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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11-10 18:00:03 字數:5737

片刻後,園子裏只剩他們兩人。園裏靠着幾盞宮燈照明,再加上為了演出影戲,宮人們特意掐滅了幾盞燈,只餘前方影幕後方的燈。

即便如此,冉碧心仍能清楚看見缪容青的神色。

他的眸色陰沉,面色鐵青,凝視她的目光充斥着某種猜疑。

這可奇了怪了,近來她乖得很,鎮日關在自己的儀元宮裏,他又是為了什麽跑來試探她?

「大人?」她佯裝關心地揚了揚嗓。

驀地,缪容青一把伸手将她拉過來,她一時沒站穩,就這麽撲倒在他懷裏。

「您這是做什麽?」她緊蹙秀眉,自他懷中仰起嬌容,正想推開他,一只手臂已将她的腰箝住。

不該有的臊熱,以及奇異的情愫,悄悄在心底竄動,她抑下臉紅的沖動,努力保持冷然之色,就怕被他識破因他而起的心神蕩漾。

他低垂眉眼,睨視着她,冷聲問道:「這出紙影戲是誰寫的?」

聞言,她水眸微爍,面不改色地撒謊:「是一個老嬷嬷寫的。」

「老嬷嬷?老嬷嬷識字?」他挖苦的語氣擺明了不信。

「不識字。是本宮讓識字的女官謄寫下來。」

「我說過,在我面前,少來這一套。」他冷斥。

她咬咬唇,不悅地反瞪回去,「缪容青,你也別跟我來這一套,全天下的人都怕你,可我不怕。」

「我知道你不怕我,可我也知道你怕一件事。」

見那張俊美的面龐揚起一抹冷酷微笑,她心口一跳,沉穩地問:「什麽?」

「我知道你怕我動耿歡,你也怕我動誠王府。」

「廢話。」她根本不怕他知道。「我出自誠王府,誠王府便等同于我的根,誠王府若不在了,我也沒有後盾。」

「誠王府不過是在利用你,你何必為他們孤兒寡母賣命?」這也是他始終不得其解的疑惑。

「我與誠王妃相知相識,耿歡更是由我一手照料扶持,誠王府不棄嫌我的出身,反提拔我成為誠王府世子妃,我對他們自有一份道義在。」

「道義?」缪容青冷嗤一聲,笑裏滿是嘲諷,仿佛她說了什麽可笑的話。

「你對誠王府似乎有很大的成見。」她當然看得出他笑裏的不以為然。

缪容青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後松開了她,走向影幕後方,拿起了繪成男子形貌的七皇子紙人。

冉碧心看不明白他的舉動,怔忡地楞在原地。

「宮中人心叵測,唯一能相信的,便只有皇權。」

影幕後的紙人,一邊擺動着,一邊低沉說道。

「皇權面前,哪怕是曾經許諾永不分離的愛人,都有可能背叛你,甚至是幫着敵人一同置你于死地。」

這聲嗓略透着嘶啞,感覺得出飽含悲憤與沉痛,就好似……好似他曾經親身經歷過。

冉碧心心念一動,問道:「爾曾經有過這樣的愛人?」

這可能嗎?有誰膽敢背叛缪氏?況且,缪容青可是大梁皇京裏最炙手可熱的未婚貴族,有哪個女子會傻到背叛他?

想嫁進宰相府的名門閨女,怕是能繞整座皇城三圈,環肥燕瘦供他挑選,她怎麽想,都不認為缪容青這樣心思深沉又工于謀略的野心家,會愛上他不夠信任的女子。

此人太聰明,又深谙算計,若不是他,相信缪萦再如何專寵于後宮,缪家也不可能獨大于朝廷,更不可能朝廷與皇後合力,慫恿子嗣空虛的梁靈帝将耿歡過繼為皇太子,讓他繼承大統。

這樣厲害的缪容青,怎可能被一個弱女子背叛?這豈不是太匪夷所思?

影幕後方的紙人,緩緩倒下,接着被拿高。再然後,便見缪容青折返回來,手中拿着七皇子的紙人。

「你對這七皇子的事倒是挺感興趣的?」他目光炯炯地望着她,眼中是毫不遮掩的質疑。

「都已經是作古二十多年的人了,已成深宮舊事,這樣的人最合适拿來當故事聽,況且……我聽說七皇子是個了不得的人。」

「聽說?」他峻眉一挑,眸光益發尖銳。「你口口聲聲『聽說』,究竟是聽誰人說及七皇子的事?」

「看來不單單是我,大人對七皇子的事亦甚感興趣。」她笑笑地回道,沒打算替他解惑。

「冉碧心。」驀地,他沉沉地喊出她的名。

止水般死寂的心,仿佛被什麽驚動一般,在胸中重重地跳動兩下。

冉碧心百般不願承認,這個男人竟能擾亂她早已将之封起的心……

「你信不信我把整座皇城裏的宮人都找來,讓人一個個去盤查,問清楚究竟是誰寫出這出戲?」

「爾又為什麽非得知道這戲是誰寫的不可?」她不是傻子,自然也看得出他對七皇子的事異常敏感。

「這座宮中不該還有人知道七皇子的事。」他冷着俊顏斥道。

「知道又如何?七皇子又不是什麽亂臣賊子,亦不是什麽匪類,比起你這樣的奸佞,早已作古的七皇子才是衆人更應該敬重的人。」

她語氣堅定,面上帶着抹替人抱不平的倔怒,看在缪容青眼底,這樣的她,耀眼非凡。

最重要的是……

「你如何得知,七皇子是個值得敬重的人?」他面色稍霁的問道。

「自然是曾經聽那些老宮人說過他的事跡。」就怕又招疑,她輕描淡寫的解釋道。

「你聽說的七皇子是個什麽樣的人?」

「……英明神武,天資聰穎,能辨忠奸,允文允武,賞罰分明,對上尊敬,對下仁慈。」

若說「前生」在宮中,她最想見的,最想知道的,最想認識的,那便是這位慶和宮的主子,七皇子。

缪容青突然揚開一抹笑,道:「聽起來你說的這個人,簡直是天上神人下凡間,厲害得誰也比不上。」

「這是我聽來的,況且……曾經有幸伺候過他的老宮人,大多是這麽說的,可見這些描述不太可能是後人造假。」

盡管不明白何以他這般在意七皇子,可從他談及七皇子此人的态度看來,不像是厭惡,既是如此,她便大大方方的說出自己看法。

「原來那些人是這麽看七皇子的。」缪容青揚起一抹古怪的笑,自嘲似的低語。

「怎麽,你總算知道,自己有多不如他嗎?」她故意嘲諷的笑道。

豈料,缪容青非但沒生氣,反是對她笑了笑。

這一笑,不似先前帶着深沉算計,更沒有一絲猜忌,就仿佛是她說了什麽好笑的傻話,反過來笑話她。

而且,他這麽笑,真的……很好看。

眉眼俊朗,黑眸若星,笑起來更顯俊秀,她想,天底下怕是沒有幾個女子能抵擋得了這樣的笑。

察覺她目光泛懵,缪容青順勢拉了她一把,将她圈進懷裏。

她回過神,嬌容微窒,連忙伸手按住他的胸膛。

「缪容青……」

「我已經很久沒這麽仔細打量過一個女人。」

啊?他對她說這樣的話,莫不是想暗示什麽?冉碧心穩住就要失序的心跳,佯裝不解的眨了眨眼。

七皇子的紙人被扔在地上,缪容青探手撫過她的眉眼,黑眸如謎一般起霧,嘴邊卻挂着一絲淺笑,那樣的神情,甚是溫柔。

這是冉碧心頭一回見到他這樣笑,胸中那顆拴緊的心,又忍不住随着情波蕩搖而載浮載沉起來。

「冉碧心,我當真記住你了。」他喃道,深邃漂亮的黑眸越發專注,要将她整個人看透似的,直教她喘不過氣。

「大人何等尊貴,我何德何能?大人莫要把我往心上記……」

話未竟,那人上挑的薄唇已覆來,結結實實的封住她,不讓她往下說。

有別于上一回的突兀與魯莽,這一次的吻,早有預期……興許,她心底亦正期盼着。

察覺心中甚為羞恥的念頭,冉碧心兩頰終是難抑地浮上霞霓,伸手推了推緊緊相抵的渾厚胸膛。「缪容青……」

她雙唇方啓,他順勢而為,喂入滾燙的舌,勾惹她的,與之糾纏。

她渾身發軟,不住顫抖,雙手握成拳狀,一下又一下的敲打他肩頭。

那雙圈擁在腰腹間的鐵臂,卻一寸又一寸收緊,似在回應她的抵抗。

「……既然你這麽仰慕七皇子,那我又怎能讓你失望。」

恍惚之間,似乎聽見缪容青低沉含笑的聲嗓,如是說道。

可當她睜開迷惘的眼,想再聽真切些,卻見他眉眼凝笑,俊麗之至,仿佛不存在于世間的妖仙。

壓在唇上的吻,如斯溫熱,如斯纏綿。

他的舌勾動的豈只是她的舌,更甚者,是她死寂許久的心魂……

兩世為人,她從未對哪個男子動過心。

曾以為,自己是個冷情的人……即便被英姿飒爽的帝王臨幸,依然未曾動情。

即便,曾經有過斯文翩翩的王爺對她許諾,願帶她離開後宮,可她始終沒把那人記挂在心上。

可為何,對上這個不該生情的奸臣,她竟然……

「大人。」

驀地,暗處傳來了一聲極沉的聲嗓,若然不細聽,竟與缪容青的嗓子有七、八成像。

缪容青松唇,退開身,圈在她腰間的手臂卻沒放。

他撇首,面色冷峻的睨了一眼花叢,淡問:「何事?」

得到了他的允許,隐于花叢後方的一抹暗色人影,動作迅速且無聲的出現在燈下。

冉碧心一怔。那男子一身黑色勁裝,無論是容貌,抑或身形,皆與缪容青有七、八成像。

當男子抱拳行禮,并且不着痕跡地掃過她一眼,冉碧心猛然一震。

這男子分明是缪容青的影衛,可為何他的形貌與缪容青這般相像?

霎時,她想起「前世」曾聽老宮人提及,據說皇子們多會有幾個影衛,暗中保護他們,且有的皇子更會特意挑選身形容貌與自己肖似的影衛,遇上特殊情況,可讓影衛以假亂真,以防被刺客暗殺。

眼前這名影衛,想來便是缪容青特意擇選過,方會與他這般神似。

「大人。」影衛又看了杵立在一旁的冉碧心一眼。

缪容青知他有所忌諱,淡漠回道:「無妨。」

影衛心下詫異,面上卻不動聲色,維持着抱拳行禮的姿勢,禀道:「大人,誠王府出大事了。」

聞言,冉碧心面色刷白,焦灼追問:「誠王府出什麽事了?」

影衛對她的話置若罔聞,無動于衷。

缪容青睨了蒼白的嬌顏一眼,這才發話下去:「說吧。」

得了批準,影衛方道:「誠王妃與太夫人因為誤食毒物,接連毒發身亡。」

登時,冉碧心腦中一片空白。

待她回過神時,她的雙手已緊緊揪住缪容青衣領,既悲且惱地興師問罪。

「缪容青,你為什麽要這麽做?誠王府已敗,只剩兩名心碎的寡母,你為何還要趕盡殺絕?」

見狀,影衛迅疾起身,抽出腰間短刀,毫不猶豫地朝冉碧心那頭砍去。

電光石火間,缪容青飛快将手臂打橫,打飛了影衛的短刀。

短刀铿锵落地,影衛心下訝異,可也看出主子欲護全冉碧心的心思,當下抱了抱拳,低垂眉眼往後退。

冉碧心哪裏還顧得上這些細節,她紅着眼眶,氣恨難平的嬌吼:「你這個奸佞,竟然連女人也不放過,你怎能這般惡毒——」

「不是我下的令。」缪容青淡淡一句堵住她的怒斥。

冉碧心當即楞住。

不只是她,影衛亦然。他跟随主子近十年餘,從未見過缪容青任由女子對他撒野,甚至還向她解釋,這全是前所未聞。

缪容青一把拉下冉碧心揪在襟領上的纖手,轉向影衛吩咐道:「去把看守誠王府的人找來。」

「大人可要去一趟誠王府?」影衛又問。

缪容青又瞥了一眼方寸大亂的冉碧心,道:「不了,我會讓陌鎮走一趟。」

陌鎮便是新繼任的參知政事,自然是缪氏人馬,聽令于缪容青。

「段霖,你去朝曦宮守着。」末了,缪容青又下了這個命令。

那影衛——段霖抱拳颔首,如影子一般退了下去。

「……真的不是你?」因為極力壓抑憤怒,冉碧心的嗓音明顯在顫抖。

「我沒必要騙你。」遭受質疑,缪容青并未發怒,相當平靜。

是,他沒必要騙她,更不可能騙她。先前,他當着她的面承認自己的陰謀野心,更不諱言将耿歡當作傀儡,照他狂妄的性格來看,誠王府那兩條對他來說不值一提的人命,他沒必要撒謊騙她。

可相對的,他也沒必要向她解釋。

心細如冉碧心,當下便省悟了這條理。

她滿心混亂,又氣又恨,又惱又惑,只覺着整個人矛盾得很痛苦。

「我得去見耿歡……不對,是皇上。」面對這個高深莫測的缪容青,她當下只想暫時逃開。

似是洞察了她的心思,缪容青拉住了轉身欲走的冉碧心。「我不準你去。」

冉碧心慘白着嬌顏,扯開他握在腕上的大手,不發一語的朝宮門走去。

下一刻,一雙強壯有力的手臂硬是将她離地抱起。

「缪容青,你放開我!」她被他抱進了偏殿裏,眼前一晃,人已經被卸在臨窗暖炕上。

缪容青冷冷地瞅她一眼,撂下警告:「在我查清楚之前,給我老實待在這裏,一步也不能離開。」

嚴厲的聲嗓一落,缪容青繃着俊顏轉身離去。

那高大寬拔的背影,一路帶着勃發的怒氣,大踏步走出冉碧心的視線。

她爬起身,神情凝重的問道:「那個真人說了什麽?莫非說你命格不祥?」

他輕笑,「你畢竟不是長于宮中,還不曉得這些人的厲害。」

「什麽意思?」她眉頭蹙得更緊。

「上玄真人說我的命格是天命所歸,是仙佛麒麟智者的轉世,将為大梁王朝開展一番新局面,是真龍天子的命格。」

見他一臉冷峻,語帶嘲諷,她越發疑惑了。蘭貴妃等人不就是怕七皇子會被立為皇儲嗎?怎會讓上玄真人在皇帝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你可曉得景帝是什麽樣的人?」洞悉她的疑惑,他淡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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