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24)

不好吃了,大家的都一樣,三只醬肘子,秋風起晾的幾串臘肉,還有一只桂花木熏鴨和半只鹽焗雞。”

聽上去,可都是肉菜啊。

“這麽多?”

她一陣驚呼,哪怕是一個月的薪水,都買不到這裏随便一只醬肘子。

畢竟是來泰樓的手藝。

“嘿,反正一年也就這一回,快回去吧,剩下的事我來做就行了。”

大奎樂呵呵的說着,揮手讓她快些回家。

畢竟大冬天,白日子短,到了酉時天色就暗了下來。

而且今天一整天的,都灰蒙蒙一片,怕是又要下大雪。

芽兒也不推托,拎起食盒往家的方向走回去。

俗話說,過了臘八就是年。

這一路走回去,路上的攤販少了許多,甚至一些店鋪都直接關門,守着老婆孩子熱炕頭,做生意什麽的,來年再說。

她一路往回走,路上也沒見幾個人。

即便是看到了,大家都低着頭,雙手攏在袖子裏,急匆匆的往前走。

她走着走着,忽然間停了下來,在岔口處,稍稍拐了一下,往吳氏方向走去。

自從上次去看了馮氏和小娃娃以後,這都快三個月了,再也沒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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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鬧了不痛快,加上又不是很熟絡的關系,大家都忙着,即便住得不遠,也甚少有任何來往。

走近吳氏的家宅,比起她家要大許多,房間多、圍牆大、籬笆寬,圈起地來,足足有她家兩倍。

不過這也正常,吳氏家中男丁多,而且林子橋又成家,自然要更多的地方住。

100臘八節的大魚大肉

她走近以後,沒有馬上推門進去,而是站在虛掩的門旁邊,探頭問道:“二伯娘在嗎?”

林蘋兒和林蓮兒兩人在院子裏幹活,聽到芽兒的聲音,蓮兒便跑過去,把虛掩的門打開,答道:“娘在家,你怎麽來了?”

芽兒看着兩人,都穿上了新棉襖,花色還挺好看的。

當初分家的時候,二房因為男丁多,分了不少好東西。

加上林子柚的死,又分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家裏男人不愚孝,上工掙的錢,盡數都交到吳氏手裏。

兩房的生活條件,簡直成了鮮明的對比。

芽兒自然不會自己家還沒吃飽,就拿着閑米到別人家去,來這裏,不過只是為了看望馮氏和小娃娃而已。

“我來看看嫂嫂。”

芽兒說着,縮了縮被凍僵的脖子,已經進了院子裏面。

她擡頭,瞥見屋檐下,挂着一排排的玉米和紅辣椒,角落處還堆着好些冬瓜南瓜,雞棚附近散落着無暇整理的大白菜。

感覺是個豐饒的年。

再也不用看王氏的臉色,所有好吃的,全部都搬到她屋裏去。

“嫂嫂在屋裏,和寶子玩。”

蓮兒答道,然後轉身繼續幹活。

雖然是堂姐妹,可是一點兒都不親昵,更像是普通的鄰裏關系而已。

“好。”

芽兒也沒想着要搞好關系,點了點頭,便朝着馮氏的屋裏走去。

吳氏從另外廚房探出腦袋,見是芽兒來了,眯着眼睛笑。

“怎麽來玩了,早些時候煮了臘八粥,讓蘋兒給你舀一碗。”

不管怎麽說,吳氏都是長輩,有再多的恩怨,都是上一輩人的恩怨,和小輩們沒有關系,所以吳氏對芽兒,倒沒有任何敵意。

“不用了,待會我回家,娘應該也煮了。”

“來伯娘這裏,還能餓着肚子嗎?”

吳氏說着,走出廚房,雙手在身上的圍裙擦了擦,拉過芽兒,把她按坐在椅子上。

從前住在一起的時候,大家兩兩嫌厭,誰都看不慣誰,分開以後,關系卻比從前好了許多。

蓮兒很聽話,舀了滿滿一碗臘八粥,放在芽兒跟前。

紫紅色,摻揉着多種食材的臘八粥,甜甜糯糯的,香氣撲面而來。

既然人家那麽熱情,再拒絕,就顯得有些不夠意思了。

道謝過後,芽兒把食盒放在一旁,低頭吃起臘八粥。

吳氏在一旁笑着看,忽然間扭頭望向身後,聲音略帶責備的說道:“天寒地凍的,你抱着寶子出來做什麽?”

馮氏探了腦袋,抱着懷中的圓滾滾走了出來。

圓滾滾穿着一身新裁的百家衣,還戴了一頂紅色喜慶棉帽子,在娘的懷裏睡得哼哼作響,對外面的事,一概不知。

“我聽到芽兒的聲音了,所以出來看看。”

馮氏笑着說道,抱着寶子在芽兒身旁坐下。

芽兒見着寶子,都顧不及吃了,一個勁的伸手逗,可惜寶子睡意深,哼哧兩句,愣是沒醒過來,扭了一下頭,繼續睡。

“真好看,眉眼像極了子橋哥。”

芽兒由衷的說着,這可不是恭維的話。

圓滾滾聰明,淨挑爹娘好看的地方長,還沒過百日,眉眼就已經長開。

“對,像極了子橋,可好看了。”

吳氏在一旁笑,簡直喜上眉梢,兩只粗糙的手不停的搓着,忍不住又責備道:“快把寶子抱回去,染了風寒可怎麽辦。”

馮氏也有些擔憂,于是抱着寶子起身,回到房間放下以後,才又轉身走出來。

從前馮氏在家裏,并沒有什麽地位,哪怕是快臨盆了,也沒頓好吃的,除了肚子以外,四肢一點肉都沒有,還要幹活。

現在,身子似乎也養好了不少,臉上也肉肉的,比以往好看。

芽兒吃完一碗臘八粥,放下碗,才說道:“二伯娘,我給嫂嫂帶了些東西補身子。”

說着,她把食盒拿到跟前,掀開蘆灰色的絨綿,對站在一旁的蓮兒說道:“你去拿個深口盆兒來。”

蓮兒看着她手中精致的食盒,橼壁上雕刻的花朵和鳥兒,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飛出來,在她身旁萦繞。

愣了愣,才轉身到廚房裏拿盆兒。

吳氏也被這食盒的精致給吸引,看着芽兒一層層打開,裏面更加驚豔。

清冷的空氣,瞬間被香氣四溢的肉香填滿,一旁的蘋兒,更是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腳步朝前邁了邁。

這樣的香,她連聞都沒聞過。

“這……芽兒,你哪來的?”

吳氏詫異的問道,她對于三房家的條件,可是一清二楚的。

“今天是臘八,來泰樓當家掌櫃給我們這些小工都準備了一份,我尋思着,給嫂嫂分點。”

盡管吃了吳氏的臘八粥,芽兒卻沒那麽容易被糖衣炮彈打穿,那麽好吃的肉,拿回家裏可以吃好多天,又不是吃不下,非得分給別人。

所以指名道姓,這是給馮氏的。

蓮兒拿了盆兒出來,也和蘋兒一樣,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兩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食盒裏的肉塊。

芽兒從裏面夾了一只醬肘子,一條臘肉和半只熏鴨,放在盆兒裏。

原本空空的盆兒,瞬間被填滿。

“這是來泰樓的手藝啊。”

盡管大部分人都沒有進去過來泰樓,響當當的名號,都是聽過的。

吳氏在一旁贊嘆道,伸手揪了一塊炖的軟綿綿的肘子肉,咬了一口,然後順手塞到身旁蓮兒的嘴裏。

“真香,同樣是肘子,大廚子做出來的味道,就是不一樣。”

吳氏一邊說着,一邊吮着手指上的醬汁。

“醬肘子好,可以給嫂嫂下奶。”

芽兒看着幾個人,瞬間好像饕餮附身,擔心這好吃的,還沒到馮氏的嘴裏,就先到她們肚子裏,于是不放心,又叮咛了一句。

“嗯,給桂枝留着。”

吳氏點頭附和着,之所以這樣說,可不是疼愛馮氏,而是疼愛大孫子。

夾完以後,芽兒連忙蓋上蓋子,如同大奎所說的,這要是透了風,涼了,就不好吃了。

一旁的蓮兒見她把蓋子蓋上,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滿腹惆悵的嘆道:“我們只有一只醬肘子,食盒裏還有兩只。”

言下之意,就是沒有平分。

可是芽兒也沒說過,要平分食盒裏的肉啊。

要不是念着馮氏曾經對她好,別說肉,她連湯汁都不願意分出去。

“胡說什麽呢。”

吳氏頓時變了臉色,在蓮兒肩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丢臉的東西。

蓮兒自知說錯話,都是被這肉香迷糊了腦袋,她縮了縮脖子,退到後面去,不敢再說話。

芽兒也只當做是沒聽到,把絨綿裹在食盒上,笑道:“娘還等着我回去呢,我先走了。”

“诶,好。”

吳氏點點頭,忽而又好像想到了什麽,高聲喊道:“你剛才說來泰樓,就是說你在來泰樓打小工啊。”

“嗯。”

她聽到吳氏這樣問,想了想,然後才點頭。

盡管大家都說,女兒家出去抛頭露面不好,可是她都抛頭露面了好幾個月,也沒見哪裏不好。

“工錢多麽?”

吳氏看着她問道。

“不多,四兩銀子,不過包餐。”

“幹活兒累不?”

“天下間哪有不累的活兒。”

芽兒笑着回答,開始在心裏琢磨,吳氏這是有想法了?

“年後要不你替我問問,還要人不?”

吳氏躊躇了一下,如此說道。

有工錢有飯吃,還能往家裏帶肉,這是再好不過了。

“年後我問問。”

芽兒并沒有馬上給出一個明确的答複,招不招人是當家掌櫃說了算,她只是一個小工,可做不了這個住。

“好嘞,那你上點心?”

吳氏聽罷,且當做芽兒已經答應,頓時臉上笑開了花兒,也沒有注意到比起她倆個女兒,芽兒手上道道紅紅的口子,有多觸目驚心。

101到付禹家去

對林芽兒來說,一天的辛勤幹活,最開心的事情,就是能看到家人的笑臉。

尤其是打開食盒那一刻,茉兒幾乎要掉下來的眼珠子。

她咬着芽兒的手臂,可憐兮兮的說道:“我求你了,芽兒姐,我真的求求你了,你讓我也到來泰樓打小工吧,這樣下一年,我們就有兩個食盒了。”

來泰樓再怎麽缺人,也不會缺一個十歲的小丫頭。

況且連芽兒自己,都是在九叔的關系下,才混進去的。

再說,芽兒可是打算,等土豆和番茄收成以後,就不在來泰樓繼續當小工。

“你有這搖我的閑工夫,還不如多吃兩塊,待會她們吃完,就沒你瘋了。”

芽兒笑着說道。

茉兒一聽,嗷叫一聲,連忙端起碗,狼吞虎咽起來。

芽兒嘗了嘗,心知這是當家掌櫃特地讓人秘制,給員工的福利,平時在酒樓裏的員工餐,也沒這個滋味。

真是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誤吞了舌頭。

酒足飯飽後,芫兒把剩下的仔細收起來,放在小甕裏,蓋上蓋子。

幸而現在天氣冷,擱外頭就是天然的冰箱,哪怕放很久也不會壞。

鄭氏從小甕裏,夾出一條臘肉,又夾了幾塊熏鴨,盤放在大碗裏,然後再倒扣一個小碗,扭頭對打着飽嗝的芽兒說道:“來,你給送一趟。”

“送去哪兒?”

本來就不是很多,給了二房不少,又開懷的吃了一頓,剩下的也不夠幾頓了,還要往外送?

“給你付伯伯送過去,你和子檀一起去吧。”

鄭氏一副不容拒絕的口吻。

其實鄭氏的想法,倒是很簡單的,付禹和林子檀兩人都考上了秀才,以後要多走動,兩兩可以有照應,而且付禹也經常到家裏送糕點,于情于理,都該還人情。

“姐和哥去就好了。”

一聽到是去付禹家,芽兒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付禹那狼子野心,在她面前表露無遺,這番前去,免不了又是一頓誤會。

“這是你帶回來的肉,自然你去送,芫兒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快去!”

鄭氏一副毋庸置疑的口吻,把大碗放入手提籃中,不由分說直接塞給她。

家裏人不知道她和付禹之間的那點事,只道她這樣磨蹭,實在是太失禮了。

“走吧。”

林子檀起身,在門口拿了一把傘,握在手裏,已經走出了門外。

今天這暗沉沉的樣子,怕是要下大雪。

雖然說天冷,雪落在身上稍微拍一下就能拍掉。

可是挂在頭發上,衣服上,或多或少,一段路走下來,總也會沾濕。

尤其是一片雪花鑽進脖子裏,那一瞬間的徹骨冰涼,滋味可不好受。

林子檀身為男子,并沒有這麽嬌慣,拿傘是給芽兒準備的。

“是……”

芽兒苦瓜幹着一張臉,跟在林子檀身後,出了門。

從他們家,到付禹家,有那麽一段距離。

一路上,兩兄妹都有些寡言。

林子檀很少和家裏的妹妹們說話,盡管是親兄妹,到底還是有些拘謹和距離感,這是古代禮儀教條,不像姐妹間可以嬉鬧滾成一團。

甚至于連親兄妹單獨共處一室,也不是一件能讓全部人接受的事。

“我去找了一番,沒什麽适合的活。”

林子檀率先開口說道。

語氣中,甚至還帶點抱歉的意味。

想到小妹都出去掙錢,他身為大哥卻還在家裏混吃等喝,心裏就十分不好受。

本來活兒就不是那麽好找,還要指明和文書有關,那就更加難了,況且開春以後,學堂開課,就不能再幹活。

哪個東家都不願意請這樣的短工,還不容易熟悉上手就跑,這敢情是貼錢白幹活。

“沒合适的就算了呗,反正開春以後,你也要上學堂。”

芽兒對這種事情不執着,原本好的工作就是可遇不可求。

如果當初,她沒有摸田螺到來泰樓那裏賣,也不會認識九叔,更不可能到來泰樓當小工。

這一切,冥冥中都是有安排的。

“上學堂要錢,鎮上的學堂,比村裏的書塾要貴很多。”

林子檀說着,忍不住皺起眉頭。

他不知道其他花着家裏錢的人是怎麽樣的想法,但是對他而言,簡直分分鐘都無法忍受。

“上學堂要錢是正常,你若是半途而廢,就不是花錢,而是浪費錢。”

芽兒教訓人的話,向來都有理有據,讓人反駁不得。

就算是飽讀詩書的林子檀,也只有俯首聽話的份。

當大雪落下時,他們兩人也到了付禹家門前。

這是芽兒第一次到付禹家。

其實付禹家不算太窮,好歹爹也是個秀才,肚子裏有貨真價實的墨水,村裏人想要寫書信或者是村長需要起草文書等等,都會來這裏給他拿捏主意。

自然也是有報酬的。

只是家中少個女人操持,所以院子裏裏外外看上去都很破落,而且很淩亂,門前上次的積雪還留着沒有鏟掉。

進進出出的腳印,髒乎乎的,全留在上面。

林子檀上前敲門,很快院子裏就響起了腳步聲,然後木門“吱呀——”一聲打開。

付禹看到芽兒,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你們怎麽來了?”

芽兒沒有說話,林子檀又是寡言的人。

稍稍停頓了兩秒鐘,芽兒覺得再沒人吱聲的話,氣氛會變得很尴尬,只要開口說道:“娘讓我和哥捎些東西過來。”

“快進來吧,外面冷。”

付禹眯着眼睛,笑成一條線,退後一步,讓出位置來。

院子外面髒亂,院子裏面,也好不到哪裏去。

兩個大老爺們,能自己弄食,沒餓死就很不錯了,其他的,還真的不能強求太多。

“付大伯在屋裏吧。”

林子檀走了進來,關了傘,随口問了一句。

“這不快到年關了嗎,村長讓我爹拟一篇開年致辭,正在燈下苦索着呢。”

每年開年,村長都會召集村民,在廣闊的曬谷場,洋洋灑灑的說上一番話,以顯示自己村長的地位。

不過肚裏墨水不足,所以起草什麽的,都有求于人。

而且認字也不多,所以付大伯在賣弄文章的同時,還要讓村長看得懂,村民聽得懂,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也多虧了村長,送了一些白菜和蘿蔔,能吃上一段時間。”

付禹笑着說,然後推開屋裏的門,招呼兩人進去。

“打擾了。”

林子檀走進去,說了一聲,芽兒跟在身後。

付大伯坐在桌子旁,昏黃的煤油燈靠的很近,仿佛再近一點,能把他鬓間的頭發燒着。

他擡起頭,看了林子檀一眼,點了點頭,然後目光落在林子檀身後芽兒身上,不動聲色的皺了一下眉頭,什麽話都沒說,繼續低頭苦思。

芽兒是何等敏銳的人,對于付大伯那一下稍縱即逝的皺眉,早就捕捉到了。

家裏人為了保護她,對于那件事,是閉口不提。

而她每天奔波于家裏和來泰樓之間,很少和鄰裏婦人打交道,更沒時間去談什麽八卦。

這不代表,那件事就已經過去。

女子失節,可大可小。

別說村裏那些長舌婦們,其實男人們也會私下議論,然後再報以一個不屑的眼神。

“先坐下,我給你們倒茶。”

付禹說着,轉身朝着外面廚房走去。

“倒茶”這兩個字很尋常,可是放在這小村落裏,就顯得很新鮮。

連吃飽飯都成問題,哪裏還有閑錢買茶葉這種消食不頂肚子的樹葉子,藏在家裏裝上等人。

也就只有付家,還能仗着秀才的頭銜傲氣,用果腹的糧食錢裏,勻出來一些,買點下等茶碎,用來招待客人。

“芽兒的東家送了些過節的臘肉,娘讓我捎些過來。”

林子檀說着,讓芽兒把竹籃子放在桌面上。

付大伯只是擡起頭,輕呼呼的看了一眼,沒有吭聲,繼續低頭。

102好學位是要搶的

都不說話,氣氛就顯得有些詭異了。

付大伯到底也是讀書人,這樣晾着客人的做法,實在不妥。

“聽阿禹說,你也考上了?”

“除了我,還有本家的大哥也考上了。”

林子檀話語裏,透露着謙遜。

“今年村裏有三人考上,你們林家就中了兩枚,可算是祖上庇蔭。”

付大伯點頭說着。

不管是誰,對讀書人,都有一種客氣。

芽兒就這樣被晾在一旁,她倒是無所謂,坐在一旁,四下看了看,屋裏收拾的還算可以,但卻感覺不到任何生活上的氣息。

就好像有種旅館的感覺,只在這裏住上幾天就走人的錯覺。

要知道她家,雖然也沒什麽值錢的行當,卻有許多小玩意兒。

比如茉兒的草編螞蚱和風筝,都挂在牆上,芫兒平時閑來無事,縫繡的小玩意兒也放在櫃子頂部。

鄭氏收拾家裏,心情好的時候,會拿個高腰瓶,灌些水,插上幾支新開的臘梅。

一些不值錢的玩意兒罷了,卻有着家的感覺。

在這裏,什麽都沒有。

甚至連櫃子上的一個酒瓶,肉眼都能看出積了厚厚的一層灰,也沒人去打理。

“茶來了,小心燙。”

付禹端着茶盤子進來,上面擱着茶壺茶杯,倒是像模像樣的。

“只是普洱陳茶,別介意。”

付禹略帶歉意的說着。

在這個朝代,茶葉可不是通俗貨,貴價得很,也不是輕易什麽人家都能囤上幾塊茶餅當飲子。

也就只有來泰樓等,這些大酒樓才會用上好的龍井、普洱、大紅袍沏茶。

一般的蒼蠅小館,端上來的要麽是白開水,要麽是雞骨草、甘草片、溪黃草之類,有些味兒就行了。

“好久沒喝過茶了呢。”

芽兒笑着說道,端起杯子,放在鼻息下聞了聞。

自從穿越來到這裏,她就再也沒喝過任何茶類飲品,如今再聞,倒也覺得親切。

“哼。”

付大伯聽了,鼻子冷哼一聲。

有些底層的人,一輩子都不知道茶為何味,付大伯可不認為,貧窮如他們家,也能喝得起茶,還說什麽好久沒喝過茶之類的話。

“爹。”

付禹皺了一下眉頭,低聲喊了一句。

他爹雖然不是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性格,卻也不至于會當面冷哼這樣沒禮貌。

“哼。”

付大伯又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一邊去,看着宣紙上的字句,不加理會。

付禹知道他爹脾氣犟,不和他争,扭頭看着芽兒,溫潤的眉眼笑了起來。

“怎麽好端端的就來了,還帶了東西?”

“芽兒的東家送了些過節的臘肉,娘讓我捎些過來。”

林子檀重複了一遍剛才說的話,然後伸手把竹籃子的頂蓋兒掀開,把大碗端出來。

盡管臘肉和熏鴨已經冷了,可是飄溢出來的香氣,還是令人心曠神怡,忍不住肚子裏的饞蟲鬧。

“真香,我記得芽兒的東家,是來泰樓的掌櫃吧。”

只要是有關芽兒的事情,付禹都記得清清楚楚。

“娘說,你總是拎着桂花糕來,這叫禮尚往來,還人情了。”

芽兒在一旁說道。

她字字句句對付禹都是有暗示的,但是付禹眯着眼睛笑,愣是裝作聽不懂。

“沒關系,你喜歡吃,下回我再買點去看你。”

“太破費了,呵呵……”

芽兒一陣讪笑,低頭繼續喝茶。

喜歡吃桂花糕的,應該是之前的這具身體的主人,也不知道她和付禹都說了什麽,以致于付禹這般心心念念,導致芽兒數次拒絕都不成功。

付禹倒不是那種把人逼得很緊的性格,見芽兒不樂意了,便不再繼續說下去,而是擡起頭,看着林子檀問道:“你選好學堂了嗎?”

“沒有。”

林子檀搖頭,回答得很幹脆。

“那你得抓緊時間,好的學堂都很搶手,晚了就沒位置了。”

付禹很好心的叮囑道。

“需要搶的嗎?”

一旁的芽兒聽了,奇怪的問道。

她以為,只有現代的重點學校需要搶學位,原來在古代,好的學堂,同樣也是需要搶的。

再想想,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鎮上的學堂可不比村裏的書塾,能進去讀的,全部都是考上了秀才的人。

能考上這一步,之前家裏已經花了無數的錢和時間還有心血。

就好像推着圓石塊在斜坡上,到了咬緊牙關也要堅持下去,否則一切都前功盡棄的階段。

但凡是有能力的,都希望自家孩子能進好的學堂,跟着好的老師學。

難不成真的要到八十歲,還是一個窮酸秀才嗎?

“那是自然的,比較有名,是昇和學堂以及致遠學堂,其他的就一般了。”

看樣子,付禹是去了解過的,才能頭頭是道的說出來。

“那得趕緊抓時間,去學堂搶位置了。”

芽兒低頭沉思,這種事兒,家裏人都不懂,林子檀也不說,今天要不是來這裏,差點兒就錯過了。

林子檀卻不說話,顯得尤為安靜。

仿佛即将要去學堂的人,不是他。

從付家出來,芽兒滿心想着都是這兩家學堂,到底哪家比較好,現在都臘八了,再過多幾天,就算是來泰樓也要關門過年,整條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

等到人家學堂人數滿了,想擠就擠不進去。

“哥,要不明天,去問問?”

想到這裏,她便覺得,打鐵要趁熱,時光不等人。

林子檀還是不說話,撐着傘,一路上悶悶的走着。

其實付禹說的話,他何嘗不知道。

能在那麽多人之中脫穎而出,考取了秀才的功名,對于上學的事,怎麽會不放在心上,怎麽會不知道鎮上哪家學堂好。

一直不說,只不過是……

“甭問了,找一家差不多的就行,反正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他實在是沒臉花着妹妹的錢,還心安理得。

“但是……”

“這是我的事,我會看着辦的。”

林子檀打斷她的話,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他心裏面的自卑,不願意被芽兒察覺。

只是芽兒何嘗不知道,林子檀不願意多說,她也就不當面問。

好的學堂,學費肯定不低,甚至有錢還不一定能擠進去,畢竟要是考個舉人老爺,那就是進仕途了,身份大不一樣。

到時候鄉紳土豪們,甚至縣令等,都會親自來見,還送錢送禮的。

身份不一般呢。

後來芽兒在來泰樓又做了十天左右,也打烊回家守炕過年。

彪爺厚道,即便有大半個月沒有開工,依舊發足一個月的工錢,怪不得進了來泰樓的夥計們,不是迫不得已的情況下,都不願意離開。

所以想要進去打小工的,伸長了脖子,也等不到空位。

好不容易得了空閑的林芽兒,發揮自己的懶貨精神,一覺睡到日曬三竿,雙腳夾着棉被,也不願意醒來。

鄭氏也知道這段時間苦了她,所以囑咐芫兒和茉兒,別去擾她,哪怕是睡到月亮升起來,也不要去管她。

只是家裏沒人管她,任她睡得天昏地暗。

卻不代表,外面的人不來管她。

芫兒每天都要在廚房裏燒一鍋熱水,冬天實在是太冷了,冷到稍微不注意,盆裏的水就結冰,用搗棍都搗不碎。

所以時刻要準備着熱水,什麽時候要用,直接就能用上。

“人呢,都去哪裏了?”

院子裏,響起聲音。

芫兒連忙擦拭了一下手,往外走。

家裏窮,就算是平時,鄰裏鄰居的,也很少串門,所以有人來,還是挺意外的。

不過,等芫兒看清來人以後,更是愣住了。

因為,站在院子的人,是林大富。

“爺,你怎麽來了?”

芫兒懵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林大富的到來,還真的是稀客,還是那種令人很不安的稀客。

103不問青紅皂白

林大富看着只有她一個人走出來迎接,略微有些不爽。

要知道,他曾經可是一家之主,就算分了家,也是這些個糙大夥子的爹,誰不看着他臉色行事說話。

“怎麽只有你一個,其他人呢,我來了,怎麽不出來?”

林大富皺着眉頭,語氣越發的不好。

芫兒連忙領着他到屋裏坐,不忘說道:“娘和茉兒到林子裏看前天晚上布下的陷阱,哥在屋裏看書。”

至于芽兒在睡覺這話,就別說了。

下過幾場雪以後,林子裏都是厚厚的積雪,無處下腳。

不過還是有不少不需要冬眠的小動物,竄出來找吃的。

所以她們就在林子裏布下陷阱,也不求能夾到大獵物,哪怕是一只野兔子,也夠一家人飽吃一頓。

芫兒說完,轉身出去,在廚房裏,那杯子裝了熱水,端到林大富跟前。

“芽兒呢?”

林大富看都沒看手旁的熱水,語氣很是不好的看着她說道。

“芽兒她,在房間裏。”

芫兒不知道芽兒又做錯了什麽,以致于爺會親自到這裏來,可是依照芽兒的性格,除了人家找茬以外,她根本不會惹到誰。

“叫她出來。”

林大富聲音有些發沉,聽上去很不高興。

林芫兒聽罷,躊躇了一會,小聲說道:“芽兒還沒醒,爺有什麽事要不跟我說吧。”

“都什麽時候了,還沒醒?”

林大富猛地擡起頭,大聲喝道,然後用命令的口吻看着芫兒說:“把她叫起來,到我面前。”

盡管有些被這個氣勢吓到,芫兒也沒有馬上轉身進房間,而是看着林大富問道:“爺找芽兒,找的那麽急,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芽兒為這個家,累得手都皲裂滲血,每天傍晚回來,都一副懶散散的樣子。

她做大姐的,即是心疼又是愧疚,斷然不能讓人再随便的欺負芽兒。

就算是爺也不行。

“你把她叫來就是了。”

林大富擡起頭看着芫兒,越發的不滿起來,記憶中,這個孫女是極其聽話順從的,說一不二,指東不往西,很是讨得長輩們的喜歡。

這不過是分開住了幾個月,就變了性子,還敢忤逆他?

也不知道老三媳婦是怎麽教導孩子的,實在是太混賬,不像話了。

“芽兒前段時間太累了,娘出門的時候,叮囑了,讓芽兒多睡一會兒。”

就算是爺,也不能欺負芽兒。

這是芫兒心裏面的想法。

“累,累什麽累,現在大冬天的,田裏又沒活幹,就家裏這點破事,能累到哪裏去,我看她這是把心思用在了其他地方,還不知道有多丢人現眼!”

林大富一邊大聲怒罵着,一邊用手狠狠拍着桌面。

桌面被他拍得顫抖不停。

芫兒站在一旁,臉色有些發白。

她不知道林大富 忽然間跑來這裏,甩臉色還大聲罵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們的屋子不大,而且隔音也很一般,剛才林大富的怒吼聲,已經傳到了芽兒的耳朵裏。

睡到饷午,她早就沒有了睡意,不過是想偷個懶兒躺在床上,不願意動彈罷了。

現在聽到林大富指名道姓叫她,而且還說着那麽難聽的話,她眨了眨眼睛,站起來,随意扯過一件棉襖子披上,系好扣子,還給自己紮了兩根麻花辮,甩在腦後,才走出房間。

不管是誰要見她,總得收拾體面,才能出來見人。

“爺找我嗎?”

她走到林大富跟前,語氣倒還算是客氣。

畢竟和奇葩到沒人能比拟的王氏而言,林大富還算正常許多,雖然也沒什麽爺孫親。

“都什麽時候了,日上三竿,你竟然還在睡覺?”

林大富看着她,原本一張老人臉,因為不滿皺起眉頭,而顯得臉上的皺紋更多了。

“又沒別的事做,連睡個懶覺都不成嗎?”

面對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芽兒向來都是直接怼回去。

她在自己家睡懶覺,外面的人還能跑到她家指着鼻子罵,也算難得一見的奇聞。

“老三媳婦就是這樣教孩子的嗎,把孩子教成懶惰而且還敢和長輩頂嘴的蠢貨?”

林大富瞪着眼珠子,惡狠狠的罵道。

要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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