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豪 門
宋穎從來沒有覺得這麽難堪過。
少年時她成績名列前茅, 永遠都是老師心中的寵兒;成年後她一雙兒女更是多才多藝、優秀惹人疼,殷珏以高分考到青大醫學院, 殷清雅從未出過年紀前百名, 無論是什麽時候開家長會,老師對于兩個孩子都是贊賞肯定, 周圍人投來的也都是羨慕感慨的眼神。
但是這一次, 因為殷清流,她簡直坐立難安!
她第一次被老師叫進辦公室, 不是因為兒女優秀,而是因為女兒成績太差!
但是她好歹還保留着理智, 雖說心裏火燒火燎, 又是羞愧又是憤怒, 面上倒沒怎麽帶出來,只是略帶勉強地笑了一下,盡可能柔聲問道:“清流, 說說看,最近發生了什麽?成績怎麽退步的這麽厲害?”
殷清流抿唇, 像原主那般垂着頭,仿佛壓根沒有聽到宋穎的問題一般,沉默不語。
宋穎等了好久, 見殷清流這一副沉默的樣子,只覺得神經一點一點地跳,不由微微沉了一些口氣,又問道:“清流, 發生了什麽,告訴媽媽好不好?”
殷清流依然不說話,她深深地垂頭,視線一直凝固在地板上,就沒有往這邊投過一個眼神。
嚴老師見此,不由微微皺起眉,這對母女的相處關系,怎麽看起來這麽怪/異?
宋穎深深吸了口氣,感受到嚴老師投過來的視線,心裏更是羞/恥,她活了四十年,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清流,告訴媽媽好不好?”宋穎盡可能柔聲問道,“發生了什麽?是什麽讓你的成績下降的這麽快?最近睡不好嗎?還是上課集中不了注意力?亦或是跟不上進度?媽媽和老師都在這裏,有什麽話跟媽媽說好不好?媽媽盡力幫你解決啊……”
說着,宋穎就拉住了殷清流的手,溫聲細語。
“啪——!”
下一秒,殷清流的手就從宋穎的手中抽出來,因為宋穎下意識地換了另一只手去拉殷清流的手,讓兩只手在空中碰撞,發出不小的動靜。
宋穎愣住了。
如果剛剛那還是考驗她的忍耐力,現在簡直是在挑戰她的忍耐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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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的氣氛一時間僵硬下來。
嚴老師也不好繼續不說話,只得上去打圓場,道:“殷清流,今天叫你媽媽來,就是為了你的成績,你以前雖然說排不到前面,但也在二十名左右,努力點考個重點大學偏冷門的專業也有把握,現在直接跌到班級倒數,別說重點大學,你上一本都難。”
“別覺得一次兩次考試算不了什麽,你今天能跌到這裏,明天就能跌到更下面!高考倒計時還有多少天?你們還能參加多少次考試?現在所有人都在拼命往前沖,你慢一點,就有人沖到你前面,你往後退,哪裏是退一步兩步?你看看你的成績,老師和你母親能不着急嗎?”
“現在老師和你的家人都在這裏呢,你不把事情跟我們說,你還想跟誰說?”嚴老師越說語氣越重,“分分分學生的命根,你就是再看不上分數,現在也是分數能決定未來的時候!”
經過嚴老師的打岔,宋穎的神經也緩和下來,她不敢再去碰觸殷清流,免得像剛剛那麽被打了面子,只是柔聲道:“對啊,清流,你不把事情跟媽媽說,還有誰能說呢?”
“別怕,有什麽事情,告訴媽媽,媽媽能給你解決。”
“現在你學習才是最重要的,所有影響你學習的東西都應該扔到一邊!”嚴老師也道,“今天把你家長請來,就是因為成績,你倒是說說,是什麽能讓你在短時間內退步這麽快?”
說說?
殷清流垂眸冷笑,說說這一家子是怎麽冷/暴/力最後把一個小姑娘活生生逼到心/理/崩/潰的嗎?那種情況下,別說學習,小姑娘精神恍惚不出點什麽事就已經是吉人天相了。
宋穎和嚴老師都在盯着她,眸子裏都含有幾分急切,宋穎是覺得太丢人了,希望殷清流早點說出來她也早一點走,嚴老師是等下有課,而且也不想耽誤殷清流上課,都高三了,高考還有不過一百天,還有幾節課能給殷清流這麽耗下去啊?
兩個人盯的越緊,殷清流就越是不回答,她垂着頭,視線虛無地凝在地板上,一言不發。
這下子宋穎更是一肚子火氣。
但是嚴老師在這裏,她根本沒法發洩,面部表情越來越不好。
而嚴老師的眉頭,則皺的深深的。
在她的記憶裏,殷清流雖然算不上是個尖子生,但也絕對是個乖學生,從不鬧事,安安靜靜的,存在感也很弱,讓她做什麽就做什麽,雖然不喜歡說話,但也是個有問必答、尊師重道的好孩子。
以前老師辦公室裏讨論起來,還說這個孩子沒什麽不好,就是太羞澀太老實了一點,以後适合學些文學歷史方面的東西,可是偏偏這孩子選了理科,以後可能搞搞學術啥的比較适合她,但是就是搞學術也是需要和老師導師同學配合的,這孩子羞澀的跟個兔子似的,躲誰都躲得老遠。
這麽倔強堅持而沒有禮貌的殷清流,還是嚴老師第一次見到。
嚴老師不由微微皺眉,殷清流變成這樣,似乎是從她的媽媽來了之後,嚴老師當了二十多年的老教師,當了十幾年的班主任,這眼皮子早就練出來了,在剛剛,她就看出這對母女之間的氣氛頗為怪/異,殷清流似乎十分抗拒這位母親,而這位母親也未必見得就喜歡殷清流。
這對母女之間的氣氛,與其說是溝通,倒不如說是對抗,殷清流在見到這位母親的時候,身上的尖刺就從放了出來,像一只瀕死而緊張炸毛的刺猬。
嚴老師眉頭皺的更深,
這種學生家裏的私事,她自認沒有什麽興趣,但是要是打擾到學生學習了……
那就不得不讓學生和家長好好溝通一二了。
“殷清流,距離高考不過白天,你的成績掉的太厲害,要不要考慮住校?”滿室寂靜中,嚴老師突然開口問道。
宋穎的眼睛不由亮了一下。
未等殷清流回應,宋穎便扭頭看向嚴老師,這是自從嚴老師說完殷清流成績以後宋穎第一次與嚴老師對視,嚴老師的眉心皺的更深。
宋穎柔聲問道:“現在高三了,宿舍還能有多餘的空位嗎?是不是跟本班級同學一起住呢?老師也知道,清流性子羞澀,膽子小,與其他同學一起住,我們也不放心,和本班級同學一起住,都是一個班級的,同學情誼兩三年了,我們多少也能放心一些。”
“離高考不過一百天了,清流這成績實在是差得有點遠,如果可以,我們也希望她在家裏,但是也就這一百天,在學校還能省下來回的時間,多學一點,争取考個好一點的分數,這家長啊,不都是為了孩子好嗎?”宋穎嘆了一口氣,似乎有些無奈,“我覺得嚴老師這個建議真的很不錯,三個月的時間,省下每天來回學校四次,可以省下一個多小時了,這些時間看看書,也很有用啊。”
嚴老師微微皺眉,這位家長雖然字字看起來都是為殷清流着想,但不知道為什麽,愣是讓人有一種迫不及待的感覺,好像迫不及待要把這個孩子趕出家一樣。
嚴老師的眼眸裏有了幾分古怪,她沒有回答宋穎,只是看向殷清流,問道:“殷清流,你的意見呢?”
宋穎的目光也随着嚴老師一起看向了殷清流,眼眸中滿是鼓勵和殷切,仿佛迫不及待一般。
宋穎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以前她還能當這個女兒是透明的,現在在被叫道辦公室被老師拿着成績單訓了一頓以後,在殷清流不給面子的甩開她的手之後,她就根本沒辦法再把這個女兒當透明了!
她心裏羞/恥地恨不得把這個女兒送回去!
她宋穎,從小到大成績優異人人誇贊,那個時代考上大學是一件多麽榮耀的事情啊,更何況她還是考上了名牌大學青大!
她一向是驕傲的,年少時為成績為容貌為自己的優秀,青年時為工作為愛人為自己的優秀,中年時為自己的優秀為愛人的優秀為孩子的優秀,她已經享受了太久太久那種衆人仰視羨慕的眼神了,殷珏高考是省裏前百名,報的青大醫學院,排名前幾的大學排名前幾的專業,未來前途似錦,女兒成績也十分優秀,可能上不去青大,但是肯定是一個重點大學,未來前途也是一片光明。
她有一個那麽優秀的兒子,有一個那麽優秀的女兒,本身又是從事教育工作的,許多人誇她都是兒女教的好教育事業肯定有保證,值得信任等等,她每一次出現,都是衆人驚訝羨慕的樣子,哪想過自己會因為孩子的學習而被叫道老師辦公室分析批評?
這根本就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而因為殷清流,這就變成了噩夢般的事實。
她怎麽可能容得下這個孩子?
殷清流的指甲深深地鑲進自己的掌心中,雙手緊緊地握成拳,身子不自覺得微微顫抖,一個踉跄險些要暈!嚴老師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殷清流的手掌無意識地松開,嚴老師這才發現殷清流的掌心處有不少傷口,不由道:“這是幹什麽呢?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嗎?!”
殷清流有些搖晃地靠住了牆,嚴老師這才發現殷清流瘦的頗為可怕,手掌上的血管看得清清楚楚,一眼望過去幾乎全是骨頭,瘦的幾乎都要脫了形。
瘦成這樣,家裏人也不管嗎?
嚴老師去找創可貼,狐疑地看了一眼宋穎,卻看到宋穎一副不再狀态略帶茫然的樣子,似乎是被自己驚醒了一般,好像根本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一樣,
嚴老師心中的狐疑更深,這是為人母的态度嗎?
嚴老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突然覺得自己讓殷清流住校的決定是正确的,拿了創可貼給殷清流貼好,這個期間殷清流一動不動,只有在最後的時候,才輕輕說了一句:“謝謝。”
那聲音太輕,輕的讓嚴老師差點忽略。
“那殷清流,你的決定嗎?”嚴老師又問道。
殷清流垂眸不語,宋穎嘆了一口氣,有些不滿地皺起眉,道:“清流,老師問你話呢,你心裏是個什麽打算,跟老師和媽媽說一下啊。”
“您就這麽…容不下我嘛…”殷清流近乎悲哀地低喃道,她的聲音很小,讓人聽不真切,宋穎皺了皺眉,道,“你說什麽?大點聲。”
殷清流慢慢地擡起頭,淚珠順着她的臉頰蜿蜒流下,她的膚色格外蒼白,像極了重症病人,那眼眶上濃濃的青黑色與那蒼白的膚色更是一種鮮明的對比,再配上那蜿蜒流下的滴滴淚珠,空茫的眼睛沒有一點神采,那一眼望上去,讓人頗為觸目驚心。
“您拿主意就好,”她蒼白的唇角微微動了一下,嘶啞的聲音響在辦公室中,她突然深深鞠躬,那動作很快,嚴老師還沒來得及攔,殷清流就已經站直了,她的背脊挺得很直很直,直的仿佛下一秒就會折斷,她嘶啞道,“我去上課了。”
說完,她就向外邊走,步伐又急又快,這一連串的動作銜接很好,兩人還沒在殷清流那表情中緩過來,就已經聽見辦公室的門響起,等她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殷清流就已經離開了。
連個背影都看不見。
宋穎看向嚴老師,目光有些尴尬,嚴老師擰眉,道:“那您決定好了嗎?是讓殷清流住校還是讓她繼續通校?”
“讓她住校吧,”宋穎猶豫道,她的臉頰微微紅了一些,掌心處也多了一些細細密密的汗珠,手指更是彎曲起來,典型的緊張的表現,她微微撇開頭,不敢看嚴老師,只輕輕道:“孩子成績不好,孩子自己也着急啊,住校是為了她好,孩子也能理解的,我們會常來看看她的,更何況本來就沒有多久,不過一百天而已,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
說到最後,她的鼻尖有一點細密的汗珠,她是一個教育工作者,理智告訴她這種情況下不應該把女兒扔在學校,她的女兒臉色慘白的跟鬼一樣,還有那碩大的無法忽視的黑眼圈,這個時候作為父母應該把她帶回家采取措施,必要時應該帶去看看心理醫生,而不是把她扔在學校自生自滅……
可是感情上,宋穎眼眸裏閃過一絲厭煩,她真的一點都不想看到這個女兒。
沒有禮儀、不懂禮貌、陰沉郁氣、一天都不見人影,跟個生活在下水道的老/鼠一樣,回到家裏快三年了,她都沒看到過幾次她的正臉,這種孩子,怎麽喜歡的來?
她和她的愛人都那麽優秀,清雅和珏也那麽優秀,怎麽會出來這麽一個女兒?
不會是當初醫院驗錯了吧?
宋穎曾經偷偷拿殷清流的頭發做了一次親子測定,确定她們是親母女,但結果出來以後卻更加難受反感,她一向自認為優秀,結果卻有一個這麽不優秀的女兒,內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更何況,她們根本沒有感情,比起殷清流,殷清雅更像她的孩子,活潑、開朗、優秀、漂亮,有這麽一個女兒,在哪裏都是驕傲,而殷清流……
她根本不想對外面說她有這麽一個女兒。
宋穎匆匆與嚴老師辦完手續,更是一步也不想多待,但是在嚴老師的提醒下,她又去給殷清流買了被子枕頭等等生活用品,這樣可以确保殷清流今天晚上就可以直接住了,也不需要再回家來,做完這一切,宋穎急急忙忙地離開,仿佛身後有什麽東西在追趕她。
她不知道的是,殷清流的教室在一樓,而座位正好是靠窗的最後一排,沒有同桌,只有她自己,她那神色匆匆的樣子,恰好落到殷清流的眼裏。
殷清流沉沉地看着宋穎的背影,半晌才露出一個輕柔的笑容,那般輕柔的笑容降落在那蒼白的面孔上,更顯得詭/異。
殷清流知道,她是被宋穎放棄了。
在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那個可憐的女孩為什麽選擇決絕的死亡。
那個小姑娘并不傻,相反,因為年少的經歷,她對于人心太過敏/感,這兩年在殷家的點點滴滴都在告訴她,她是不受歡迎的,她注定不會融入那一個家庭,那十八歲的成人禮不僅僅是沒有她那麽簡單,更是在一朝之內徹底打破了小姑娘最後的希望;
她知道,他們寧願這個家裏沒有她,或者說,他們一直在營造這個家裏沒有她的假象。
母親和哥哥的對話,她還能騙自己只有努力遲早會得到認可;不回老宅,她想母親遲早會帶她會去的,她才是她的親女兒啊,她一遍一遍地欺騙自己,一遍一遍地自我催眠,終究是在三月二十三這日的盛大成人禮中被擊垮了。
殷清雅,被作為殷家的小公主介紹給所有人,盛大的宴會為她舉辦,父母眼中真心實意的笑容與驕傲都是為了殷清雅,哪怕她不是她們的女兒;
而她,殷家真正的女兒,卻只能瑟縮在樓上,渴望又絕望地注視着這一切,沒有人想起她,也沒有人會讓她參加;
她從一開始,就沒有走進這家人的心中。
她的母親将她帶回這個家,卻沒有想過好好教養她,也沒有想過疼愛她,她得到的,不過是客套的微笑和深藏的尴尬。
殷清流靜靜地看着窗外,直到那個人影已經完全消失,才緩緩收回自己的目光。
到底為什麽,才會讓一個人這麽厭/煩自己的親生女兒?
面子有那麽重要嗎?
殷清流緩緩拿出一本數學練習冊,她的眼前一陣陣發黑,這個小姑娘的身體被她自己折騰的非常糟糕,卻根本沒有人發現過。
她在桌上靜靜地趴了一會兒,眼前忽明忽暗,淡淡道:【001,放幾個視頻來看看,就從數學開始學吧。】
語文和英語肯定沒問題,她穿過古代現代國內國外,英語對她來說很輕松,語文難度也不大,古代彎彎繞繞可比現代閱讀理解難多了,數學就有些麻煩了,不過有001這個作弊器在,現在學起來也不晚。
至于物理化學生物,也只能從頭開始學了,不過她曾經當過一次化學系的學生,穿過去的時候才大二,自然是要學的,所以化學問題不大,生物相對來說要簡單一些,現在只能先從困難科目入手,比如數學物理。
殷清流閉着眼睛平息自己的情緒,一邊看着001播放的視頻,001幹脆從必修一第一章 開始給她看,可謂是真的從頭學起。
這節課本來是生物課,但是老師有事所以改成了自習,下了課後,殷清流依然是靜靜地趴在那裏,突然有人大聲道:“殷清流,殷清流,門外有人找!!”
殷清流沒有動作,她的前桌猶豫了一下,還是扭頭推了推她,輕聲道:“殷清流,門外有人找。”
殷清流掙紮着擡起頭,那蒼白的臉色和青黑的黑眼圈吓了那女孩子一跳,殷清流愣了兩秒鐘,才點了點頭,道:“知道了,謝謝。”
那女孩找了一塊巧克力給殷清流,輕聲道:“你是不是需要這個?”
殷清流感受到那一陣陣的眩暈感,沒有拒絕,低低道:“謝謝。”
她扒開那塊巧克力塞到嘴裏,太陽穴脹得發痛,她今天就應該請假休息一天,而不是在嚴老師提出請家長的時候順勢選擇試探宋穎,這實在是太考驗她的身體了。
“清流,”殷清流出了教室,一個略顯局促的聲音叫住了她,殷清雅面對殷清流的時候也總有幾分心虛,她總覺得是自己搶走了對方的父母哥哥等等親人,殷清流回到殷家的時候,她也很怕,養女和親生女,誰都會選擇親生女的吧?
那個時候她惴惴不安,幾天就瘦了好幾斤,還是母親發現了她的心事,百般安慰她,還讓哥哥帶她出去玩,她這才解開心結,爸爸媽媽哥哥所有人都對她如同往昔,父親說她永遠都是殷家的小公主,那個時候,她真的非常高興。
前幾天,她還舉辦了盛大的生日宴,也是她的成人禮,但是那場宴會上并沒有殷清流。
她心虛過,也問過,但是母親只是說清流身體不好,不讓宴會吵到她休息了,她就沒有再糾纏此事,其實她內心也清楚,她真的很怕父母兄長更愛殷清流,而不愛她了。
她知道她自私,可是人不都是自私的嗎?
父母兄長寵了她十五年,她根本舍不得她們,殷清流總是殷家的親女兒,總不會受到什麽不好的待遇,而自己也沒對父母兄長說什麽,更沒有背後做過什麽對不起殷清流的事情,她到底為什麽要心虛?
殷清雅并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麽要心虛。
但是每一次見到殷清流,她都非常心虛。
殷清雅微微垂頭,道:“媽媽說因為學習原因,所以你需要住校,讓我給你送點錢過來,怕你沒得用。”
殷清雅稍稍解釋了一下,然後從書包裏拿出了一個粉色的錢包塞到殷清流手裏,“沒有別的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殷清雅就急忙走了,只留下殷清流拿着那個粉色的小錢包,微微垂眸不語。
真的是……差別待遇到極致呢。
殷清流似有似無地勾起唇角,向教室內走去。
她依然安安靜靜地縮在角落裏,一縮就是一天。
她在宿舍裏也毫無存在感,在教室內也毫無存在感,她每天都安安靜靜地縮在最角落的位置,無論上課下課都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嚴老師又找她談了幾次話,但是沒有任何成效,甚至有一次還點起她來讓她站了一節課,但是都沒有用,除了那節課,她依然那麽安安靜靜地趴在桌上,一言不發;
而嚴老師也去詢問了一下殷清流的舍友,舍友們面面相觑,最後才說道:“殷清流……唔……很安靜吧……”
“何止啊,我每天都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回來的,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上床的,更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走的,來無影去無蹤一般……”
“是啊,我也從來沒有跟她打過招呼,根本沒有宿舍又進了一個人的感覺……”
“特別安靜,安靜到根本不知道她存在……”
嚴老師最後也無奈了,高考已經開始倒計時,她還有整個班要管,一個殷清流,她做到這已經仁至義盡,人家不想學她也不可能拿刀子逼着她學啊。
高三的時間過的很快,很快二模就到了,上午剛剛考完語文,殷清流就被殷清雅截住了,殷清雅雙眼發紅,似乎是哭過了,她一把拉住殷清流,急促道:“清流,走,我們回家。”
“——別碰我!”殷清流的聲音陡然拔高,她把衣袖從殷清雅手中搶了回來,緊緊地抿唇,警惕地看着殷清雅。
殷清雅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扭過頭去,又道:“司機在等我們,清流,跟我回家。”
殷清流沉默地跟在她身後,并不說話。
殷家肯定出事了。
殷清流心想,而且出的事還不小,很可能要拿她這個所謂女兒推出去,要不然殷清雅也不會這麽急匆匆地來找她。
殷清流猜對了。
殷家卻是出事了。
殷珏開/車撞了人,撞到的還不是一般人,要不然殷家還能和解,撞到的是一位有權有勢的鄭家的小公子。
鄭家是S市豪門,根本不是殷家這種富裕人家能比的,鄭家小公子又備受寵愛,此事一出,殷父殷母趕緊趕去了S市,鄭家老大不顧殷父殷母在場,當即就放話,讓殷珏注意着點,說不定哪天就死/無/全/屍了呢。
殷珏臉色慘白,殷家當即就亂了,殷父雖然開着一個小公司,效益不錯,但是也不可能跟鄭家那種龐然大物相媲美啊,如果鄭家要動手,別說殷珏了,他們連他們自己都護不住。
整個殷家愁雲慘霧,許多傭人怕受牽連都紛紛辭職了,殷母和殷清雅每天都在沙發上抹眼淚,全家也就殷清流跟以前一樣,不言不語,毫無存在感。
而為了怕出事,殷清流殷清雅的高三也不用讀了,殷珏也不用去上學了,青大本來就在S市,出了這種事殷珏自然就回到家裏,據說現在青大已經準備勸退他了,整個殷家陰雲密布,本來和和氣氣的宋穎最近情緒也很崩潰,對着殷清雅都發過好幾次火,還留在這裏的傭人們更是被罵過很多次。
連毫無存在感的殷清流,都被宋穎逮住罵過一次。
這一天,殷父臉色很難看地回來了,宋穎看到殷父的臉色,心裏一緊,也不顧孩子還在這裏,問道:“發生了什麽?”
殷父苦笑,“準備準備,找個小房子租出去吧,我們這裏,應該是住不長了……”
宋穎大驚,“公司怎麽了??”
“鄭家要收拾人,我們哪裏能擋得住?”殷父苦笑一聲,“估計也就這幾天了,我們惹上鄭家,誰敢幫我們啊?曾經的兄弟,現在一個個避的……”
“我去賠他一條命!!”殷珏猛地站了起來,雙目血紅,“我賠他一條命!!他不要再這麽折騰餓哦的家人了!!”
殷珏一邊說,一邊憤怒地向外面走。
所有人具是一驚。
“哥哥!”殷清雅一把拉住殷珏,一邊哭道,“哥哥!!你別沖動!你要我們怎麽辦?!哥——!”
“難道我就只能看着他們把我們一家都毀了嗎——!!”殷珏怒聲喝道,“冤有頭債有主,我賠他一條命!!”
“小珏!”宋穎的眼淚也在剎那間流了下來,“你要逼死媽媽嗎?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讓媽媽怎麽活?媽媽還能活嗎?!”
“如果可以,我寧願替哥哥去死,”殷清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寧願替哥哥去死,我願意替哥哥去接受鄭家的懲罰——!”
殷父把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摟在懷裏,哽咽道:“……都是我沒本事……”
“都是我……”
一家四口哭得悲傷,那陰郁的氣氛沖擊着每一個角落。
而這一家人,卻并不包括殷清流。
即便殷清流就坐在他們不遠的地方。
在六月,事情突然迎來轉機。
顏家的一位管家找上門來,答應幫殷家解決這次的事情,但是有一個條件。
他們要殷家兩位小姐之一,做顏少的妻子,說是妻子,不過是擋災牌。
顏少少時被人批過命,活不過27,除非有一位三月二十三日三點二十三分生的女人做他的妻子,可以替他擋災,保他性命無憂。
那大師是一位真大師,顏家上下都對此深信不疑,随着顏少過了26生日後,便病榻纏綿,卻怎麽也查不出原因來,顏家上下急壞了,這麽多年來,顏家也找過不少三月二十三生的女子,但是三點二十三卻沒有對上過。
而這一次,卻一口氣找到了兩個,殷家的兩個女兒,都是三月二十三日三點二十三分出生的,任何一個,都可以為他們少爺擋災。
那管家似乎也知道這個需要殷家好好考慮一下,于是就提出明天再給他回複,離開了。
顏家是豪門中的豪門,鄭家都不是殷家惹得起的,更何況是顏家?
所有人都在消化這個世界。
“撲通——!”
宋穎跪在殷清流面前,捏着殷清流的衣角,苦苦哀求,“清流,清流,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你哥哥,媽媽給你跪下了,是媽媽對不起你,求求你救救你哥哥,救救你爸爸,救救我們家——!”
女人的聲音有着說不出的凄厲,“求求你救救我們,清流,求求你!!”
“可是我去了,我會死,”殷清流蒼白的臉上有一雙深黑的眼睛,她定定地凝視着宋穎,“媽媽,我是你的女兒,你舍得讓我死嗎?”
宋穎跌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卻沒有松口,殷清流扭頭看向殷父,那一雙黑色的眼眸滿是澄澈,“爸爸,你會讓我去送死嗎?”
殷父扭過頭,閉上眼睛,重重嘆氣。
殷清流又默默地扭頭看向殷珏和殷清雅,“哥哥,姐姐,你們想要讓我去送死嗎?”
客廳裏一片寂靜,只有宋穎的哭泣聲,沒有人回答殷清流的問題。
“我知道了,”殷清流微微笑了起來,她伸出手,将宋穎扶了起來,然後,靜靜地看着她。
那蒼白的臉與青黑的眼圈所形成的強烈對比讓宋穎不由輕顫,殷清流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那笑容有着說不出的詭異和凄清,
“媽媽,”殷清流輕輕地叫道,她笑得眉眼彎彎,卻讓人感到異常的冷,她緩緩道,“我是你的親生女兒。”
“你卻讓我去送死。”
“你弄丢了我十五年,”
“我苦了十五年,日日夜夜生活在恐懼和絕望之中,我曾經以為我會死,但是我熬了下來,依然在活着。”
“然後你把我接了回來,我很高興,”
“現在,你卻讓我去送死。”
“媽媽,你不會做噩夢嗎?”殷清流近乎殘忍地微笑,“你對我那麽狠心,就不怕……”
“你就不怕……報應嗎?”
那個姑娘,只不過想活下去,想死後真正有人為她哭而已;
連這點要求,你都要剝/奪嗎?
你真的不怕遭報應嗎?
——你會遭報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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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