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6)
起來她還是恨得牙癢癢。
“他得罪了你?”
沈硯之稍稍來了一些興趣。
叫到芽兒家中的老大夫,和沈家是世交,用現在的話來說,也就是多年的好朋友,兼家庭醫生。
“對,得罪我了。”
她重重的點頭,得罪了就是得罪了,不需要隐瞞。
“他叫春生,随白爺爺的姓,白春生。”
既然想知道名字,告訴了也沒什麽大礙。
“随?”
芽兒奇怪的問道。
“聽聞是十多年前,白爺爺出診回來的時候,在路邊撿到了一個男嬰,那時候是春天,所以取名叫春生;這畢竟是他人的家事,我也只是知道大概,并沒有過問其他細節。”
沈硯之知道的,也就只有這麽多,全部說了出來。
如果芽兒纏着問下去,他也說不出更多來。
“撿的?”
芽兒這下,有些意外。
這個朝代的人,對于孩子,是不是太随便了一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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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施家,竟然能丢了孩子。
那個叫做白春生的男子,又是誰家丢了的孩子呀?
“你有機會再看到春生,可不要在他面前提起。”
“放心,我不會怎麽沒眼力見的。”
她連連點頭,被丢棄,然後撿回來,這種事,哪怕是最樂觀的人,都不可能當做無事發生。
有這樣的經歷,怪不得說出來的話,那麽令人生氣。
姑且,就原諒那個叫做白春生的人一次,如果還有下次的話,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你也不要打春生的主意,據我所知,春生喜歡的類型,絕對不是你這種類型的。”
沈硯之不忘在一旁潑冷水,好歹他也是和白春生一起長大的,對于白春生的喜好,多少知道一些。
201不給消停了
“……多謝你的忠告。”
芽兒覺得臉上的笑容都快要僵掉了,這個沈硯之,大概是她見過的,最最自負的男人。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希望,每次來接她的人,只有十一就足夠了,然後領每個月的報酬,也由十一來給就好了。
一點兒,都不想看到他。
省的每次說什麽話,在對方眼裏看來,都成了一種暗示。
王氏那邊,消停了幾天。
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沒有提起王氏。
只不過心裏面,都很清楚,王氏這個人,依照她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從前為了一兩銀子,可以拿着竹編,打這個打那個。
現在白花花的四百多兩銀子,對她來說,就算是刀山火海,也絕對不會放棄。
“吶,芽兒姐姐,這回爹真的不回去老屋那邊了嗎?”
閑着無事的時候,茉兒拉着她的手,小聲問道。
這些話,自然是不能對鄭氏和芫兒說起的,所以茉兒只能對她說。
對茉兒來講,她早就習慣了分家以後,一家人沒有林家耀的日子,現在家中多了一個林家耀,而且還是一個坐在輪椅上,整天臭着一張臉,動不動就發脾氣,到處摔東西的林家耀。
茉兒不喜歡,也是很正常的。
“我也意外,他竟然沒有跟着回去。”
她伸手揉着茉兒的頭,拿出竹籃子裏面的千層棗糕,遞了一塊給茉兒,茉兒很歡快的接了過去,坐在她旁邊,咬着吃。
芽兒雖然很喜歡掙錢,但是也很喜歡花錢,絕非是那種只進不出的吝啬鬼守錢奴。
因此每天擺攤結束以後,她經過市集,看到好吃的,都會買一些回來,和家裏人分食。
在她的各種美食攻擊下,芫兒和茉兒兩人,也不像從前那樣瘦弱,臉上開始長肉,變得好看起來。
“不過,愚孝的人,可不會輕易的就因為一件事兒改變,在爹的心裏面,奶的地位,比起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重要很多,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把我們全部人,都再出賣一次。”
芽兒的聲音很冷淡,說出來的話,也顯得很無情。
她對林家耀,的确不抱有任何希望。
從來都沒有享受過哪怕是一丁點兒的溫暖父愛,她怎麽可能會對那個男人有絲毫的父女感情。
要知道,她穿越而來,對所有人,都是一貫的平等,別人對她好,她才會對別人好,那些什麽血緣關系,親緣關系等等,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我不想爹住在這裏。”
茉兒咬完手上最後一塊千層棗糕,語氣悶悶的說着。
這些話,只能對芽兒姐說,其他任何人聽到了,肯定得罵她。
芽兒也不想,但是她不能施計讓林家耀離開,那個男人,是鄭氏的夫君,是孩子們的爹,這個主,她不能替這些人做。
消停了許多天的王氏,竟然還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讓芽兒幾乎都快要相信,這個老虔婆是否準備改過自新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胖嬸兒往這邊跑。
也得虧她這胖乎乎的身形,竟然還能跑那麽快。
她放下手中的熬鍋,裏面正熬煮着番茄醬,生意是越來越好了,就算芫兒和茉兒來幫忙,都有些忙不過來,她甚至想着,是不是要請個小工,而且是個有力氣的男小工。
鄭氏推着林家耀在院子裏曬太陽,和他說這話。
盡管林家耀不能說話,可是也看得出,他心情不錯,臉上也挂上了平日難得一見的笑容。
茉兒手裏拿着簸箕,正給雞棚裏的家禽們喂食,她可是一心盼望着這些家禽們,多長一兩肉,就能多吃一口。
胖嬸兒的到來,讓這難得的安靜,被打破了。
“胖嬸兒,有什麽事嗎?”
她上前幾步,攔下往這邊跑的胖嬸兒問道。
胖嬸兒止住腳步,拍着心口,語氣略略責備的看着芽兒說道:“我說你們家,怎麽那麽多事啊?”
雖然這樣說,她還是跑來了。
“你們快去看看那老婆子吧,每次都尋死尋活的,還讓不讓人安生哪。”
聽得出來,胖嬸兒對王氏,也是極其不滿的。
“随她尋死尋活去吧,反正每次也沒見她真的死了。”
芽兒連眼皮子都沒擡起來,淡淡的說着。
要生要死的話,第一次聽也許會相信, 但是王氏這種耍潑賴的性格,她對王氏的話,連标點符號都不相信。
“胖嬸兒,這裏有麥片粥,我給你來一碗。”
她說着,想去拿碗舀粥。
閑來無事的時候,芽兒會搗鼓這種現代食品,雖然這個朝代沒有燕麥,不過有大麥,她買來大麥,然後用村口的石磨把大麥碾磨成薄片,又讨來水牛奶,加入糖,還有小米等,煮成粥給大家吃。
雖然大麥和燕麥一樣,口感粗糙,卻很好消化和養胃,時不時的,她會做給家裏人吃。
其實大家 并不太愛吃,為了芽兒的心意,還是吞了下去。
吃慣了多年鹹粥的人,對于加了牛奶的甜粥,簡直就是異端。
她甚至還想着要做蛋糕,反正也不是什麽難事,只是一直找不到時間罷了,茉兒這樣的小吃貨,如果做個奶油蛋糕,肯定可以驚豔她小半年的時光。
“哎呀,不吃了,你們再不走,就真的得出人命啦。”
胖嬸兒帶着這一身的肉,好不容易跑來這裏,可不是吃什麽麥片粥的。
“誰要出人命了?”
芽兒依舊曼斯條理的問道,其實不用問,也知道誰要出人命。
也就只有王氏才有這種心思,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你們奶啊,也不知道抽了什麽瘋,在鎮上買了一包砒霜,在院子裏尋死尋活的,這不我往你們這邊來,其他人就跑去找家光和家宗了。”
胖嬸兒沒好氣的說着。
她覺得,攤上了王氏這樣的鄰居,都是當年祖上挑選祖宅的時候,沒有請風水先生看過的緣故。
“砒霜啊,放心吧,她那樣的人,才不舍得死。”
她聽了胖嬸兒的話,連臉色都沒有半分改變,冷冷的說着。
林家祖還沒有娶妻生子,林嬌蘭還沒有嫁人生子,她這兩個心肝寶貝都還沒有成家立業,她哪裏舍得去死。
再說,心心念念惦記着的四百多兩銀子還沒到手,就算是死,也會爬過來的。
四百多兩銀子……
想到這裏,芽兒心裏便明白了。
這又是王氏打的主意,為的就是這四百多兩銀子。
“胖嬸兒,辛苦你了走一趟了,下回我給你送松糕去,你就回去,看着奶,随便她要生要死的吧。”
芽兒笑着,然後施施然的坐了下來。
這種好戲,如果沒有人去看,王氏也就演不下去了。
“這,這萬一她真的想不開,那咋辦好喲。”
胖嬸兒雖然不喜歡王氏,心底還算好,否則也不會幾次跑到這裏來喊人。
在一旁坐着的林家耀,聽到他娘要吞砒霜,連忙用手推着輪椅兩邊的輪軸,快步來到胖嬸兒的身旁,用手抓着胖嬸兒的衣角,張開嘴巴發出:“啊啊,啊”的聲音。
“哎呀,是家耀啊,你沒事啦,真的太好了,家耀媳婦把你照顧的真好,若是放在那老太婆家裏,指不定你現在還有沒有命。”
胖嬸兒看到林家耀,笑了起來。
林家耀這會沒心思和她說笑,一個勁的搖着她的衣角。
鄭氏和芫兒茉兒等人,也湊了上來。
在房間裏看書的林子檀,雖然不情不願,但是也走了出來,站在離林家耀最遠的地方。
他們一家人都很讨厭王氏,不過聽到王氏要吞砒霜,尋死尋活的,都不會置之不理。
自然,除了芽兒以外。
“胖嬸兒,那我們快去看看吧。”
鄭氏咬了咬牙關,如此說道。
202推卸責任
“娘……”
她站在一旁,小聲的喊了一句。
不過大家似乎都在想着王氏的事,沒有注意到她小小的聲音。
莫不是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善良的人,都很不湊巧的,全部聚在一起了?
想想,芽兒便覺得,自己這不知道算是幸運,還是倒黴。
“快,去看看。”
鄭氏看了一眼坐在輪椅上的林家耀。
此刻的林家耀,如果不是坐在輪椅上,說不定早就飛奔着朝老屋去。
王氏再如何不是,都是鄭氏的婆婆,在古人的那種傳統思想下,作為兒媳婦的,聽到婆婆尋死尋活的消息,也不能放任不管。
“嗯,我們去看看。”
芫兒重重的點頭,她的想法,和鄭氏一樣。
“那就快點走吧,剛才就在院子裏鬧了好久,這會兒又不知道還會鬧出什麽事情來,這要是真的死了,哎喲,可不是晦氣嘛。”
胖嬸兒在一旁說着,不住的嘆氣。
和這樣的人做鄰居,當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而成為這樣的人的家人,更是倒了十八輩子的血黴。
“哎呀,家耀,我這不過是實話實說,你瞪着我看做什麽, 一副想要打人的樣子,好了不說不說,我們這就往回趕吧。”
胖嬸兒說着,眼角餘光瞥見林家耀很是不滿的瞪着她看,于是伸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然後轉身往回走。
在王氏家人面前說死不死的話,的确也不太合禮儀。
芽兒站在一旁,沒有表态。
她煮好的麥片粥,還沒吃呢,這要是往老屋去,鬧一輪回來,這麥片粥,都要成為麥片糊了。
她不是不想去的,可是一家子都很耳根軟,如果不跟着去看,誰知道王氏會拿死作為要挾,鬧出哪一出幺蛾子出來呢。
“哥,我們就去看看吧。”
她對站在一旁的林子檀說道。
林子檀對王氏的感情,要稍微複雜一點。
極度重男輕女的王氏,對待孫女,就好像對待擦手抹布那樣,非打即罵,從來都沒有任何好臉色看的。
不過對待孫子,又是另外一種态度。
心情好的時候,也會拉着手,把珍藏的好吃的拿出來,像尋常人家的慈愛奶奶那樣。
林子檀小的時候,也享受過這種溫情的時刻。
只是後來,随着王氏對啞巴兒子的厭惡,還有對待鄭氏的區別态度,以及打罵指使三個妹妹,慢慢的,王氏對待林子檀,也和其他孫子有了區別。
即便不至于像孫女們那樣非打即罵,卻也是孫子中,待遇最差的。
林子檀開始慢慢讨厭王氏,并非因為王氏對他不好,而是因為王氏對待他爹娘,還有妹妹們不好。
現在聽到王氏尋死尋活的消息,就算很清楚這不過又是王氏的手段,心裏面也有些擔心。
“只是去看看,然後就回來。”
他低聲說着,然後慢慢跟在後面。
芽兒對王氏,是一點點的感情都沒有,走在最後,還不忘把籬笆竹門給關上,一路慢悠悠的踱步過去,期間還被鄭氏回頭催了兩次。
老屋的院子外面,聚集了很多圍觀熱鬧的人。
芽兒疑心,在沒有電視和電腦的朝代,王氏天天不厭其煩的鬧來鬧去,對于看客們來說,王氏每天的鬧劇,就類似于電視和電腦吧。
“他們來了。”
“這老太婆今天鬧這一出,和他們一家有關吧。”
“林家耀真的成瘸子了,不對,比瘸子還要嚴重,都癱了。”
“攤上這樣的娘,也真夠倒黴的。”
“可不是,最可憐就是家耀媳婦了,我閨女要是嫁到這樣的人家,拼了老命,也讓他們和離。”
圍觀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
一點都沒有忌諱這些話會被他們聽進去,反正王氏奇葩了這麽多年,大家都習以為常,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反正也是大實話。
芽兒聽到和離,在心裏嘆氣。
和離這事,也要她娘這個笨蛋願意才行啊,如果不願意,說什麽都是白費的。
“娘,老三他們來了。”
說話的是林家光。
作為家中長子,他說話還是有點兒分量的。
“嘿,他們還有臉來,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娘會這樣嗎?”
接下來是林嬌蘭的聲音,她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着濃重的厭惡。
“老三,老三媳婦,你們過來!”
然後是林大富略帶威儀的聲音,他怎麽說也是一家之主,現在老伴因為老三的事而鬧着吃砒霜自殺,他怎麽能不站出來說話。
“她這是要做什麽?”
鄭氏進了院子,還沒松開推着輪椅的手,林家耀就自己推着輪軸,朝着王氏走去。
王氏坐在板凳頭上,手裏緊緊拽着方形牛皮紙,裏面包着一小撮類似面粉一樣的白色粉末。
誰靠近她,她就作勢把手中的牛皮紙往嘴裏灑,大聲喊道:“你們都別過來,離我遠點,否則我今天就死在這裏。”
林家耀來到她身旁,張嘴“啊啊”了幾下,吓得臉色蒼白,不敢輕舉妄動,生怕王氏一個激動,就把砒霜給吞了進去。
“你來做什麽,你這個忤逆子,不孝子,為娘含辛茹苦将你養大成人,給你娶妻,又幫你帶孩子,結果你呢,你就這樣對我,是不是嫌我老了,不中用了,所以恨不得看着我去死?”
王氏瞪着渾濁的眼睛,字字句句都在唾罵林家耀。
“娘,你這是要做什麽,今天你死了,你讓當家的,還有子檀以後怎麽做人?”
鄭氏也走上前來,急匆匆的說道。
林子檀考了秀才,在鎮上學堂上學,如果傳出去,說他奶奶被家裏人逼着吃砒霜而死,在這個重孝廉的地方,林子檀這一生的仕途,也算是毀了。
不僅是林子檀,就連所有在內的孫子們,他們的仕途,也跟着毀了。
要不是,林家光和林家宗怎麽會同時出現在這裏。
他們心疼着急的,可不是這個整天作妖的娘。
“老三,你快勸勸娘,她想要什麽就給她什麽,一把年紀了,都折騰了一上午,身子骨可承受不起來。”
林家宗在一旁急急的說道。
對于親弟弟受傷,然後癱瘓在床,将近兩個月的時間裏,作為哥哥的兩人,從來都沒有去看望過,如今一張嘴,就把所有的罪責都加在林家耀的身上。
“想要什麽就給什麽,奶想要的命,也給嗎?”
她上前,看着林家宗說道。
只是說出來,不用負任何責任的話,還真是輕松。
“你說什麽,你這是對待長輩的态度嗎?”
林家宗看着她,大聲罵道。
“哎,對孩子嚷嚷什麽呢。”
一旁的林家光伸手攔住林家宗,看着芽兒,硬生生擠出一個不太樂意的笑容。
其實不管是林家光,還是林家宗,對待她們一家,都是一個态度。
這麽久以來,她從未在兩個大伯身上,拿過任何好處。
如今分家了,就更加像是陌生人。
林家光忽然間幫自己說話,這讓芽兒有些意外。
她想了想,旋即想明白了,應該是之前在楓林閣,被林子松看到,林子松回去以後,應該和林家光說了什麽,林家光才會這樣對她。
“就一個死丫頭,你管她做什麽。”
林家宗冷哼一聲,很是不耐煩的的沖林家耀大聲喊道:“娘都這把年紀了,你有什麽不能順着她的心,非要等她死了才安樂對吧?”
林家宗心裏面對大哥和弟弟有怨氣,憑什麽大哥和弟弟的孩子都考上了秀才,他們二房生的兒子最多,卻一個都沒有考上秀才。
難道真的如自家婆娘說的那樣,兒媳婦馮桂枝就是個禍害精?
正因為她過了門,把黴運都帶進門?
203面粉當砒霜
林家耀被二哥這樣苛責,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他除了對爹娘愚忠以外,還對大哥二哥愚義。
那些他想要卻一直都得不到的,因為無端一場發燒成了啞巴,也成了大家口中嫌棄的人。
他只是想要得到爹娘的疼愛和手足的關注,自認為這并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但是對他這個啞巴來說,遙遠不可及。
“聽說,你在袁老板那裏拿了不少錢,對吧?”
林家宗頓了頓,繼續說道。
“有好幾百兩銀子吧,真是個幸運的家夥,你那兩條腿,值那麽多錢嗎?”
鄭氏在一旁,聽得漲紅了臉。
“二伯,你這話太過分了,要不你也癱瘓在床,然後再說這些話怎麽樣?”
“閉嘴,我說話的時候,有你女人說話的份?”
林家宗很不耐煩的朝着鄭氏吼道。
煩死了,煩死了,全部都煩死了。
大哥娶了個後來發跡的娘子,靠着老丈人家,兒女們都過得很好,老三雖然是個殘廢,兒子卻考了秀才,又得了幾百兩銀子,聽說女兒還在鎮上擺攤掙錢。
他呢,他有什麽?
幾個兒子每天讀書要花錢,卻一點成績都沒有。
老丈人家也窮的要命,不過來要他補貼就很不錯了,根本指望不上,現在還娶了一個倒黴的兒媳婦。
所有的一切,都讓他感到憋氣。
“你說話放尊重點。”
林子檀可不能看着娘親被欺負,上前把鄭氏攔在自己身後,他現在已經長得比林家宗還要高,不過讀書人的身子,和幹粗活的林家宗相比,到底是薄弱了一點。
“嗨,讀了幾天書,敢管起老子來了是嗎?”
林家宗說着,就要撸起袖子,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敢跟二伯較勁的侄兒。
坐在板凳頭上的王氏,原本這裏是她的主場,要知道她手裏還攥着能毒死人的砒霜呢,怎麽現在她一句話沒說,就被晾在一邊了?
“哎呀,我不活了,不活了,讓我死了得了,含辛茹苦養出來的兒子,現在都成了白眼狼,我活着還有什麽意義啊!”
她一邊說着,一邊把手中的牛皮紙往嘴裏塞。
林家耀見狀,一時慌了神,撲上前去想把牛皮紙搶過來,忘記自己已經殘廢,從輪椅上重重的摔下去,發出沉重的“啪叽”聲。
“當家的!”
“爹!”
鄭氏和芫兒叫出聲來,連忙上前攙扶。
林家耀卻一點兒都沒有顧及到自己,用雙手扒拉着地面,朝着王氏爬過去。
“娘,你可別想不開。”
林家祖在一旁,可算是開口說話了。
身為王氏最疼愛的小兒子,對于王氏要自盡,他臉上沒有一點兒着急的表情。
“你藏了那麽多錢,總得告訴我在哪裏啊?”
林家祖手裏抓着一把葵瓜子,慢吞吞的說着。
雖然作為最疼愛的孩子,但是王氏四十幾的高齡才生下他,在別人眼裏,甚至孫子都比他還要大,這種情況下,他雖然受盡了王氏的溺愛,心裏面卻是很讨厭王氏的。
如果王氏死掉就好了。
這樣就沒有人會嘲笑他,有一個比奶奶還要老的娘。
在死之前,得把手裏的錢,全部搞到手。
反正他最小,不是麽?
哥哥們都娶妻生子了,兒子都和他一樣大,根本沒有任何共同的語言,還不如鎮上那些有錢的公子哥兒,只要有錢,就能和他們玩在一起。
這樣想,他連林大富都恨上了。
沒用的廢物,為什麽別人的爹可以那麽有錢,住在鎮上的大房子裏,而自己那麽老的爹,像個廢物那樣,不會掙錢,也沒有大房子,還整天擺着所謂的一家之主的架子。
所有的一切,都讓他感到厭惡。
如果王氏要死,就死得幹脆利索一點,在死之前,把錢全部拿出來就好了。
聽說,那個三哥,有四百多兩銀子,那是多少錢啊,他長這麽大都沒有一次性見過四百多兩銀子。
“家祖啊。”
王氏看着林家祖,不管林家祖說多少過分的話,她都不會怪林家祖。
“娘,我都這個年紀了,還沒有娶妻生子,娶老婆是要花錢的,三哥不是有很多錢嗎,你讓他把錢都拿出來,我娶個老婆回來孝敬你。”
林家祖轉念一想,笑着說道。
他知道,怎麽把王氏的錢哄出來。
王氏聽到林家祖這樣說,心裏都快要開出花來。
她揮動着手裏的牛皮紙,沖着趴在地上的林家耀說道:“你再不把錢給我,我就死給你看,我要讓你,生生世世,都背負着,逼死自己親娘的罪名。”
說着,又要往嘴裏塞。
林家光和林家宗雖然不在乎王氏的生死,可是如果王氏是自殺的,那麽以後,他們兒子的仕途,就難了。
“快把娘手裏的砒霜搶下來。”
林家光喊了一聲,撲上前,林家宗緊跟其後。
“你們,你們快點。”
林大富站在一旁,他已經這個歲數了,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幹站在一旁看着。
“娘,娘你別死啊。”
林嬌蘭站在離王氏最近的地方,因為王氏除了林嬌蘭以外,誰都不讓靠近。
只是奇怪的是,林嬌蘭就站在王氏一臂之遙的地方,伸手就能把王氏手中的牛皮紙搶下來,可是她只是做出很擔心焦急的動作,卻沒有伸手去把砒霜奪下來。
“你們,你們別過來。”
王氏看着兩個兒子沖過來,把牛皮紙混着白色的粉末揉成一團,塞在嘴裏,不過并沒有咽下去。
那麽大一團紙,想咽下去,也不容易。
芽兒自始至終都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不管是林家耀摔倒,還是王氏尋死,她都站在一旁看着。
不對勁。
林家祖沒娶妻,林嬌蘭沒嫁人,王氏還沒拿到錢,怎麽舍得去死。
砒霜可是劇毒,就算被牛皮紙揉成一團塞在嘴裏,萬一口水打濕了牛皮紙,破了漏了,咽到肚子裏,那是會死人的。
她一點兒都不相信,王氏真的會想死。
這砒霜,怎麽看,都像是面粉啊。
面粉?
想到這裏,她避開衆人,潛入廚房。
曾經也在這裏住了許久,她知道瓶瓶罐罐裏,都放着什麽,走到放面粉的陶罐前,蹲下打開蓋子。
果然,在陶罐的邊緣,散落着淺淺的一點面粉沫子。
“想死啊,那我就成全你咯。”
她笑了起來,旋即馬上收回笑意,朝外面走去。
“娘,你,你別亂來,快吐出來。”
林家光見王氏吞到嘴裏,連忙拉着林家宗,讓他別輕舉妄動,刺激到王氏。
摔倒在地上的林家耀,也被鄭氏母女合力扶了起來,坐在輪椅上。
王氏見狀,真的把大家都唬住了,才有些得意的從嘴裏把揉成一團的牛皮紙拿出來,打開,露出裏面的白色粉末。
“這些可是我在鎮上買的砒霜,買的人說,只需要一小撮,就能毒死一大片老鼠,老三,還有你,鄭玉娟,老三是住在我這裏受傷的,理所當然,賠償的那些錢,就應該是我的;以後老三再有什麽賠的錢,那才是你的。”
這些歪理論,也就只有王氏才說得出口。
反正林家耀已經癱瘓了,以後也沒有什麽能賠錢的可能。
“你要是不把錢給我,我就死給你們看,讓你們,你們的子孫後代,受盡唾罵,擡不起頭來,鄭玉娟,你不考慮你自己,也得為子檀考慮一下。”
她越說越得意,拿着牛皮紙的手,就在嘴邊晃着,做出随時都要吞服的動作。
“奶,你可別想不開,你要是死了,那我們怎麽辦!”
芽兒走到王氏身後,忽然間大聲喊起來,朝她撲過去。
林嬌蘭站在一旁,見她撲過來,連忙伸手想要把芽兒攔下來。
204灌黃湯
“你要做什麽,別過來。”
林嬌蘭大聲喊道。
雖然是芽兒的小姑姑,其實林嬌蘭有點怕芽兒,這個丫頭,發狠起來,才不會顧及什麽輩分不輩分,照樣能打起來。
芽兒料定林嬌蘭會攔住她,于是放手抓着林嬌蘭,大聲喊道:“大家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快過來把奶手中的砒霜搶過去。”
有人帶頭在前,後面的人,自然也就跟着湧了過來。
大家心裏面,除了林家耀是真的想要救人以外,其餘的都各懷心事,不過都不遺餘力的想要把王氏手中的牛皮紙搶過來。
“別,都別過來,再過來,我就死給你們看。”
王氏被撞的搖搖晃晃,幾個大人撲上來,推搡之下,把她從板凳頭上推到,跌坐在地上。
手中的牛皮紙,幾次傾斜,有一小部分白色的粉末,灑了出來,灑到距離她最近的林嬌蘭手上。
期間,芽兒一直在認真看着牛皮紙上的白色粉末。
她有九成的把握,斷定這些白色的粉末只是面粉,卻還有一成的懷疑,畢竟如果猜測錯誤的話,是要死人的。
讨厭王氏,也沒到非要殺人的地步。
看到白色的粉末,落在林嬌蘭的手中時,林嬌蘭并沒有馬上害怕的拂掉,而是毫不在意的時候,她就十成十的确定,只是面粉罷了。
“快點搶過來,把砒霜搶過來。”
她一邊喊着,指揮現場,一邊慢慢退出戰場。
論起力氣來,她哪裏是這些人的對手,只需要好好的運用腦子就行了。
“你們別過來,再過來,我就,吃了,把砒霜吃了。”
王氏被推到在地,大家為了搶回牛皮紙和砒霜,可算是費盡了全力。
“你們別擠了,好痛,娘都要自盡了,你們竟然還敢過來。”
林嬌蘭也被推搡着,撞得渾身都痛。
“快點搶過來,可不能讓奶出事。”
芽兒在一旁看着,王氏雙手死死攥着牛皮紙,護在下巴的位置,她想了想,趁着混亂擠了進去,反正大家扭成一團,誰都察覺不了誰。
如果是一個人搶的話,也許可以輕松的把牛皮紙從王氏的手中搶過來,那麽多人一起搶的話,反而亂成一鍋粥,誰都沒有注意到芽兒伸出來的手,就連林家耀,也沒有注意到。
她只需要這樣輕輕一打,牛皮紙上的白色粉末,就被拍了起來,全部落入王氏張開的嘴巴裏。
“娘!”
林嬌蘭距離她最近,看到這一幕,尖叫了一聲。
“什麽,什麽事?”
王氏聽到寶貝閨女的驚叫,下意識的砸吧了嘴,頓了一秒鐘,才後知後覺的跟着叫了起來。
“我這是吃了進去嗎?”
她就站在一旁看,除了錯愕以外,完全沒有即将被毒死的害怕神情。
畢竟,根本不是砒霜毒藥呀。
“娘,你,你沒事吧?”
林家光和林家宗雖然心裏各自都有小算盤,可是眼前這個到底也是養育自己長大的娘親,再如何的鐵石心腸,也很難做到一點感情都沒有。
“怎麽辦,奶吃了砒霜,砒霜可是毒藥啊。”
芽兒在一旁,适時的大叫起來。
“你們怎麽搞的,不是讓你們搶下她手中的砒霜嗎?”
林大富站在一旁直跺腳,男人都是生活白癡,如果老伴先他離開的話,以後他想和一口熱水,都不容易。
“娘,你別死啊,在死之前,快點把藏錢的地方說出來。”
沒有加入戰場的林家祖,在看到王氏吃下砒霜以後,也沖進人群中,想要問出王氏藏錢的地方。
這個朝代沒有銀行,姑且有和銀行性質差不多的當鋪和錢莊。
只是窮人家沒有把錢存在錢莊的概念,和現在不一樣,古時候存錢在錢莊,不僅沒有利息,還要給錢的。
王氏這樣摳門的人,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
“催吐,快點催吐!”
這等好戲,也許百年難得一見,芽兒怎麽會放棄。
聽到她這樣說,其他人連忙回過神來,林家光抓住王氏,把她用力按住,林家宗捏着王氏的嘴,想把手指伸進喉嚨裏,讓她把吃進去的砒霜吐出來。
這可是毒藥,萬一拖延的時間長了,被身體吸收進去,哪怕是華佗再世,也救不回來。
“你們別,別這樣。”
林嬌蘭在一旁,張着嘴,許多話,想說,又不知道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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