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20)
他這個人,總是一副難以相處的樣子,只有熟悉了以後,才知道他那顆看似鐵硬心腸下的柔軟。
回到家中,她忍着被燙傷的疼痛,把手裏的食盒高高舉起來,笑道:“猜猜,我給你們帶了什麽好東西。”
在這個朝代,鮑魚是名副其實的好東西。
林茉兒就好像嗅覺特別靈敏的小狗,放下手中的活,飛奔過來,湊近食盒,深深的聞了一下,口水瞬間淌下來,來泰樓掌勺大廚的手藝,可不是白搭的。
但是,她沒吃過鮑魚,只覺得香,卻又說不出是什麽香。
“什麽味道呀,好香,肯定很好吃。”
她咬着指頭,兩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食盒,恨不得馬上掀開一飽口福。
芽兒卻沒打開,裏面只有一只鮑魚,還有幾條青菜,說白了根本不夠一個人飽餐一頓,只不過是拿回來嘗嘗味道而已,所以她打算到廚房裏切片,再混着其他菜一起炒。
特地讓大奎多加醬汁,味道不會差。
芫兒倒是看到她肩膀的位置濕漉漉的,于是走上前來,想要伸手想摸一下。
芽兒這個人愛好幹淨,即便是身上穿的衣服打滿了補丁,洗得都發白,卻依舊整整齊齊,絲毫沒有任何的馬虎。
只是,她的手還沒有碰到芽兒的肩膀,芽兒便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濕了,我去換一身衣裳。”
她笑嘻嘻的說着,然後把食盒遞給茉兒,轉身便想往屋裏去。
但是芫兒并不是那麽好糊弄,她一把伸手抓住芽兒的手腕,皺着眉頭問道:“發生什麽事了嗎?”
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按在芽兒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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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燙傷過的人都知道,燙傷的時候,并不覺得痛,即便及時沖了冷水,往後卻會越來越痛,然後還會起水泡,甚至脫皮。
所以芽兒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肩膀。
這更加引起芫兒的注意。
她牢牢的鉗住芽兒的手腕,側身擋住,然後把搖肩膀的衣服稍微掀開一點,看到白嫩嫩的皮肉已經通紅一片。
“到底發生什麽事,你怎麽會受傷的?”
芫兒的聲音有點大,把在廚房的鄭氏吸引了出來。
鄭氏聽到芽兒受傷,連忙擦了擦手上的水,把芽兒拉到屋裏。
在兩人咄咄逼人的眼神下,芽兒只能無奈的掀開肩膀。
臉上卻挂着輕松的笑意。
085上門讨醫藥費
“其實是我的錯,今天端菜的時候沒裝好樣,菜汁給燙了一下。那可是一盤鮑魚,幸好沒罰我工錢,要不把咱家給賣了都賠不起。”
她這俏皮的話沒,能讓兩人臉上緊繃的神色變得輕松起來。
鄭氏看着通紅的皮膚,甚至還有好幾處起了水泡,鼻頭一酸眼淚,眼淚滾滾落下。
她一直覺得虧欠了芽兒,自從芽兒那次落水以後,性情大變,明明是家中的小丫頭,卻一再的撐起整個家,一想到這裏,再對比林家耀,更是恨得不行。
“芽兒,家中不缺那點錢,你給店裏管事的人說說,咱們以後都不去了。”
鄭氏抽泣了鼻子,啞着嗓音說道。
“那不行。”
林芽兒連連搖頭。
她現在在來泰樓,雖然當着小工,但是那裏的人對她都好,還包夥食,吃得不差。
最重要的是,掌勺幫廚們,要是心情好,還會給她講做菜的技巧。
要知道,這些可都是千金難買的,以後她自立門戶,這些手藝可以養活她。
“芽兒,不許犟,聽娘的。”
鄭氏在關鍵時刻,還是很有魄力的,說一不二。
否則,依照林家耀那愚孝的勁頭,早就把小家掏空孝敬二老,哪來幾個孩子吃飽長大。
“娘……”
她見狀,撒嬌般的喊了一句,卻換不來鄭氏的心軟。
“芫兒,明天一大早,我和你跟着芽兒一起去,我還真的就不信,還有哪個掌櫃,揪着一個丫頭不肯放人。”
聽到鄭氏這樣說,芽兒只能在心底嘆氣。
這份小工,可是個香饽饽。
且不說工作辛不辛苦,就說吃的,那都是其他地方無法比拟的。
之前她羸弱幹瘦,整個人除了一個頭明晃晃以外,身上幾乎沒有二兩肉。
在那裏吃了個把月,勉強吃了一些肉回來。
而且,要是遇到心情好,還能打包一些菜肴回來加餐,她幾乎覺得,要是離開了來泰樓,可找不到比這裏還要厚到的地方。
當初,彪爺可是看在九叔的面子上,才收了她。
要是鄭氏帶着芫兒上門,根本不需要彪爺出面,九叔直接就可以攆人了。
“嗯,明天一早就去。”
芫兒看着芽兒肩膀上通紅的皮膚,用力點點頭。
她身為姐姐,卻要眼睜睜看着妹妹去掙錢,還受傷了,簡直不能忍。
看着兩人無視自己,直接商量好,她只好托腮沉默。
她們這樣做,是關心她,所以芽兒說不出一句重話。
在這個陌生的異世界裏,她投生在這個家庭裏,除了親爹實在不靠譜以外,其他人都很好,她舍不得讓他們難過。
“好啦,別說這些了,回來的時候,九叔給了我一些藥,姐,你幫我上藥。”
芽兒說着,把九叔給她的瓶子塞到芫兒的手中。
芫兒這人,有時候就是想得太多,把事兒都想複雜了,給她點事情幹,就不會胡思亂想。
芫兒接過藥瓶子,抿了抿嘴,祥林嫂附體般的叨叨絮絮道:“芽兒,不是我說你,你可得記得你是女兒家,整天跟個刺頭兒一樣。”
“這要是留了印子,以後看你夫君不嫌棄你,給你翻白眼,誰不喜歡搪瓷娃娃了。況且,芽兒,你又曬不黑,留了印子多可惜呀。”
對于她的唠叨,芽兒低頭聽着,不過一般都是左耳進,右耳出。
她現在最為可惜的就是不能再到來泰樓當小工,雖然一個月只有四兩銀子,也總比在家裏好。
雖然能掙錢,但是不能讓家裏人擔心。
只能另謀他活。
入秋以後,天氣漸涼,地裏的活都停了,村裏的人大多都編織一些手工,賣不了多少錢。
開春種地,得等到仲夏才有稻谷收成,這段時間,只能靠存糧和種些瓜果挖些野菜度日,很是煎熬。
晚飯後,芽兒因為受傷,故而特赦不用幹活。
她搬來小凳子,坐在自家籬笆旁。
曹老頭的手藝的确不錯,雖然收費貴了點,為人也不好相處,幹起活來卻是實打實,一點馬虎眼都沒有。
甚至廚房後面排水的溝渠,本不在議價範圍,也修了好長一道,平平整整,還鋪了石板,防止落葉堵塞。
帶回來的鮑魚,被芫兒切片,混着湯汁和茼蒿菜一起炒。
原本略帶澀感的茼蒿菜,在鮮汁的浸泡下,變得別具風味。
茉兒一連吃了好幾碗,把小肚皮都撐圓了。
林子檀在一旁打趣說道:“芽兒,以後有好東西可千萬別帶回來,否則家裏要被茉兒吃垮了。”
茉兒聽到這話,扁了扁嘴,一副快要哭的樣子。
得虧芫兒抱着哄了好久,才給哄好。
她坐在籬笆旁,眯着眼睛揉着酸軟的手臂。
然後,依稀看到林家耀的身影。
朝着這邊走,越來越近。
她不喜歡林家耀。
其實其他人也都不喜歡,不管是作為丈夫還是作為父親,他都沒有盡到任何責任。
更多時候,言笑晏晏的家裏,會因為他的突然出現,而變得沉默起來。
林家耀似乎也知道家裏人不待見他,所以分家以後,除了每個月把一半的工錢拿過來以外,基本上不會來。
今天,不是發工錢的時候呀。
正想着,林家耀已經走近她跟前,停下腳步,臉色不算好看。
芽兒依舊坐在凳子上,沒打算站起來,也沒打算喊人。
反正孝順女兒這一形象,她連假裝都懶得假裝。
林家耀倒是看着她,然後比劃道:你太過分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馬上跟我來,給你奶道歉。
芽兒雖然還不算能全部看懂林家耀的手語,卻也明白大概。
她皺了皺眉頭。
要她跟王氏道歉?
王氏這又是作了什麽妖?
見芽兒不動,林家耀伸手先拉她。
“你想幹嘛?”
她見狀,像兔子一樣,往後竄了好幾步。
王氏恨她恨得牙癢癢的,要是被林家耀抓過去,不死也非得脫身皮。
其他人見這邊有了動靜,其他人都紛紛圍上來。
大家對林家耀頗有意見,盡管還不清楚發生什麽事,都站在芽兒這邊。
“你一來就鬧騰騰的,把芽兒給吓到了。”
鄭氏有些埋怨的瞪了林家耀一眼,不過她到底是傳統的女性,對林家耀再如何的不滿,也不會做出太過分的舉動。
把芽兒給我,我帶她去給娘磕頭認錯。
林家耀比劃着,然後伸手要去抓芽兒。
被林子檀側身擋住。
他對這親爹,怨言不是一般的大。
甚至已經有好久,都沒有叫過他。
“芽兒做錯了什麽,要給奶磕頭認錯,你先說出來,讓我們評評理。”
林子檀怼道。
王氏無理取鬧也不是一次兩次,只有林家耀不厭其煩,每次都聽從。
林家耀繼續比劃道:那天,你們到二哥那裏,芽兒惹着娘了,娘回到家裏,一身的泥濘,洗了澡以後,一直病到現在,也不見好轉。
他越比劃越激動,熊熊火氣。
又比劃道:芽兒這不懂事的孩子,竟然和娘争執,還把娘推倒在地,你們竟然還護着她,是想把她寵得日後無法無天嗎?
“胡說,是奶自己不要臉滾地上,芽兒姐何時推她了?”
茉兒沉不住氣,高聲喊道。
林家耀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舉起手想要打人。
被芫兒擋在身前攔了下來。
“爹,這話可不是茉兒一個人亂說,你要是不信,去二伯娘家問,蘋兒姐和蓮兒姐也看到了。”
林家耀顯然很生氣,根本聽不進去她們的話。
“林家耀,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我不會讓你把芽兒帶走的,回去告訴娘,我們不怕對質,有本事,她就在我們面前,再滾一次。”
因為芽兒被燙傷,鄭氏已經很愧疚,現在看到林家耀的舉動,更是火冒三丈。
086坑娃爹再升級
說着,她雙手用力的推着林家耀,把他推出籬笆外面。
反正從前,他也沒管過孩子們,現在孩子們都長大了,就更加不需要他來管。
只需要回到老屋那裏,繼續當孝子,別再出現他們面前就足夠了。
林家耀被推了個趔趄,看着自己四個子女,都只是站在那裏看着,誰都沒有上前幫他一把。
他眼底閃過一絲失落,在他的心裏,他從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事,也不認為自己沒有盡到做爹的責任。
反而認為,他這樣孝順爹娘。
自己的孩子們,應該看在眼裏,記在心上,然後用行動來孝順他,聽從他。
實在是太失望了。
“滾,馬上給我滾。”
鄭氏大聲的說着。
她要護着芽兒,誰都不能讓芽兒再受到一點兒委屈。
其實林芽兒倒不怕,她只是感到有些厭煩而已,那天王氏抱着肥母雞離開的時候,眼神在她身上狠狠的剜,心裏早就盤算着怎麽對付自己的孫女。
就因為,她當時沒有把雞丢到王氏的懷中。
有生之年,能讓她看到這種奇葩,也不知道該說不幸,還是該說大開眼界。
林家耀被推了幾下,看着大家都把芽兒護在身後,知道今天是沒法帶走芽兒,讓她跪在娘面前磕頭認錯,但是娘病了,需要很多錢。
而這個禍,他堅持認為,是芽兒惹出來的,就必須要承擔責任。
于是他飛快的比劃道:不把芽兒帶走也行,娘看病要錢,我是來這裏拿錢的。
要知道,王氏在老屋裏,躺在床上,把林家耀叫到屋裏,捶着心口,一副将要西去的模樣,說一句話要喘三口氣,哭訴着林芽兒的不孝,又說自己活不長了,滿心遺憾。
她很清楚這個啞巴三兒子,是個孝子,不管她說什麽,都會答應的。
看着跪在地上,一臉誠惶誠恐,恨不得代自己受難的林家耀。
她一雙渾濁的眼珠子轉了轉,說到自己被氣病了,得花錢治,不僅得花錢治,還得花錢養,稍微不慎都有可能死掉。
而這個病,是林芽兒氣出來的,所以得找林芽兒算賬。
林家耀這個愚孝子,聽到娘這樣說,早就分辨不出是非,沖到這裏來要人。
“錢?”
鄭氏冷笑一聲,看着眼前的男人,嫁給他将近二十年,可是此刻,卻陌生的仿佛不認識那樣。
林家耀不管,繼續比劃道:娘的病很重,需要很多錢,我知道家裏還有很多錢,我來這裏只要一百兩,娘的病就可以好了。
整個家裏都不到二百兩,需要撐過整個冬天,還有整個春天,一直到仲夏糧食收成。
而且還有林子檀上書塾的費用,冬天全家人要扯衣服做棉襖,還要留着錢以防孩子們生病之類的。
如今林家耀一來,開口就是一百兩。
這是壓根沒打算讓一家子活下去。
“你瘋了嗎,要是有病,就去村口看大夫,別在這裏發瘋!”
林子檀頓時騰起一股無名之火,捏緊了拳頭,就差沒往林家耀身上砸。
雖然他身子骨看上去沒有幹重活的林家耀結實,但是在身高上,已經有了壓制性的優勢,真的要打起來,也吃不了多少虧。
“子檀,別這樣和你爹說話。”
鄭氏攔住林子檀。
她可不能看着兩父子反目成仇。
林家耀雖然在林大富,王氏還有哥哥們面前唯唯諾諾,但是在自己的小家,卻頗有一家之主的做派。
見林子檀這樣和他說話,他臉上的肉抽搐起來,揮着拳頭就要上前教訓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小子頂撞老子。
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林子檀倒也不怕,梗着脖子就要沖上去。
這兩父子在性格上,倒是有些相似。
“芫兒、芽兒,你們把子檀拉住。”
鄭氏大聲說着,自己上前擋在林家耀面前,幾乎是連拖帶拽的,把林家耀拽到屋裏的房間去。
“砰”的一聲,把門重重甩上。
芽兒合着芫兒和茉兒,才把林子檀給攔下來。
她朝着屋裏看了一眼,裏面并沒有傳出什麽聲響。
但是那不代表沒有争吵。
林家耀是啞巴,凡事都只能用手來比劃,和一個啞巴吵架最沒意思了,感覺就只有自己在吼,吵着吵着,自己就熄火了。
“那天你們去二伯娘家,發生什麽事了?”
林子檀好不容易,才稍微消了消火氣,站在一旁,頹然的問道。
自從這個爹要留在老屋當孝子以後,他就暗自下決心,要保護家人。
卻是,什麽事都不知道。
芫兒自然是不說話的,芽兒的注意力都在屋裏,只有茉兒,連連高聲說道:“我們去看嫂嫂,誰知道奶也來了,臨走的時候,非要抱一只母雞回去,二伯娘不肯,兩人就争了起來,最後母雞飛到芽兒姐身上,奶就非要說,是芽兒姐作梗使壞。”
這丫頭的總結能力,似乎不錯。
“奶一副老虎都能打死的樣子,我才不信她病了,肯定是變着法子來害芽兒姐。”
茉兒說着,呶了呶嘴。
“一百兩,太過分了。”
芫兒也在一旁,喃喃的說着。
對于她們這種,一個月都不花一個镚子的人來說,一百兩簡直不敢想。
“奶這是要逼死我們嗎?”
芫兒說着,咬緊嘴唇,神色難看。
比她神色更加難看的,是林子檀。
他捏着拳頭,沉默了一會以後,大步朝着籬笆外面走去。
這會兒,芽兒回過神來,連忙上前幾步把他緊緊拽住,連聲問道:“哥,你要去哪裏?”
其實不問,也知道林子檀的意圖。
“你不能去爺奶那裏,只會把事情搞得更僵。”
她攔住林子檀,繼續說道:“本來我們這一房就不招待見了,你要是去理論,惹惱了爺奶,指不定奶又吹各種妖風。”
王氏向來對孫女們諸多不滿,各種挑剔,但是對孫子們,倒是挺慈愛。
就算是最不喜歡的三房的林子檀,王氏也沒有表現出過多的厭惡。
她不能因為自己的事情,而讓林子檀去當惹人精。
“她現在是把我們踩在頭上來欺負,今天使喚爹來要一百兩,明天就能使喚爹來要房子。”
林子檀氣不過,恨恨的說着。
“一百兩是氣話,分家的時候,誰不知道我們分了多少錢,奶真的要一百兩,那就是逼我們一家子大冬天挨餓,奶不會這樣做的。”
芽兒寬慰的說着。
盡管在她心裏,根本就不這樣認為。
如果能讓王氏心裏舒坦,才不管誰大冬天挨餓挨冷。
只是這話,現在不能對林子檀說。
“況且爹娘還在屋裏商量着,你興沖沖的跑過去,這不是添亂嗎?”
她的諄諄善誘,讓林子檀逐漸熄了火焰。
而過了不久,屋裏的房門打開,林家耀大步走了出來,連眼角餘光都不啬給孩子們,直接離開。
屋裏,傳來鄭氏的哭聲。
才剛剛放下懸着的心的大家,連忙朝着屋裏跑去。
只見鄭氏坐在床沿邊,一邊哭一邊抹眼淚。
她知道這會讓孩子們擔心,可是卻怎麽都控制不住自己。
“娘,不哭不哭。”
茉兒小,最會撒嬌,直接就撲到鄭氏懷裏,伸手幫她擦眼淚。
“怎麽回事,跟他都說了什麽?”
林芽兒見狀,皺起眉頭,她對那個男人,可喊不出一個“爹”字。
鄭氏傷心了好一陣子,才擡起頭,努力擠出一絲比哭還要難看的笑意。
“家裏的錢,都是備着急用的,子檀書塾的錢也沒交,我不會輕易拿出來的,只是……”
她說着,頓了頓,眼淚又簌簌落下來。
“只是你們爹,以後不再拿錢回家了,要攢着,給你們奶看病。”
087林子檀中了秀才
原本林家耀每個月那九兩銀子,就已經是杯水車薪。
現在連一分錢都沒有,更加不能想象。
雖然家中有幾畝薄田和沙地,只是入秋以後都不适合再種東西。
院子墾了一些地,種了瓜果和蔬菜等等。
看上去似乎自給自足。
卻不盡然。
柴米油鹽醬醋茶,總也不能全部都能從地上種出來。
身上衣裳腳下鞋,哪怕像芫兒那樣心靈手巧,也會是要花錢扯布買線。
尤其是林子檀的書塾錢,這才是開銷的大頭。
就在大家還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的時候,芽兒笑了起來,走到鄭氏跟前,蹲下,拉着她的手說道:“其實也沒那麽糟糕,不管怎麽說,爹今天也沒從我們這裏拿走一兩銀子。”
“可是……”
話雖這麽說。
每個月的九兩銀子,看上去也不是特別多,基本上全部都耗在林子檀的書塾錢和飯錢上,如今少了,就要從家底裏掏,這能掏多久呢。
“娘,雙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爹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雖然說好了每個月拿一半工錢回來,但是時日長了,誰知道會不會變卦。”
總之,林芽兒想要認真講理的話,條條是道,讓人不容反駁。
“反正也不知道能不能長久的錢,就讓他拿去孝敬奶吧。”
她說着,低垂眼簾,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
每次都是這樣,眼看着日子稍微要好轉一點,馬上就打回原形。
“芽兒說得對,娘,你別傷心了。”
林子檀咬着嘴唇,看到家裏這種狀況,妹妹們每天都沒一頓飽飯吃,他在心底漸漸萌生了不要去書塾的心思。
“看來,我在來泰樓的小工,可不能丢呢,怎麽說,每個月都有幾兩銀子,還包吃。”
芽兒眼珠子一轉,不失時機的說着。
且不說掙錢,在來泰樓那裏,機會總比在地裏刨食的多。
說到來泰樓,鄭氏又傷心了,她知道芽兒這話有道理,可以一想到芽兒會因此再受傷,心裏就無比的愧疚。
“過兩天就是放榜的日子,要是哥高中就太好了。”
芫兒忽然間冒出一句,她是見着屋裏的氣氛實在太沉悶了,故意挑一些開心的話題講。
“哥高中以後,我央求九叔下廚,做一些好菜帶回來慶賀。”
芽兒也适時的補充道,雖然九叔看上去兇巴巴的,其實心地善良。
“對啊,子檀,也快放榜了。”
鄭氏擡起頭,看着他,抹了一下眼淚說道。
如今,她可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林子檀的身上。
林子檀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喜歡念書,可是每每念書,總有一種愧疚感,仿佛就像是剝奪了妹妹們該有的安逸和幸福,所有人都在受苦受難,他卻在屋瓦房下念書。
從前還好說,現在這家境,他怎麽可能安心坐在屋瓦房裏。
可是看着大家的笑臉,他不想去書塾的想法,此刻實在沒辦法說出來。
過了三天,到了放榜那一天。
放榜公告,貼在府衙旁邊的公告欄上。
芽兒利用地理位置的便利,告了小半會的假,偷偷溜出去,擠進人群裏看榜。
明明不是她考試,她卻緊張的好像看高考成績單那樣,緊緊攥着拳頭,放在心口的位置。
最近家裏發生了太多的事,必須要有點開心的事,沖沖喜。
她從長長的榜單最後一名,慢慢往上看。
每一個字都不錯過。
榜單前擠滿了人,她瘦小的身子,不停被推搡着。
前來看榜的,有莘莘學子,有家人,還有看熱鬧的,一撥又一撥,絡繹不絕。
為了不被擠出去,她使了個小心眼,用腳勾住公告欄的木闌珊,任憑別人怎麽擠,也擠不掉她。
紅紙榜單并不多,只有三張,而且還沒寫滿名字。
她從底下往上看,看到第一頁,也沒看到林子檀的名字,不由得越來越緊張。
“哥,看到你的名字了。”
忽然間,身後響起一把女聲,有些熟悉,但是一時之間,她聽不出是誰的聲音。
她扭頭朝着後面看。
林芊兒就站在她身後,隔着一個人的距離。
她穿着一件水青綠色的長襦裙,連紮頭發的絲帶也是水青綠色的,襯着她白白淨淨的皮膚,特別水靈靈。
而林子松和林子枰站在林芊兒身旁。
他們都專注着榜單,誰都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哥,你高中了耶,可是沒有我的名字。”
林子枰既為林子松高興,又為自己難過,還不能很明顯的表現出來,只要下一年再努力一把。
林芊兒在芽兒轉頭的時候,才注意到她。
原本打算裝作沒看到,可是實在是太明顯了,根本假裝不了。
所以她彎起嘴角,勾起一絲涼涼的笑意,說道:“芽兒,你怎麽在這裏,給子檀哥看榜嗎?”
“嗯,是。”
林芽兒看着她,眼底多了一分戒備。
林芊兒算她的堂姐,雖然只是大幾個月,但是她從來都沒有把自己和林家的任何人牽連在一起,反而還很看不起林家。
之前還說了那樣的話,她心裏面對林芊兒沒想法,是 不可能的。
也不知道林芊兒有沒有看出她眼底的戒備,依舊笑着,然後伸手指了指紅紙榜單的第一頁,考上的位置,說道:“子檀哥的名字,不是在這裏嗎?”
循着她的指引,芽兒果真找到了林子檀的名字。
一直懸着的心,才算是稍微落了一落。
“今年不錯,家裏有兩人中了秀才。”
林芊兒又笑着說道,然後伸手挽着林子松,用她一貫甜膩而輕柔的語調說道:“既然知道了成績,快些回去和阿婆舅舅報喜吧。”
“嗯!”
林子松重重的點頭,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中了甲元。
倒是一旁的林子枰,臉上的笑,過于牽強。
“那麽,芽兒,咱們回見。”
林芊兒沖着芽兒笑,還揮了揮手,一副感情十分要好的模樣。
芽兒也眯着眼睛,回應一個飽滿的笑意。
兩人心底都各自打着小算盤,她不知道林芊兒的示好代表什麽,畢竟分家之後的那次見面,兩人可是不歡而散,現在卻親昵的如同姐妹一般。
是因為此處人多,所以要表現乖巧讨好的一面,還是另有所圖?
不過芽兒都無心去猜測,她又不是富可敵國的大商賈,也不是良田千畝的富地主,林芊兒這勢利眼的一家子,怎麽可能看得上在來泰樓打小工的她。
更多的,應該只是面子上的客套罷了。
她回頭又看了看榜單上,林子檀的名字,長長籲了一口氣,才努力擠出人群,往來泰樓走去。
雖然告了小假,也不能出來太久。
林子檀中了秀才,可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她手裏還剩有二三兩銀子,到時候買些食材,央着酒樓裏的大廚們,做一桌好菜,讓娘高興高興。
打定主意,她小心翼翼從腰間別着的錢袋子掏出碎銀,一陣惆悵。
要知道她最富的時候,身上可是有二十多兩銀子,走到哪兒都威風凜凜的,哪怕是喝香飲子,也要喝冰的,現在別說香飲子,就是綠豆湯,也要琢磨琢磨。
回到來泰樓,她熟練的拿下圍裙,正準備系上繼續工作,有人朝着她走來,繃着臉色說道:“林芽兒?”
“我是。”
她疑惑的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人,面相很生,不像是經常在後廚裏走動的。
“跟我來。”
說着,那人也不管芽兒到底有沒有答應,徑自轉身朝着後面走去。
她想了想,看着小山堆一樣的瓜果蔬菜,丢下圍裙,跟在身後。
088沈小六爺要見她
雖然幹活很重要,但是聽從領導的指揮更重要。
來泰樓很大,除了樓面以外,後面還有一些供貴客醉酒休息的廂房,不過這些廂房可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進去,沒點兒本事和面子,還真的要不到。
與後廚一牆之隔,是中庭,裏面種着各式好看的花草樹木,貴客們,除了可以在廂房休息,還可以在中庭花前月下,快活自在。
而中庭後面,就是賬房,廊軒,臨水榭等等。
芽兒只是每天刨瓜摘菜的小工,不能随便亂跑,所以對來泰樓的格局,僅僅只是知道,并不清楚。
她跟在那人的身後,穿過中庭,來到後院。
一直在賬房旁邊的房門前,才停下來。
“進去吧,彪爺在等你。”
那人說着,似乎沒有打算一同進去的意思。
“只有我一個人嗎?”
林芽兒看着他問道。
她看着眼前的人,沒有馬上進去。
雖然她看上去又瘦又小,懵懵懂懂好像什麽都不知道,很好騙的小鹌鹑,實際上卻有着穿越而來的靈魂。
一個女兒家家,貿然推門進去,那多危險啊。
但是眼前的人,似乎友善度不夠,連解釋寬慰都懶得。
見她躊躇,不耐煩的又說了一句:“別讓彪爺等。”
她自然知道,小工得罪大老板的下場,有多凄慘。
只好伸手敲了敲門,然後才推開門走進去。
心裏想着,以後是不是要随身帶着小匕首之類的,畢竟不管在哪個朝代,女子的安危,都是很堪憂的事實。
推門進去,令她意外的是,除了彪爺以外,那個被稱作沈小六爺的少年也在。
“彪爺。”
她叫了一聲,低着頭,卻悄悄擡起眼簾,仔細打量着沈小六爺。
他背對着自己坐,穿着一身錦藍色的長衣,領口和寬袖繡着暗紋,披着同樣是錦藍色,卻稍微更加暗色的外褂。
腰間別着環形玉佩,慵懶懶的垂在半空中,黃色的穗子輕輕晃着。
就算是背對着,那份貴氣,也暗藏不住。
那天在雅間裏,她沒有過多的注意。
怎麽會忽然間找上門來,難道是尋仇?
那天打翻了菜,所以興師問罪來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實在太小雞肚腸了。
她可沒錢賠,命就有一條,有本事拿去。
正胡思亂想着,彪爺看着她開口說道的:“林芽兒,你過來。”
她只好上前兩步,答到:“彪爺,你讓芽兒來,有什麽事吩咐嗎?”
“這位是沈小六爺。”
彪爺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自顧的介紹起來。
“沈小六爺好。”
她只得點頭問好,看來真的是找茬上門了。
這位被黑白兩道都給面子的彪爺也要尊稱一聲的貴少爺,才緩緩轉過身來,狹長眸子在她身上仔細打量。
還真的是美少年啊。
她在心裏面啧嘆了一聲,連忙把花癡的那根弦拉回來。
人家都找上門來了,她還有功夫花癡。
“就是她嗎?”
聽着這語氣,這位貴少爺似乎并不太人認得,那天雅間闖禍的人。
“對,就是芽兒,別看她小,幹活很是勤快,也太讨人喜歡。”
其實彪爺因為不知道沈家的少爺怎麽會找上門來,沈家可不是能随便得罪的。
但是彪爺也不是吃素的,既然林芽兒是他店裏的人,就有義務保護。
“那好,彪爺,你出去一下吧,我有話要對她說。”
既然人确定了,沈硯之也不兜圈子。
“沈小六爺,這不太好吧。”
彪爺可沒有聽話離開。
他的顧慮和剛才芽兒的顧慮差不多。
如果芽兒是個小夥子的話,他馬上起身離開,但是芽兒是個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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