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3)

，痛嗎？”

轉頭對林家祖，又換了一種語氣。

這出家庭倫理大戲，林芽兒已經看到失去耐心。

憑心說一句，芽兒只是對芫兒、茉兒、子檀還有鄭氏稍微有些感情，甚至連挂名的親爹林家耀，都沒有任何感情。

眼前的混亂，對她來說，只是一群莫不相幹的人在內讧而已。

唯一覺得有些可惜的，是林子柚。

林家宗被王氏的态度刺痛，因為是最小的弟弟，所以他們都在說服自己，不要和弟弟計較。

所以他們撐起一個家，而弟弟在玩。

時間久了，任何人都會到崩潰的邊緣。

林家宗捏緊拳頭，這個想法，其實在很多人的腦海裏都浮現過，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時機而已。

“我要分家。”

他咬着牙關，堅定的說道。

“你媳婦瘋了，你也瘋了嗎？”

林大富愣了一下，頓時大聲吼道。

這些人，都不把他這個一家之主放在眼裏了，是嗎？

“分家”這兩個字，就好像破土的春筍那樣，在每個人的心中，迅速成長。

Advertisement

林芽兒捏緊了拳頭，她比誰都更加渴望分家，只有這樣，才能光明正大的掙錢，而不被搶走，再也無法忍受王氏那混賬的态度，把她辛苦掙來的錢，肆意搶走。

她擡起頭，看着眼前的人。

如果只有二房的人提出來的話，力量太薄弱，必須要找到支援。

“我也贊成老二的想法，分家吧。”

林家光忽然間站出來，聲音清晰的說着，周氏站在他的身後，眼神堅定。

周氏娘家比較富裕，當初也不知道是瞎了眼還是怎麽，才會嫁到這裏來，做牛做馬這麽多年。

她倆個兒子都成年，女兒也送到了娘家，她在家裏幹家務，男人去外面上工，再靠娘家的幫助，日子可以過得和富足，再也不需要養小叔子和小姑子這兩個廢物。

“你……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林大富的臉色驟變，他以為老二媳婦是因為失去孩子，才會說出這種荒誕的話，但是沒想到大兒子竟然也說這些話。

055她在推波助瀾

“爹，你不用擔心，我們還會贍養你們的，我們四兄弟，輪流贍養。”

林家光淡定的說着，看來這個想法，在他的腦海裏，早就萦繞了多時。

今天，是最佳時機。

“什麽四兄弟，我也要養嗎，我怎麽養，我拿什麽養？”

林家祖揉着被打痛的臉，驚叫道。

他可是很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後攤手問娘要錢，踹在兜裏然後到鎮上溜達，哪裏有好吃的有好玩的，他就湊上去。

忽然間要他承擔養爹娘的責任，太過分了！

林芽兒皺着眉頭，伸手拉過一旁的鄭氏，雖然沒說話，但是使了個眼色給她。

如果不趁着這股氣勢乘勝追擊，下一次再提起分家的事，說不定真的要等到林大富百年以後。

既然上天給了她穿越來到這個陌生地方的機會，她就要好好的利用這個機會創造一番，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每天無所事事的等待。

鄭氏低頭看着她，神色詫異。

她雖然是三個兒媳婦中性格最為潑辣的，卻也是最沒有分家心思的。

面對芽兒暗示，她的內心是遲疑的，雖然她很清楚，三兄弟中，他們三房是最吃虧的，丫頭多能幹活，只有一個兒子上書塾，當家漢子又是老實巴交不會偷懶的人。

而且因為芽兒之前的事，她心裏有多恨，她很清楚。

“我也覺得，分家比較好，已經過不下去了，正如大伯說的那樣，我們會繼續輪流贍養爹娘。”

一直沒有吭聲的林家耀，聽到這話，馬上用力推開鄭氏，沖到最前面，張着嘴“啊，啊”的叫着，努力比劃道：不要分家，我們不想分家，一家人說什麽分家的話，絕對不可以。

因為是啞巴，所以他的感受，一直都被大家忽略。

不管做什麽事，從來沒有人會想起他。

“你們要造反是吧，都沒把我放在眼裏，把我當死了嗎？”

果然，林大富也沒把努力比劃的林家耀放在眼裏，因為生氣，胡子都翹了起來，他轉身走回到藤椅旁，用力的拍着桌子，發出“啪，啪”的聲響。

“除非我死，否則我絕對不會答應，你們這群白眼狼，翅膀硬了就想飛？”

“不分家，就報官，子柚的事，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吳氏見大家的想法和她一致，頓時湧起了無限勇氣。

報官把這個老太婆關進去，或者是分家各自過各的，這兩者之間，非要選擇一個才行。

“老，老伴……”

王氏這會兒才開始慌了起來，從前她是一家之主以外的第二主人，擁有着絕對的把控權，所有人都畏懼她，聽從她，但是如果大家都不再畏懼她，聽從她，那麽她這個老太婆就沒有用處了。

“我，我不要進大牢，我沒有殺人，是子柚他沒有享福的命而已……”

她顫巍巍的說着，伸手去拉着林大富。

事到如今，還說這樣的話，吳氏恨不得馬上沖出去拿扁擔，再把她的頭敲破。

如果今天吳氏因為自作主張，還是林家祖的話，王氏早就把她撕稀巴爛了，還會站在這裏說話嗎？

“你也閉嘴！”

林大富狠狠的瞪了王氏一眼，他就知道這個老婆子這種偏心的做法，遲早要出事。

連這點家務事都幹不好，實在是太沒用了。

“老伴……”

王氏慌了，她平時作威作福全部都仰仗大家對她的容忍還有敬重，如果沒有這兩點，那麽她什麽都不是。

“好好的一個家，被你搞成這樣子，難道你就沒點反省的意思嗎？”

林大富揉着太陽穴，揮揮手說道：“好了，今天大家也沒心思，都散了吧，該吃飯吃飯，該做事做事去。”

其實哪有飯吃，從祠堂回來就發生了這種事情，根本沒有人有心思去做飯。

林芽兒聽了，馬上警惕起來。

這不就是慣用的拖延伎倆嗎，士氣是很重要的，如果不能一鼓作氣勢如虎，很快就會被擊敗，最後潰不成軍。

今天不講清楚，明天根本不用講了。

“二伯娘，我平日素來和子柚弟弟好，我能看一下子柚弟弟嗎？”

她的聲音不大，但是音量卻控制得很好，堂屋裏所有人都聽得見。

“芽兒……”

鄭氏似乎有些明白她的意圖，拉着她的袖子，小聲的叫了一句。

吳氏愣了愣，擡起頭，看着林芽兒。

她平時很不喜歡三房的人，畢竟占着個啞巴的空缺，又窮又酸，不像周氏的娘家那樣有權勢，實在不值得深交。

但是此刻，芽兒說的這些話，她卻只覺得萬般傷感。

有人惦記着子柚，是好事。

“你過來看看吧。”

她柔聲的說着，緊緊抱着的手，才稍微松了一下。

林芽兒走過去，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雖然是血濃于水的親人，可這畢竟是她第一次接觸真正意義上的死人。

灰敗的臉龐，冰冷的觸感，讓人心底發怵。

可是在經過了最初的害怕以後，她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回想起為數不多幾次相處的時光，子柚還小，不懂得大人們之間的間隙和攀比，對誰都笑眯眯的。

每次見着她，都用奶音喊道：“芽兒姐姐。”

好好的一個人，說沒有，就沒有了。

她鼻頭一酸，紅了眼眶。

連忙把頭低下去，不讓人看見她稍稍有些狼狽的模樣。

王氏見她這樣，有些不忍的把頭別過去。

“二伯娘，子柚一定會投到一處好人家的，你不用擔心。”

她由衷的說着。

吳氏不住的點頭，眼淚簌簌落下來。

“子柚弟弟……死的太冤枉了，就這麽一了百了的話，太可惜了。”

她站起來，用只有吳氏能聽到的聲音說着。

也許機會只有一次，她不能放棄，哪怕是有些對不起林子柚，利用了他，也只能說抱歉。

吳氏聽着林芽兒的話，咬緊牙關，抱着林子柚，放到林蘋兒的手裏，轉身朝着外面走去。

林大富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揚了揚手，還沒來得及讓大家都散去，吳氏手裏舉着明晃晃的菜刀，沖了進來，對準王氏，大聲吼道：“今天晚上，要不說清楚，誰都別想走，一命償一命，你這死老太婆，我不會放過你的。”

“救，救命啊……”

王氏喊了一聲，縮着脖子躲到最裏面去。

“你瘋了嗎，把刀放下，成何體統？”

林大富豎起橫眉，對吳氏大聲罵道。

這些混賬們，還真的沒把他放在眼裏，都把他當死了嗎？

056總比現在要好

林家宗興許已經被王氏寵愛四弟的做法，徹底失望了。

既然如今有了這件事作為借口，誰都不想輕易放走。

“分家，今天就分，反正我小兒子也沒有了，以後誰都別想我掙錢給你們花。”

林家祖把話撂下，站在媳婦身邊。

“分呗，分呗，我也煩了，誰家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我也沒心思養白吃飯不幹活的人。”

林家光的性格本來就很滑頭，做每一件事都先計算得失，任何吃虧的行當都甭想讓他出力。

分家這兩個字，挂在嘴邊很久了。

今天，也算是找到機會說出來。

林家祖站在一旁，捂着被打痛的臉。

這大概是從他出生到現在，第一次被家人打。

他臉色很難看，這種混吃混喝的日子，想想就舒坦，如果分家了，以後就沒這種好日子了。

“你們非要把我氣死，才善罷甘休嗎？”

林大富捶着心口，兩只眼睛瞪得大大。

放在以往，大家都敬重他是一家之主，說一不二。

可是今天，也許吳氏手裏的菜刀，讓大家斷了退卻的後路。

周氏給林家光使了個眼色，林家光很會來事兒，先是搬來一張凳子，在堂屋正中間坐下。

他是大哥，說話自然有分量。

“爹，你也別這麽說，顯得我們太不孝了。”

他說着，清了清喉嚨，繼續說道：“這些年來，我們幾兄弟做了什麽，爹你可都是看在眼裏的，辛苦上工，每個月發工錢的時候，過的，可都是你的手。”

這話沒錯，三兄弟幹活，每個月不見一分錢，全部都是林大富拿着。

用林大富的話來說，一家人不藏兩家錢。

可是家裏總有那麽幾個游手好閑的爛人，時間長了，難免心裏會不平衡。

“爹，我們這一房，可是每個月都虧着呢，芊兒自小在她阿婆家待的時間比在家裏待的時間長，沒吃家裏多少米，我和娘子一年到頭來辛勤工作沒停過；至于子松和子柏念書，也不止我這一房有孩子念書。”

林家光一條一條的列着，井然有序。

“爹，你常說，人活一輩子，得為子孫後代着想，可是今天，你看看子柚，這是為子孫後代着想嗎？”

見大哥說完，林家宗也不甘示弱。

反正他這房兒子多，大兒子林子橋已經娶妻生子，而且也跟着出工，會掙錢了。

兩個小兒子，大不了再供幾年，能考上最好，考不上的話，不管是種田還是出工，都能掙錢。

家務事有倆丫頭照料着。

離了誰，日子都過得和和美美。

“爹，大哥說的沒錯，今天這事發生在我身上，你是當家的，要是不為我做主，我就自己做主，好歹怎麽說，我也是我那房當家的。”

他說着，扭頭看了林蘋兒懷中的抱被一眼，眼底閃過一抹痛。

都說老來兒心肝肉。

“子柚的事，不給個說法，我沒完！”

林家宗把話撂下，眼神也變得淩厲起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林芽兒覺得，她已經沒必要再煽動什麽。

不滿在每個人的心裏面，早就發酵得無限大。

只差一把火而已。

“芽兒，你過來。”

鄭氏伸手把她拉到身邊，趁着沒人注意，把她拉到堂屋外面。

初秋的月夜，很是好看。

一輪半月挂在天上，發出冷冷銀輝，吹來的風，也減緩了在堂屋裏面的悶熱。

“你跟娘說，你心裏打着什麽主意？”

面對鄭氏的質問，林芽兒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反問道：“那娘，你又是怎麽想的，現在大伯二伯都在鬧着分家，你想分家嗎？”

這麽重要的事，應該和她爹林家耀商量的。

只是一個啞巴不好表達想法，而且又是極其愚孝的人。

林芽兒真要找他商量，分分鐘被打一頓，然後拎去跪着，好好反省為什麽會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

鄭氏遭到反問，有那麽一會兒愣神。

說句心裏話，誰沒有分家的意思。

三房之中，她只有一個兒子，卻有三個女兒，左右都是吃虧的。

小叔子小姑子是在她嫁過來以後，王氏才生的。

也就相當于平白無故，多了兩個好吃懶做，游手好閑，還不知感恩的便宜兒女。

分了家以後，即便再怎麽困難，咬着牙關，總比現在要好。

但是……

她畢竟嫁做人婦，夫君不願意分家，她怎麽着，也得尊重夫君的意見。

“娘，你就說說，你自己心裏是怎麽想的。”

林芽兒看穿了她心裏的顧慮，逼問道。

“芽兒，其實現在這樣，也沒過得多差。”

鄭氏有些心虛，聲音壓低了不少。

她雖然性格潑辣彪悍，心底卻很好，時常委屈自己，成全別人。

只是這種善良，在林芽兒看來，就是傻冒缺。

“娘，今天子柚的下場，你也看到了？”

林芽兒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拉攏她娘。

鬧分家得齊心協力，少了哪一房，都很難繼續下去。

“姐今年也十四了，過了年以後，奶肯定會張羅給她找婆家，你看奶那樣的人，能給姐找像樣的婆家嗎，指不定給些銀子，就買到山拐拐去。”

說着，林芽兒又添了一句：“可不是每個人都像大姑那樣好命，能找到大姑父那樣的男人。”

“還有我和茉兒，我倆終究只要長大嫁人的，一天不分家，家裏的事就是奶說了算，到時候我寧可一頭撞死，也絕不被她拿去換錢。”

鄭氏這個人，自己受多大的委屈都可以。

卻看不得孩子們受受一點點委屈。

如果王氏敢拿她閨女們去換錢，她就算是拼了命，也要阻止。

“芽兒，你是要分家嗎？”

“可是這家分了以後……”

“分了以後，肯定過得更好。”

林芽兒打斷鄭氏的話，不給她有任何猶豫的機會。

“以後，我和茉兒扯了野三七，摸了田螺，抓了山坑魚，賣的錢都是自己，再也不用都被搶去，吃到小姑的嘴裏。”

芽兒越說越不忿，語氣急促起來。

“娘，你看看茉兒，身上一把一把的骨頭，再看看小姑，那臉吃得像磨盤那麽大。”

“好了，芽兒，你別說了。”

鄭氏如果再不知道她的意思，也不配當人娘親了。

打定主意以後，她折身返回堂屋。

林芽兒心情複雜的跟在身後，雖然“分家”這兩個字，不是她先提出來的，但是她到底也是有了這個心思。

現在，她和另外兩房的人，各自懷着不同的心事，把林大富往絕路上逼。

057已成定局

只不過林芽兒一點都不後悔。

既然沒有人想着給她活路，她自然要為自己找活路。

她跟着走進堂屋，被林子檀一把拉過。

從前的林芽兒，性格腼腆，不愛說話，總是被欺負的對象，大家有什麽事，都不會特地想起她。

可是現在，明顯感覺到，林芽兒與從前不一樣了。

這些，林子檀都看在眼裏。

他雖然平時和妹妹們交流很少，心底卻很關心。

“芽兒，娘和你說什麽了？”

“分家啊。”

也許是同輩的原因，林芽兒對待林子檀的口吻，比較輕松随意。

林子檀聽言，略微皺了皺眉頭，小聲道：“爹不會同意的。”

“他不同意就繼續跟着爺奶住呗，我們娘幾個，不管怎麽樣，都餓不死的。”

她對林子檀說話，就硬氣許多。

生怕林子檀的性格随他爹，也是愚孝的人。

見他不說話，林芽兒的語氣也軟了許多。

“只是分家而已，又不是扔下爺奶不管，我們依舊會給他們養老的，只是不再養着無關緊要的米蟲而已。”

“我知道。”

林子檀點了點頭，伸手重重按在她腦袋上，略帶告誡的說道：“這事，你別出頭，由我來。”

從林大富對待孫子孫女的态度，就能很明顯的看出來。

孫子是用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

孫女在家裏幹家務，年紀到了再嫁個好價錢就行了。

如今林大富在聽到“分家”兩字，早就氣得火冒三丈，如果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孫女也沖上去嚷嚷，肯定第一個拎出來霍霍放血，以儆效尤。

說完，他轉身，走到鄭氏身旁，伸手不動聲色把鄭氏擋在自己身後。

“爺，我爹說話不清楚，我代我爹說，我們也贊同分家。”

“嗚嗚，啊，啊啊啊……”

一旁的林家耀，聽到林子檀這樣說，頓時激動起來，沖上前想要把林子檀抓下去。

但是林子檀已經不小，沒那麽容易被他抓下去。

“爹，你讓我說完。”

林子檀看着林家耀，語氣很堅定。

這些年來，因為爹的愚孝，讓家裏人吃了麽多苦，他都看在眼裏。

芽兒差點兒因為混賬小叔而死掉，當爹的，卻連一句責怪都沒有，反而還有些嗔鄭氏不該和王氏頂嘴。

“爺，你放心，我們只是分家，分完家以後，還是一家人，相互走動。你們的生計，我們會輪流贍養，絕對不推脫，到時候爺和奶想到哪家住，就在哪家住，不想的話，住在老屋也行，會折算成銀子。”

林子檀這話，說的條條是道。

林芽兒在一旁看着，心裏忽然間明白過來。

其實林子檀也有了這個想法，甚至都想好了真的分家的話，要如何實施。

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林大富眯着眼睛，仔細把所有人的臉，都看了一個遍。

“說完了嗎，都說完了吧？”

他看着自己的幾個兒子，旁人都說他有福氣，生了四個兒子，取名光宗耀祖。

可是現在，兒子們都鬧着要分家。

林大富也不傻，知道大家積怨已深，而且大部分怨氣，都因王氏而起。

只是事到如今，已經不是苛責，又或者休掉王氏，就能解決問題。

雛鳥大了，總得要離巢。

這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

“我把你們養大，再給你們娶媳婦，有了婆娘孩子熱炕頭，我和你們娘，就成了包袱了，對吧？”

“也罷，反正我死了以後，也總歸是要分家的，如今也不過是提前幾年而已。”

聽到林大富松了口，林家光和周氏忍不住對視了一眼，眼底有雀躍的火光。

吳氏依舊緊緊抓着菜刀，雙眼瞪着王氏。

王氏被她威脅着，躲在桌子後面，弓着佝偻的身子，不敢動彈，生怕一個小動作，激化了吳氏。

“既然你們要分家，那賬目還是得算清楚。”

林大富的聲音，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幾歲那樣，變得滄桑無力。

他心裏很清楚，就算今天，他以一家之主的身份，把分家這件事給壓下來，也無補于事。

這個念頭，已經在所有人的心裏紮根發芽。

他壓得了一天兩天，壓不了一輩子。

見林大富松了口，捂着臉的林家祖，頓時慌了起來。

他放下手，大步走到林大富面前，高聲問道：“我呢，你問過我的意見沒有，分家了我怎麽辦，他們都成家，我什麽都沒有，以後誰來養我？”

默不作聲的林嬌蘭，此時也不示弱。

她也跑到林大富面前，接着說道：“爹，哥哥們分家了，那我住哪裏，我還沒嫁人，沒有婆家去？”

這兩個好吃懶做的拖油瓶，才是大家不滿的源頭。

直到現在，這兩人也沒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心裏想的都是自己，好處沒了該怎麽辦。

林大富很喜歡自己的小幺兒，只是沒有王氏那般寵得出格。

畢竟，沒有誰會不喜歡老來子。

“你們放心，不會虧了你們的。”

林大富點頭說着。

然後他揮手，讓其餘人都出去，只留下兒子們。

分家這種大事，婦道人家沒資格摻合進來，也輪不到她們摻合進來。

林子檀沒有離開，直挺挺的站在那裏。

“子檀，你也出去。”

林大富看了他一眼說道。

林子檀卻沒有走，神情淡然的說道：“爹說話不方便，我代爹說話。”

略微僵持了一會，林大富便沒有再反對。

林芽兒随着大家走出堂屋，雖然晚上大家都沒有吃飯，可是誰都沒有去做飯的心思，各自回了房。

才關上門，芫兒便有些緊張的開口問道：“娘，分家了以後，我們要怎麽辦？”

分家，就意味着從此以後，大家要分開，各自找地方住，像親戚那樣來往。

林芫兒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也沒法想象，這樣的日子要怎麽過。

“那還不好辦，以後想吃肉就吃肉，想喝湯就喝湯，日子快活賽神仙。”

芽兒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個壓抑到令人發瘋的地方，只要能離開，哪怕從頭開始，摘野菜吃樹皮，她都願意。

倒是鄭氏，臉上始終拂不開擔憂的神色。

“芽兒，你別開心那麽早，咱們這邊，何曾得到過好處？”

鄭氏這話，可一點都不假。

三房就一個兒子，丫頭倒是挺多，又有個啞巴愚孝的爹，不管什麽時候争起來，都覺得底氣不足。

有時候哪怕是争取到了，捧在手心裏還沒有捂熱，就被啞巴爹忙不疊的送回去。

058關于財産的分配

而林子檀大概也知道他爹的秉性，才會借口留下。

否則，依照他爹的性格，說不定談到最後。

家是分了，然後財産兩個哥哥拿走，他就抱着爹娘回來贍養終老。

不是說孝順不好，只是連自己兒女都沒法保全溫飽的前提，還要把最後一塊肉給爹娘加餐，就說不過去了。

這一夜，也不知道談了多久，也不知道有多難談。

娘倆幾個，也無心上床睡覺，都圍着歪桌子坐下，誰也不說話，心裏都暗自焦急等待。

茉兒年紀還小，對分家呀，死人呀之類的是，懵懵懂懂的。

她挽着芽兒的手臂，才坐了一會兒，就如同雞啄米那樣，還沒杵幾下，頭一歪，靠着芽兒的手臂，睡了過去。

“我抱她到床上睡吧。”

林芫兒見狀，站起來，走到茉兒身旁，搖了搖她。

但是茉兒困極了，鼻孔發出一陣輕輕的嗡嗡聲，眼睛倒是無論如何都掙不開。

芫兒見狀，輕聲笑了起來，半抱半攙着，把她弄到床上，然後蓋上被子。

轉身回到裏廳，又對芽兒說道：“你也去睡吧，幹等着也做不了什麽。”

林芽兒自從穿越來到這裏以後，就養成了極其良好的作息規律。

那就是早睡早起。

基本上就是标準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她早就困了，現在只不過是強撐着眼皮而已。

分家是大事，因為家中女眷沒有說話的權力，所以她連旁聽的資格都沒有。

大伯二伯都是耍心眼的好手，林大富和王氏明顯的偏大兒子和小兒子，二兒子又剛剛死了孩子，心裏有愧。

最沒有存在感，就是她那啞巴爹。

一想到處于劣勢，林芽兒的內心，便一陣翻騰。

現在，能做的，也就只是祈求子檀哥在和那些老滑頭談判的時候，能争取多一點點。

哪怕是多一只雞也好啊。

雞……

想到這裏，林芽兒臉色頓時變得更加不好了。

林芽兒，你的偉大理想抱負，就只剩下一只雞了嗎？

“芽兒，你去睡吧，我和芫兒在這裏守着就行了。”

鄭氏看着她，臉色一會兒平靜，一會兒擔憂，最後露出不可思議，十分懊惱的表情，不知道她心裏面在想着什麽。

“娘，我沒事……”

“快去吧。”

芫兒打斷她的話，伸手拽着她往屋裏趕。

“真要分家分成功了，忙的事情可多了，你頂着個黑眼圈也幫不了什麽。”

林芫兒一邊說着，一邊把她趕到房間去。

在她看來，芽兒是妹妹。

即便現在芽兒很能幹，始終還是妹妹，妹妹是需要保護的。

林芽兒被趕回到屋裏，坐在黴味頹敗的床上。

盡管味道不好聞，但是她也習慣了。

忙了一整天，連一粒米都沒進肚子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緊張的原因，她竟然不覺得餓，只是胃裏有些痙攣，讓她感到些許的不舒服。

把放在床頭櫃旁邊的涼水喝盡，她靠在茉兒的身旁，帶着擔憂閉上眼睛。

她在心裏面一遍遍的安慰自己，沒關系。

沒關系的……

哪怕是連一只破碗都分不到，也沒關系的。

只要能分家，辛苦賺來的錢，不用再被搶走，比什麽都值得。

第二天，天還沒亮，養在棚裏的大公雞還沒來得及叫喚，芽兒就睜開了眼睛。

“咕嚕嚕。”

她一股腦爬起來，推了還在熟睡的茉兒一把。

再難談的事，談了一晚上，總該也有點初步的結果。

走出房門，裏廳沒有人。

她來到院子，發現大家都在，圍坐在院子裏，眼眶下一層淡淡的青影，看來雖然有些人不能參與到談判，也未必能安心睡着。

“芽兒，醒了？”

芫兒和蘋兒還有蓮兒幾個人在廚房裏忙活，擡頭見她走了出來，招呼說道：“煮了肉粥，你帶着茉兒洗把臉，過來吃。”

盡管林芽兒心裏面有一千個小問號，此刻也只能壓下來。

在井邊舀了一盆水，直接洗漱起來。

初秋的井水，涼絲絲的，手才剛伸到盆裏，一個激靈，就徹底醒了。

今天院子裏的人，顯得尤為多。

地裏也不去了，書塾也不去了，上工也不去了，一家二十多口人，搬着小凳子，坐在院子裏，手裏拿着碗。

昨天到祠堂裏祭拜的肉條和雞，都斬成了小塊，熬成一大鍋肉粥。

她舀了一碗，裏面的肉可真多，一股肉香味撲面而來。

費了好大得勁，才忍着沒讓口水滴到大鍋裏。

王氏這是轉性子了？平時熬一鍋粥，小半塊巴掌大的肉，都能罵罵咧咧半天。

院子裏有一棵很大的銀杏樹，初秋時節，銀杏樹的葉子轉為金黃色，早上的微風吹過來，葉子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

她掏來一張矮凳，坐在鄭氏旁邊。

剛醒來的時候，滿腦子都是談判的結果。

可是看到一大鍋雞肉加豬肉熬煮的肉粥時，五髒廟裏的饞蟲瞬間占據了所有的理智。

要知道，土雞土豬肉的肉質，還有香味、韌勁，可不是那些飼料養出來能比拟的。

現在芽兒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多吃，快吃，填飽肚子。

“芽兒。”

正大快朵頤，連骨頭都不放過的時候，林子檀走了過來。

林芽兒很是艱難的，才從美味的肉粥中擡起頭來。

思緒也從美食慢慢抽離，對，現在重要的不是碗裏的肉粥，而是談判結果。

“哥，怎麽了？”

大家都埋頭吃粥，沒人理會兩兄妹的交頭接耳。

“爹的心情不好，你這段時間，可別去擾他。”

林子檀小聲說道。

林家耀現在正憋着一肚子的氣，他從未想過要分家，覺得現在挺好，一家人住在一起，和和睦睦的，而且他竟然也從不覺得，自己這一房的妻兒受到委屈。

如今所有人都提出來要分家，連他的親兒子，也坐到了談判桌上。

瞬間便覺得，所有的家人，都背叛了他。

他這般的孝子，自然是不會和爹娘哥嫂置氣，因此所有的不滿，都會發洩到自己的妻兒身上。

林子檀很了解他爹的性格，所以提前告誡芽兒。

“結果是什麽？”

林芽兒才不管林家耀是否有一肚子氣，不能保護娘子的夫君不配為夫君，不能保護兒女的爹不配為爹。

“不太好。”

林子檀苦笑了一下，淡然的說着。

旋即，他又覺得，這些沉重的事情，沒必要讓芽兒承受太多。

于是他伸手，捏了一把芽兒的小臉蛋，笑道：“也不太差。”

059手肘往外拐的爹

這話，讓芽兒的胃口，減了一半都不止。

林家耀就是這樣的人，他心裏只有爹娘，其餘任何人，在他眼裏都是雜草。

即便是自己的妻兒。

也是雜草。

哪怕有一天王氏磕了頭，昏了神志，賞他一個白面饅頭。

林家耀的第一個做法，絕對不是感激吃下去，而是會想盡一切辦法，從自家妻兒嘴裏把續命的包子搶走，連帶着白面饅頭，盡數捧到王氏的面前。

她看着碗裏的肉粥，深呼吸一口氣，繼續努力吃。

反正還有一大鍋，也不知道是不是散夥飯，才會如此豐盛。

既然如此，不吃白不吃，好歹也要把肚子填的圓滾滾，才劃算。

如此想罷，林芽兒連吞了四大碗肉粥，而且還是專挑肉多的舀，一點兒都不客氣。

興許是動作太明顯，王氏坐在林大富身旁，一雙綠豆眼狠狠的在她身上來回刮，非要刮下幾層皮不可。

林芽兒吃飽了，心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