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33)

不是尋常物，金貴得很。

“是，少爺。”

十一恭敬的說着，低頭在腰間摸錢袋子。

芽兒在一旁看，忽然間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

她在村裏鎮上都買不到舒心的花生油，而花生油是富貴人家吃的，沈硯之不就是那個富貴人家嗎？

這樣面目可憎的男子，雖然她拿錢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一想到和沈硯之有金錢上的瓜葛，到底讓她心裏面膈應，還不如以物抵債。

“且慢。”

她說着，眼神頓時亮了起來。

沈硯之看着她閃閃發亮的眼睛，心裏卻是一沉，這個女子，又想到了什麽鬼主意？

聰明人向來招人喜歡。

但是沈硯之此刻，卻不想芽兒聰明，留個聰明而且詭計多端的女子，在奶奶身邊，實在是太危險了。

芽兒越是這樣，他就越是抵觸提防。

“你如果不想要，我可以收回來，雖然我不缺錢，但是也不至于強塞給別人。”

怼人的話，不只芽兒會說。

“沈小六爺，你家裏，有不少花生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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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誰知道。

都說君子遠庖廚。

他長這麽大，別說進廚房，連靠近都沒有靠近過。

誰知道廚房裏有什麽東西。

“肯定不少，你不知道，十一總該知道吧。”

十一站在一旁，不知道芽兒的用意，如實點頭。

“那麽沈小六爺，我不要錢了，你拿家裏的花生油給我抵債吧。”

“你這個女人，到底打着什麽主意！”

沈硯之的耐心，被一點點的磨完。

是不是因為他主動找芽兒謀事，所以覺得他是軟柿子，可是随便拿捏？

“你不是覺得我想要錢嗎，我現在不要錢。”

芽兒的語氣也軟了一些。

畢竟是雇主，她身為被雇的那一個，得有個樣子。

“是這樣的，我這不是窮嘛，打算做點小本生意，需要大量的花生油，要是小六爺你能行個方便，我肯定很感謝；等我掙了大錢，以後燒香拜佛，肯定不忘在菩薩那裏替你美言幾句。”

“等等，你胡說什麽呢？”

沈硯之連忙制止她。

134林芽兒你高攀不起

這個瘋女人，是越來越瘋了吧。

幾桶花生油，就企圖掙大錢，還要在菩薩面前替他美言幾句。

真是謊言張嘴就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小六爺，你看怎麽樣？”

芽兒對着他，又是笑，又是眨眼睛。

沈硯之躲開她的眼神，心裏想了想，只是一些花生油而已，諒她一個女子，也驚不起什麽風浪。

“行，到時候給你家裏送過去。”

“謝過小六爺，我保證，下次到了雲家，看到雲老太太，肯定讓她無比厭惡我。”

“哼。”

沈硯之站起來，往外走。

芽兒也跟着走在他身後，依舊狗腿子的谄笑道：“要是小六爺能吩咐十一哥，多給我舀兩勺油的話，我肯定會更加賣力的讓雲老太太讨厭我，你看如何？”

“我說林芽兒！”

沈硯之站住，轉身看着芽兒，面色微愠。

“你這個人，是不是都不要臉皮的？”

沈硯之這樣的身份和地位，從小接觸的女子，要麽是大家閨秀，要麽是小家碧玉，都是亭亭玉立，懂分寸知禮儀的俏女子。

像林芽兒這種，如同狗皮藥膏的女子，全然不同。

“沈硯之，你這話，等你連飯都吃不飽的時候，再拿來和我說吧。”

芽兒也收斂了笑意，看着他，認真說道。

對他們這些窮苦人家來說，光是活着，幾乎都花光了所有的力氣，臉皮這種東西，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顧及。

“你……”

沈硯之看到她這模樣，一時間失了言語，倒也不追究她直呼自己名字了。

“行了，你回家等着吧，我沈硯之斷然不會給你的花生油，少于三十兩銀子的。”

“好了，那就謝過……”

“芽兒。”

芽兒道謝的話，還沒有說完，身後有人叫她的名字。

沒等她回頭，有個身影竄到身邊，一把挽起她的胳膊，如同平時茉兒經常挽着她的手臂那樣，可親昵了。

她定睛一看，挽着她胳膊的這個人，她可從來都沒有親昵過。

因為，這個人，是林芊兒。

在鎮上經常走動的本家姐妹當中，也就只有林芊兒是住在鎮上的。

“你這是做什麽？”

芽兒可不是那種随便就可以與人親昵的人，對于林芊兒這種莫名其妙的親昵，她本能的排斥。

“芽兒，你怎麽到鎮上了，三伯娘在家好嗎？”

林芊兒微微眯着眼睛，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

對于怎麽僞裝成一個乖乖女，博得他人的喜歡，她可謂得心應手。

“你竟然會問起我娘？”

芽兒差點笑出聲來，她一邊不動聲色的抽離自己的胳膊，一邊用眼睛餘光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沈硯之。

想起過年那會兒，在老屋裏。

林芊兒和林子松兩人在讨論着沈硯之的事，說什麽想要見沈硯之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就算是有人引薦，也不是容易見到的。

所以林芊兒這會兒，才撲上來，各種親昵做作。

“她是我伯娘，問候一聲是應該的，等趕明兒得了空，我去看看她老人家。”

“芊兒，不用趕明兒，我現在就回家，你随我一同，還有，我娘也不老，你喊她老人家，不太合适吧。”

林芽兒，是每一句話，都怼回去。

明知道林芊兒此刻是利用她，想要在沈硯之那裏留個印象。

她要是如願遂了林芊兒，那才是腦門被驢蹄子狠狠踢了。

“芽兒，你是不是讨厭我？”

林芊兒一愣，松開挽着她的手，微微低着頭，兩只手垂在小腹前，揪着手帕，咬着嘴唇，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我知道我們分了家，可是分了家，不代表感情就淡了。”

還演上了呢。

而且是那種，就算是拆穿，也毫不在意，繼續演。

沈硯之對芽兒的家事不感興趣，對這個忽然間竄出來的林芊兒，也不感興趣。

只是沒想到，芽兒不光怼外人，連本家姐妹，怼起來，也是毫不留情。

“不不不，我們感情呀，從來都沒有濃過。”

芽兒覺得可笑，便笑了起來。

林芊兒當初可是打算，把她随便介紹給哪個富家少爺當小妾，來換取人情。

就沖着這一點，她還能裝作沒事發生那樣有說有笑，那才叫有病。

“我先走了。”

沈硯之對她們兩人，任何一個都不感興趣，說了一句大步朝前走，十一緊跟在身後。

“芽兒，這位小哥是誰呀？”

林芊兒可算是找到了縫隙，連忙插話進去。

“你不認識嗎？”

芽兒歪着頭，看着她這個好堂姐。

倒是個能忍得住的主，換做電視裏演的壞人，這樣的“偶遇”，早就恨不得把眼珠子摳出來，黏在人家的身上。

但是林芊兒卻沒有過多的朝着沈硯之身上望過去。

不知情的人，還真的會以為林芊兒只是順口問起。

“我哪能認識，芽兒，你也不介紹介紹。”

林芊兒說着，笑出聲來。

即便芽兒對她有意見，卻也不得不承認，所謂書裏描寫的，如同銀鈴般的笑聲，大概也就是這樣。

“沈硯之。”

芽兒簡單的說了三個字，反正林芊兒對沈硯之的了解，肯定比她多，所以根本不需要多說什麽。

“原來是沈小六爺呀，我在家中，倒是時常聽舅舅說起，沒想到今天能在這裏，見到真人呢。”

林芊兒說這話的時候，自然到，讓芽兒幾乎都相信了。

沈硯之還是對她不感興趣，禮貌性的點了點頭，直接走開。

林芊兒倒也不纏着，見沈硯之離開，也朝着他笑着點頭。

等沈硯之和十一走遠了以後，她才扭頭追上朝着反方向離開的芽兒。

“林芽兒，我倒是小看你了，當初給你介紹好主頭的時候，你振振有詞的把我罵了一頓，我以為你多有骨氣；沒想到一轉眼，你也不過如此，挺有本事的，連沈小六爺都能認識，這中間，怕是經過了不少的努力吧。”

她追上以後，忍不住這樣說。

雖然沒有擺明說出來，但是語氣中，滿滿的都是各種羨慕妒忌恨。

“對呀，我本事多着呢，你小看我，後悔了吧。”

芽兒看着她，沈硯之走了以後，還真的是連一秒鐘都懶得繼續僞裝。

“芊兒，我這是要往家裏回，難道你真的要随我一同去看你三伯娘？”

“三伯娘就算了，我這兩手空空的，去了也不合适吧。”

林芊兒眼底露出不帶任何掩飾的鄙視，任何窮人家，她都看不起。

甭管是外人還是親人，只要沒錢，就是地上随便給人碾壓的爛泥。

對于爛泥，犯不着浪費一絲一毫的時間。

“那就請回吧，我娘好客，你即便是空着手去，她也會好吃好喝的招待，但是我家窮，看着你吃，我心裏不痛快。”

兩個人早就撕破了臉皮，該吵的也都吵過了。

不必要說好聽的話。

“林芽兒，說到底，我也是你堂姐，雖然不得不承認，你能認識沈小六爺是你的本事，可是你的本事也就到此為止。”

她說着，停住腳步。

才沒有打算，跟着芽兒再回到那個窮山溝溝裏呢。

芽兒繼續往前走，根本沒理會她。

她看着芽兒的背影，聲音略微提了一下說道：“林芽兒，堂姐給你一句忠告，做人呢，得惦惦自己有幾斤幾兩，沈小六爺這樣的人，不是你和我能高攀的起的，你要是想飛上枝頭變鳳凰，還是別打沈小六爺的主意。”

那樣的男人，連她都不敢想，自己能夠得到。

至于林芽兒，就更加不可能。

“堂姐，你的忠告，我收下了。”

芽兒一樂，雖然她不待見林芊兒，不過對于林芊兒的自知之明，還算是蠻欣賞的。

有些人的門檻，實在是太高了，高到不敢去觸碰，連想象都放棄了。

135芽記美食開張

沈硯之是個說話算數的人。

當天傍晚，就差人往芽兒家裏，送了好幾大陶罐裝着的花生油。

芽兒在一旁掂量了一下，拿三十兩銀子到鎮上買，還未必能買到這裏這麽多。

不過沈硯之也沒讓芽兒多占太多便宜，也就是比鎮上油坊裏，多一點點罷了。

“真是個斤斤計較的男人呢。”

芽兒低聲說着，讓大家合力把陶罐往廚房裏抱。

“芽兒，這又是那個人送來的嗎？”

鄭氏在一旁，憂心忡忡的問道。

許久不見那個人送東西來了，原以為那個人放棄了芽兒，沒想到這顆心才稍微落下去，這又往家裏送東西了。

只是，無端送幾大罐花生油，這是怎麽說法，她還真的想不通。

“對，那個人。”

芽兒也不解釋。

有些話，越描越黑，越說越亂。

反正家裏人都認了，也就認了，她懶得去解釋太多。

“送油，這是個什麽講究呀？”

芫兒抱着陶罐，沉甸甸的陶罐，把她臉都憋紅了。

“我需要油，炸土豆，做生意呢。”

對芽兒來說，她心心念念的，還是那門還沒開張的生意。

“用花生油炸啊，官老爺子都不起呀。”

茉兒把陶罐的布塞拔開，頓時飄出一陣花生油的香味，她用力吸了吸，嘆道：“好香。”

說着，就想伸手進去，蘸一點嘗嘗味道，被林子檀伸手攔住。

“你豬腦啊，這是油，吃到嘴裏也是油的味道，指不定還會拉肚子。”

“可是哥，好香呀。”

茉兒哪裏吃過花生油是什麽味兒，家裏炒菜的，都是用豬板油榨的豬油，稍微放一段時間後，就凝結成一塊白糕。

家裏窮，就算有豬油，平時也舍不得用太多。

放的時間長了，油便開始變質，炒菜總有一股油馊味。

“再香也是油。”

林子檀可不像其他人，随着茉兒想要怎麽胡鬧都行，他繃着臉，把布塞塞上。

如今，他是家裏唯一的男丁，必須要撐起一個家，不能再有孩子氣。

“聽哥的，你這要是偷吃了花生油，準拉肚子拉到你脫力。”

芽兒在一旁補充道，她還真怕茉兒聞着花生油的香氣，一時想不開，半夜裏偷偷跑到廚房裏，舀一勺子往嘴裏送。

“好啦，你們都回屋裏等着，然後我給你們做薯條，嘗嘗我的手藝。”

把油搬到廚房裏以後，芽兒豪氣的大手一揮，把他們都趕了出去，然後一個人在廚房裏搗鼓着。

薯條蘸番茄醬。

這本來就不是很難做，只是大家以前從未嘗試過，所以也想不出來。

芽兒花了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就做了一大碟，趁熱端到屋裏，對着坐在木桌旁邊，翹首以待的衆人說道：“快來嘗嘗，保準你們沒吃過。”

茉兒深深的聞了一下，土豆的香氣和番茄醬的香氣糅雜在一起，竟然那麽好聞。

她伸手捏了一條，旋即馬上丢下。

“好燙好燙！”

“傻丫頭，你沒看到這熱氣騰騰的呀，芫兒，去把筷子拿來。”

鄭氏吩咐芫兒說道。

“娘，這道菜，還真的就用手捏着吃，不用筷子。”

芽兒說着，拍了拍手，坐下來，伸手捏起一根，蘸了一下番茄醬，送到嘴裏，做了一個标準的示範。

只是鄭氏坐在一旁，神情頗為嫌棄。

“用手吃啊？”

“對啊，一定要用手嗎？”

芫兒在一旁，也皺了皺眉頭，自古以來，吃飯吃菜，都要用筷子勺子；用手吃，那是小乞兒才做得出來的。

“筷子也行。”

芽兒不堅持，起身在木櫃裏拿出幾雙筷子。

習慣這種東西，可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解決得了的。

況且在古代，衛生條件也不好，不比現代幹淨，用手吃這要是吃出什麽問題來，也是頭疼的事。

“娘，好吃！”

茉兒才沒有過多的講究，吹了吹被燙了的手，捏起一根，學着芽兒蘸醬，然後往嘴裏送。

土豆被炸得外皮酥脆，裏面軟糯，表皮灑了碾磨的細鹽，再配上酸甜可口的番茄醬，簡直讓人一根一根往嘴裏送，根本停不下來。

“芽兒姐太神了，竟然能做的那麽好吃，我敢說，咱村裏的人，都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茉兒嘴裏嚼着，含糊說話。

“慢着點，別噎着。”

鄭氏将信将疑，茉兒這丫頭，只要能塞進嘴裏的東西，都說好吃。

所以她的評價，不太中肯。

但是等她自己嘗了嘗，頓時眼睛一亮，不禁誇獎道：“原來芽兒，你做菜還真有天賦。”

“那是當然。”

芽兒得意的揚起下巴，坐在一旁，看着一家人圍着薯條，吃的不亦樂乎。

衆人的口味都是相似的，只有極少數的人不一樣。

現在眼下的問題，就是找一處合适擺木輪車的地方叫賣。

剩餘的幾天時間裏，她教會芫兒如何控制油的溫度炸薯條，平時家裏的飯菜都是芫兒忙活，對于廚房的事，根本不需要多說，很快就領悟了。

茉兒還小，只需要在一旁削土豆，再把土豆切成均勻的長條即可。

而她，則到鎮上的紙鋪那裏，買了許多油紙，晚上的時候，和鄭氏兩人，在油燈下，把油紙裁剪成合适的大小，然後折疊成沒蓋的盒子狀。

最後，在市集巷口拐角處的空地上，她和芫兒兩人，推着特別定制的木輪車，開始了擺攤生活。

芫兒有些不适應，站在木輪車旁邊，神态顯得扭捏，也不敢擡頭看過往的行人。

芽兒正低頭忙着炸薯條，這可是很講究火候的，時間不足就不夠酥脆，時間過了就炸焦。

很快，她炸了一鍋薯條，放在鐵網上瀝幹油份。

“姐，你得吆喝吆喝，才有人來。”

她擡起頭，看到芫兒站在一旁不動，便說了一句。

“我知道，吆喝，吆喝……”

芫兒雖然這樣說，可是依舊面色為難，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芽兒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素來性格內向，當街吆喝這種事情，還真的做不來。

“來，姐，你站了那麽久，也累了吧，先坐下歇會。”

說着，芽兒從木輪車裏，掏出一張小板凳頭。

這輛木輪車，雖然看上去不大，但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該有的東西一樣不少。

“不累，姐不累。”

芫兒搖頭，卻被芽兒硬是摁着坐在小板凳頭上。

“你就歇着吧，一大早到現在，你都沒休息過。”

芽兒笑着說道，然後拍了拍手，上前兩步，對着過往的行人，大聲吆喝道：“芽記美食開張啦，又香又酥的薯條，十文錢一盒，開張期間，買二贈一，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啦——”

她的吆喝聲很大，一邊說還一邊拍掌，絲毫不覺得一個女子家家當街吆喝是一件難以啓齒的事。

芫兒坐在一旁，看着芽兒這模樣，心裏很是羨慕。

她到底是做不到像芽兒這麽灑脫。

吆喝了一陣子，還是沒有一個人上前來。

畢竟炸薯條這種東西，大家都沒見過，也不是香味特別濃郁的美食，兩個小丫頭在這裏守攤，能有什麽好吃的。

芽兒喊了一陣，見沒人來，側着頭想了一下，鬼主意在腦海裏閃過。

“來泰樓同款美食炸薯條，保證味道一樣，還有獨家蘸醬，十文錢你買不了吃虧，十文錢你買不了上當，芽記當家在這裏保證，味道不一樣，假一賠十。”

她換了臺詞來吆喝，相當于是借了來泰樓的名氣。

芫兒在一旁聽了，“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伸手拉過芽兒，朝着她擠眉弄眼，挪揄道：“還芽記當家呢，只不過是路邊擺攤，愣是被你喊出了大酒樓的感覺。”

136博得個開門紅

“姐，這叫氣勢，氣勢如虹。”

芽兒的野心怎麽可能只是小小的擺攤。

打着來泰樓的旗號，吆喝了一陣子以後，可算是來了客人。

“來泰樓的美食，你這裏的？”

上前的人，滿臉的疑惑。

“絕對一模一樣，客人你要是不信的話，到來泰樓轉一圈，就知道我沒說謊了。”

芽兒笑得滿面春風。

“嘿，你這話說的，我要是有錢上來泰樓裝大爺，還需要來你這裏嗎？”

那人笑着反問了一句，然後探頭看了看晾在鐵網上的薯條，黃橙橙的顏色，特別好看。

“爺，來一份嘗嘗？”

她說着，拿起一根蘸了番茄醬，遞到對方眼前。

對方也不扭捏，接過就放到嘴裏嚼了起來，然後眯起眼睛，從來都沒有嘗過的味道，一時半會也形容不出來。

“呃……還行，十文錢是吧，那就來一份呗。”

這個價格，芽兒是考慮過的，土豆番茄這類東西，是自家地裏長出來的，本錢也就是一些種子，再搭上人工和時間，都是素菜，不是肉，想要賣高價是賣不出去的。

她沒有來泰樓的名氣，人家甭說素菜，就算是漱口的白開水，也能高價賣，關鍵是上門的客人，還真的就願意花這個錢。

“爺，咱今天新開張，買二送一呢，您要是嘗了好吃，就再多捎一份回去，讓大家也嘗嘗，要是大家都說好吃，肯定誇你眼光好。”

“那行，來兩份。”

所有人，對于小便宜，都是很難抵擋的。

“姐，給這位爺裝上。”

芽兒笑容可掬的接過錢，裝進袋子裏。

芫兒不善和人打交道，在一旁默默做事，很快就裝好三份，用白麻繩子捆好，遞了上去。

“爺，這是炸過的，不經放，得趁熱吃，否則味道就不好了。”

叮囑完，她目送第一個客人離開，繼續站在攤口前吆喝。

生意還算不錯。

不過芽兒心裏面很清楚，上前來惠顧的人，都不過是沖着來泰樓的名氣罷了。

想要沾光來泰樓的食肆不在少數，不過彪爺也不是好惹的，膽敢打着他的名號，在外面招搖撞騙的話，後果可就要掂量掂量。

所以過往的行人，聽到芽兒吆喝的時候，把來泰樓搬了出來。

要不就是有真本事，要不就是嫌命長。

不管是哪一種，花十文錢來嘗試一下，都不覺得吃虧。

傍晚，兩人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中。

鄭氏和茉兒兩人連忙上前迎接，把木輪車推到屋裏廳內的角落放着。

盡管木輪車不算大，也不多占地方，可是家裏實在是太狹小了，也就只有廳裏還有少許的位置才能放下來。

“辛苦一天了，快喝點水吧。”

鄭氏拿起水壺倒了水，放在兩人面前。

茉兒在一旁，饒有興致的問道：“姐，今天賣了多少錢呀？”

“不多，才一兩三百文而已。”

芽兒把錢袋子拿出來，原本都是一些碎碎散散的銅板子，在臨走的時候，她去人家店裏兌換了一兩銀子。

“好厲害，好多呀！”

茉兒看着白花花的銀子，驚叫了一聲，拿在掌心裏，欣喜的叫道。

“才不多呢。”

芫兒在一旁搖搖頭。

“芽兒今天吆喝叫賣，買二送一，其實來的人不多，回頭客倒是不少。”

她笑着說道。

“回頭客多是好事，說明芽兒做的這個什麽條，大家喜歡吃。”

鄭氏坐在一旁，拿起芽兒的手，揉捏着她的手臂，然後又換芫兒的手，揉捏着她的手臂。

“薯條就和大家平時喝酒時候的下酒菜那樣，越吃越香，越吃越停不下來。”

芽兒對此，可是深有體會。

從前在炸雞店裏的時候，心底說好了，只要一份薯條，最後都還會再來一份。

“娘，你看，這麽多錢，芫兒姐還說不夠多。”

茉兒把玩完，把銀子放在桌面上。

她的目光，被木輪車上，賣剩的薯條吸引。

“都涼了，味道不好，不過茉兒肯定不介意的。”

芽兒笑着說道。

得到了芽兒的許可，茉兒嗷叫着朝木輪車撲過去。

“除去本錢，的确不多，尤其是這油，若非是人家少爺送來，指不定還得虧。”

鄭氏會算賬。

兩個人花費了一天的時間，還有土豆番茄和花生油，以及要燒的炭火，還有油紙等等，并且芽兒為了攬客，買二送一的活動。

仔細算下來，一天是虧的。

油才不是送的呢。

芽兒在心底嘀咕了一聲，這樣的話，自然是不會讓鄭氏聽到。

“娘，沒事的，這不才剛開始嗎，等熟客多了以後，生意就會好起來了。”

她笑着說，信心滿滿。

哪有一步登天的好事，原本早就做了最壞的打算，顆粒無收，現在還能有一兩多的銀子進賬，就算依舊虧，也比她預期的好很多。

“什麽會好起來？”

林子檀也下了學堂的課，撩開門簾走進來，看到一家人都在。

他的嘴角，便不由自主的勾起來。

平時，在學堂裏，大家都不太敢靠近他，因為他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不管什麽時候，總是一副很嚴肅多慮的樣子。

這樣親和的笑容，也就只有在面對家人的時候，才會露出來。

“自然是生意，哥，你看，我和姐今天掙了這麽多錢。”

芽兒有些邀功似的，指着桌面上的錢說道。

“這是全部呢，還是利潤？”

林子檀是讀書人，腦瓜子靈活的很，跟他偷換概念是沒用的。

“如果是利潤的話，那可得發了。”

芫兒挪揄的說道，然後起身，和鄭氏兩人到廚房裏把飯菜端過來。

家裏人還沒有回來之前，就算是做好了飯菜，都放在大鍋裏熱着，等到一家人齊齊整整了，才會吃飯。

“娘，你就真的讓芽兒這樣胡鬧嗎？”

林子檀扭過頭，一臉正經的看着鄭氏說道。

原本讓芽兒到來泰樓去“抛頭露面”，他就已經一肚子窩火，現在芽兒和芫兒兩人，在大街上叫賣，簡直比之前的“抛頭露面”還要嚴重數百倍。

現在是掙點小錢了。

可是以後她倆怎麽辦？

哪個婆家願意娶這樣的兒媳婦？

他可不能因為一點小錢，把兩個妹妹的人生大事都給耽誤了。

“你能把芽兒勸住？”

鄭氏可算是放棄了，芽兒這樣倔犟的性子，也不知道像了誰。

“勸不住。”

林子檀嘆了一口氣。

這樣的性格，還真的不知道像誰呢。

第二天的生意，依舊不錯，尤其是回頭客特別多。

大家心知肚明，其實也就只是有些土豆和番茄，不是之前的東西，想要賣高價，也得有來泰樓那樣的名氣才行。

願意花錢，還是因為第一次吃到炸的土豆條，實在是新穎。

尤其是這紅彤彤的番茄醬，酸酸甜甜的，說不出的感覺，卻又是絕配。

芫兒一開始還有些扭捏，即便是把油紙盒子遞過去，也不敢擡起頭，和客人有眼神的接觸。

如果不是擔心芽兒一個人在外，她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跑出來的。

幾天以後，芫兒怕羞的性子，稍稍有些改變，雖然還不敢在路上大聲吆喝，不過在遞薯條的時候，也能說上兩句喜歡再來之類的話。

眼看着一切都漸漸上了軌道，找茬的人來了。

“誰讓你們在這裏擺攤的，拜過碼頭了嗎？”

“什麽碼頭，漁港在……”

芫兒聽不懂黑話，懵懂的擡起頭，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粗暴的打斷。

“閉嘴，給我裝傻是不，別以為你是女人，我就不打你。”

眼前的人，是個刺癞頭，一雙倒三角眼看着就不像是好惹的人。

芽兒連忙拉着芫兒，把她護在身後，擡起頭，看着刺癞頭，緊抿着嘴。

137收保護費

“瞪什麽，小爺我是你能随便瞪的嗎？”

刺癞頭瞪着雙眼，用力程度，幾乎要把整個眼珠子都從眼眶裏擠出來。

俗話說，咬人的狗不叫。

這樣叫的刺耳的狗，多半都是虛張聲勢，自身沒什麽大本事，全靠着一副兇神惡煞的面容和大嗓門來吓唬人。

只是即便這樣，芽兒也不能輕舉妄動。

“這位小爺，芽記的薯條可好吃了，要不拉一份嘗嘗味道？”

她知道刺癞頭就是過來挑事的，如果只是給些好吃的就能打發掉的話，那是最好不過，如果好吃的不能打發，再破點財也能接受。

刺癞頭看着芽兒手裏剛剛炸出來，還有些燙手的薯條，重重的“呸”了一聲，伸手把油紙盒子打翻在地，還伸腳碾壓了好幾下。

“什麽玩意兒，這就想打發你小爺？”

看着自己炸好的薯條被打翻在地，芽兒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誰都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勞動成果，就這樣無情的被打翻在地上。

“怎麽，你有意見嗎？”

刺癞頭看到芽兒皺着眉頭的樣子，心生不爽，伸手揪着她的衣領，稍微用力，就可以把她提起來。

芫兒看到這一幕，都吓得不會說話了，卻還是連忙上前，抓着刺癞頭的手，顫巍巍的說道：“這位爺，我妹妹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計較。”

“不計較，你看她這眼神，可不是不計較的眼神。”

刺癞頭看着芫兒，咧開嘴，笑出一口黃牙。

芽兒好看是好看，可是到底只有十三歲，而且常年的挨饑挨餓，導致看上去就好像豆芽菜似的，遠不如芫兒看上去更加有味道。

“放開我！”

被揪着衣領提起來，芽兒感到有些憋氣，難受的用手去推刺癞頭。

刺癞頭的手臂被她的指甲劃痛，用力甩手，把她重重的摔在地上。

痛的芽兒悶聲一哼。

“誰讓你們在這裏擺攤的，以為滿地都是錢，想要怎麽撿就怎麽撿嗎？”

刺癞頭看都不看她一眼。

芫兒連忙蹲下把芽兒扶起來。

芽兒咬着嘴唇，一聲不吭，眼睛卻死死盯着刺癞頭。

“看什麽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給挖出來。”

刺癞頭說着，伸出右手，做出了一個摳的動作出來。

這動作沒把芽兒吓到，倒是把一旁的芫兒吓到。

她連忙伸出雙手，緊緊環抱住芽兒，急急說道：“這位爺，我妹妹還小不懂事，你不要和她計較。”

“還算懂事。”

刺癞頭聽了，咧嘴一笑，伸手想要摸芫兒的臉。

被芽兒重重打到一旁。

“別碰我姐！”

芽兒狠狠的說着，什麽刺癞頭，她才不怕。

不就只是地痞流氓罷了，裝着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到處騙吃騙喝，一旦遇到比自己厲害的人，馬上夾着尾巴當落水狗。

“喲，還挺有能耐的嘛。”

刺癞頭冷笑一聲，轉身朝着木輪車走過去，看了一下，只有一個大油鍋，然後上面架着一個鐵架子，擺滿了炸好的薯條。

原本還有幾個人惠顧，但是因為刺癞頭的緣故，全都跑了。

“呸，什麽窮酸玩意兒，也配進你小爺的嘴嗎？”

他說着，伸腳用力踢了一下木輪車。

矮瘦掌櫃的店，可是講實誠的，用料上盡心盡力，沒有絲毫的偷工減料。

所以刺癞頭踢了一腳，除了車身稍微有些搖晃以外，痛的是他自己的腳，木輪車沒有絲毫的損傷。

他痛得臉色微微一變，愣是忍住，沒有表現出來。

“我告訴你們，小爺我來這裏，可不是和你們廢話的，也不打聽打聽，這一帶是誰的地方，想要在這裏做生意，得問過小爺我。”

他說着，用手指着自己，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芫兒怔怔，她倒是不明白刺癞頭這話的意思。

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