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街邊相遇
洛夏坐在樓上聽戲,是蘇風約她出來,蘇風就坐在她對面,她心不在焉的,難道她不喜歡聽戲?
“洛夏姑娘不喜歡聽戲?”蘇風貼心給洛夏斟了一杯甜酒。
“沒有。”不知道為什麽聞到梨花釀的香味,洛夏躁動不安的心突然平靜下來,“只是有些不習慣,以前沒有機會來這麽熱鬧的地方。”青樓夜晚也很熱鬧但那是欲望高漲喧嚣的地方,是男人女人互相索取的地方,這裏不一樣,這裏男人女人都可以來,小孩子也可以來。
“在下不知姑娘不喜歡熱鬧,是在下粗心了,不如我們換個幽靜的地方。”蘇風只是想着約她出來聽戲沒有考慮她的喜好。
“不用麻煩,我挺喜歡聽戲的。”洛夏還記得小時候村裏過年都會請戲班子來唱一段,那時她和大伯他們一家人去聽,堂哥堂妹嚷着要買挑貨郎的小糖人,大伯母不耐煩就給他們買了,她不敢,她不敢叫大伯母也給她買一個,因為她不是大伯母的孩子,大伯母也沒有給她買。
“洛夏姑娘家裏可還有什麽人?”蘇風試着去了解洛夏。
“沒有了,全都死光了。”她父親好賭成性,她五歲那年父親借高利貸去賭,輸了整整一百兩,家裏值錢的東西早就被他拿去賣賭光了,父親沒錢還債,那些人就上大伯家要錢,大伯也貧民哪裏有錢替父親還錢,那些人把大伯家的東西都搬光,椅子、凳子、床、木桶、鍋碗瓢盆,能拿的東西都拿走,拿不走的也都砸爛,大伯有父親這麽一個好賭的弟弟真是不幸,拿了東西把大伯家砸了,那些人三天兩頭的還來找麻煩,威脅大伯再不還錢就把大伯母賣到妓院。
“我不知道,對不起,提起你的傷心事。”蘇風很抱歉。
“沒事,都過去了。”确實都過去了,過去很久了,洛夏早就釋懷了。大伯母沒有被那些人賣到妓院,因為她帶堂哥堂妹回娘家了,大伯沒有辦法和鎮上的地主簽了賣身契換了五十兩銀子給了那些人,大伯把那些人安撫走的第二天早上,那個父親回來了,爺爺大怒,兩人吵起來,爺爺拿菜刀把那個父親砍死了,當時血濺滿了爺爺整張老臉,那裏的刺史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全村的人都為爺爺作證,爺爺是因為自衛才錯殺那個父親,衙門沒有追究爺爺的責任,爺爺沒被抓去坐牢。
“戲要開始了!”
“嗯。”洛夏望下去看戲。
“小雨,這裏坐這裏,我定好的!”
聽聲音轉頭一看,是他小妹,和楚家公子就坐在他們旁邊,“我常來這裏聽戲,開始了,我們看戲!”因為天熱白若雨臉有些紅,楚游殷勤地給她扇扇子,她笑得那麽開心,天真的笑容刺痛了洛夏的雙眼,為什麽老天這麽不公平,同樣出身卑微但她卻攤上了一個那麽好的哥哥,過着與官家小姐毫無差異的養尊處優的生活,而自己呢,在青樓裏賣笑陪笑。
“好好,洛夏姑娘你覺得怎麽樣?”蘇風很喜歡這出戲,霸王別姬。
洛夏回過神斂去嫉妒的神情回道:“好。”
好戲繼續,白若雨楚游看得很入神,蘇風也很投入,洛夏心有所思眼令有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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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姬死了,霸王也死了,戲也唱完了,洛夏和蘇風也離開了。
夕陽将下未下,夏天的傍晚是涼爽的,李凡憂帶柳念惜出來走走,母子倆走在大街上很惹人注意。
“憂兒憂兒,就是這裏,這家的牛肉面很好吃,以前娘經常來吃!”柳念惜拉着李凡憂在街邊牛肉攤坐下。
小牛老板聞聲而來,“兩位客官來點什麽,小店有包子、牛肉面、酥炸黃瓜片!”
柳念惜乍看眼前這個年輕的小老板不再是當年那個招待她的小老板,但是長得有幾分像,應該是他兒子吧,“來兩碗牛肉面,多加份牛肉青菜。”
“好咧,馬上來!”匆匆忙忙,小牛老板去煮面。
李凡憂倒茶水沖洗碗後再倒一碗茶,“娘喝茶,”
瞧見李凡憂的小動作,柳念惜笑了,“這裏很幹淨,娘也沒有那麽嬌氣,幸好小老板在忙活,不然被他瞧見定會和你理論半天。”以前那個小老板很介意別人說他的面攤不幹淨,聽到別人說他就和別人理論半天,連生意都不顧。
牛肉面上來了,小牛老板一臉的黝黑,剛才柳念惜的話他都聽見了,“公子倒多少茶水沖洗碗筷都不礙事,你們吃得放心就好,面好了,夫人公子慢用!”
“謝謝。”這個小老板和他父親怎麽不一樣,柳念惜又聞到了這個熟悉的牛肉面香味,就是了就是了,就是當年那個味道了,吃一塊多汁的牛肉,軟中帶勁,好吃。“來,憂兒多吃點,這裏的牛肉面很好吃的!”
“嗯,娘你也多吃些。”柳念惜高興李凡憂也開心。
吃着吃着,随着熱氣的飄散,柳念惜眼睛起了水霧,牛肉面令她想起了過往,想起了第一次和好姐妹來這裏吃牛肉面的事,還有那個見到她臉就紅的小老板,小老板喜歡她,很喜歡的那種喜歡,還攢了錢幫她贖身,可她沒有跟他,如果當初她跟了他,現在她又是一番怎麽樣的光景,是否也學會了煮牛肉面的手藝成了一個賣牛肉面的女老板,這個小老板可能就是她兒子了。
“娘,你怎麽了?”
“沒事,有些辣!”柳念惜用手帕擦掉了眼淚。
“那等會兒,涼些再吃。”李凡憂幫柳念惜吹牛肉面。
“爹,你怎麽來了,這裏我一個人就行了,用不着你,你趕緊回家喂雞!”
“我就是來看看而已,沒有打算幫你煮面。”
聽聲音看過去,是那個小老板,雖然他的背已經彎頭發也白了,柳念惜一眼就能認出他。
老牛找了張凳子坐下,“小白最近有來吃面嗎?”
“聽老馬說小白前兩天去了劍南道那旮旯,好像是朝廷請他去查私鹽的事,起碼要一個月才能回來,爹你找他有事?”
“不就是豆腐西施的女兒愛慕小白,豆腐西施托我幫忙牽牽線,小青那孩子長得挺好看的、性子又好,和小白正好一對。”老牛很看好小青和小白,一青一白,小蔥拌豆腐嘛。
“就小青那樣,拉倒吧。”小牛老板收拾桌上用過的碗筷,“小白絕對不可能看上小青,小白眼光老高了,您就別忙活了,省得小青傷心,小白也不好做。”
“咦,你這小子怎麽說話的,小白是那種嫌貧愛富的人嗎?”
“不怕跟您說實話,小白他就是那種人,他還親自跟我說過呢。”小牛老板了解小白,下輩子小白也不可能看上小青,“爹,你不要讓做兒子的難做,小白可是聽風樓樓主,如今他不一樣了,你就甭幫小青牽線了!”
“哪裏不一樣了,我看小白還是那個小白,哼,等他回來我親自去聽風樓找他!”老牛氣哄哄地走了。
“爹,您走慢些,別摔了,醫藥費可貴着呢!”
老牛不理會小牛老板負手走得快快的,拐進小巷子,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傍晚的風把牛肉面吹涼,也把柳念惜的往事吹來了,往事如昨日歷歷在目,感概只在自個心頭。
“娘,涼了,可以吃了。”
“好,憂兒也吃。”柳念惜看着這個孝順的兒子心裏總算有些安慰了。
吃着牛肉面,看着飄在湯水上的青色蔥花,小白,白若沉,怎麽哪裏都有認識他的人。他去了劍南,即使他查出什麽端倪來也會親自動手清理掉,李家這個大院子水不渾濁,他要摸魚就難了。
面吃好了,給了錢,李凡憂挽着柳念惜在街道上散步,母子倆有說有笑的,李凡憂擡頭看路卻看到她,她和蘇家二公子正迎面走來。李凡憂腳步邁不開停了下來,洛夏和蘇風走了過去,洛夏看了李凡憂和柳念惜兩眼,很快就和蘇風走過去了。
“憂兒怎麽了?”兒子的神色有些不對,難道他認識那兩個人。
李凡憂望了望別處,“沒沒事,娘,我們走吧。”
李凡憂挽着柳念惜走開,慢慢走開,他聽到自己的腳步聲,靜靜的,心裏空落落的,她和蘇家二公子走在一塊兒,他們是什麽關系,她和蘇家二公子的關系也和自己的關系一樣,還是她只是在敷衍蘇家二公子。
李凡憂不請自來,從窗戶進到洛夏的房間,洛夏坐在銅鏡前梳頭,看到鏡子裏的李凡憂就問,“李二公子深夜到訪所為何事?”洛夏根本沒有想要和他解釋什麽,她也沒什麽好解釋的,他們的關系還不是一樣,恩客和陪笑的關系。
“你你和他,他,是是什麽關系?”李凡憂扶着窗沿小聲問,他不敢大聲質問怕惹她生氣。
“伯牙的琴只為子期彈,我洛夏的琴不是伯牙的琴,我的琴為錢撥開為利益彈唱,悲傷的吟唱,一個青樓女人的寫照。”洛夏還在梳着頭。
“你跟我走吧,離開胭脂閣。”李凡憂走了過來。
“被你豢養成為第二個柳夫人,我洛夏找不到好男人也不會做小妾!”洛夏可不想做一個庶子的小妾,等他玩膩了還不照樣把自己給晾在一邊,柳念惜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不會辜負你的, 你還是不敢相信我?”李凡憂這輩子都不會辜負她,只會有她一個妻子。
洛夏不想打擊李凡憂免得傷了好不容易建起來的感情,“等你有能力決定自己的妻子是誰了,再來同我說,即使你将來選了別人我也不會怪你,要我做你的小妾即使我死也是不可能的事。”
青樓女子身不由己,李凡憂明白,她自尊心很強,“約好了我這輩子只忠于你一人就不會有第二人,洛夏請相信我!”李凡憂抓緊她的手,“你等我,我很快就有能力明媒正娶你。”
“那我就等着。”即使李凡憂失言了,白若沉還會在她身邊,洛夏不擔心她這輩子會很難過。
和洛夏說了很多話,夜更深了,李凡憂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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