯燥燥的黃毛,撐死也十二三歲罷了,這時候就要嫁人,擱哪都說不過去吧。
也許是她的反應有些大,讓男子有些措手不及,頓時紅了臉頰。
“芽兒,我的意思是……先定親,有主了,這樣村裏人,就不會說閑話。”
“到時候,就不僅僅說我閑話,還有你的閑話。”
林芽兒知道他這樣做,是對她好。
別說這個閉塞的村落,哪怕是她穿越之前生活的地方,發生了這種事,還被全部人知道,以後的日子也會過得很艱難。
只是即便這樣,她也不會輕易對着一個陌生男子點頭。
舊主和這個男子是什麽關系,她管不着,但是現在既然由她來掌管這具身體,一切就得聽她的。
“芽兒。”
林芫兒幹活利索,不大一會兒已經割了大半背簍的豬草,往回走看到兩人在那裏,便喊了一句。
林芽兒見狀,連忙跑回到林芫兒身旁,小聲問道:“他是誰啊?”
也許是剛才林芽兒說自己磕了頭,許多事情記不清,所以她沒把這個異狀放在心上,如實答道:“你忘了,他是付禹啊,村頭付伯伯家的。”
“哦。”
她順勢點頭,卻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我們從前很熟絡嗎?”
她又問道。
看來這具身體的前主人,一點記憶都沒留給她。
“還算可以。”
林芫兒有些不确定,付家和林家的交情一般,只是林大富喜歡讀書人,付大伯念過書塾,能代人書信,所以還算認識。
但是她卻從沒見過芽兒和付禹有太多的互動。
林芽兒了然的點點頭,沒有桃花孽債就好,這種事一旦發生了,誰都說不清。
付禹見林芫兒走了過來,臉上挂着溫和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打招呼道:“沅兒。”
“付大哥,你怎麽有空跑這裏來了,讓付伯伯知道你偷懶不念書,定要打你。”
“我替爹找木耳籽回去染布。”
付禹說着,指了一下身後一小片野生的木耳菜。
“付伯伯會染布嗎?”
林芫兒笑了起來,印象中,付伯伯雖然很和藹,可是卻帶着一種書呆子的木讷,還有文人的迂腐,別說染布工序繁多的事,就是做飯洗碗這類日常活,也板着臉不情不願。
“學學就會了。”
付禹讪讪笑了一下,要不是他爹忽然間詩興大發,非要染一塊紫布,題詞作曲,他也不會跑到林子來。
但是能見到林芽兒,還是很開心。
“算了,你把木耳籽給我吧,稍晚點再把染布帶來,等我染好了,給你送過去。”
林芫兒向來勤儉持家,看不得絲毫浪費,就算不用想,也猜得出來由他們父子倆瞎忙活,浪費時間也浪費布。
付禹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林芽兒,幾乎沒多想,直接摘下腰間的簍子,交給林芫兒。
“麻煩你了,我帶桂花糕做謝禮。”
付禹的想法倒很簡單,這樣送一次白娟,拿一次染布,就有兩次機會看到林芽兒。
“行。”
林芫兒接了過去,拉着林芽兒的手說道:“我們出來很久,再不回去,奶要着急了。”
雖然林芽兒不願意回去,對着那幫人的嘴臉,卻也不想留在這裏,和付禹再有任何接觸。
一個陌生男子,無端端對她說這些話,說沒吓到,都是假的。
萬一這個付禹,一時半會沒想清楚,真的上門提親了,而她家為了甩她這個敗壞名聲的包袱,直接給答應了。
難道她還要上演逃婚的戲碼嗎?
兩人挽手,還沒走近院子,就聽到王氏拔尖的嗓音,在那裏罵人:“斷手瘸眼下作的東西,怎麽摔不死你。”
007靠海吃海才怪
林芽兒探頭進去,看到有人跪在地上,王氏手裏拿着藤鞭,邊罵邊打。
跪在地上的人,她以及記得,叫林蓮兒,是二房的。
王氏站在一旁,手裏抱着一個小孩,抿着嘴不說話。
一般各房管各房,就算要求情,也是二房的人去求情,要是她們三房貿然上前,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奶,我們回來了。”
只是林芫兒心地好,連染布的事都接了下來,再幫林蓮兒求求情,也不奇怪。
王氏等了林芫兒一眼,拿着藤鞭走過來,看到大半竹簍的豬草,不但沒有一句誇獎,反而張嘴罵道:“怎麽不是滿的?”
“奶,現在只有一頭母豬和十三只幼崽,割多了煮好吃不完,浪費柴火。”
幼崽是前不久才下的,還在吃奶,其他大豬,在年前已經賣了。
“切了拿去煮。”
王氏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着,然後目光瞟到林芽兒身上,依舊沒好氣的說道:“你也去。”
林芽兒自然不願意在這裏礙着她的眼,跟在林芫兒的屁.股,走進柴房。
豬只吃豬草,沒有其他潲水摻合,長不了多少膘,但眼下人都吃不飽,豬更加不可能吃得好。
“你去把大鍋拿來,架在爐子上。”
林芫兒蹲在地上切好了豬草,指了一下放在一旁,幾乎能炖下一頭小羔羊的大鍋,起身從缸裏舀了水,又到院子打了井水,一同倒入鍋中,然後把拿起火鐮生火。
林芽兒聞到一股熟悉的鹹味,有些不确定的朝着水缸走去,伸手蘸了一下,舔了舔,又鹹又苦。
“這是海水?”
林芽兒驚奇的說着,她還以為這是一個山溝溝小村莊,沒想到,竟然還連着海。
“豬不吃沒味道的東西,鹽貴,大家都用海水摻着。”
林芫兒頭也不擡,牛吃甜豬吃鹹,這是傳下來的老話,至于海水吃了好不好沒人管,只要吃不死就得了。
“我想去看海。”
林芽兒有些激動,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王氏不讓她們在飯桌上吃飽,難道還不知道自己找吃的嗎?
林芫兒不明白她高興什麽,可是看着這兩天芽兒無精打采的,難得有一件事讓她高興,就随她去。
“茉兒跟阿娘到地裏,也差不多回來了,飯後讓她領着你去。”
她重重的點頭,見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走出柴房,看到林蓮兒已經站了起來,臉上挂着淚痕,頭也耷拉着。
水井旁的青石板上,放着一個碗,豁了個大口子。
王氏這會兒也消了消氣,看着林芽兒說道:“把破碗收起來,等鋸碗匠來了,給他看看。”
她聽了,默默把碗收好,蓋上茅草,就進了房間。
要是讓王氏看到她站在一旁無所事事,肯定變着法子找一堆事給她幹。
這倒不是林芽兒偷懶,只是幹活就得大家一起幹,滿大家子只有林嬌蘭手裏捧着一碗鹵毛豆吃得歡快,從不見王氏指使她幹活,這等不公平,林芽兒才不要當冤大頭。
等到林茉兒跟着鄭氏下地回來,她才悄悄把林茉兒拉到邊上,說自己想要去海邊的事。
林家女眷多,男丁也不少,可是地裏刨食的,大多都是女人們的活。
因為林家當家的尚文,林家但凡到了歲數的男丁,都要上書塾,這上書塾要錢啊,所以四兄弟除了林家祖被王氏寵得無法無天以外,其餘三人都到主人家打工掙錢。
一家二十多口的口糧,都是兒媳婦們在地裏刨出來的。
三個兒媳,每人一天在家裏當班兒,打水做飯掃地管着一家老小,其餘兩人就要帶着孩子,在地裏忙着谷子、玉米、番薯、土豆和花生等作物。
有時候累急了,就坐在田埂裏罵娘。
雖然掙錢的掙錢,種地的種地,可是架不住好幾個上書塾,又是交夫子的錢,筆墨宣紙的錢,還平白少了好些勞動力。
林家的日子,過得緊巴巴。
“芽兒姐,你要到那狹兒地做什麽。”
“看看能不能找到吃的。”
林芽兒壓低了聲音,拉過林茉兒說道:“你想想啊,這海裏,要魚有魚,要蟹有蟹,要貝有貝,再怎麽着,也能摸到吃的。”
可是林茉兒卻一副奇怪的表情看着她。
“你真要去?”
“去,肯定要去。”
她用力點頭,已經開始想象豐盛海鮮大餐的場景,可是當林茉兒真的把她帶到所謂的海邊時,她算是看懂了林茉兒先前臉上的糾結。
海還是海,就是小了一點。
有多小,比塘還要小。
不過是浩瀚大海延伸到內陸的一處海角,如果不是林茉兒和她講,她只當這裏不過是一個斷崖水塘。
“喏,你要的海。”
林茉兒站在一旁,這個地方除了挑點海水摻着煮豬食以外,基本上不會來,也沒有什麽好玩的。
林芽兒站在一旁,仔細查看,所站的地面離海面有兩三米的落差,沿着斷崖凸出來的岩石,可是爬下去,海面有幾塊突出水面的大石塊,人可以站穩。
不斷湧上來的海浪拍打着岩石,因為這裏實在是太小了,所以拍打岩石的海浪,一點氣勢都沒有。
別說海鮮大餐,能在岩石縫裏摸一頓牡蛎炒了,就已經很了不起。
“還真是什麽都沒有啊。”
她嘆了一聲,有些失落的轉身,準備回去。
“芽兒姐,阿娘剛才偷偷和我說,爺給的錢還有一些,回來的時候,我們繞路去了鎮上,買了半只燒鴨,藏在籃子裏;等今晚爹和哥哥回來,就可以吃了。”
林茉兒說着,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那今晚的番薯粥,就少吃點。”
林芽兒聽到有燒鴨,忍不住加快了回去的步子,她從不知道自己可以這樣嘴饞,仿佛已經聞到燒鴨的誘.人的香氣。
也許是走得太急,又或者是沒想到小村落裏會有飛馳的馬車,等林芽兒反應過來,伸手去拉林茉兒的時候,林茉兒已經被馬車突出的木轅刮倒,帶出好幾米遠。
“茉兒!”
她驚叫一聲,連忙跑過去抱起撲倒在地上的林茉兒,小心髒撲騰撲騰跳的厲害,恐怖的畫面在腦海裏一幀一幀的閃過。
“醒醒,你說話啊,別吓我。”
林芽兒搖着她說道,雖然也不過是相處了幾天,也不能一點感情都沒有。
她比茉兒大幾歲,鬧着要出來的也是她,要是茉兒出事,她可沒臉回去見鄭氏。
008忽然竄出來的馬車
到底是在村裏摸爬滾打長大的孩子,皮實得很,一般小碰小撞不成問題。
林茉兒很快睜開眼睛,只是擦破了手肘而已,沒有大礙。
“我沒事呢。”
她坐起來,對着林芽兒笑,還扭了扭肩膀,用行動證明。
林芽兒這才癱坐在地上,長長籲了一口氣,想起肇事的馬車,擡頭望過去,馬車已經停了下來,跳下一個馬夫,走到她們跟前看了看,然後折身返回。
她被這樣的舉動氣的火冒三丈,放下林茉兒走上前。
撞了人,不管大事小事,最起碼的道歉少不了。
“你們撞了人知道不,打算裝作沒事兒發生離開嗎,有錢了不起啊,知不知道天子犯法與庶民……”
她只想讨個公道,一句話還沒說完,從馬車裏跳下一個身影。
修長健碩,穿着緊身的束衣,手裏拿着一把劍,看上去似乎很鋒利。
她很沒出息的閉上嘴.巴。
畢竟,要活着才能聽到對方說對不起。
對方只是上下打量着她,也不說話,瘦削的臉龐繃得緊緊,然後一聲不吭,又回到了馬車上。
“诶,想逃逸嗎?”
見對方鑽了進去,她上前一步說道,可是終究不敢太激進,畢竟對方手裏有家夥,這人跡罕見的地方,一刀把她抹了也沒人知道。
林茉兒小跑到她身旁,拉着她的手,壓低聲音說道:“芽兒姐,我們走吧,快走。”
這馬車裏坐的也不知道是何許人,就連趕車的車夫,身上穿的衣裳,都比她們要好上百倍,不消多想也該是權貴之人,得罪不起。
“還沒讨公道呢。”
林芽兒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倔什麽,她當然知道以卵擊石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卻就是不肯離開,非要有個交待才行。
“芽兒姐,算我求你了,快走吧,天要黑了,回去晚了奶又要罵人。”
林茉兒幾乎是哀求的拽着她離開,生怕坐在馬車裏的權貴,下來把她們倆給霍霍了。
那人又從馬車裏跳了下來,徑自朝着她們走去。
林茉兒吓得不敢再說話,摟着她的手,微微發抖。
林芽兒把她護在身後,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還有他手裏的劍,心裏尋思着要是對方起了殺心,能不能逃跑。
“我們趕時間,很抱歉沖撞了二位,這是主子的一點心意,拿去看大夫吧。”
對方說着,朝她攤開手掌,掌心處有兩錠小銀。
她也看不出一錠銀是多少錢,總之是錢拿着就對了。
想到這裏,她一把抓過掌心的兩錠小銀,牽着林茉兒的手,快步往回走,也許那馬車裏的主子,把她們倆當碰瓷的看待吧。
一直走了很遠,兩人才停了下來。
因為太用力,掌心都被錠銀紮痛了。
“這是多少錢啊。”
她拉着林茉兒在角落蹲下,攤開掌心讓她看。
林茉兒也一臉茫然,別說錠銀,就算是銅板子也沒見過多少次。
“這是你應得的,要收好,千萬千萬別讓奶,還有其他房的人知道。”
她說着,把錠銀塞到林茉兒的手裏。
“真的沒傷到?有些傷看不出來的,要是沒及時發現就糟了。”
林芽兒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捏着她的四肢,生怕她受一點點傷。
“真沒事,我就滾了幾圈而已,還比不上我爬樹掏鳥蛋摔下來痛。”
林茉兒一臉沒事人的樣子,剛才也不過是被鈎了衣服,才拖行了幾米,擦傷手肘,并無大礙。
“芽兒姐,這是你要回來的錢,我得分你一半。”
說着,林茉兒把一塊錠銀塞回去給她。
林芽兒也不推托,錢是個好東西,誰知道什麽時候要用到,帶着防身永遠都錯不了。
“茉兒,你知道那是什麽人?”
林茉兒搖搖頭,這是個小村莊,還住不到百戶,祖祖輩輩都是窮人,那些權貴子弟就算想找春游的地方,也不會挑選這裏。
忽然間在羊腸小道竄出來的馬車,實在罕見。
兩人也商量不出結果,把錠銀藏好在裏襯的暗格裏,才往家走去。
腳還沒邁進去,又聽到王氏怒罵的聲音。
林芽兒不免皺起眉頭,這王氏一天不罵人,嘴癢是吧。
她探頭進去,想看看觸了王氏黴頭的人是誰,卻看到鄭氏站在一旁,地上散落了好些菜葉,還有雜物。
“娘。”
林茉兒驚叫一聲跑了過去,林芽兒也跟着跑上前,但是那一聲“娘”,終究是喊不出來。
“小不要臉的,倒是來護着大不要臉的?”
王氏見她們沖了上來,氣焰更是漲了漲,叉着腰罵道。
林芽兒用眼角餘光瞥見其他人都站在一旁看熱鬧,林芫兒好像被打了,蜷在一旁,眼角還有淚痕。
她的血氣,頓時就冒了起來。
“奶,我們做錯什麽了,至于你罵的那麽難聽?”
“去,沒皮沒臉的野種,你也敢問為什麽?”
王氏罵人罵順溜了,從來不忌諱嘴裏吐出來的話有多難聽。
“我是我爹娘生的,我要是野種,我爹是誰生的?”
林芽兒冷笑,她可不比那些被王氏打罵慣了的人,逆來順受,稍有一句話不好聽,她都會頂回去。
“哎呀呀,反了反了,老三媳婦,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閨女,敢這樣和我頂嘴?”
王氏一聽,頓時氣得老臉通紅,伸手揪着林芽兒的衣領,舉起另外一只幹瘦且青筋暴起的手,就要往下打。
鄭氏能讓自己受委屈,也不能看着自己孩子受委屈。
剛才王氏打了芫兒,她“呼啦”的就把案板上的東西全掀了,這會兒王氏要打才從鬼門關走一遭的芽兒,她可不答應。
伸手攔着王氏,拉住林芽兒的胳膊,把她拽到身後,護了起來。
“娘,芽兒還小,你別和她計較。”
“不計較?那還不反了天?”
王氏把眼睛瞪得如銅鈴大,一張癟嘴不停噴出口水,繼續開罵道:“你說說你還不要臉,家裏餓着你了嗎,還藏了燒鴨躲起來吃,這次是被我撞見了,私下看不見的,都不知道偷了多少錢買好東西。”
林茉兒漲紅了臉,抓着林芽兒的胳膊,仰起頭大聲辯解:“這是爺給芽兒姐補身子的錢買的!”
“啪!”
王氏反手,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問你話了嗎?”
林芽兒落水尋死,林家祖結識豬朋狗友,還有林大富給錢買好吃的讓芽兒補身子,這每一件事,都壓.在王氏的心頭上,讓她憋得難受。
林茉兒這話,無疑撞在槍口上。
009誰都不能占她便宜
“我讓你打人!”
林芽兒可忍不了,撸着袖子就要撲上去。
大家都敬着王氏長輩的身份,不管做多過分的事情也慣着,不代表她也要這樣逆來順受。
哪怕頂着不孝的帽子,她也要把這一巴掌還回去。
可是,鄭氏卻攔着她,不讓她上前一步。
她有些不解,畢竟鄭氏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受氣包媳婦,她扭頭,看到鄭氏給她使了一個眼色。
庭院門外,大家陸續回來。
一般說來,男主外女主內,女人不管男人在外面如何工作如何掙錢,男人也不管女人在家裏如何打掃如何做飯。
她們的這些摩擦,不會往大老爺們耳朵裏鑽。
王氏擡頭瞟了一眼門外,猛地往廚房門口石板跑去,迅猛的動作和年紀不相匹配。
林芽兒眼睜睜的看着,王氏沖到石板前,把從鄭氏那裏搜刮出來的燒鴨,塞到一旁看熱鬧的林嬌蘭手中。
林嬌蘭掩蓋不了臉上的欣喜,還不忘擡起眼簾,得意的看了她一眼,捧着燒鴨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林芽兒頓時覺得,好像一桶冷水,兜頭澆了下來。
她不缺這半只燒鴨來解饞,可是這買燒鴨的錢,是爺給她的,是鄭氏繞道鎮裏買的,況且茉兒還心心念念。
如今卻便宜了惡人,這口氣,她可咽不下去。
鄭氏讓茉兒去洗把臉,還對一旁的芫兒使了一個眼色,其他看熱鬧的人,也紛紛散去,誰都不再提起剛才的事。
屋外女眷這一桌,依舊番薯稀粥,連榨油後的油渣子也不見幾塊。
如今是春末,正是草長莺飛的時候,野菜呼啦啦的冒了出來,農村裏的孩子都有一項神奇的技能,那就是一望無垠的雜草堆裏,一眼就辨得出哪些是能吃的野菜。
桌子上的幾碟菜,什麽蘆蒿、枸杞芽、苦菊、苜蓿頭等等,都是山野裏的野菜。
野菜一般口感幹柴,而且帶着苦味,想要弄得好吃,省不得油鹽醬醋還有肉。
可是這碟子裏的野菜,基本上都是清水燙熟,又或者是兩滴豬油幹炒,嚼起來又苦又澀,只能說比豬食好一點。
林芽兒吃了兩口,覺得嗓子發苦,再也咽不下去。
林嬌蘭在一旁見狀,也跟着把碗筷放下:“我不吃了。”
“好端端的,怎麽不吃了?”
王氏擡起頭,對林嬌蘭說話的語氣,輕柔和緩。
“得留着肚子吃好吃的。”
林嬌蘭說着,勾起嘴角,得意的看着林芽兒,她這個小姑子,和她娘一眼,偏心眼偏到冒泡,那麽多個侄女當中,獨獨比較喜歡林芊兒。
大房周氏生了三個孩子,林芊兒是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兒,長得水靈靈的,很是好看。
周氏一直都奢望芊兒以後能托她娘家的關系,找一戶好人家,所以自小就護着芊兒,不讓她幹重活曬太陽,林家的女孩兒當中,就數她最白淨。
“對吧,芊兒。”
林嬌蘭對坐在一旁的林芊兒笑了笑。
林芊兒似乎有些不想理她,只是簡單的點點頭,繼續吃飯。
這一切,都讓林芽兒看在眼裏。
飯後,輪到今天當班兒媳的丫頭洗碗,也就是林蘋兒和林蓮兒兩人。
王氏不忘走到水井旁邊,用腳踢了一下林蓮兒,惡狠狠的罵道:“再摔了碗,我就把你腿給打折了。”
林蓮兒縮了縮脖子,不敢應話。
林芽兒帶着茉兒兩人,在房間裏轉悠了許久,才找到滿意藏錢的地方。
也就是牆裏的一個洞,塞進去以後,再拿磚頭堵住。
“你和姐在房間裏,聽到聲音才出來。”
藏好以後,林芽兒簡單的囑咐了兩句,然後朝着院子外走去,茉兒雖然滿肚子疑問,卻也不敢不聽話,乖乖坐在屋裏的凳子上。
她總覺得,芽兒姐醒來以後,好像有些地方和從前不一樣,以前的芽兒姐,膽子像貓兒一樣小,現在芽兒姐竟然敢和奶對着幹,那是連想都沒想過的事。
林芽兒在院子轉了一圈,瞄準在坐在門外藤椅上的林大富。
“爺,我給你捏捏肩。”
她走上前,乖巧的繞到林大富身後,給他捏肩膀捶手臂。
“芽兒乖,頭上的傷好點了吧。”
林大富對待孫女們,沒有王氏這麽偏心眼,不過也沒有太慈愛。
“好多了,今天還和姐去割了豬草。”
她一邊說着,一邊用眼角餘光到處瞟。
晚飯後,大家要麽坐在院子裏納涼,要麽就走出門外吹風,村裏沒有太多娛樂,基本上都是閑賦的時候,串門說話而已。
在和林大富閑聊了一會以後,她終于看到林嬌蘭拿着凳子,走了出來。
林家祖吃了晚飯,一轉眼腳底抹油給溜到鎮上,找那些豬朋狗友玩鬧去。
因為是小幺兒,所以林大富和王氏對林家祖都格外寵溺,不幹活不做事也沒有太多的苛責,想着等過兩年,給他娶一門媳婦,自然就會收心養性。
“爺,你給娘的錢,還剩一點,娘到鎮裏捎了半只燒鴨回來,我尋思着這是爺的錢,可不能獨食了。”
她說着,故意提高聲音,讓所有人都聽到。
“剛才奶讓小姑放了起來,現在大伯二伯都在,拿出來讓大家嘗嘗,這是爺的心意吶。”
她的東西,既然被人搶了,那麽就算是兩敗俱傷,也不能便宜了惡人。
林嬌蘭手裏拿着板凳,臉上很是難看,她從沒想過,會被人将了一軍。
“芽兒還有這心思,趁着人齊開開葷,家宗,你跟着嬌蘭把那燒鴨給斬了。”
“好。”
林家宗站起來,朝着院子裏走去。
已經到了這個份上,而且燒鴨的事大家都知道的,她也不能矢口否認,跺着腳,一甩袖跟着走了進去。
其他人聞言有肉吃,都走了出來,哪怕只能吃上一口,也令人期待。
“爺,你看,大家多開心啊,這都是托了爺的福氣。”
林芽兒很清楚,盡管王氏再蠻橫歹毒,這屋裏真正能說話的人是林大富。
她的幾句話,把林大富說得心裏甜,笑得小胡子一顫一顫。
很快,林家宗就端着一旁燒鴨出來,還特地炒熱了醬汁淋在上面,香氣令人食指大動。
“都嘗嘗。”
林大富坐在藤椅上沒有動,他都這年紀了,犯不着為了一塊肉和晚輩争。
林嬌蘭臉上的表情已經很是難看,原本屬于她一個人的燒鴨,現在卻要分食給全部人,自己最多也只能搶到兩三塊。
她看準了林家宗特地沒斬塊的半只鴨腿,伸手想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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