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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笑了起來。

“你也是一介書生,和我們姑娘家不差什麽。”

“芫兒你這話不對,至少力氣上,還是比你們大一點。”

付禹說着,上前兩步。

也沒經過芽兒同意,直接把她手裏捆紮好的竹子搶了過去,背在肩上。

雖然林芽兒不願意承認,但是她背起來死沉死沉的竹子,到了付禹的肩膀上,的确看上去很輕松。

付禹察覺到芽兒的眼神,稍稍有些得意的沖着她笑,仿佛邀功似的。

對此,林芽兒只能嘆氣。

“那你就背着吧,我去幫茉兒。”

茉兒手裏拿着鐮刀,把芫兒砍下來的竹子拖到一邊,用鐮刀削去枝葉,再砍成小段。

三姐妹倒是分工合作,無縫連接。

“禹哥哥來了,我能不幹活了嗎?”

林茉兒搓着被磨紅的手掌心,撒嬌般的說道。

“不能。”

沒等芽兒說話,林芫兒直接搖頭。

家裏那些雞鴨鵝,現在不過是用繩子拴着腳,不給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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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萬一給栓死了,那麻煩就大了。

在圍欄還沒做好之前,是不許偷懶的。

“呃……”

茉兒皺起小臉,雖然心裏覺得委屈,可是手裏的活,卻沒有停下來。

“我先把這些拿回去,然後來幫忙。”

付禹說完,背着竹子往回走。

芫兒等付禹走遠了以後,才歪着腦袋,奇怪的喃喃道:“好端端的,付禹怎麽來了,還直接撸袖幹活。”

芽兒沒有接話,正埋頭量着長短,把竹子砍成一截一截。

“禹哥哥來了,肯定還帶了好吃的來,我們快點回去吧。”

茉兒還在一旁央求着。

雖然說現在每頓飯,已經沒有王氏瞅着放多少米,可是家中的糧食的确不多,又被林家耀帶走了一部分,剩下的,眼看着怎麽都熬不到下個收獲季節。

所以也不能每頓都是幹飯,番薯粥也是摻着吃。

“芽兒,你沒覺得付禹忽然間和我們走得,有些近了嗎?”

芫兒沒管一旁鬧騰的茉兒,而是看着芽兒問道。

“是嗎,不覺得。”

芽兒繼續裝傻。

“禹哥哥每次來,眼睛都看着芽兒姐。”

都說小孩子機靈,茉兒也不例外。

“诶,是嗎?”

芫兒頓時來了興趣。

“去,別亂說話。”

林芽兒撿起一旁的竹葉,朝茉兒丢過去。

“真的,剛才也是,禹哥哥只管把芽兒姐手裏的竹子接過去,都沒管我們。”

茉兒躲了一下,繼續說道。

“你再胡說,下回我不帶你到鎮上買好吃的。”

芽兒見她還繼續說,只好拿出殺手锏威脅,只要說到好吃的,茉兒就馬上聽話,吱都不吱一聲。

茉兒聽了,連忙伸手把嘴捂住,不敢再亂說話。

林芽兒擡起頭,她倒是不擔心茉兒,反正這小丫頭的心思很單純,說過的話,待會兒就忘記了,不好對付的,是芫兒。

她小心翼翼的擡起頭,果不其然,芫兒眯着眼睛,正用一種懷疑的眼神看着她。

“姐,你別這樣看人,大白天的,怪滲人。”

芽兒想打馬虎眼混過去,可是顯然芫兒沒那麽好對付。

“快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和付禹是什麽時候的事,瞞我們多久了?”

芫兒頗為八卦的湊上來,想要打探一二。

直接被芽兒一句話堵了回去:“茉兒總是亂說話大嘴巴,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姐妹私底下開玩笑就好了,這要是讓其他人知道,給誤會了,豈不是給付家造成麻煩嗎?”

“當真?”

芫兒還是有些不相信,雖然茉兒年紀小,話不能盡信。

但她看到的情形,和茉兒說的差不多。

“那是自然的,我如今名聲狼藉,再多的流言蜚語對我來說不算什麽,可是付禹他家,好歹也是讀書人,要是因此和我牽扯上,可就不好了。”

“不許你這樣說自己。”

林芫兒聽到她這樣說,頓時拉下了臉色。

身為當事人的芽兒,反應都沒有她那麽大。

“還有你,你下回還敢在一旁不清不楚的亂說話,我非要賞你幾大嘴巴子。”

林芫兒說完,側頭看着茉兒。

茉兒甚少看到她這副嚴肅的模樣,連忙點頭,如同搗蒜那樣。

“所以在付禹面前,就不要再說起了,他來這裏,說不定是因為哥呢,畢竟他和哥一樣都是考生,惺惺相惜嘛。”

林芽兒很自然的,把注意力丢到林子檀的身上,這個說法倒是很快就得到了芫兒和茉兒的認可。

付禹沒有上書塾,都是在家裏由他爹教導,卻也足夠了。

很快,付禹折返回來,臉上還是挂着歡愉的笑容。

“等砍完這一些竹子以後,應該就差不多了,我帶了桂花糖糕來,芽兒你最喜歡的。”

付禹一邊說着,一邊走到她的身旁幫忙。

林芽兒好不容才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部往林子檀的身上推,這會兒要是付禹再說些奇怪的話,她的努力就白費了。

“哥也喜歡桂花糖糕,得給他留點。”

“子檀哥不喜歡吃甜的東西。”

茉兒這個超級沒眼見的丫頭,又插了一句。

這讓芽兒恨不得找塊泥巴,把她的嘴給堵住得了。

有了付禹的幫忙,很快就把所需要的竹子砍好,然後大家一起背回去。

鄭氏煮了開水,放在陶罐裏納涼,給孩子們倒上,又把桂花糖糕拿出來,招呼他們過來坐下。

“付禹,咱家也沒什麽好東西,這裏有些雞蛋,拿回去給你爹補補身子。”

她說着,把已經裝好的雞蛋放在一旁。

雞蛋放在手工編織的竹籃子裏,裏面塞了好些剪成寸把長的稻草,蓬蓬松松的,雞蛋裹在裏面,就算是稍微大力一點的碰撞,也不會撞碎。

“那不行,阿耀嫂,我要是拿回去,爹肯定說我不懂事。”

付禹這次來,根本沒給他爹知道,要是拿東西回去,就難以說清楚了。

“還是留給芽兒補身子吧,上次芽兒受傷到現在,應該都沒吃什麽好東西。”

總之,他是句句話,都離不開林芽兒。

069家裏的殘垣斷瓦

鄭氏倒沒多想,只是覺得人家關心自家丫頭而已。

讀書人嘛,到底是更懂一些禮數。

只是付禹這點小心思,林芽兒怎麽會看不穿。

“付禹,付叔叔一個人在家裏,多少不方便,你還是快點回去吧。”

她看着付禹,嘴裏倒是不客氣的吞着桂花糖糕。

反正都拿過來了,人情都欠下了,不吃白不吃。

“爹一個人習慣了,我回去也只是礙着他的眼。”

付禹說着,屁股穩穩當當的坐在那裏,絲毫沒有挪動的意思。

“你在這,也礙眼啊。”

芽兒壓低聲音,看着他有些無奈的說道。

雖然說,堅持是一個好品性,可是用在不對的地方,就讓人很無奈了。

難道之前,在磨坊那裏,她說的話,還不夠清楚?

“芽兒,你這話,真讓我傷心啊。”

付禹雖是這樣說,可是眼底還是晃着笑意,盡露讀書人的謙和。

說實話,林芽兒并不讨厭付禹,在見識了那麽多奇葩以後,只要稍微正常一點的,她都覺得無比順眼,更別說像付禹那樣,願意為她挺身而出,還諸多照顧的男子。

只是不讨厭不代表就是喜歡。

“那就找個地方,可勁兒的傷心吧。”

她說着,站起來,在一處瓦礫找個空位坐下。

好不容易才打消了芫兒她們的懷疑,這要是重新再懷疑上,就很難說清楚了。

她雖然俯身在一個小丫頭的身上,心智卻是很成熟的,對于不喜歡的,也很是幹脆,絲毫沒有養備胎的想法。

付禹被她這麽說,也不惱。

依舊坐在那裏喝着溫水,仿佛只要能看到芽兒,即便是寡淡無味的溫水,喝起來也津津有味。

“付禹,今天的秋試,考的可好?”

鄭氏坐在一旁,手裏一邊用砍刀把竹子破開,一邊問道。

農家裏,家家戶戶都會一些簡單的手工,編織籮筐、圍欄之類的,不是難事。

“還知道呢,十月以後成績會貼榜在鄉公所。”

付禹對此,倒是語氣輕松。

他爹執拗了一輩子的功名,空有一肚子才華,卻時運不濟,只好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付禹的身上。

不過付禹卻看得很開,考上了秀才,再一步步高中自然是好事。

考不上的話,就下地種田,山裏狩獵,水裏捕魚,總有可以活下去的辦法。

“子檀這孩子回來以後,家裏就出了點事,一直都沒問他考得如何。”

鄭氏嘆了一聲,她對孩子們,終究是虧欠了許多。

“子檀兄天資聰穎,年年鄉試的成績都不錯,今年必然可以考上的。”

付禹在一旁笑着說道。

鄉試每年都可以考,而且不限定年齡,下到三歲,只要會握筆寫字,上到八十歲,只要眼睛還看得清,都能去考。

也不知道付禹是不是想着,以後娶了芽兒,鄭氏就是他丈母娘。

所以,兩人相處起來,倒也是其樂融融。

芽兒怎麽會看不透付禹那點兒心思,只是現在采取任何行動,都是過激的,得見步行步,讓付禹徹底明白她的心思,然後死心。

她就不明白了。

在這個十分重視身家清白的朝代,當初不管那歹人是否得逞,在衆人眼裏,林芽兒都是“髒”了的人。

平時相處,多說幾句話,倒也沒問題。

說到談婚論嫁,那是萬萬不可的。

這些事情,目不識丁的人都懂,擱在付禹身上,怎麽就不懂了呢。

吃了桂花糖糕,又喝了溫水。

她起身湊到芫兒身旁,學着編織圍欄架子。

故意忽略還在一旁的付禹。

竹子是好東西,漫山遍野都是,拎着砍刀就能砍幾根回來,破開以後,柔韌有勁,稍微用火燒一下,就能彎出不同的弧度。

再破細一些,削了外面的芽芽和裏面的隔間,就可以編制成不同的竹制用具。

只是竹子的邊緣相當鋒利,稍不留神就在手上割道口子,鮮血淋漓的。

像林芽兒這樣的新手,不給割個幾百下,是學不會的。

但是芫兒坐起來,卻得心應手。

仔細看,芫兒雖然年紀不大,可是雙手卻長滿了老繭,摸上去,突起的小硬包,摸上去沙沙的,就好像蒙了一層砂紙一樣。

芫兒連十五歲都還沒滿,正是愛美的時候,誰不希望自己有雙白白嫩嫩的小手。

芽兒看的不是滋味,伸手想去拿,被芫兒喝住了:“這個你不懂,把竹子破成小條就好了。”

芫兒就是這樣的人,舍不得妹妹們受一點委屈,全部都一個人扛起來。

為了不給芫兒添堵,她蹲在一旁,拿起砍刀,把竹子破開,成一小條一小條的,雞籠鴨籠什麽的,就靠這些竹子了。

“娘,我回來了。”

正努力着,聽到林子檀的聲音。

林芽兒擡起頭,看到林子檀走了過來,左手被一條布綁着,挂在脖子上。

“子檀,你,你這是怎麽回事?”

鄭氏驚叫一聲,連忙撲上前去。

其他人也放下手中的活,紛紛圍了過去。

“小問題,不礙事。”

林子檀倒是一臉輕松,還故意動了幾下左手的手指頭,表示完好無損。

“啊,付禹你也來了?”

他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付禹。

“我去給你叫大夫。”

付禹看着他說道。

兩個人年紀相仿,因為林大富經常拜托付大伯指點讀書的事,所以走得很近,算是有交情。

“不用那麽麻煩,只是脫臼了而已,已經看過大夫了,這幾天不要用力,過些天就好。”

他這話,是對林子檀說,也是對鄭氏說。

“怎麽弄的?”

鄭氏心疼的問道。

“我去請教老師傅怎麽砌磚搭瓦,一個沒留神,給砸了一下。”

林子檀的語氣,甚是輕松。

家裏這堆殘垣斷瓦,終究是需要修葺的,林家耀當孝順兒子去了,也不管一家大小,林子檀身為唯一的男丁,自然是要扛起責任。

鄭氏聽到這裏,鼻頭一酸,扭頭抹着眼淚。

付禹見狀,也不好再留下來,只是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對芽兒眨眨眼,而芽兒回敬他的,是一連串的白眼。

等付禹走了以後,鄭氏壓抑着的情緒,一下子就爆發出來了。

“有他那樣當爹的嗎,什麽事都不幹,名聲倒是賺足了,以後老了,你們誰都不準養他,他不配……”

鄭氏哽咽的說着,大家心裏都有些不好受,紛紛上前安慰。

林芽兒站在一旁,微微皺着眉頭,看着連窗戶都沒有的窗子,只好下定決心那私房錢都吐出來。

070請泥水匠

分家的時候,她們這一房也分了些錢,約莫算着差不多有二百兩。

家中這二百兩銀子,看着多,其實也不多。

一個白面饅頭只需要三個銅板子,一個雜糧窩窩只需要兩個銅板子,一兩銀子就能買好幾百個白面饅頭。

看着似乎錢很經花。

可是在來泰樓,一桌菜二三十兩銀子,卻是尋常事,錢又變得不經花了。

況且如今孤兒寡母的,男人掙了錢,要把一半拿走孝敬爹娘,剩下的還不足以讓一家人撐到下一個月。

基本上就是入不敷出的狀态,每天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錢不斷減少。

所以鄭氏看着破破爛爛的房子,寧可讓孩子們辛苦點,自己一點一點的修葺,也舍不得花錢請匠人。

錢花光了,以後萬一孩子生病了,子檀要念書買筆硯紙墨等,那麽怎麽辦。

尤其是轉秋以後,天氣逐漸涼了,還要到鎮上扯布做棉襖。

過年可是要花錢的。

鄭氏越想越委屈,眼淚大顆大顆的滴下來,吓壞了大家,連忙在一旁安慰。

可是這種安慰,終究治标不治本。

第二天一大早,芽兒也沒等茉兒起床,穿好衣服,就往外走。

“芽兒,你去哪裏?”

芫兒眼尖,一下子就察覺出來了。

大清早的,往外走,肯定是有事。

“我出去轉轉。”

林芽兒回頭,說話的時候,不自覺捏緊了兜裏的錢袋。

之前賣靈芝穿山甲,還有田螺山坑魚,又加上和茉兒吃吃花花,還剩下二十兩銀子左右,她曾經拿出來一部分給鄭氏,可是鄭氏沒要,全都在她這裏。

除了她自己,誰也不知道她身上有多少錢。

鄭氏哪怕過得再困窘,也沒想過去要閨女的辛苦錢。

“去哪轉,反正我也得空,和你一起去轉轉。”

林芫兒身為大姐,這點兒眼尖力還是有的。

被她纏得沒法子,只得明說道:“我估摸着快要下秋雨了,現下屋頂還沒完全修好,廚房也不能用,還有屋裏坑坑窪窪的,再者就是哥也受傷了。”

真等到下雨,到時候一家人就抱着在雨裏看風景了。

“你要去請工匠嗎?”

芫兒直接問道。

“之前我和茉兒也掙了些錢,雖然不多,但是把房屋修好還是可以的。”

“你知道去那裏請工匠嗎?”

芫兒又問道。

“先去鎮裏看看,早些時候我去鎮上,看到有些散工蹲在路邊讨活。”

這是芽兒的打算,她的想法是,但凡是設計到錢財的,寧可遠都不要近,也就是寧可找陌生人到家裏砌牆堆瓦,也不能請親戚熟人。

到時候偷懶磨叽不說,錢財也難以扯親,最後給了錢賣了乖,還要欠下所謂的人情。

“不能到鎮上找啊。”

林芫兒嘆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見她不解,繼續說道:“咱們村子裏也有泥水工匠,就請他們吧。”

“為什麽?”

芽兒顯然是有些不解,能省事為什麽要請鄉裏人,給了錢還要欠人情,遇上嘴碎的,往後多少年,都要多嘴一句:這屋頂不錯吧,我修的,要是沒我……

“芽兒,我知道你想什麽,可是鄉裏鄉親的,有些事哪怕不樂意,也只能這樣做;村裏有工匠,你還到外面請,這不明擺着打他們的臉,斷他們的財路嗎?”

芫兒知道她性格犟,邊說着邊跟着她出門,省的才剛說完,轉身就跑到鎮上去請工匠回來。

“而且呀,他們還會來鬧事,在背後嘀咕,你可以不在乎,可是娘聽了這些話,未必好受;反正都是花錢請人,就當做個順水人情,以後哪裏磕了掉了,再請他們修修補補,容易多了。”

芫兒到底長她幾歲,村裏的人情世故,看的很明白。

她可沒表面上看起來那麽憨。

林芽兒被她說服了,畢竟村子裏多數時間,靠的是各種複雜的人脈關系,和她從前住的小區不一樣,門一關就是自己的世界,住三年都未必知道對門姓什麽。

在這方面,她還得跟着芫兒多多學習。

村裏的工匠們,都是上了年紀的中年人,臉上的褶子手裏的老繭,無一不訴說着生活有多艱難。

他們到了年紀,就會收徒弟,傳授手藝,有的是子承父業,有的是收村裏的小夥。

“老林家的丫頭們,怎麽過來了?”

見她們兩人走過來,蹲在地上咬着樹枝的一個粗布藍衣中年男人擡起頭,沖着她們喊道。

這裏圍着的都是渾身汗津津,散發着汗酸味的臭男人,一般姑娘家是不願意湊上來的。

“昨天我哥跟着學習的老師傅是誰啊?”

林芫兒上前問道。

“曹老頭。”

粗布藍衣頭也沒回,伸手指了指,然後吐掉嘴裏的樹枝,嘿嘿笑道:“白淨的書生也來學這個,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這不,手臂給砸了,又讓倆丫頭來學,省下的這點錢,夠買藥嗎?”

要知道,即便是同村人,也不見得關系有多好。

落井下色,奚落的事情,常有發生。

林芫兒沒管他,朝着所指着的曹老頭走去。

能被林子檀看中,并虛心學習的,不管怎麽說,也比蹲在這裏的大塊頭們要稍微好一點。

曹老頭其實不老,頂多也就是五十開外,只是常年的勞作和曝曬,臉龐黝黑發亮,一道道皺紋深深刻在臉上,像老樹皮一樣。

人也是幹瘦幹瘦的,只是一雙手卻出奇的大,指甲都坳變形了,如同鷹爪一般。

“你們來做什麽?”

曹老頭看着她們倆,眼底帶着些許警惕。

也許是以為,昨天林子檀受傷脫臼,所以來人鬧事讨公道。

曹老頭無兒無女,也死了老伴,只剩下一個小孫子,五六歲的樣子。

所以曹老頭很努力的幹活,為的就是養活小孫子,再攢點錢,希望在死之前,能看到小孫子娶上媳婦,如果這兩個丫頭是來讨錢的話,他是一個镚兒都不會拿出來的。

“聽哥說,你的手藝很好?”

林芽兒上前一步,看着他問道。

會不會幹活的人,有時候只需看一眼就能分辨得出來。

水泥工匠是苦力活,那些白胖腰間有肉的,要麽就是入行不久,要麽就是吃不了苦,只能跟着老師傅打下手而已。

“所以呢。”

曹老頭依舊警惕的看着她,臉上總是擺着一副愁苦的表情。

許多雇主,在挑人幹活的時候,看到他這張苦瓜臉,都會覺得晦氣,即便他手藝很好,也不願意請他,只是苦慣了的曹老頭,怎麽也改變不了自己的表情。

071一分錢一分貨

“想找你去修葺一下屋頂,還有屋牆。”

林芽兒說這些話的時候,同樣板着臉,沒有平時笑嘻嘻的模樣。

畢竟是談生意,嬉皮笑臉的,很容易被人覺得好欺負。

“得看過才能說價錢。”

曹老頭坐在樹頭上,連動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就是田壟頭盡頭那一家,你要是得空,現在就過來看。”

芽兒連一刻鐘都不想拖,秋雨這東西說不準,沒來由的一聲轟雷,就下了。

總不能一家人,大半夜的蜷縮在一旁,淋一夜的秋雨。

一般說來,有活幹了,當然是拍拍屁股,直接跟着主人家去看地形,可是曹老頭卻還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就好像老樹根雕那樣。

“我先把話說在前頭,饷午那半個時辰,還有傍晚那半個時辰,我要回家。”

“你不用回去,包飯。”

芫兒在一旁探頭說道。

去主人家幹活,除了領工錢以外,還會包飯管水,除非是很摳門的才會什麽都不包,但是通常說來都不會省這點兒吃的。

畢竟是手藝活,稍微上點心和粗點心,做出來的質量是完全不能比拟的。

“我要回家。”

曹老頭出奇的倔犟,口氣毋庸置疑。

“行,準你回去,只要不耽誤工期就好。”

林芽兒見狀,也不和他多扯,只要活幹得好就行了,任何奇怪的舉動,都沒關系。

“得,帶路吧。”

曹老頭這才站起來,伸手拍了拍屁股,其實這個舉動是多餘的,他渾身髒兮兮,穿着的衣服也不知道多少天沒換了,拍的那點灰塵,根本不頂事。

“二伢子,小栓兒,走。”

他扭頭對身後的兩個才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喊道,那倆小夥子剛才還跟別人說說笑笑,一股流裏流氣的樣子,一聽到曹老頭叫他們,馬上收斂所有的散漫,跟在身後,乖得像小雞那樣。

林芽兒對這表現很滿意,看來林子檀還是很懂得看人,手藝過不過關其次,就沖着這能耐,就足夠了。

鄭氏一早起來,就沒看到芫兒和芽兒。

要是單單芽兒不見了,自然會着急一番,如果連芫兒也不見了,她反而沒那麽擔心。

畢竟那麽多孩子當中,就數芫兒最讓她放心了。

早上熬的是雜糧豆粥,聽上去名字不錯,其實也就是各種能吃的都丢進去,熬熟加點鹽,再撒把青菜罷了。

這才剛分了家,米缸看上去都是滿的。

可這都是假象,因為這些糧食,要熬到下一年的收成,別說鄭氏,就連芽兒這種根本不懂的人,都看的出來,根本撐不到那時候。

“你們去哪了,一大清早的,也不在家裏幫忙,今天還要繼續做圍欄……”

鄭氏剛撒下青菜,擡起頭看到她們倆姐妹,就沒好氣的說着。

一句話還沒說完,看到芽兒身後跟着的人,剩下的話,就沒再說出來。

芽兒“蹬蹬蹬”上前,站穩以後,對鄭氏說道:“這是曹老頭,村裏的工匠,那兩人是他徒弟。”

村裏也就百來戶人,鄭氏自然知道誰是誰,她奇怪的是,為什麽他們會來這裏,現在家中可沒有多餘的錢修葺房子,否則她也不會讓孩子們整天在後山砍竹子。

“你讓他們來做什麽?”

鄭氏語氣不太好,即便是住爛房子,她也舍不得拿出錢來雇人。

“修葺房子。”

芽兒說着,不等鄭氏開口,壓低聲音,笑着說道:“娘,你別擔心,我存了點錢,應該夠的。”

“可是……”

鄭氏是知道芽兒身上有幾兩銀子,但是她從來都沒想過要從芽兒的兜裏掏錢。

“娘,錢拿來花,才叫做錢,一味的存着,和石頭沒區別。”

盡管摸田螺和抓山坑魚,是很累的事情,但是花起錢來,她是一點兒都不心疼。

“芽兒,你不該操心這種事情,有阿娘在……”

“反正人我叫來了,讓他看過,定了價錢再說吧。”

她用一種毋庸置疑的口吻說着,實在是不能想象,大半夜如果傾盆大雨的時候,一屋子的人要怎麽辦才好。

鄭氏見勸不動,只好由着她去。

家裏女孩兒多,如果不修好的話,始終是隐患。

曹老頭在芫兒的帶領下,裏裏外外,仔仔細細看了個遍,然後伸出兩個指頭,在眼前緩緩,語言簡潔的說道:“二十兩。”

這可不是小數目。

這破屋子再破,經過了芫兒她們幾天的拾掇,也稍微能看下去,如今就只剩下屋頂,橫梁還有廚房的一面牆,院子的籬笆,林家耀在之前,已經做好了。

“太貴了。”

林芫兒下意識的皺起眉頭,在鎮上請人,絕對不需要那麽多錢。

“包工包料,包一年善後。”

曹老頭還是言語簡潔的說着,語氣中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

他這樣耿直不懂得拐彎的性格,讓他時常得罪主人家,很難找到活幹。

大家都本着貪小便宜的心思,能講一分錢價就是白掙了一分錢,卻很少去考慮這種手藝活,本來就是一分錢一分貨。

有的人住房子住了一輩子都沒掉過一粒疙瘩沙,有的人住不到幾年,就暴裂漏水。

“可是,還是太貴了又不是建一棟房子。”

芫兒有些拿不定主意,她并不知道芽兒存了多少錢,不敢擅自同意。

這點修葺,估計不用十天的時間,而她爹出工整整一個月,也才十八兩銀子。

“行就行,不行就算。”

曹老頭似乎也不是那種懂得還價的人,見談不攏,直接調頭就走。

跟在身後的兩個年輕人,二伢子和小栓兒,急的在一旁跺腳,卻也無可奈何。

他們都深知師傅的脾氣,犟的像頭牛,八百匹馬都拉不回來。

因為曹老頭這犟脾氣,已經有月餘沒有開工,哪怕是修個竈臺這種小活都接不下來,如果不是看在他手藝實在了得,兩人也不想跟在他身後學手藝。

這萬一手藝沒學會,直接餓死了怎麽辦。

“包兩年善後,如何?”

林芽兒從鄭氏那邊走過來,見曹老頭要走,于是如此說道。

等曹老頭停下來,她才笑着說道:“你不給講價,必然是對自己的手藝很自信,既然那麽自信,兩年應該沒問題吧。”

曹老頭看着她,一張黝黑皲裂,如同樹皮似的臉,沒有任何表情。

他自然是對自己的手藝百般自信,甚至覺得方圓百裏之內,都沒有對手。

經過他手裏的東西,別說兩年善後,用上二三十年,都不掉渣子的。

072只好賣自己了

“好。”

好一會兒以後,曹老頭才簡單的吐出一個字。

林芽兒點點頭,指了一下身後,說道:“你要是方便的話,今天就動工吧,我怕秋雨不等人。”

“我要帶着人去拉料過來,下午才能動工。”

曹老頭說着,也不管眼前不過是個小女孩,直接伸手到芽兒的面前說道:“先給一半定金,要去買料。”

這樣的如同茅坑裏的臭脾氣,也不怪他哪怕手藝再好,連着一個多月都接不到活。

誰花了錢,都想裝大爺。

誰都不想,花了錢還要看大爺的臉色。

“你等一下。”

林芽兒折身回到屋裏,左左右右搗鼓了許久,才拿出十兩銀子,卻沒有馬上交到曹老頭的手裏

在經歷了那麽多事情以後,她也有了防備之心。

“曹老頭,我們鄰裏鄉親的,誰都躲不開誰,你要是拿了錢跑了,就相當于在村子裏混不下去了。”

十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對林芽兒來說,卻尤其重要。

曹老頭接了過去,眉眼都不擡一下。

“沒有比我更放心的人。”

事到如今,林芽兒也只能賭。

反正不管是曹老頭,還是其他人,都有逃票的可能,也許林子檀看人的眼光不錯,能挑到忠厚老實的泥水匠。

等一行人離開以後,芫兒才有些擔憂的看着芽兒問道:“你哪來那麽多錢,二十兩吶。”

“其實我只剩六兩多而已。”

芽兒擡起頭,露出一抹苦笑。

在來泰樓那裏都是掙了不少錢,可是她花錢起來,也沒什麽節制,和茉兒吃遍了市集大街小巷的各種好吃的。

盡管兩人白天要幫忙家務和田裏農活,晚上還要去摸田螺,因為好吃好喝伺候着,那段時間,不僅沒有瘦,還長了兩斤肉。

早知道會用到那麽多錢,她就節制一些。

“那……”

芫兒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說,如果她有錢的話,肯定會全部拿出來填補。

問題是芫兒實在是太老實了,從來都沒有動過私存的心思,身上連一個镚兒都沒有,想幫也是有心無力。

“剩下的,我來……”

鄭氏走了過來,這原本是大人該操心的事情,如今卻都落在芽兒的身上。

她這個當娘的,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別,我說了我請人的。”

林芽兒站在一旁,歪着腦袋,尋思着還差這三兩多的銀子,怎麽掙回來比較好。

而她如今能想到的,就只有來泰樓。

九叔雖然總是板着面孔,其實對她還是挺好的,也許找他,會有些辦法。

“娘,我出去一趟,不用給我留飯了。”

她是說一不二的性格,決定好的事,當場就要去做,一分一秒都不願耽誤。

鄭氏憂心忡忡的看着她,也知道自己阻撓不了,只得由着她去。

大奎許久不見林芽兒,才在店門外攬客,見她徑自走過來,頓時露出彎彎的眉眼。

“芽兒,怎麽今天只有你一個人來,那小不點兒呢?”

“茉兒在家裏。”

她簡單的答道,便開門見山的說:“九叔在後院嗎?”

“他哪天不在。”

大奎呶了呶嘴,看來九叔平時很嚴格,管他們管的很嚴厲,所以大奎他們即便是心裏面有些許怨氣,也不敢輕易說出來。

畢竟沒有誰,願意一輩子當個端菜、切菜的。

成為掌勺,尤其是來泰樓的掌勺,幾乎是他們所有人的夢想。

能得到來泰樓掌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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