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
更新時間:2017-11-10 18:00:03 字數:6827
今夜的祥寧宮并不安寧,一頓關起門來只有姊弟倆談話的家宴,讓一旁伺候的宮人太監心驚膽顫。
宮人撤下了前一批菜式,後頭宮人随即又送上新的,膳桌旁候立的尚食先上前試菜,确定菜肴沒有異狀後,才又默默退至一旁。
這些稱作尚食的女官,原先只為帝王試菜,然而今時此刻,她們不光是為耿歡試,還得為皇太後試。
皇太後垂簾聽政,皇權在手,地位形同天子,宮中起居自然比照起帝王規格。
瞥見對座的缪容青擱下了漆金箸子,缪萦跟着停住進食的動作。
「怎麽,禦廚煮的不合你胃口?」
聽出她話裏意有所指,缪容青端起宮人奉來的熱茶,啜上一口漱去嘴裏的食物氣味,然後才悠悠開口。
「不知太後今日召見微臣,是為了國事?還是為了家事?」
「如今,我們缪家的事兒,便是整座大梁的事兒,國事與家事早已不分,你說呢?」說罷,缪萦重重地放下金箸,繃緊了臉皮,眉眼添怒。
缪容青淡睐她一眼,不痛不癢的回道:「既是如此,姊姊怎能故意瞞着我,讓人毒殺了誠王府那兩個寡母,姊姊分明是不把我當自己人了。」
「你也不想想,本宮是為了誰才會這麽做!」缪萦氣得拍了下桌。
「不錯,誠王妃私下與毅王勾結,意圖藉由毅王收買前朝老臣與皇族,一同聯手彈劾我,又想搜羅姊姊的罪證,公諸于世,讓天下人來撻伐姊姊,可那又如何?如今大權已歸我們,姊姊貴為一朝之尊,在宮中已能只手遮天,何必殺了那兩個婦道人家?」
「爾為何會對誠王府心軟?」缪萦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爾忘了嗎?是誰勸告過姊姊,為了缪氏的将來,為了握牢皇權,哪怕是老幼婦孺,只要危及我們,便可鏟除。」
缪容青心下冷嗤:不錯,這道理是他教她的,而她倒是從善如流,謹記在心,将惡毒的天性發揮得淋漓盡致。
「姊姊別忘了,有耿歡這麽一個傻兒子,饒是誠王妃再如何暗中奔走,煽動朝中諸王反叛,也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并非是缪容青對誠王妃等人心軟,而是他很清楚,誠王妃妄想聯合諸王與老臣私下對抗缪氏,還得看那些人願不願意,甚至是敢不敢。
依探子回報,誠王妃聯系的那些人,除了幾個年邁老臣,出于對皇族的忠心耿耿,願意幫助誠王妃,朝中剩餘無多的諸王,明白大勢已去,耿氏已衰頹,無力回天,因此多是沒有太大意願陪誠王妃瞎攪和。
畢竟缪氏獨攬大權,先前已有幾個總與缪氏不和的王被鏟除,剩下的那些耿氏親王,個個人心自危,生怕被缪氏視為眼中釘,一舉一動甚是保守謹慎,哪裏還敢應允誠王妃一同對付缪氏。
「本宮知道,光憑那些烏合之衆,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可誠王妃到底是耿歡的生母,耿歡傻歸傻,心卻偏向誠王府,在這宮中最聽冉氏的話,萬一誠王妃透過冉氏,從中與耿歡聯系,抑或是透過冉氏傳話或傳授,耿歡到底是皇帝,他若不聽本宮命令,擅自下了任何聖令,都有可能為我們缪氏帶來麻煩。」
缪容青漠然接話,「于是你幹脆設了個局,讓人毒殺了誠王妃與誠王太夫人,再故意讓皇後向耿歡洩漏口風,又安排了個小太監從旁鼓吹,好讓耿歡去找冉氏,讓冉氏帶他出宮去奔喪。」
缪萦不語,那神色算是默認了。
「真不愧是當年寵冠六宮的缪皇後,當上皇太後之後,陷害人的心計越發厲害了。」
莫名地,這話聽起來竟帶着幾分挖苦之意,像根棉針戳進缪萦心頭,她不禁皺緊眉頭,不悅地瞅着向來她最疼愛的弟弟。
「爾這是在褒獎你姊姊,還是在挖苦你姊姊?」
「自然是褒獎。」缪容青揚了揚笑。「榮姊不是說過,欲成大事者,絕不能心軟,萦姊為了缪家,為了我,耗費了多少青春在這座皇宮,我怎可能挖苦您。」
聞言,缪萦怒色稍緩,念頭一轉,又問:「爾跟冉氏又是怎麽回事?」
缪容青目光炯炯的迎視,毫不遮掩地直言道:「如萦姊所見,我喜愛冉氏。」
盡管心中早有底,可親耳聽見他承認,缪萦仍是免不了一陣震愕。
「本宮給你找了多少才貌雙全的絕色女子,爹娘為了你的婚事操碎了心,你怎會看上那個細作?!」
「萦姊多心了,依我與冉氏幾次接觸下來,她什麽都不會,就只知道要護着耿歡,要說她是細作,似乎太過。」
「她是誠王妃納的媳婦兒,誠王妃是什麽樣的人,豈會随便幫自己的傻兒子讨老婆?依本宮來看,誠王妃肯定教過冉氏什麽,興許日後某天她會煽動耿歡來對付缪家。」缪萦生性多疑,什麽事兒都能預先揣測到一塊兒。
「這樣說來,萦姊是打算除去冉氏?」
察覺缪容青面上笑容漸失,黑眸透着冰冷,缪萦心下一楞。
「怎麽,容青當真喜愛那個出身卑微的冉氏?」
這下缪萦當真着急了,「那冉氏怎麽說也是皇帝的妃嫔,你怎能傻到喜歡上她?你這是打算怎麽着?搶走皇帝的妃子?」
「她與耿歡并沒有夫妻之實,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罷了。」
「但她是皇帝的……」
「我知道。」缪容青打斷了缪萦,美眸一挑,淡笑道:「皇帝的妃嫔又如何?總有一日,龍椅易主,她将不再是賢妃。」
缪萦微怔,琢磨着他的意思,當下詫異道:「即便如此,到那時,天下女子任你揀選,你又何必撿耿歡的破鞋?容青,聽姊姊一聲勸,莫要把心思放在冉氏身上,那個女人不值得。」
「萦姊看來,哪樣的女子才值得我去追求呢?」缪容青目光驟寒,嘴角猶然含笑,聲嗓甚是溫潤地道:「是不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惜背叛十多年青梅竹馬的感情,甚至幫着能讓自個兒登上權力之巅的男子,一起除掉青梅竹馬的女子?」
缪萦震楞。他……他這是在胡扯什麽?
無視缪萦的驚詫表情,缪容青兀自續道:「想必萦姊應當也不希望我喜歡上這樣自私自利,為了權力便不顧情義的女子。」
容青這是……這是在說她嗎?不,不可能,那些事情發生前,容青根本還未出世,怎可能會知道……莫非是有人向他說了什麽?
缪萦面色一白,略帶慌亂地問道:「是不是有人向你說了什麽?」
缪容青挑了挑眉,故作不解,「榮姊指的是什麽事?」
見他神情并無異狀,注視她的目光同樣溫潤,缪萦心下雖覺疑惑,卻也安撫起自己,怕是因為那日的冉氏,勾起太多陳年往憶,方會這般敏感。
容青不可能會知道她年輕時的事,更不可能是在嘲諷她,他們可是至親的姊弟,一路扶持到現在,就為了光耀缪家,讓缪家成為大梁江山的主人,他們榮辱與共,密不可分。
「榮姊這是怎麽了?竟然當着我的面走神?」缪容青低低笑道。
缪萦這才回過神,略帶赧色的捏起錦帕擦了擦嘴。
「我看萦姊近日來為了誠王府的事,太過操勞,方會走神,您早些歇下吧。」
缪容青站起身,作勢準備告退。
缪萦也沒攔着,她确實有點累了……近日,由于冉氏的緣故,夜裏她總夢見一些故人。
那些故人之中,總有一兩個人,是她曾經真心相待的……
見缪萦恍惚失神,缪容青垂下眼,嘴角淡淡揚起,貌似譏諷。
臨出殿門之際,缪容青看見端着一碗銀耳粥走來的莊嬷嬷,心念一動,當下停住腳步。
莊嬷嬷見着他,連忙福身行禮。「奴婢給缪相大人請安。」
缪容青瞥了一眼冒着熱煙的銀耳粥,笑笑地道:「萦姊還是跟以前一樣,愛喝銀耳粥養顏,有勞莊嬷嬷這般用心伺候萦姊,我這個做弟弟的,都不及莊嬷嬷千分之一的體貼。」
「大人千萬別這樣說,大人為國事操勞,為太後娘娘分憂解勞,已是相當傷神耗力,這等小事自然由我們這些奴婢來操心。」
「莊嬷嬷跟着萦姊已經多少年了?」
「這已經是奴婢伺候太後娘娘的第三十個年頭。」
缪容青黑眸一閃,笑道:「我這兒有些事想請教莊嬷嬷,勞煩莊嬷嬷一會兒走一趟慶和宮。」
莊嬷嬷雖然有詫異,但想及缪容青與缪萦姊弟情深,多半是想問些缪萦生活起居的事,也就不覺着古怪,當下便福身應諾。
慶和宮的偏殿花廳裏,一側臨窗邊擱着架填漆戗金的琴幾,幾上擺着把鳳紋古琴,另一側長榻上的紫擅炕案,擺着鋈金香爐,獸口冉冉飄出熏香。
莊嬷嬷一進到花廳裏,便看見缪容青換上了一襲寬大紫袍,長發以墨黑色錦帶束于身後,宮燈照耀之下,白玉容顏越發俊麗如仙。
莊嬷嬷上前行禮,缪容青兀自往琴幾後方落坐,淡淡應了聲,便讓下人搬來一只紫檀四足坐墩。
「莊嬷嬷不必拘束,坐吧。」
得了缪容青的令,莊嬷嬷面色難掩忐忑的在坐墩上落坐。
「我有些話想請教莊嬷嬷。」缪容青修長大手輕輕撫過琴弦,勾起了幾個單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令人心慌。
「大人莫要這麽說,老奴不過是個老宮人,什麽都不會,就只懂得伺候人,哪裏有什麽能讓大人請教的,您千萬別折煞了老奴。」
「我想讓莊嬷嬷回想一下,過去靈帝仍在世,萦姊還是六宮之主時,後宮妃嫔可曾有人懷上龍胎?」
聞此言,莊嬷嬷先是楞住,随後略帶慌恐的回話:「大人好端端的,怎會想問這些深宮舊事?」
缪容青低垂眼眸,勾動長指,彈奏了短短一串樂音,面淡如水,教人窺探不出喜怒。
「靈帝生前并無子嗣,以至于皇室凋零,後繼無人,可當年靈帝在世,即便專寵萦姊,後宮依然時不時納入新妃,若說這些女子身弱福薄,全都懷不上胎,這未免也太過巧合。」
莊嬷嬷臉色丕變,顫巍巍地道:「莫不是有人向大人說了些什麽……」
「莊嬷嬷莫要害怕,我問這些不過是出于好奇,再加上近來諸王私下動作頻頻,見皇上尚未有皇嗣,便想從耿氏子弟中推舉一人,慫恿皇上暫且立為皇儲。」
莊嬷嬷畢竟是深宮婦人,無從得知朝廷裏的事,自然信了缪容青這席話。
「原來是這樣,莫怪大人會擔憂此事。」
莊嬷嬷一心向着缪萦,忠心事主,早認定缪容青為皇,認定他是擔心耿氏皇族會突然冒出個靈帝的私生子什麽的,當下斬釘截鐵的開了口。
「大人,老奴能向您保證,先皇後宮絕無妃嫔誕下皇嗣。」
「你真能肯定?」
見着缪容青異常嚴厲的目光,饒是在宮中打滾多年的莊嬷嬷,亦不禁暗暗打了個激靈,心生懼意。
沒有什麽能逃過缪容青的眼,他自幼便是大梁人盡皆知的神童,十五歲便破格入合出仕,靠着那一雙善于洞察人心的慧眼,一路幫着靈帝鬥垮倚老賣老的前朝老臣,甚至還幫着靈帝整治了朝中的黨派之争。
沒有他查不破的案兒,他若真心要查,肯定會查到那件事……
思及此,莊嬷嬷面色一肅,道:「倘若真要說的話,十多年前曾有個才人,不過侍過一次寝,便懷上了龍胎。」
撫弄琴弦的長指一頓,垂掩的灼亮黑眸緩緩擡起,缪容青緊迫盯人的睇着莊嬷嬷,沉聲問道:「才人?是什麽來歷?」
莊嬷嬷道:「那個女子本只是女官,是靈帝的尚食,有一回幫靈帝嘗出膳食有毒,便讓靈帝惦記上,朝夕相處下來,靈帝對這個尚食頗為喜愛,召過一次侍寝後便冊封才人。」
「再後來呢?」缪容青神情專注的聽着。
「約莫兩個月後,那才人便被禦醫診斷出孕脈,靈帝甚是歡喜,可大人該知道太後娘娘的脾氣……」莊嬷嬷頓了下,斟酌着字眼,小心翼翼地續道:「娘娘自從滑過一次胎,便難再懷上,又憂心後宮中其他女子會因龍胎而坐大,而靈帝一向最聽娘娘的話,自然不敢逆了娘娘的心思。」
「後宮裏的妃嫔,不管誰懷上孩子,便會讓萦姊想辦法除掉,是不?」缪容青直截了當說出他的推論。
莊嬷嬷立時噤了聲,一臉惶恐。
缪容青微微一笑,「莊嬷嬷怕什麽?我可是太後的胞弟,我們榮辱一體,她做過的事,身為缪家人,我自是概括承受。」
聞言,莊嬷嬷這才稍稍松懈下來。
「你方才說的那個才人,後來發生了什麽事?」
「不敢瞞大人,那名才人後來被歸到昭華宮底下,由娘娘親自照看。」
缪萦生性善妒,視權勢如命,唯恐後位會被奪走,将那名才人歸到自個兒底下照看,分明是想了斷這個才人。
缪容青心下了然,面色陰沉了幾分。
莊嬷嬷沒察覺他面色有異,又往下回憶道:「孩子雖然生了下來,可被娘娘摔傷了腦袋,雖然大難不死,但是兩眼癡滞,有人逗弄也不見有反應,禦醫診治之下,判定應是成了癡兒。」
「即便是癡兒,既然已生下來,那便該入皇室玉牒,為何玉牒不見他的名字?」
「衣大人來看,您想娘娘會讓那個孩子入玉牒嗎?」
話至此,不必再往下說,缪容青便懂了莊嬷嬷的暗示。
打從一開始,缪萦就不打算給那個孩子活路,興許那一次根本是想摔死那孩子,卻沒料想到那孩子竟然命大未死。
「那個才人叫什麽名字?」缪容青忽問。
「……莫瑤然。」莊嬷嬷面上浮現了一絲懼怕。
缪容青及時捕捉到她眼底的驚惶,順勢又問:「她後來怎麽樣了?」
「那孩子後來被淹死了。娘娘又查獲莫才人與齊王私通,一狀告上了靈帝那兒,靈帝自然将莫才人交由娘娘定裁。」
莊嬷嬷停頓了下,在缪容青炯炯的注視中,續道:「原來……莫才人被娘娘動用私刑,直接杖斃,為了護住靈帝的顏面,為保不讓莫才人與齊王私通一事洩漏,連夜命人将莫才人的屍身送出宮。」
「莫才人可真的與齊王私通?」
「據說,那時有宮女撞見齊王特地上昭華宮見莫才人,又時常暗中托人送信入宮,有一回信被娘娘的貼身宮人給劫了,娘娘讀完信後便一口咬定莫才人紅杏出牆,至于信裏究竟寫了什麽,莫才人是否真有與齊王私通,奴婢不好說。」
聞言,缪容青一顆心直直沉落,面色越發陰晦。
他沉默了會兒,方又揚嗓問道:「那個死去的皇子可有名字?」
莊嬷嬷努力回想,「原是要等到滿月過後再由靈帝起名,怎料滿月那時正巧逢馮太後薨逝,礙于禮俗應避免喜事,于是起名一事便給按下,可奴婢記得,當時莫才人自己給孩子起了小名……對了!叫做歡兒。」
當!一根琴弦應聲斷裂,幾滴鮮血落在琴上。
莊嬷嬷訝叫:「大人,您的手……」
缪容青抓過一旁的錦帕,往被割傷的指尖一蓋,面色越發僵青難看。「不礙事。」
「大人,您對莫才人難道一點印象也沒有?」驀地,莊嬷嬷問及。
缪容青用另一手壓着錦帕,淡淡擡眼,不明白莊嬷嬷為何會這麽問。
莊嬷嬷道:「記得大人當時曾經入宮幾回,還與莫才人打過照面……當時娘娘私下還曾經用玩笑話問過大人,如若後宮有人妄想搶走娘娘的後位,又想扶持自己的孩子登上帝位,大人認為娘娘應當怎麽做才好,大人當時還回了娘娘一句話。」
缪容青握緊了指上滲着血的那只手,下颚一抽,略微急躁地問道:「那時我說了什麽?」
這怎麽可能?為何他對此人毫無印象,任憑他怎麽想,就是想不起莫瑤然的容貌!更遑論是與缪萦聊起此人……
莊嬷嬷垂下眼,似有餘悸的觑了觑缪容青,而後小聲回道:「奴婢還記得,當時大人是這麽回娘娘的,您說:若是有人阻礙了娘娘的路,甭管那人是誰,都得毫不猶豫的将之除去……您還說……還說大梁只能有娘娘一個皇後,往後天下将會是缪氏江山,誰也搶不走。」
莊嬷嬷對這件事記得特別牢,不為別的,只因當時缪容青年紀雖輕,卻與缪萦有着相同的心思,入朝為官之後,其治人的手段越發殘酷駭人,只能說這兩人真不愧是姊弟,對于阻撓他們大業的人,甭管是老幼婦孺,絕不心慈手軟!
缪容青已僵在那兒,無法再作他想。
他沒想過竟然會是這樣……盡管不論他有沒有說出那樣的話,缪萦肯定早已打定主意要殺了莫瑤然,可當他說出切合缪萦心思的話,甚至是間接鼓吹她痛下毒手,那等同于是……他借缪萦之手殺了莫瑤然!
只因他與缪萦一樣,皆不樂見靈帝有任何子嗣!
這個結論方落,缪容青霎時渾身冰寒,如墜不見底的深谷,只覺萬死亦難辭其咎。
竟是他那份心思,間接害死了莫瑤然……缪容青垂下眼,咬緊的下颚,隐隐抽搐。
随後,他高舉起纏着錦帕的拳頭,重重地朝古琴捶落。
铮铮數聲,琴毀弦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