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小難民
争吵過後,經過一段時間兩人都冷靜了下來,用晚膳的時候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對勁,白若雨沒有給白若沉夾菜,梅舟注意到了。
“小妹,來吃塊鴨肉。”氣氛不對啊,可能是吵架了吧,他們兄妹經常吵架的,梅舟見多不怪,最嚴重的一次是三年前白老大當小妹的面摔了碗碟,“來,老大也吃一塊!”
吃了鴨肉,兩人還是不看對方一眼,“老大,小雨妹妹還小,你讓着她點!”梅舟推了推白若沉的胳膊要他給白若雨夾菜和解,可是白若沉沒有動筷子。
梅舟尴尬笑兩聲,“老大忙着吃,小舟哥哥夾給你!”
梅舟夾了很多菜給白若雨,可是白若雨就是高興不起來,是她,是姐姐嗎?等會兒一定要問清楚。
一頓飯很快就散了,白若沉托着疲憊的身體回到房間,見到床上紅色的手帕,怎麽回事啊,說好了不生氣怎麽又沒控制住,生氣就算了還吐了血。白若雨沒有敲門就進來了,白若沉趕緊把手帕藏到被子下冷聲問道,“大晚上的,什麽事情?”
白若雨戳着手指,“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她不敢相信,姐姐真的淪落風塵進了妓院,一開始聽別人說她是不相信的,可是現在他卻親口說了,“洛夏就是若夏嗎?”白若雨上來抓住他的手,“我們去把姐姐接回來,好不好?”
“你不是嫌棄她髒嗎?”
“沒有沒有,剛才我只是一時激動說錯話了,哥哥,我們去接她回來好不好!”白若雨想彌補她,哥哥說的對都是因為自己生病才害她被賣走的。
“這件事情再說吧,哥哥累了,你出去吧。”白若沉不敢告訴她的姐姐自己的妹妹已經死了,真的已經死了。
“明天我去把她帶回來。”
“這件事情以後再說,我要睡覺了!”
在胭脂閣後院偏廳內,洛夏接待了白若雨,洛夏把丫頭譴出去關上了門,洛夏知道白若雨來找自己只能是為了那件事情,白若沉可能已經和她說了。
“哥哥說,他說。”白若雨一直盯着洛夏,她和小時候不像了,也不可能再像,女大十八變,但是再怎麽變也應該有點相似之處,昨夜白若雨把他們小時候三人的畫像拿出來看了整整一晚,自己和哥哥還有小時候的影子,可是她完全不像了。
“哥哥說你是我二姐,你,你是不是?”白若雨終于問出來了。
洛夏無動于衷反問,“那你覺得我是你姐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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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白若雨覺得不像,可是哥哥說她是。
“你覺得我不是,怎麽白若沉跟你說我是他妹妹。”洛夏笑了,“他說我是他妹妹,你知道男人嘴上說的妹妹可以是別的意思。”
“妹妹就是妹妹還能是什麽意思?”白若雨聽不懂。
“你還真是一個不知世事的小姑娘!”洛夏用極為輕佻的男子語氣說道,“妹妹,今晚哥哥來找你玩好不好啊!”
聽這種類似纨绔子弟的聲音,白若雨覺得惡心,洛夏翹起二郎腿,“明白了沒,男人說的妹妹和你的二姐姐不是同一個意思。”
“我知道我哥哥不是那種人,他說你是我二姐,我相信他的話。”白若雨用堅定的目光看着洛夏,只要是她哥哥說的她都相信即便那是假的,“你是二姐是不是?”
“我不是,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我是你二姐!”洛夏不想做這個累贅的二姐,這個累贅害他吃了那麽多苦頭。
“哥哥說你是。”白若雨的聲音變小了。
“你是太單純了還是在裝傻,男人說的妹妹和你說的妹妹不同。”她一點也不像白若沉,傻乎乎的,一點都不精明,和街上那些傻大姑沒有什麽區別,洛夏搞不懂白若沉為什麽選擇她。
白若雨一直記得,“我二姐小時候被茶壺燙過,她大腿上有傷疤,你說你不是,你敢給我看你的大腿嗎?”
洛夏不耐其煩露出了大腿,白若雨看到了光亮白皙沒有一絲傷痕的大腿,“你大腿上沒有燙傷,沒有。”大夫說過的,燙傷很嚴重會留下傷疤的,可是她的大腿上沒有,“你沒有傷疤你不是我二姐,那你幹嘛要騙我哥哥?”
“哼,我可沒有騙他,是他自己騙自己,他自我欺騙是為了逃避內心的譴責!”洛夏早就告訴他自己不是,他相信了還是把自己當成那個妹妹的朋友,還對自己那麽好,一開始很煩久了也就習慣了,習慣假裝是他妹妹的朋友,習慣真的有這麽一個人還在乎自己,有些習慣很可怕習慣久了就出不來了。
“你騙人,肯定是你用手段騙我大哥的,我要回去告訴他,哼!”
白若雨氣沖沖跑了出去,洛夏還看在自己的大腿,真的沒有傷疤,肉體上再深的傷痕時間久了也會淡去,可是印在心裏的陰影只會随着歲月的流失更加深刻。
白若雨沖進房間把還躺下的白若沉扯了起來,“你騙我,她不是二姐,她不是二姐!”
被吵醒的白若沉打了兩個呵欠,“大清早的,你幹嘛啊,我還沒有睡夠呢。”
“你騙我,洛夏根本不是二姐,她大腿上沒有傷疤,沒有被茶壺燙過的疤痕!”
白若沉慢慢清醒了,“都過去十年了,傷疤早就淡去消失了。”
“你說謊,大夫說過的那燙傷很嚴重一輩子都會留有傷疤!”白若雨搖着白若沉的腦袋,“你為什麽要騙我?”
“沒有沒有,我沒有騙你,傷疤被藥膏給治沒了,抹了名貴的藥膏傷疤就沒有了。”白若沉兩眼微紅。
“那麽深的傷疤再名貴再好的藥膏也不可能全完抹去!”白若雨相信她不是心裏更加希望她不是,不想她真的被賣進了青樓,“她也說了,她不是,哥哥,不是她,是不是啊?”
白若沉擡起滿眼的血絲,“她不是,她不是,為什麽你非要我說她已經死了?”她真的已經死了,得了花柳死了,真的死了,洛夏說五年前她惹上了花柳死掉了,但是他還是不肯相信,他騙自己那個染上花柳死掉的妓女不是他妹妹,是別人。洛夏,若夏,相信她生他的氣,生氣他這麽久找到她,相信她把名字改成洛夏,可是卻不是,洛夏是洛夏不是若夏。
“哥哥,她不是二姐,我們一定能找到二姐的,是不是?”白若沉很激動,白若雨不想再刺激他,聲音裏透着害怕。
“是啊,一定會找到的。”死了就能找到了,也許她早就投胎了,希望她能投到好的人家,別再是窮人的孩子,做窮人的孩子下場是悲涼的。
“洛夏姑娘是不是認識二姐?”這是白若雨想到白若沉為什麽接近洛夏的原因。
“見過而已。”白若沉滿臉都是悲涼,洛夏也是命苦的人,窮人家的孩子都是命苦的,上天從來就是不公平的,沒有什麽是公平的,父母也是一樣。
“哥哥你不要擔心,我們一定會找到二姐的,是不是啊?”白若雨在安慰白若沉也是在安慰自己。
“随緣吧,也許她已經死了,早就去投胎了。”白若沉看淡了,他失信了,他失信了,說好了一年就去接她的承諾變成了這輩子無法實現的謊話,說給誰聽誰都不會信,自己倒是先信了,他以為他真的可以做到,事實證明他做不到。
白若雨不敢再說什麽,怕他生氣,怕他自怨自棄,怕他害怕真的找不到了。
第二天兩人都沒再提洛夏也沒有再提若夏,白若雨想要緩和他們之間的緊張氣氛只好把他拉出來逛街,出門前白若雨想要給他束發,可是他卻不讓,還說什麽要做一個長發飄逸的美男子,只是把前面的頭發撩到身後打了一個結,他的頭發好像變短了一些,遠遠不能及腰。
“哥哥你剪了頭發?”白若雨摸摸他背上的黑發。
“太長了,不好洗就剪短了。”不再束發因為頭發掉了少了很多,剪短些才更像一個男人。
白若雨他們進了一家買首飾的店鋪,白若雨看上了一根玉簪叫老板幫忙拿給她看,老板沒給她拿還說,“姑娘這可是玉簪子不是木頭簪子很貴的,要五十兩,我建議你還是到外面的首飾攤挑選!”
“你是不是沒長眼睛啊,我家小姐穿得不像是能買起這玉簪的姑娘嗎?”添香氣不過和老板理論起來,“上門的就是客人,你說這種話怎麽做生意的?”
老板再瞧瞧就是看不出白若雨穿得像能買得起玉簪子的人,“老夫長了眼睛也沒有說錯,看你們穿這個樣子,紅綠兩塊布,素衣白裳兩件,買得起我這玉簪子嗎,趕緊走人別浪費我的時間!”
“老板,即便我買不起你也不應該這樣子說我們。”白若雨雖然喜歡玉簪子但是不會買了,她就是看不慣這種以貌取人的小老板。
“哎呀,說你們你們還不服氣啊,買不起還裝一副謙卑模樣,老夫我不吃這一套!”他老王開門是為了做生意賺錢不是為了顯擺禮節,跟這種市井小民不需要講那一套虛禮。
“樓主,他欺負小姐!”添香把正在看黃金镯子的白若沉拉過去。
白若沉看了看這個小老板,把市儈都寫在臉上,他這裏的生意一定很好,添香指着小老板嚷道,“他說我們買不起玉簪,不肯拿給小姐瞧瞧!”
“哦,這樣啊,那我們就到對面的禦蝶軒看看,我跟那裏的張老板張認識,他一定會便宜點賣給我們的。”白若沉拉着白若雨要到對門去。
添香想給老王老板點顏色看,“樓主,他看不起我們聽風樓,怎麽可以這樣算了呢?”
“算了,我們聽風樓的人品行高尚就不要和這種人一般計較了,有損身份,還不過來給小姐撐傘!”
添香沖老王老板冷哼一聲就小跑上去撐傘,老王傻眼了,聽風樓,他是白若沉,不對啊,白若沉一向都是束發的,白若沉也沒有這麽娘,肯定是冒充的。
“一定是冒充的,死小白臉,還當老夫瞎了認不出白樓主!”老王老板堅信那人不是白若沉。
在禦蝶軒選了首飾,白若雨沒有那麽難受了,添香也能選一樣首飾,笑呵呵的,他們走在街上,正巧碰上進城的難民,一個矮小滿臉污垢分不清男女的難民被搶了包袱。
“有人搶東西,你們還我包袱!”小難民一邊追一邊喊,兩個盜賊一路暢通無阻,行人主動給他們讓道。
小難民見此心都碎了一地,為什麽沒有人幫她,她噙了眼淚繼續追,“你們把我的包還回來!”
“盜風大哥,把那兩個小偷抓過來。”白若雨看不慣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搶一個小兄弟的東西。
很快,兩個小偷被盜風扔到白若雨面前,小難民去拿包袱卻被白若沉搶先一步,“你你,請把包還給我!”小難民要自己的包,包裏有兩件破衣裳和半個黴饅頭。
“想要包就先上去踹他倆十幾腳給我看,不踹,包就是我的了!”白若沉在牛肉面攤拿了張長凳拉白若雨一起坐下來看好戲。
兩個小偷被盜風一腳一個踩在地上動彈不了,其中一個穿比較好的小偷威脅喊道,“你敢多管閑事,你知不知道我大舅可是太尉府的大管家,快把我放了,不然要你好看!”
小難民不敢,“我不敢,你快把包給我!”她上前去跟白若沉要包,可是白若沉就是不給她。
“你大舅是楚家的看門狗?”和楚家扯上了關系,這下子有趣了。
“不是看門狗是大管家,你小子敢侮辱我大舅,我定叫人卸了你胳膊!”小偷揚言要報複白若沉。
“你大舅是太尉府的大管家,你連難民的包袱都搶,你混成這樣,你大舅才懶得搭理你,即便小爺馬上讓你橫屍街頭他也不屑看你一眼!”白若沉可是過來人,一如當初他跪遍整條街,他家親戚也不會施舍他一個銅子,這就是人,他發誓也要做他們那種人。
白若沉轉眼看跟前的小難民,“你要是不踹他們,我就不給你包!”
小難民不敢踹他們,“我,我給你跪下了,把包還給我,求你了!”小難民最終還是沒能留住眼裏的淚水,淚水把她肮髒的黑臉洗了兩道。
“哥哥快把包袱還給人家!”白若雨扯了扯白若沉的衣裳。
小難民再怎麽哭白若沉就是不把包還給她,“軟弱無能的軟蛋和無所事事的小惡棍,哪個容易被欺負,別人欺負你,你不還手還懇求他們,你就是把頭磕出大窟窿,他們也不會放過你,他們只會更加嚣張。受到欺負就要反抗,贏不了也要揣着他們一起死,死不了也要讓他們挂彩了,軟弱的逃避不如惡狠狠的不要命的去和他們打!”
含着淚水的小難民似乎聽懂了,就像狗搶了你的肉包子,你不去追就不可能再有,你要是拿木棍死命追上去,也許不只是能搶回肉包子還能吃到狗肉。白若沉再次問她,“軟蛋和小惡棍,你要做哪個?”
小難民二話不再說上前跳到一個小偷身子痛踩,啊,啊,啊,喊疼的叫聲是那麽熟悉,不一樣的是叫喊的人不再是她,踩完這一個又到另一個,踩得她氣喘籲籲的,身上所有的力氣都用光了。
“包可以還給,給我,了嗎?”小難民走到白若沉跟前,兩小偷滿臉淤青的,白若沉甚是欣慰把包扔給她。
楚游巧合路過見圍了很多人便走過來,聽圍觀的人說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他還是不認同白若沉的做法。
“白樓主亂用私刑可是犯法的。”楚游對上了白若沉。
白若沉撐着傘站起來,“白某正想把這兩個小偷送官,沒想到楚公子就來了,就勞煩楚公子把這兩個小偷送官吧。連難民的東西也搶,只怕只有楚公子家大管家的小侄子才能做出來,聽聞楚公子一向秉公執法,白某相信你一定不會偏袒這兩個小侄子。”
雖然白若沉的做法有些極端但卻是最有效的,白若雨站起來給她哥哥說好話,“是他們先搶了小難民的包袱,我哥哥才出手教訓他們!”
她也在?楚游懊惱,剛才又說了她大哥的壞話,這下子她對自己肯定沒什麽好感了。
“哪裏是我教訓他們,小妹你可不要胡說。是小難民踩傷他們的,我家阿風只是抓了人,這事與我們聽風樓無關。”白若沉說的是大實話,“他們跟楚家有點說不清的關系,就麻煩楚公子善後吧。”
“小妹我們回去吧,天真熱!”白若沉撐傘走了幾步卻突然回頭,“小難民要不要去我們聽風樓坐坐,我請你喝碗水。”
“嗯,啊,好的呀,好的好!”他好像是什麽聽風樓的老爺,有樓,肯定是大地主老爺子,家裏一定能容得下她這麽一個能吃苦耐勞的掃地丫頭,噔噔的,小難民跟過去了。
白若雨走遠了,楚游才回過神轉過身來,叫家仆把兩個小偷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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