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26)
沒有多餘的糧食和周圍換着吃。
所以鄰裏關系一般般。
有人站在田垅的另外一邊,實在是少見。
她心裏一頓,眯着眼睛,仔細朝前看,白蒙蒙的一片雪景中,努力看清對方的模樣。
是沈小六爺。
穿着一身茨實白的長袍,邊上是微微有些蝶黃的絨邊,長袍繡着暗紋,隔得有些遠,芽兒看不清楚;披了一件劍鋒紫的披肩,用來禦寒。
深色的披肩,在一片白蒙蒙的雪景中,很紮眼。
但是換個角度,卻又和身後的枯樹容成一片。
這會兒,她不由自主的皺起眉頭。
哪怕是青天大老爺跑過來,親自對她說,沈小六爺只是順路到這裏閑逛,站在這田垅邊上欣賞風景,不巧被她發現。
她也絕對不會相信。
這個男子,分明就是來找她的。
只是她從來都沒有說過自己家住何方,最後一次單獨見面問話,她也故意說自己是鄰村人。
卻還是被他找到了。
身體本能的告訴她,這個時候就應該往回走,躲回屋裏去。
家裏有阿娘,有阿姐和哥哥,那都是堅強的後盾。
Advertisement
不需要她一個人撐着。
但是……
惹到了沈小六爺,這件事是她引起的,沒必要把其他人牽扯進去。
盡管身體很不願意,她還是強迫自己,朝着田垅的另外一邊走去,直到距離沈硯之還有幾米處停了下來。
“你是來找我的?”
不用問也知道。
否則連縣令老爺都親自出來相迎的沈家少爺,怎麽會出現在這種山溝溝的地方,閑着無聊,覺得好玩,在錦衣玉食的地方待久了,想到貧瘠的山村裏來,換換口味?
“嗯。”
沈硯之也不隐瞞。
大冬天的,而且早上才又下了一場大雪,把路都給封起來了,馬車在山路裏走了一半就找不到路徑,只好下車用腳來摸索。
如果不是有事找芽兒,犯得着這麽辛苦嗎?
“那沈小六爺找我,有什麽事嗎?”
芽兒的大腦,在飛快的運轉着,除了很久以前,在雅間那裏,當着沈硯之的面,把菜肴打翻以後,就再也沒做過任何得罪對方的事了。
而且打翻了的菜,最後廚房也上了新的,并沒有加收錢。
就為了這點小事,一直糾結幾個月的話,她會很鄙視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
“上次跟你說的事情,還記得嗎?”
沈硯之其實也在一直打量着芽兒。
記得她說過,開春以後,就要滿十三歲。
這小身板兒,風稍微大一點,都能把她吹得漫天跑,真的有十三歲嗎?
“胎記的事?”
芽兒想了想,似乎也就只有這件事,才稍微有可以拿出來提的價值。
“記得就好。”
沈硯之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樣就不用重複說了。
“沈小六爺的愛好真是少見,冒着雨雪,甚至還打聽到我家在哪裏,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件事?別人都說貴人事忙,到了沈小六爺這裏,怎麽就成了貴人事閑?”
芽兒一陣冷笑,就沖着沈硯之忽然間出現在她家後院這個舉動,她就沒法對這個男子放下戒備心。
有錢有權有勢實在是太方便了,想要什麽,馬上就可以得到。
“說不上是愛好,不過我需要這樣做而已。”
沈硯之無視她的嘲諷,笑着說道:“我在這裏站了挺久,看到有個女人抱着東西走進來,是你娘吧,臨近年關去借糧食?”
“關你什麽事?”
這句話,就好像一根刺那樣,把芽兒的神經,猛地戳了一下。
她擡起頭,怒目看着眼前的清隽男子。
白瞎長了一副好皮囊,都說相由心生,這句話,實在是太不靠譜了。
“看來日子過的不太好,借的糧食總歸是需要還吧,年前都沒法攢錢攢糧,年後想要還,也不是容易的事。”
沈硯之依舊慢悠悠的說着,一副神情淡然的模樣。
而芽兒則在心裏面掂量着,要是沖上去揍一頓,勝算是……零。
一般沒有把握的事情,她是不會輕易去做的。
“大部分人都在很努力的掙紮着,為的是活下去,這對于一出生不需要努力,就可以擁有一切的沈小六爺來說,是不能理解的。”
芽兒根本不想和他說話,恨不得轉身回屋裏。
又擔心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進一步激怒對方,只好一直周旋。
“我倒是不否認,錢財身外物這些東西,的确是生來就擁有的。”
對于芽兒接連的嘲諷,沈硯之絲毫沒有任何被激怒的意思,反而很好的接納。
“你來這裏找我,到底想做什麽?”
實在是沒有心思再談廢話,她身上的棉襖可沒有沈硯之的水貂毛那麽暖和,光是站在田垅上一會兒,就覺得寒氣從腳往上竄,哈出來的氣都變冷了。
“嗯,言歸正傳,我來找你,是想談一場交易。”
沈硯之這個人,皮的時候可以皮下去,認真的時候,倒也能馬上認真起來。
“交易”這兩個字說出來,他看着芽兒的臉色突變,于是在心底笑了起來。
說到底,也不過只是一個小丫頭,雖然有些虛張聲勢的成分,到底還是改變不了本質。
108替身梗滿大街飄
沈硯之對她的反應,被芽兒盡數看在眼裏。
這讓芽兒大為惱火。
“什麽交易,我可以奉公守法的良民,作奸犯科,違背人倫道德的事,你找別人吧。”
芽兒警惕的看着他。
大費周折找到她,又是什麽胎記,又是什麽交易。
正常人,會做出這種事情那嗎?
既然不是正常人,她何必要打交道?
“作奸犯科算不上,違背人倫道德,倒是有點。”
沈硯之意外的坦誠,對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絲毫不避忌。
“那說來聽聽,也許我會感興趣呢。”
既然眼前的人,對她糾纏不放,自然有這個人的理由。
已經被知道家在哪裏,逃避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只會讓這個男子覺得她軟弱好欺負,一旦被拿捏了軟肋,接下來就會變得身不由己。
這可不是芽兒想看到的結果。
幹脆迎面而上,主動出擊。
“這樣才讨人喜歡嘛。”
沈硯之很滿意的點了點頭,比起那些扭扭捏捏,哭哭啼啼的丫頭,他還是比較喜歡幹淨利落的。
“其實我的交易也不複雜,簡答的和你講講吧,有個奶奶,多年前丢了外孫女,算起來的話,也有十三歲了,而且右邊肩膀上,有一塊葉子狀的胎記,剛好你符合一些特征。”
他慢慢的說着。
雪地上很安靜,就算沈硯之的聲音不大,芽兒也聽得清楚。
她一點兒都不吃驚,也不意外。
穿越這種最不符合常理的事,都能發生在她身上,今後的所有事,都不可能和這件超自然事實相提并論。
而且,替身梗更是滿大街飄,想讓她吃驚,不容易。
見芽兒沒什麽反應,沈硯之繼續說道:“她年事已高,常年記挂着丢失的孫女,郁郁寡歡,眼看着似乎就熬不過去了,想給她找個孫女,聊以慰藉。”
“丢了那麽多年,臨終前忽然間出現,沈小六爺未免太把人當傻瓜了吧,就算是老太,也不至于到了不辨事理的地步。”
她聽完,搖了搖頭。
真以為冒名頂替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尤其是在古代,對子嗣的真假特別嚴格,那些風流浪子在外生了孩子,如果拿不出确鑿的證據,家族的人,寧可放棄,也不會輕易承認。
沈硯之覺得,僅憑胎記和年紀就能“認祖歸宗”?
“沒關系,反正也到了這個歲數,真真假假對她來說,大概心裏也知曉,不過是臨終前不給自己一個遺憾而已。”
沈硯之倒沒有要求芽兒能做到百分百,天衣無縫。
反正都丢了十多年,或許早就不在這個世上。
如今不過是衆人制造一個相似的假象,願意相信了就相信,不願意相信那也沒辦法。
“要假裝多久?”
的确和作奸犯科無關,倒是稍微有些違背人倫道德。
不過,寬慰臨終老人,也算不上是壞事吧。
她在心裏揣摩着利弊,如果報酬還行的話,倒也可以試一試。
“沈小六爺,你看上去是大富大貴的人,能讓你大費周折去找外孫女的奶奶,想必也不是小家小戶,要是發現我冒充血脈,我會死嗎?”
人生最悲慘的事情之一,就是錢還在,人沒了。
“奶奶還是很慈悲為懷的,不會亂殺生。”
沈硯之忽然間笑了起來,講了一句不知道是玩笑還是事實的話。
“你要是答應了,剩下的事,我來安排,當然,酬勞是不會少的……要不,我現在先給訂金?”
他說着,低頭在腰間摸索。
也不知道今天有沒有帶荷包,平時出行,他甚少獨自一人,也不會有要自己給錢的時候。
“訂金肯定不能少,我還沒有慈悲到做善事,只是現在,訂金我不想要錢,而是要……”
“糧食是吧。”
沈硯之知道她想說什麽。
他站在田垅裏看了好一會兒,一家子瘦恹恹的,連帶養的家禽也都瘦恹恹的。
錢是很重要的,可是這個時節,鎮上市集都關門了,有錢也買不到吃的。
“那我要一點時間準備,到時候直接送到這裏來吧。”
“好……可是,我要怎麽解釋呀?”
芽兒才剛點頭,猛然的想到另外一個問題。
到時候沈硯之派人送來過冬的物資,她要怎麽向家裏人解釋,九叔這個借口,可不能随便用,非親非故的,年關送物資?
這種話,能唬住茉兒,唬不住其他人。
“這就是你的事了,回去吧,出來的時間有些長了。”
沈硯之說着,轉身離開,絲毫沒有任何的拖泥帶水。
他只在意自己的事情有沒有完成,至于旁人的事,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芽兒有些心緒不寧的回到屋裏,看到桌面上放着幾個圓滾滾的水煮白蛋。
水煮白蛋旁邊,還放了一碗醬油,用來蘸白蛋吃。
這些蛋,是林家耀帶來的。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從王氏的眼皮底下,一顆顆的把這些蛋都收集起來,只是這點兒事,不足以彌補他對家裏人造成的傷害。
林家耀固然可恨,不過蛋是無辜的。
鄭氏打算每天給孩子們煮一個白蛋,勉強也算是肉。
“這是爹拿來的雞蛋?”
她看了一眼,順手拿起一顆小的。
“嗯。”
林子檀坐在一旁,冷漠的應了一句,剝開蛋殼以後,也沒有蘸醬油,一口給吞了進去。
雖然他心裏面很恨林家耀,但是雞蛋,畢竟是無辜的。
只有不成熟的人,才會把整籃子雞蛋讓出去,摔個稀巴爛,成熟的人,則會吃到肚子裏。
畢竟扔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哥,你和爹兩人……”
“我去看書了。”
林子檀沒給芽兒繼續問下去的機會,站起來朝着屋外走去。
她們幾個女孩兒的房間,在屋子裏,而林子檀的房間,而單獨隔開,連着廚房。
三個丫頭,共用一個房間。
越是這樣躲閃,芽兒心裏面越是存疑。
不過這是兩父子的事,她也插不進手。
除夕夜。
鄭氏一天都在強顏歡笑,不讓孩子們看出她內心的無助。
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家裏又沒有多少吃的了。
往年的除夕夜,都是一大家子在老屋裏過,這是分家以後的第一年。
王氏可是一點都沒閑着,從昨天開始,就帶着林嬌蘭和林家祖兩人,挨家挨戶的跑到三個兒子那裏,進行收割。
她的手段有多下作,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帶着兩個蝗蟲跑來搜刮,如果不滿足他們,這會兒又是滾雪地,又是扯衣裳,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反正王氏是不怕丢臉的,其他人要是不肯順從,就跟着她一起丢臉。
而且現在王氏對待大房和三房,又有了新的殺手锏。
那就是考上秀才的兩個孫子。
百善孝為先,舉孝廉重情義,是這個朝代所推崇的。
要是王氏大肆宣揚出去,說兩個考上秀才的孫子不孝,有好吃的藏在家裏,誠心要餓死親祖母,這話傳到縣令那裏,不管真假,對林子檀的影響都是很大的。
這種缺德的事,王氏是絕對做得出來。
在林嬌梅那裏賒賬的肉,就這樣被搶走了大半。
芽兒恨不得一鐵鏟把這老女人的後腰拍斷,讓她一輩子躺在床上,別總是出去惹是生非,都被鄭氏攔了下來。
林子檀的前程,可不能因為王氏而毀了。
“鍋裏炖了肉,什麽都沒加,是純純的肉。”
鄭氏笑着說道。
平時所謂的炖肉,裏面放的菜頭蘿蔔白菜,比肉本身還多。
蔬菜吸光了油脂,雖然整鍋看上去很多,味道卻不好,也不頂餓。
反正肉被王氏拿走了不少,剩下的不吃,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會被搶。
既然是除夕夜,鄭氏一狠心,把剩下的肉,全炖了。
109實在是太豐盛了
“真的,全部都是肉?”
聽到有肉吃,茉兒第一個擡起頭。
她還在無憂無慮的年紀,又或者是說,因為有哥哥姐姐,把事情都擔着,所以比起其他同齡的人,顯得更加沒有煩惱。
“茉兒得最後一個吃,要是讓她排頭,把肉都撈完了,我們肯定得餓肚子。”
芽兒在一旁打趣的說着。
惹得茉兒一陣陣抗議,而其他人,則在一旁笑。
只是臉上的笑意,隐約帶着不安。
古代可不像現代,過完年以後,還會在繼續農休将近一個月的時間,畢竟雪大封路,人們又勞作了一整年,也就盼着過冬這兩個月休養生息。
哪怕鄭氏再勤勞,地裏的土都凍硬了,想種也種不了糧食。
這一頓飽食過後,可是要足足挨餓,好長好長一段時間。
“叩叩——”
就在大家各懷心事的時候,院子的柴門響起了敲門聲。
經歷了昨天王氏如同蝗蟲般的掃蕩,難免都有些心悸。
“我去開門。”
林子檀站起來,如果今天王氏還要來撒野,就算是親祖母,他也不會手下留情。
芽兒有些不放心,跟在他的身後。
打開柴門,外面站着的,不是王氏,也不是林家耀,更不是旁邊的鄰居。
而是沒見過的陌生人,好幾個人,身上穿着的,都是一樣款式的衣衫,就好像統一制服那樣。
是某大府的家奴。
“東西是放在院子裏,還是屋裏比較好呢?”
見開了門,帶頭的人先是恭敬的彎腰作揖,然後才如此說道。
林子檀愣在那裏,奇怪的問道:“你們走錯門了吧?”
“不會走錯的,主子特地交待,就是這裏。”
領頭的人很篤定的點頭,朝着身後的人揮了揮手,後面的人,幹勁十足的擡着一箱箱往院子裏湧,林子檀根本抵擋不住。
芽兒在愣神一會兒以後,就反應過來了。
這些人,應該是沈硯之叫來的。
“哥,讓他們進來吧。”
這些可是她預收的訂金,拒絕了就太吃虧。
“芽兒,你知道這些是什麽人?”
林子檀低頭看着她,這個小妹,他是越發的看不懂了,不知道她在外面,都經歷了什麽事,認識了什麽人。
“在來泰樓認識的客人,過年了,送些東西過來而已。”
畢竟冒充人家外孫女這種事情,還要騙行将就木的老人,這話可不能随便說出來。
“客人?”
林子檀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一些不太好的想法,從他的腦海裏湧出來,止都止不住。
他們家,再怎麽艱難,也不需要芽兒和客人有什麽糾葛。
“見過兩面的客人,家境還算可以。”
芽兒也不傻,她知道林子檀心裏面想什麽,可是有什麽辦法呢,許多事情,不是三兩句話能解釋清楚的。
而且沈硯之是站在田垅上,而不是直接敲開她家門。
不難猜得出來,沈硯之并不願意将冒牌外孫女這件事,讓太多人知道。
“這都是什麽人,來這裏做什麽,還有這些東西,怎麽放下來了?”
鄭氏和芫兒等人,從屋裏出來,看到十個八個人手裏提着,肩上挑着,大包小箱的,擱在院子早上剛剛掃過的空地上。
這種陣仗,她們從來都沒看過。
“娘,沒事的,他們把東西放下就走了。”
面對家裏人疑惑和不解的眼神,芽兒還沒想好怎麽解釋,實在不行,糊弄過去的了。
這些家奴們,倒也很幹脆利索,把東西放下以後,也不做久逗留。
領頭那人,走到芽兒跟前,又是作揖,然後才緩緩開口說道:“少爺吩咐奴才将東西送到,還托奴才給帶話‘答應好的事情別忘了,到時候再見面’。”
“我知道了,有勞。”
芽兒看過電視劇,知道這個時候,都要打點一些小費。
但她真的很窮,窮到舍不得拿辛苦掙來的那點兒錢打點小費。
看着眼前這領頭的家奴,身上穿着的衣衫,布料比自己身上的好許多倍,看材質成色,是今年新裁的,看他做派和談吐,雖然是家奴,但在府上的地位,應該也不算低。
她即便是忍痛拿出一點小費,人家還未必看得上。
就不丢人現眼了。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那人倒是禮數足,就算芽兒沒給小費,自始至終态度都沒有任何變化,依舊畢恭畢敬的。
一撥人走了以後,芽兒感到一絲不尋常,擡起頭,看到鄭氏和林子檀兩人的臉色都極其難看,幾乎到了要吃人的地步。
她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覺得自己被兩頭餓狼盯上了。
“芽兒,你給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林子檀的臉色,黑得如同包公,質問的聲音,也特別大。
這大概是林子檀第一次對她發火。
“剛才就和你說了,是在來泰樓認識的一個客人。”
“什麽客人,會在今天送這些東西過來,而且還送這麽多。”
林子檀可沒那麽容易消氣,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去掀那些大包小箱。
一掀開,大家便愣住了。
那可不是尋常可見的幾扇豬排,幾個豬蹄之類的。
箱子裏裝着的,是整只的小鹿、獐子、牛犢、青羊,還有海魚、江魚和一些小雜魚等,都已經殺好放血,埋在雪地裏,能吃到開春。
而籃子裏,裝着的則是榛,松,桃,杏等堅果,一袋袋分裝好,還有曬幹的蝦、菌子、菜幹、木耳、瑤柱等等。
除了整肉和幹貨以外,另外兩大簍子裏,是新鮮的葉子菜。
這天寒地凍的,葉子菜比肉還要貴上許多。
甚至,連白花花的大米、糯米、紅米、薏米等,都考慮周全。
鄭氏愣神了好久,才緩過勁來,伸手一把抓住芽兒的手臂,因為有些激動,不自覺用的力氣也大了。
“快,快把人叫回來,這些東西都退回去!”
她的聲音都哆嗦了。
即便是嫁女兒,鄭氏想着收聘禮,也就是幾十兩銀子,然後再添些物什就足夠了。
現下院子裏的東西,甭說嫁芽兒,買下他們全家人的命,都綽綽有餘。
能不膽怯害怕嗎?
就連一向最喜歡吃肉的茉兒,也吓得臉色發白,不敢吭聲。
“人都走了,況且他們只是奉命來送東西的家奴,是退不回去的。”
芽兒其實也有些被吓到。
她當時只是考慮到,沈硯之給現錢的話,她根本沒地兒買吃的,商鋪都關門了。
想着,要是沈硯之能送一頭豬過來,已經很不錯了。
現在院子裏的這些,她根本沒法解釋。
也不知道沈硯之是不是在坑她。
即便是強硬解釋,連她自己本人也難以說服。
“芽兒,你給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不是到來泰樓當小工嗎,何時認識了什麽人,還往家裏送東西,送這麽多?”
鄭氏一臉怒火。
幾經強忍,巴掌才沒往芽兒身上落。
他們家雖然窮,可是到底知道骨氣二字怎麽寫,不是畫舫船上賣笑賣唱的美嬌娘。
“送東西來的是郡裏的沈小六爺,很久之前我不慎打翻了客人的菜,燙了肩膀,興許是對方覺得過意不去,所以送些東西來賠罪。”
這個借口爛到,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更別指望他們會相信。
所以鄭氏和林子檀臉上的怒意,絲毫沒有退減一分。
“郡裏?郡裏的客人,會看上我們這窮鄉僻壤,芽兒,你向來聰明,怎麽忽然間變得這樣糊塗起來,郡裏的那些貴公子,不愁吃不愁穿,抱着都是玩玩的态度,你竟然會當真?”
鄭氏說着,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然後伸腳,踹了無辜的竹籃子一腳。
她這是擔心涉世未深的閨女,被那些有錢的混賬東西,三兩句好話,再加點物質,就給引誘過去。
110來自家裏人的誤會
芽兒在一旁虛心聽教。
覺得事情往另外一個奇怪的方向前進。
本來不想告訴他們,是擔心他們會覺得,這樣所謂冒充外孫女的做法,實在是違背人倫道德。
騙一個行将就木的老人,可不是什麽好事。
現如今,他們卻腦補了一場花花公子追求無知小村姑的戲碼。
不管是哪一種,都不太好。
“芽兒,我們雖然窮,可是也還沒到需要你做這種事情的地步,給我回房間,沒我允許,不許出來!”
鄭氏氣得說話都有些糊塗了,顫抖着手,厲聲說道。
看着盛怒的對方,芽兒也不好解釋什麽,這會兒大概不管做什麽解釋,都是聽不進去的。
她嘆了一口氣,很是乖巧的往房間走去。
芫兒一個勁的拉着鄭氏,希望她消消氣,卻沒起到太大的作用。
林子檀鐵青着臉色,一聲不吭,忽然間朝着外面大步走去,鄭氏擔心他一時沖動,會鬧出什麽事情來,連忙追了出去。
被禁足的芽兒,倒也沒想太多,就安靜的坐在床沿邊上。
她故意報錯村名,目的就是不想讓沈硯之知道她住在哪裏。
在來泰樓當了幾個月的小工,就算是九叔和大奎等人,也不知道她家的具體位置。
沈硯之這明顯是派人跟蹤,然後才找上門來。
有這等心思,怎麽會不知道送那麽多東西過來,會給芽兒造成麻煩。
這根本就是故意的。
事情鬧大一點,她便連反悔的餘地都沒有。
一想到自己被算計,而且還是被一個見過幾次面的人算計,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獨自一個人在房間裏待了整個下午,房門才響起敲門聲,緊接着是芫兒的聲音:“芽兒。”
“姐。”
她忙不疊的走到門邊,兩人隔着門板說話。
家裏很是逼仄,房門也是薄薄的一塊木板,基本上外面說什麽,裏面聽得一清二楚。
“芽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派人送了那麽多東西來,娘和哥都急得不行,擔心你又不知道怎麽說,兩人聚在外頭商量了半天,也沒商量出什麽辦法。”
芫兒的語氣中,帶着濃濃的擔憂。
原本團圓除夕夜就合該高高興興的過,卻被擱置在院子裏的東西,給生生攪和了。
也幸好天氣冷,東西擱在院子裏,就好像擱在天然的大冰櫃裏,哪怕是放上半個月,也沒問題。
“就是郡裏的一個少爺,道上的人都叫他沈小六爺,和東家彪爺有些交情。”
芽兒簡單的答道。
其實她對沈硯之的了解,也僅僅止于這裏,讓她再多說,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出來。
“芽兒,你別糊塗,這些公子哥兒,每天花叢中穿梭來去,嘴巴像抹過油似的,你要是當真了,以後得有你哭的時候。”
看來,芫兒也跟着他們一起誤會了。
不過這事,不管擱誰身上,都會有這種懷疑。
“姐,我像是那種人嗎?”
芽兒很是無奈,她如果有那方面的心思,林芊兒來找她的時候,她就忙不疊的點頭,直接吃香喝辣,還需要冬天就着冷水摘菜刨瓜,把手凍得皲裂嗎?
“姐知道你不是那種人,只是你還小,禁不住誘惑,旁人拿個好吃的糖果,就把你給哄跑了。”
芫兒知道她的秉性,讓芽兒自個兒作踐自己是不可能的,但是少女總懷春,苦日子過久了,忽然間有個男人對她好,難免就有些飄飄然,落入別人設想好的陷阱裏面去。
院子裏的東西,她們掀開那一刻驚呆了。
可是對于貴公子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
“姐,你別擔心,我有分寸,再說我這如同豆芽菜的模樣,哪個審美正常的男人,都看不上吧。”
長期的營養不了,就算十三歲了,一點發育的跡象都沒有。
把頭發紮起來,裹在頭巾裏,再穿上小子的衣服,沒有人會懷疑她的性別。
“但是你有張臉蛋兒呀,誰知道那些有錢人的想法。”
林芫兒依舊滿臉愁容,本來收了那麽多山珍海味,可以過個好年,如今大家都沒了心思,越來越多不安的想法,湧現在腦海裏。
“姐,你真的想太多了。”
芽兒在想着,到底要不要把真相說出來,想了想,還是作罷。
反正他們已經誤會了這一層意思,就沒必要再改,正所謂有時候解釋的越多,就越可疑。
等到了傍晚,在外面商量無果的鄭氏和林子檀兩人,才披着雪花回來。
茉兒倒是懂事,連忙遞上一早就準備好的熱毛巾,給凍得鼻頭發紅的兩人捂暖。
只是他們都沒有心思,根本不接過去,在一旁坐下,滿面愁容,看來,到底還是沒讨論出個令人滿意的結果。
“娘,明天一早,我去打聽一下,那個沈小六爺是什麽來頭。”
“大過年的,誰不在家裏歇着,你上哪打聽,況且有權有勢的人,你稍微有點打聽的動靜,人家馬上就知曉了。”
鄭氏搖頭。
雖然說手心手背都是肉,鄭氏心裏面,最疼最放不下的,是林子檀。
只有這麽一個兒子,可不能出什麽事,否則她活不下去。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眼睜睜看着芽兒落入登徒子的手裏嗎?”
林子檀十分煩躁,說話的語氣,也不覺加重了。
他把今天這件事,全部歸結到自己身上來。
身為家中長子的他,不但不能掙錢養家糊口,卻每個月還要花家裏的錢,看着比自己小許多歲的妹妹去外面打工,手腳皲裂滲血,他狠狠的咬着嘴唇,在心裏暗罵自己的沒用。
芽兒在房間裏,聽到兩人說話的聲音,悄悄打開門,探出頭來。
陳舊的木門,打開的時候,便發出一陣尖銳的“吱呀——”聲響。
“誰許你出來的,進去,繼續反思。”
林子檀聽到聲響,提起頭。
看到芽兒探出頭來,頓時起了無名之火,拿出兄長的威儀,呵斥了一句。
“房裏廳內就隔着一道門,我站在門檻裏門檻外也就一步的區別。”
芽兒說着俏皮的話,插科打诨這種事,她最擅長了。
況且她一直都那麽乖,真的惹得他們生氣,也不會太嚴苛的對待她。
林子檀瞪着眼,盡量維持着怒氣沖沖,兄長的本色。
肯定是大家對芽兒太過于縱容,才會讓她走上歪路。
“你們在讨論我的事,好歹我也有旁聽的權利吧。”
她賠着笑臉,站在門邊。
讨論了許久,也沒個所以然,見芽兒一副開水燙不死的賴皮樣,心裏是又無奈又氣憤。
“芽兒,你過來。”
鄭氏對她招手,盡量壓制着脾氣。
平時芽兒就是一個挺有主見的人,強硬的态度,只會适得其反,得順着她的毛慢慢捋。
芽兒見狀,屁颠屁颠的湊到鄭氏身旁坐下。
鄭氏推了她一把,不讓她靠近,還在氣頭上呢,怎麽能那麽快就态度軟化下去。
“娘……”
芽兒撒嬌的搖着她的手臂,不依不撓。
一旁的林子檀,可沒那麽容易被她騙到,依舊虎着臉說道:“別打岔,得好好審一下你,少看一會就出事,坐好,然後把這件事,從頭到尾說一遍。”
芽兒看到林子檀真的生氣了,只好端正坐好。
其實,對于沈硯之,她根本無話可說,只是見過幾次面,說過幾句話,除了知道道上的人都尊一聲沈小六爺以外,連他姓名叫什麽都不了解。
這會兒,只能瞎掰了。
“就是在來泰樓端菜的時候,認識了,然後他就對我死纏爛打,前些天還跑到家裏來找我,非要送錢送糧,我尋思着拿人家的錢,怎麽也說不過去,想着家裏沒糧了,随口說一句,誰知道對方竟然送了那麽多過來。”
111姑且默認下來
說謊的最高境界,就是真假參半。
因為有一半是真的,所以芽兒講起來的時候,表情認真,語氣流暢,絲毫沒有任何可以讓人懷疑的地方。
“那也不行,非親非故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萬一以後,對方提出過分的要求怎麽辦?”
鄭氏很用力的搖頭,看着芽兒說道:“你明天就找他,讓人把東西搬回去。”
林子檀也在一旁附議。
芽兒為難的看着他們倆,這個要求,還真的做不到。
從來都是沈硯之來找她,她連沈硯之的老巢在哪裏都不知道,哪裏能叫人把東西搬回去。
況且,這些可是她的訂金呢。
主動退回去,豈不是很吃虧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