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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棠推門而入, 衛昙本想要坐起來,記起剛剛桃枝說他不能亂動,否則禹棠會生氣, 便忍住了,目不轉睛地看着她走向自己。

“小昙, 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她才哭過不久,眼睛紅紅的像小兔子, 但已經調整好情緒, 現在臉上帶着溫柔的笑。

“有。”他老實地說,“身上很燙,好難過。”

禹棠坐在床沿,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摸摸他的手臂,果然很燙, 比發高燒的時候還熱。又看到衛昙身上斑駁可怖的赤紋, 心疼至極, 卻不敢表現出來讓他擔憂。

“小傻子,你忍一忍, 很快就好了。”她拉起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他剛中箭的時候手還是涼涼的, 現在已經紅得像煮過的蝦子。

段詞去了江湖盟駐地, 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只是讓她安心等待。

“小昙,那天發生了什麽事?一點紅說他把你殺了,你怎麽又……對了, 你那個桃枝姑娘是怎麽回事?一口一個衛大哥,很親熱哦?”說起桃枝,她眼睛微微眯起來,語氣不善,開始審他了。

“一點紅是想殺我來着。”衛昙遲鈍,聞不到空氣中的醋味,所以他回答的側重點在前半截。

那天衛昙被扛到河邊,一點紅将他羞辱了一番,大意上就是說你這麽能耐還不是要死在我手上雲雲。然而這種話對衛昙毫無作用,話太多,他才懶得去分析其中的含義。最後一點紅刺了他一劍,故意沒有刺中心髒,還讓熊小佳在他腳上綁了石頭扔下河,要讓他體會一邊流血一邊被水溺死的痛苦。

熊小佳不忍心,綁石頭的時候偷偷将他手上的繩結改成了活結。衛昙有龜息之功,騙過了一點紅,被沉下水後掙開了繩子。也多虧了當初禹棠教會了他泅水,不然他沒被一點紅刺死,淹也淹死了。

他游上岸,因失血過多失去知覺,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身在桃枝家裏。

“所以說桃枝真是你的救命恩人咯?那現在你打算怎麽安置她?”

衛昙不解地看着她:“為什麽要安置桃枝,我都找到你了,她還不回家嗎?”

“人家可是說了,‘我只想跟着衛大哥,哪怕為奴為婢也可以,若是一定要趕我走,就讓他親自和我說吧’。”她學着桃枝委委屈屈的語氣轉述,然後狠狠地一瞪他,“你說我怎麽辦?總不能把她轟出去吧?”

聽桃枝說她救了衛昙一命時,禹棠對她還是很感激的,向段詞借了一千金贈給她,要送她回家。然而她死活不收,一定要留下來,說是她家鄉的人已經知道她和衛昙私定終身,她要是一個人回去,就沒臉見人了。

禹棠震驚,她單方面私定終身,這是把衛昙當傻子還是把自己當傻子了?好吧,他本來就挺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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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奴婢。”衛昙皺皺眉,侯府裏女仆很少,他從小就不喜歡丫鬟伺候。

說好是來幫他帶路的,怎麽又反悔了呢?這人可真奇怪。

“你想得倒美。”禹棠嘟起嘴,“人家可不是真想給你當奴婢,我看她是想嫁給你吧。你是不是跟人家承諾什麽了?”

“沒有。我才不要她嫁給我,我只要你嫁給我。你快叫她走。”禹棠不高興,他也不高興了。

桃枝真讨厭,說了不讓她來,她非要跟他一起來,路上說了好多他聽不懂的話,還把他的錢袋子拿走了,說怕他弄丢。

禹棠見他這種反應,不由抿嘴一笑,她還不至于把桃枝當成情敵,但也沒大度到願意留一個觊觎小昙的女人在身邊。

唉,原來她也是會吃醋的。

“姑娘,奉勸你一句,見好就收啊。拿着這些金子,回去找個好人家嫁了,好好過日子。”

前面好聲好氣,左勸右勸她不聽,最後子羽将千金謝禮擺在桃枝面前,冷着面孔道,“有些東西,不是你的,最好不要肖想,不然會讓自己很難堪。”

桃枝猶如被人扇了一耳光。自她說了要留下來服侍衛昙後,所有人對她的态度都不太友善了。現在更是想用一點錢就打發走她,這些人當她是讨飯的嗎?村裏人都知道她救了個如意郎君,即将嫁到富貴人家享福去了,若是現在獨自回去,讓別人怎麽看她?她如何再嫁個好人家?況且,見過衛昙之後,村裏那些野小子,誰還入得了她的眼?

她低着頭,默不作聲,子羽後面幾句話說得狠了,她便弱弱的抽泣起來,嬌聲控訴:“你們……仗勢欺人。我家裏雖然不富有,可也不是沒有骨氣,任人踐踏的……我只是喜歡衛大哥罷了,沒想做他的正妻,你們家姑娘就那麽容不得人嗎?”

靠,怎麽說的好像他們如何迫害了她一樣?

子羽頭大如鬥,公主為什麽偏偏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了他?刑訊逼供他在行,殺人埋屍他做得,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無所畏懼,但是面對這種女人,他只想給她跪了啊!

最終無功而返,子羽怒氣沖沖地從客房裏出來,迎面遇上一臉無所事事的承香,想想她耍賴撒潑時的刁蠻樣兒,他忽覺柳暗花明。

“縣主哪裏去?”他主動迎上去問好,臉上帶着略顯谄媚的笑容。

承香像活見鬼了,這個死人臉子羽,平時見了她都恨不得繞道走,生怕她讓他幹點什麽,今天怎麽突然轉性了?

“你想幹嘛?”承香戒備地退後三步。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懷疑起來,眼前的子羽莫不是敵人易容假扮的吧?還對她不死心,想再綁架她一次?

子羽哪知道她怎麽想,哭喪着臉,将桃枝的事對她說了。

承香一聽立刻火冒三丈。

這村女也太嚣張了,公主看中的男人也想染指。

王府裏她老爹娶了一堆小老婆,王妃就是因為成天與這些女人争風吃醋,三十歲上便郁郁而終的,所以她最見不得的就是插足別人感情的女人。

這兩天禹棠因為衛昙的事大悲大喜。眼看兩人好不容易重逢,結果衛昙現在身中劇毒,段詞去讨要解藥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又殺出一個死皮賴臉的桃枝來。要是換成她自己是禹棠,可能直接就讓子羽把她給咔嚓了,管他什麽救命之恩。

“這事交給我好了。”她拍拍胸脯保證。

桃枝就知道他們不會死心,肯定會換人來勸自己走,不過只要他們不對她動武,她是不會離開的。要是他們強行把她趕出去,她就讓外面的人知道,這家人恩将仇報,有多不要臉。

承香可不會像別人那樣對她和顏悅色,對不相幹的人,她從來都是用眼角餘光看的。

她一進來,桃枝便感受到一種來自貴族女子對自己的輕視,心裏不禁生出一股憤概。除了出身,她并不覺得自己有哪點不如這些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大小姐們。

承香見她打量着自己,嘴角一歪,扯出一個輕蔑的弧度,傲慢地問:“你就是那個妄想嫁給衛昙的村女?”

“我叫桃枝。”桃枝咬咬唇,柔弱地回答。再多的不平她也只敢擱在心裏,她知道以自己的家世是沒底氣和她們正面沖突的,否則吃虧的還是自己,“這位姑娘,你又想說什麽呢?桃枝雖然沒讀過書,也聽說過,王侯将相寧有種乎?你憑什麽說我是妄想?”

“人家不喜歡你,你不是妄想是什麽?”承香自行坐下,跷着腿,斜睨着她:“我真是不明白,你好好一個姑娘,看起來也不是嫁不出去的,怎麽就這麽急着為一個才認識幾天的男人守寡呢?”

“你這話什麽意思?”桃枝一愣。

“你現在大概也知道,我姐姐,嗯,就是你衛大哥口裏的‘糖’,他們倆是一對兒吧?”

桃枝不吭聲。

承香繼續說:“你一定也知道,衛昙中了劇毒,不過你知不知道,那種毒是無解的,他已經活不過兩天了。”

“你說什麽?”桃枝大吃一驚,猛然站起來,“衛大哥快死了?不是說有解藥嗎?”

“那是他們騙他的,要不然你以為我姐姐為什麽那麽難過?要不是因為她現在無暇管別的,你以為就你這樣,還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蹦跶?”

“我不信,你別想騙我。”桃枝瞪着她,咬牙切齒。

承香翻了個白眼:“愛信不信。你對我們其他人可沒有恩,現在衛昙還在,我們看在他的份上送你金子,讓你們家以後都能過上好日子,衛昙一死,你還好意思賴在這裏嗎?”

桃枝眼裏一片茫然,她只想着跟着衛昙,沒想過他要是死了自己該何去何從。

“不過呢,你要真這麽癡情,認準了衛昙,我可以說服他們,答應讓你做他的小妾。”承香幫她出主意,“那樣就算他死了,你也可以住進衛府裏,一輩子不愁吃穿。”

可做一個死人的妾,那就是守一輩子的寡了。

桃枝打了個寒顫。

“我話不多說,要怎麽辦,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該說的說完,承香聳聳肩,頭也不回地走出門。

桃枝呆坐了一晚。

天亮時就有丫鬟來禀,說一大早桃枝已經收拾包袱,悄悄帶着那一千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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