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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然不理會王氏的眼神。

還特地擡起頭,沖着她咪咪笑。

要是王氏有心病,這會兒,準得給氣死。

等到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林大富把碗放下,起身到井邊打水,漱了漱口,然後站在院子中間。

一夜未睡,又涉及到分家這樣的大事。

幾個兒子兒媳步步相逼,誰都不願意耽擱一分一秒。

生生把林大富逼到風燭殘年的地步。

林芽兒看着他憔悴的面容,落寂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忍,把臉別過去。

雖然林大富并不關心孫女們,知道王氏的手段,也從未開口阻止,但是林大富也曾在她受傷的時候,掏出銀子讓鄭氏給她買頓好吃的。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也不想傷害林大富。

只是分家,是勢在必行的事情,哪怕她沒有上前推波助瀾,也會有別人。

早就積下的怨恨,不是她一個人能輕易解決的。

“都吃飽了吧,你們?”

原本還有些窸窸窣窣聲響的院子,頓時安靜下來。

除了“沙沙”的葉子聲,其餘旁的,都沒有了。

“大了,都不中留了,你們要分家,就如你們的願,給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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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富似乎有些氣不順,一句話說完,要停頓許久,似乎在心裏面盤算着草稿。

沒有人不耐煩,也沒有人打斷。

畢竟在他們眼裏,現在林大富依舊是一家之主,最值得敬畏的人。

“只是分家這事,關起門來,在屋裏說的不作數,過幾天,我去找村長,還有裏正,在祠堂做個見證。”

裏正又叫裏長,是除了村長以外,手握實權的基層小吏。

主要負責戶口丁籍,課置農桑,檢查非法,催納賦稅。

既然分了家,那麽戶口丁籍上就改變了,需要裏正到現場确認,然後各自立戶,從此以後農桑稅收,都是按小戶來處置。

大家還是安靜的聽着,誰都沒有說話。

林芽兒擡起頭,悄悄的看着每個人的神情。

雖然他們沒有說話,但是眼底都在等着。

請村長和裏正,到祠堂去公證這事,本該走的流程,大家都知道。

眼下,他們更加關心,家中財産的分割。

林大富也看出了他們的意圖,廢話不多,直入主題。

“家中的財産,昨天晚上也都拿出來盤點過了,現銀和銀票等,先是分作三等分,我和你們娘年紀大了,就留一份,你們的弟弟妹妹還沒娶妻嫁人,得有些錢傍身,一分作二,讓他們各自保管,剩下的一分,你們三兄弟分。”

聽上去,倒是合情合理。

但是周氏卻皺起眉頭,聲音不大不小的說道:“爹,這可不對吧,以後我們幾個,輪流給你和娘養老的,你們還拿一分,那我們還養不養啊?”

事到如今,都快變兩家人了,也沒必要再惺惺作态。

吳氏也不甘示弱,站起來接過話茬子:“爹,昨天你們是怎麽談的,我們這些婦道人家沒資格上桌,我就想問一點,以後小叔子小姑子是跟着爹娘你們一起吃吧,那我們養爹娘的時候,豈不是有一半的飯,都進了他們肚子裏,明明拿了錢,還要我們養,這也說不過去啊。”

林芽兒在一旁,默不作聲。

看來平時不聲不響,一到關鍵時候,心思可都明澄着。

一點兒便宜,也甭想占她們的。

林大富的臉色,越發不好看了。

昨晚說得好好的,今天這幫婆娘們摻合進來,又變卦了。

林家耀聽見哥嫂們都為難爹,于是連忙扭頭看着自己妻兒,狠狠瞪了好幾眼,似乎在說着:誰都不準出聲。

“怎麽着,怎麽着,敢情你們生的早,好處占光了,現在聯合起來,要逼死我是不是?”

林家祖站起來,大聲嚷嚷。

林家雖然家大業不大,也還算有些小錢,否則根本撐不起幾個孫子的書塾錢。

能拿三分之一中的一半,也是不小的數目,足夠他在鎮上裝大爺耍橫好長一段時間,回到家中還有好菜好飯伺候。

他心裏冷笑。

這哥嫂們,還真狠心,打算活活把他逼死是嗎?

“你們這些白眼狼可別忘了,是爹娘操持給你們娶的媳婦,現在分家了,再怎麽着,也得給我留娶媳婦的錢,過分了嗎?”

林家祖說完,仰着頭,用鼻孔看人。

會算計的,不僅是林家祖。

一旁的林嬌蘭,也連忙說道:“我也沒嫁人呢,姑娘家沒嫁人,跟爹娘住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再說,我也得留一份嫁妝。”

兩人的意思很明确,這三分之一的錢,進了他們口袋,誰都甭想讓他們吐出來。

錢是他們自己的,日常花銷得吃家裏的。

“就是,就是,你們的心怎麽可以這麽毒,這是你們的弟弟妹妹啊,他們還小,一沒娶妻二沒嫁人。”

王氏可見不得兩心肝寶貝有絲毫的委屈,連忙護着他們。

她站起來,掃過所有人,撂下狠話道:“你們這是要逼死我,是不是要我跳井給你們看?”

“那你跳啊。”

吳氏冷眼看着,鼻子裏哼了一聲,雙手環抱胸前。

“誰要不跳,誰就是孬種。”

“當家的,你看看,這還是人話嗎?”

王氏當然不會真的跳井,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着。

“既然這個談不攏,那麽就說說,第二個分法吧。”

林大富沉了沉臉色,沒有理會王氏。

談了一個晚上,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套法子,這套不行,那就換下一套。

林子檀聽了,有些無奈的朝着芽兒搖搖頭。

060可怕的愚孝

林芽兒一看,便知道,第二個分法,對三房最吃虧。

“銀子還是三份,家祖和嬌蘭各拿三份之一中的一半,就算做他們的嫁妝彩禮,你們看這行不行?”

這次沒人吱聲。

大概他們也知道,爹娘偏心是出了名的,不給倆小幺兒撈點好處,剩下的,都別想談。

“沒意見了吧,那麽繼續說,剩下的兩份揉在一起,按丁分。”

按丁分的意思就是:大房有三個男丁,二房死了林子柚,剩下四個男丁,而三房只有兩個男丁。

如此一來,即便是勻着分。

芽兒這邊分到的錢,只有吳氏那邊的一半,周氏那邊的三分之二。

而且別看大房比二房少了一份,林芊兒在周氏娘家養着,等于少了張吃飯的嘴,三份錢養四個人,實際上一點都沒吃虧。

二房雖然有兩個丫頭,還有馮氏這個即将臨盆的 兒媳,但是大兒子林子橋并沒有上書塾,可以跟着林家宗出工,事實上也不虧。

三房就可憐一點,兩份錢養六個人。

她皺了皺眉頭,明知道不公平,可是誰都沒提出異議。

林子檀怕她一時沖動,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到時候惹得大家都生氣,于是把手橫在她的面前。

林芽兒只是笑笑,沒有別的動靜。

就算是明擺着吃虧,只要能分家,都沒關系。

以後她掙的錢,能落入自己的口袋,就足夠了。

“這樣分,沒意見吧。”

林大富說完,看着大家。

周氏和吳氏點點頭,不再說什麽。

鄭氏捏緊了拳頭,她知道這樣分發不對,可是又說不出來。

本來家中女眷就沒怎麽被當做人看待,分家的時候,不分給女的,就算鬧到祠堂,族裏長輩們也不認為是什麽大事。

“分完錢以後,就分物什吧,既然分家了,就別住一起了,你們要從這裏搬走。”

林大富說着,目光變得沉骛起來。

別看他老了,就可以任由幾個兒子們拿捏,既然這幾個兒子不把他放在眼裏,他也不能讓他們通通好過。

“這……”

大家有些遲疑。

分家了,自然就不能再住在一起,否則多少會産生矛盾,很大的矛盾。

可是,要搬到哪裏去呢,留着那麽多空房間,想想都覺得可惜。

“村裏還有地,你們分了家,自然村裏也會給你們分地,還有一些荒蕪的破房子,你們要是舍得給錢村長,指座破房子給你們也不是不可能。”

林大富淡然的說道。

雖然不滿,大家都沒有再說什麽。

也許覺得,哪怕是給村裏捐點錢,要一座破房子,也總比在這裏,每天對着王氏的嘴臉要好。

“除了你們各自屋裏頭的東西,是你們的以外,剩下的也都按丁分配,這樣,就沒意見了吧?”

林大富說完,好像生了一場大病那樣,無力的嘆了一聲,然後坐下。

林芽兒捏着的拳頭,松了又捏緊。

分錢的時候,三房就只有別人的一半,分物又是只有別人的一半。

敢情其他都是親生的,她爹是撿來的?

“芽兒姐,這樣不公平吧?”

林茉兒雖然不是很懂,但也知道這樣的分法,完全就是偏袒其他人。

難道男丁要吃飯,女眷就不用吃飯嗎?

“沒關系的。”

芽兒低頭安慰茉兒,見她眉頭緊鎖,于是俯身在她耳邊小聲說道:“我們還會再去溪流摸田螺,還會去野林子摘靈芝,而且再也不用看奶的臉色。”

只要能不看王氏的臉色,還能自己存錢。

哪怕是分不到一分一毫,她都覺得是值得的。

“雞鴨鵝,還有豬什麽的,都要算清楚。”

周氏已經扯下最後的面具,率先站起來,走到雞棚那裏開始清點數量。

“那我去看看其他農具。”

吳氏也站起來,她對這裏已經沒有絲毫的留戀。

林子柚用自己的命來激化分家這件事,她便不能辜負,得想盡辦法,都要争取更多的東西。

“桂枝,你跟我來點一下數。”

吳氏扭頭對一旁的馮氏說道。

林子橋聞言,伸手拉住馮氏,然後自己站起來。

自己坐着享受,讓大腹便便的娘子去幹活,這種混賬的事情,他還做不出來。

吳氏見狀,瞥了馮氏一眼,沒有說話。

做娘的,都偏心自己的兒子,不管兒子做了什麽,都萬般好,不管兒媳做了什麽,都是理所當然。

而且,尤其看不慣兒子對兒媳好。

憑啥啊?

老娘十月懷胎,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才養大的兒子。

就這樣輕易拱手讓給另外一個什麽都沒有付出的女人,明知道阻撓不得,可是心裏面卻憤憤不已。

大多數的婆媳關系,因此都不太好。

鄭氏看着忙碌起來,準備清算物什的其他人,也站起來,說道:“那我也……”

話還沒說完,就被林家耀伸手攔住。

一大早幾個丫頭,忙活煮好的肉粥,他也沒心吃。

只是簡單的扒拉了幾口,還剩大半碗,放在一旁的石板上。

林家耀的臉色很是難看,還夾雜着痛心和失望。

好好的家,就這樣分了。

竟然這樣對待爹娘,難道哥哥嫂嫂們,就不心痛嗎?

他無力阻止哥哥嫂嫂們的行為,但是對于他這邊的人,他可以阻止。

“你要做什麽?”

鄭氏見林家耀攔着她的去路,扭頭問了一句。

自從分家這句話說開以後,除了自己這個啞巴漢子,其他人都很積極。

她也清楚,自己這個啞巴漢子的愚孝,就是那種三伏天脫光衣服靠在床邊讓蚊子咬,大冬天卧在河上融化冰釣魚,為了贍養老母親把自己孩子拿去活埋,活在二十四孝裏面的大孝子。

林家耀打着手語,動作很快:別和他們争,他們是哥哥嫂嫂,這是他們應得的,你這樣做,爹娘會傷心。

鄭氏看着他的手語,頓時心裏一陣委屈。

“不争,不争,林家耀,你要真的有本事,就應該睜開眼睛看看你閨女們,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鄭氏大聲嚷着,不理會他的阻撓,繼續上前。

哪怕是多拿一只碗,一個雞蛋,也是給孩子的。

林家耀見她執意上前,皺了皺眉頭,伸手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往回拽。

他是啞巴不會說話,上工的時候做的都是粗重活,控制不好自己的手勁,因為心急,拽了鄭氏一把。

鄭氏整個人被他拽得雙腳離地,重重摔倒在地上。

“娘!”

茉兒眼尖,喊了一聲,撲了過去。

061留下來贍養爹娘

林芽兒也回過神來,朝着鄭氏跑過去。

“你瘋了是吧,有什麽毛病,竟然打老婆?”

她沖着林家耀狠狠瞪了一眼,毫不留情直接開罵。

如果不是礙于林家耀常年幹體力活,練就了一身腱子肉,她早就一腳踹過去。

打老婆的男人,實在是太窩囊了。

“我……”

林家耀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摔倒在地上的鄭氏,有些不知所措。

他雖然是愚孝,卻也不是脾氣暴躁只知道打老婆的人,否則鄭氏早就不和他過下去了。

“爹,你這是做什麽?”

林子檀和林芫兒也趕了過來,紛紛怒目看着他。

不管是有意無意,這種行為在孩子們看來,都是不可原諒的。

“娘,沒事吧。”

林芽兒擔心的說着,幸好地上不硬,就算是摔了,也只是摔痛,沒有其他傷勢。

“娘沒事。”

鄭氏的聲音有些顫抖,夾雜着憤怒和委屈的哭腔。

她撐着芽兒和茉兒站起來,擡起頭看着林家耀,眼眶紅了一圈。

“你孝順,是大孝子,生怕別人不知道你一顆拳拳之心,反正我兒女們都大了,有沒有你這個爹也沒什麽關系。”

鄭氏說着,咬了咬下唇。

嫁給這樣的男人,受的委屈,也就只有自己才知道。

“家是分定的了,你以為大伯二伯都像你那麽想嗎,既然你這麽孝順,就留在老屋這裏,好好給爹娘養老,我們……我們全部人,并不是非你不可。”

鄭氏說完,抹了一把眼淚,拉着芽兒和茉兒的手,朝前走。

林家耀不想要那些物什,甚至錢財,那是林家耀的事情。

而她,必須要為孩子們着想。

林家裏的所有東西,都是大家這十數年來,一點一點累積起來。

現在她不過是拿回屬于自己的那一份,根本沒有錯,誰都沒有資格指責她絲毫。

一場鬧劇,持續到日落西山,才算進入尾聲。

林芽兒揉着發酸的肩膀,看了看堆在自己,所分配到的物什,扭頭再看看另外兩房,這明顯少了一半不止。

雖然不公平,但是她什麽都沒說。

這些用到蹭亮的物什,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犯不着斤斤計較。

林大富看着兒子們瓜分完所有東西以後,才雙手負在身後,緩緩說道:“我今天去拜托了村長,明天村長會和裏正在祠堂裏,商量族譜的事情。”

他說完這些話以後,就轉身回房間,再也沒出來。

其餘人都沉浸在分到的錢財喜悅當中,并沒有太在意林大富說的話。

只要大家還住在這裏一天,還是要輪班做飯。

今天輪到二房吳氏。

也許是分到了不少東西,吳氏心情還算可以,早早做了飯,卻沒吃兩口,就回房了。

林子柚的屍首還擱在屋裏,一天這家還沒分,都不能下葬。

況且早夭的孩子,是不能進祖墳的,只能随意在後山,找個山溝溝給埋了,從此以後,塵歸塵,土歸土。

鄭氏因為生氣,一整天都沒有正眼看林家耀一下,草草收拾完,就回房間,還把門給反鎖了。

林家耀見狀,苦笑一聲,拉過一旁的林子檀,比劃道:今晚,爹和你睡吧。

林子檀擡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搖搖頭,也回房,把門鎖住。

如此一來,林家耀便有些尴尬了。

芫兒和茉兒也生他的氣,沒理會他,轉身離開。

在孩子們的記憶中,只有娘的身影,從來都沒有爹的。

林家耀只不過是擔了爹的角色,其實并沒有盡到任何義務。

天冷天熱,生病發燒,都是鄭氏在照顧着孩子,而林家耀做得更多的事情,就是經常跑到哥哥嫂嫂那裏,看他們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又或者是經常跑到爺奶那裏奉獻孝心。

現在,欺負娘了,孩子們自然對他沒有好臉色。

裏廳,只剩下他和林芽兒。

林芽兒沒有進房間,可不是覺得林家耀有多可憐,要安慰一下。

對她而言,林家耀幾乎就是陌生人。

還是那種,分分鐘出賣家人的愚蠢陌生人。

她留下來,原因只有一個。

那就是查看分到的東西,有多少。

只要不是白瞎子都能看得出來,屋裏堆積的東西,甚至連個旁邊兩房的一半都不到。

這也沒辦法,林家耀這樣不争不搶的态度,在氣勢上就輸了,一開始大家還會按丁分,可是到後面,幾乎就成了誰搶到,就是誰的。

林家耀左右看了看,神色黯然。

他伸手拍了拍林芽兒的肩膀,比劃道:芽兒,我知道你怪爹,但是爹也是有苦衷的。

芽兒還不是很能看得懂他的手語,不過意思明白了大半。

“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麽用,跟娘說去。”

她的心思都在地上這些物什上,分家以後,就得各靠各的。

一家人六張嘴,錢又少,東西又少。

聽林大富的意思,明天在祠堂那裏,還要拿出一筆錢給村長,才能在村裏再找座破房子,修葺破房子是要花錢的,再添置新的家具器皿,也是要花錢的。

如今,林芽兒滿腦子都是錢,對于林家耀所謂的“苦衷”,絲毫不感興趣。

子檀哥今年要是考上了秀才,也得繼續念書,必須要到舉人,才能被推薦進仕,否則也不會有窮酸秀才的說法。

快入秋了,得給芫兒還有茉兒添新衣裳。

最重要的,還是錢。

她存下的那點銀子,根本不夠花,看來,得想辦法掙錢才行。

林家耀見被忽略了,有些不甘心的又伸手搖了搖林芽兒,繼續比劃道:你從前不是最聽爹的話嗎,你會理解爹的,你娘的事是爹做的不對,但是你爺爺奶奶也上了年紀,這時候分家,就沒人照顧他們了,芽兒從前不是最聽爹的話嗎?

長長的比劃了好久,林芽兒也只是看懂了大半。

“爹,你的意思是,你想留下照顧爺奶?”

她看着林家耀,冷笑一聲說道。

林家耀點了點頭。

“那誰養家……”

林芽兒才剛說出幾個字,很快就自覺閉上嘴巴。

林家耀能提出這個要求,再去問他誰養家這些話,就顯得太可笑了。

“算了,爹你是成年人,你不想走,我們也綁不走你,你要孝順爹娘,沒人敢說你錯,反正我們也長大了,就算沒有你,我們也餓不死,只是這話,你對娘說吧。”

她說着,嘆了一口氣。

如此也好,林家耀的心思不再這裏,就算勉強搬出去一起住,說不定最愛做的事情,就是隔三差五的,把家裏的東西拿去上貢孝敬。

到時候,就真的喝西北風了。

062到祠堂分丁籍

去祠堂分族譜過丁籍,是男人的事,女眷跟不過去。

林芽兒也懶得過去,反正都是案板上的事,鐵釘釘的。

“芽兒姐,這些碗,都豁口子了。”

茉兒蹲在她旁邊,一邊收拾一邊皺着眉頭抱怨。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昨天說是分物什,可是到最後,已經演變成明争暗搶,鄭氏只有一個人,還附帶一個專門用來阻礙的林家耀。

而其他房,那叫一個齊心協議,眼明手快。

“下回吃飯的時候,注意別吃豁口子的地方,等掙了錢,再買新碗。”

芽兒在一旁無奈的說着。

昨天分物什的時候,一開始倒是好好分,可是到了後面,就成了瘋搶。

鄭氏只有自己,還附帶一個手肘朝外的林家耀,哪裏搶得過人家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這個鍋也是漏的。”

茉兒舉起一個炖鍋,朝上看,鍋底隐約看到幾個光亮點。

“到時候鋸碗匠來了,讓他補補。”

芽兒嘆了一聲,事到如今,只能盡力補救了。

“筷子是單數。”

茉兒嚷了一聲,有些賭氣的把東西丢下。

“根本就是沒人要的垃圾嘛,搬到新家去,我還嫌礙地方。”

她嘟囔着,坐在一旁。

一想到即便是最後一次分東西,都還要倍受欺負,她心裏就不高興。

“茉兒,不許這樣說話。”

林芫兒走過來,在她頭上不輕不重的敲了一下。

東西雖然不好,可都是阿娘很努力争取回來的,要不是這會兒連個破碗都沒有。這些嘟囔的話,讓阿娘聽到了,該多傷心。

林子檀從房間裏出來,他換了一身短袖粗布麻衣,和平時那學生的派頭,相差甚遠。

不過白淨的皮膚,沒多少腱子肉的身材,還是出賣了他的本職。

“怎麽樣,還行吧。”

他站在大家面前,叉着腰笑着問道。

鄭氏原本坐在門檻邊上,扭頭見兒子穿成這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一個學生,穿着衣服出去,還不給同窗笑掉大牙?”

都說文人多酸腐,那是因為大多數上書塾念書的人,仗着自己比別人多喝了幾口墨水,多認得幾個字,就看不起地裏刨食的莊稼漢。

還總是說着一些讓人聽不懂,酸裏酸氣的話。

偏偏這些文人,除了嘴皮子有些能耐,其他別的用處都沒有,給把鋤頭都不知道往哪裏刨。

所以,大家很是看不起半桶水,不上不下的文人,取笑酸腐。

但是有本事一路高升,仕途穩健的,就很是敬重,見了面,也會學着作揖喊一聲。

“成績出來之前,都不用去書塾,我也總不能在家坐着等吃。”

林子檀卻絲毫沒有文人包袱,他扭動了一下手腕,繼續說道:“想趁着書塾還沒開的時候,和爹一起,把新屋修葺一番。”

家中只有兩個男丁,粗重活自然落在他們肩膀上。

“去了大半天,應該也差不多要回來了吧。”

林芫兒朝着院子門外看了看。

今天是分家最後一天,照理應該坐下來,吃最後一次團圓飯,否則以後,也許就只有過年過節的時候,才能湊在一起。

但是大家似乎都覺得沒必要這樣假惺惺,于是團圓飯省了下來。

芽兒也朝着門外望過去,看都周氏一個人在忙活。

這才想起,家中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林芊兒也沒有回來看一眼,她仿佛上次一走,就直接和整個林家斷了所有的關系。

這裏不管是死了人 ,還是分了家,對她來說,都不足挂齒。

也許對林芊兒來說,她這一生,最大的污點,就是生在這種貧窮無望的家庭裏。

直到太陽快要落山,一行人才稀稀拉拉的回來。

大家臉上神情各異,隐藏着絲絲欣喜,卻不得不強壓住。

“回來了。”

不直到誰喊了一聲,原本都躲在屋裏的人,“呼啦”一聲,全跑了出來。

林大富坐在井邊喝了一碗涼水,什麽話都沒說,起身往屋裏走去,王氏跟在他身後,一直張嘴巴拉巴拉的說着什麽,但是林大富都沒有理會她。

稍微早一點的時候,大家各自開始做飯。

芽兒和芫兒兩人,在自己屋外的小爐上煮食。

空置出來的廚房,卻是沒人去用。

周氏這會兒,把隐藏的嘴臉全部都露了出來。

“反正分家了,錢分了,物也分了,就各自吃各自的,誰要是不做飯,就別想吃了。”

說完,她自己架起小爐,慢慢煮食。

吳氏恨死了王氏,也厭惡林嬌蘭,聽到周氏這樣說,自然巴不得拍手稱快,架個爐子,也在房門前煮食。

王氏怔了怔,沒想到竟然做得那麽絕情。

要知道,自從兒媳婦過門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動手做過飯,正所謂多年媳婦熬成婆,如果不端着架子,之前的委屈,豈不都白受了?

見兩個媳婦都沒管自己,王氏倒是連老臉都不要了,蹭到三房這裏。

如今分了家,和從前不一樣。

米缸裏的米,都是各自吃各自的。

更何況三房人數多,分到的米卻是最少的。

“芫兒,待會兒淘米的時候,多淘點,算上我和嬌蘭的那份。”

王氏依舊用高高在上的語氣吆喝着,趾高氣揚的樣子。

林芫兒看了她一眼,心裏不滿,昨天分米的時候,都說了按丁分,王氏卻不依不撓,非要給她和林嬌蘭要了一份。

理由是,她辛苦生下這些孩子,沒功勞也有苦勞,而林嬌蘭還沒出嫁,吃食家中,可不能少了份口糧。

硬生生的,給勻了兩份過去。

“行吶,奶,你的米呢?”

林芽兒機靈,見狀,連忙撲到芫兒身邊,攤開手,直白的看着王氏說道。

王氏聽罷,臉色頓時黑了。

“你這是丫頭,這米是誰的,才那麽一天的功夫,就吃裏扒外了?”

“奶可別這麽說,我真要給你和小姑抓米下鍋,才叫吃裏扒外。”

林芽兒依舊不溫不火。

都說了,她是半路冒出來的靈魂,和這裏所有人都沒感情,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像王氏那樣,多次刁難她毒打她的人,如果還有感情的話,那才叫笑話。

“看我不撕爛你這妮子的嘴。”

王氏說着,撸袖就要上前。

芽兒靈敏的躲着,也不把事做死,笑着說道:“我們這六口人才分了兩份糧食,你和小姑可是一人一份,連把米都舍不得抓過來,要不幹脆餓死得了?”

糧食是活命的保證,芽兒可不會輕易交出去。

063開始做打算

“你敢咒我?”

王氏氣得五官扭曲,原本就滿是皺紋的臉,這下更加猙獰了。

她雙手朝前撲,非要抓到林芽兒,給她一頓教訓不可。

芫兒手裏拿着水瓢,看着兩人。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分家的緣故,對于王氏的作惡,也沒有從前那麽怕了,反而是輕輕的笑了笑。

也許她知道,從今以後,再也不用無端受王氏的那些窩囊氣。

“芫兒姐,快下米吧。”

茉兒從一旁冒了出來,小聲提醒道。

下米開煮,飯量是算計好的,到時候王氏就沒法拉着林嬌蘭來蹭一口。

“嗯。”

芫兒笑了起來,連忙到米缸裏抓米。

她們也不是什麽心思歹毒,看着自家親奶奶活活餓死的壞蛋,王氏屋裏頭的米缸裏,有着大把的米。

她們幾個餓死,也輪不到王氏餓死。

王氏追了幾圈,也沒追上芽兒,雙手叉腰在原地喘氣。

“你這短命鬼,遲早有一天,雷公會劈死你這不孝女。”

“奶,時間還早,你現在做飯,等爺回來,就有的吃了。”

林芽兒站在邊上,笑着說,她不信神不信鬼,這種渾話是吓不了她的。

其他房的人,如果說從前還礙着情面幫忙,現在則是徹底各過各的,對于她們的打鬧,連眼皮子都沒擡起來。

最後王氏無法,只能自己做飯。

反正林嬌蘭是不可能自己下廚。

林家耀回來以後,手裏攥着幾張紙。

因為折疊起來,林芽兒瞅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是什麽。

林子檀見她好奇,在她耳邊小聲說道:“那是丁籍的文牒。”

也就是相當于現在的戶口本。

沒有那東西,就成黑戶了。

“你們先吃,我和你們爹說些事。”

鄭氏接過丁籍,轉身對他們說着,然後兩人就進了房間。

芽兒看着他們關門,良久以後才收回目光,想起昨天夜裏,林家耀給她打的手語,便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芽兒,過來吃飯了。”

芫兒招呼道,和茉兒一起,把菜端了進來。

終于不用喝番薯稀粥,而是吃上一頓結實的雜糧飯,桌面的碟子裏,有菜有肉,雖然肉的分量不多,也算是豐盛的一餐。

“好嘞,這就來。”

她把目光收回來,在木桌旁坐下來。

林茉兒伸長脖子,深深的嗅了好幾下,拉長尾音道:“好香啊。”

“香就快點拿碗過來。”

芫兒點着她的額頭,好脾氣的說着。

“哥,要是我們搬到新房子,會搬去哪裏?”

林芽兒關心的問題,都是很現實的。

丁籍都分了,林大富也發話了,說不定明天就要搬。

“有可能是凋空的破房子,有可能只是指了一塊地,要自己建,這得看村長的意思。”

分家這種事情,林子檀雖然沒有親歷過,但是活了十來年,也見過村裏其他人到祠堂分家,多多少少知道一點。

“希望是破房子吧。”

她喃呢的說着,如果是一片空地的話,蓋房子也得花不少錢呢。

“明天,我和茉兒到鎮裏,看能不能找份工……”

她想了想,如此說道。

之前就有這個打算了,只是顧慮在外辛苦掙錢,最後都落入王氏的手裏,覺得心有不甘,于是才一直沒付之行動。

“姑娘家,抛頭露面怎麽行,不許去。”

林子檀沒等她說完,就打斷她的話。

“抛頭露面就不行,下地裏刨食曝曬就沒問題?”

芽兒馬上反駁。

林子檀早就知道她不是善茬,不會說兩句就乖乖聽話。

“你一個姑娘家,跑到外面去,成何體統,再者你和茉兒那麽小,能幹什麽活,人家也不會花錢請兩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肩不能擡手不能挑,這不是給人家添亂嗎。”

林子檀到底是讀書人,說起話來也并非一個勁的态度強硬,也會講一些道理。

“到地裏曝曬就好嗎,那火辣辣的太陽,一天的時間就能把皮曬脫一層,用手都能撕下大塊,快成非洲黑人了。”

“……什麽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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