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元德帝一走,在司禮監當差的日子就又恢複了風平浪靜,就是四寶最近很是郁悶,她皮膚本就屬于容易留下印子的那種,上回被貓撓了一下好倒是好了,就是從眼皮到眼尾處一抹紅痕,誰見了都要問一句。
陸缜身上大好的第一件事兒就是痛快洗了個澡,出來後見她對着靶鏡左看右看,似笑非笑地道:“你又不是姑娘家,這般看重容貌作甚?”
四寶想到陸缜私宅裏那大大小小的幾面鏡子,心裏幹笑您可沒立場吐槽我,她放下靶鏡答道:“我這不是怕出去了不好見人嗎?”
陸缜上下打量她幾眼,有個沉寂許久的念頭自然而然冒了出來,笑的飽含深意:“這有什麽,用妝容遮掩一二就是了。”
四寶身子一抖,手裏的靶鏡差點掉在地上:“妝…妝容?!”
好吧太監堆兒裏怪人多,化妝神馬的在太監群裏都不算新鮮事了,甚至還三五成群讨論保養皮膚和化妝的心得,司禮監的柳秉筆不也愛塗脂抹粉的,說話掐着嗓子走路邁着小碎步,人家差事辦的照樣利索,這沒啥好歧視的,但這事兒是督主提出來的就格外怪異了!
她禁不住偷瞄了督主一眼,他老人家不會也有愛好吧,平時也沒見他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啊!難道他在人前一本正經,在人後就開始COS東方不敗?她腦補出陸缜一邊給自己塗紅臉蛋一邊繡花的情景,又差點被自己的腦補給生生吓死。
陸缜一撩曳撒下擺坐下,挑唇笑道:“怎麽?很稀奇嗎?”
她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下意識地點頭道:“很稀奇…”她說完才覺出不對,慌忙擺手:“不不不,不稀奇不稀奇。”
陸缜當然沒猜出來她大的好比黑洞的腦洞,目光在她臉上流連許久,在認真地思考什麽妝容更适合她。
四寶給他打量的全身發毛,不由得側了側臉,讪讪道:“化妝…也不是不行,就是我不會化妝啊,要不我讓柳秉筆幫忙化一個遮掩過去?”
“何須用他?”他伸手讓她過來:“過來,我幫你描補描補。”
督主居然要幫她上妝,四寶覺着這個世界格外玄幻了!但轉念一想,沒準是督主平時找不到人打扮,自己為了端着架子,又不好天天塗脂抹粉的,于是拿她來練練手,她這麽一想心裏就放寬了許多,一溜小跑地走過去在他身邊的矮凳上坐了。
她還是覺着哪裏不對,忍不住擡頭問道:“督主…您會梳妝嗎?”
陸缜唔了聲:“勉強會些。”這就不得不說他手底下的幾個秉筆和監官了,有幾個對描眉梳妝格外感興趣的,常紮堆兒湊在一處讨論這些,他無意中也聽過幾回,純粹是記性好想忘也忘不掉,沒想到這裏倒是派上用場了。
他話音剛落,就見四寶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瞟了她一眼問道:“怎麽?”
四寶擺擺手,呵呵傻笑:“沒怎麽沒怎麽,會上妝挺好的。”看來督主沒少背着人偷偷練習啊…算了,她就老實讓他練手吧,權當她關愛心理障礙人士了。
他讓成安從柳秉筆那裏拿了要用的東西過來,柳秉筆對自己的一張臉愛惜的不行,東西也都是高麗進上來的一等貨色,他還特地用花汁蒸煮了一遍,顏色格外鮮亮。他低頭嗅了嗅,香味清幽雅致,又伸手撚了撚,質地細膩柔潔,他還算滿意,颔首道:“就用這個吧。”
他說完也不管四寶一臉詭異,取了朱丹在眼尾處勾勒起來,他小心避開紅腫處,斟酌着下筆,轉眼一枝桃花就在她眼尾婉轉成型,原本紅腫的地方像是自然而帶的暈粉色,他貼了一枚小小的晶亮花钿在花心處,整枝花更加鮮煥,襯得人也越發灼目,比花更嬌美。
四寶幾次想照鏡子都被他攔下了,只好眼珠子不住往眼尾處斜,雖然一開始心不甘情不願的,但這時候也不覺好奇起來,督主到底給她化成什麽樣了啊?
他本來想畫個花钿過過瘾便住手的,畫完了卻有些控制不住,又換了黛筆勾勒出一對兒大而明麗的杏仁眼,她本就是天生的好相貌,被他細細斟酌着下筆描繪,那一雙盈盈秋水卻更加潋滟,一回眸一轉身就能奪人視線,尤其是他,看着看着便不由得陷了進去。
四寶正百無聊賴地數着手指頭玩,一擡頭就看見他盯着自己走神:“督主,您怎麽了?”
陸缜強壓着俯下身親吻她眉眼的沖動,左右仔細打量着她,這眉目簡直不能更精致了,就是身上的太監衣裳依然十分礙眼,唔…得再想個法子哄她換套女子衣裙穿上看看。
他本來幫她裝扮是一時興起,但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來怎麽都壓抑不住,想要親手把四寶打扮成他最喜歡最好看的樣子。
他正思量間,柳秉筆敲門進來回報事情,他說完正事兒,見四寶臉上的妝容就驚喜道:“喲,你小子終于學着打扮了,不錯不錯,化的還可圈可點的!”
四寶不敢說這是督主硬要給她化的,只好讪笑:“您過獎了過獎了。”她說完瞄了瞄柳秉筆,就見他用黛青在眼睛邊兒上描了一圈——居然還是挺時髦的煙熏妝!
柳秉筆好這個,驚豔之下難免多絮叨幾句:“我早就說你是個好苗子,本來一開始我就想教教你怎麽梳妝打扮,沒想到成安那個臭人總是攔着不許,他那樣的懂什麽呢?你以後沒事就來跟我學學怎麽梳妝,保管讓你每回出門都美美噠。”
四寶:“…我謝您嘞。”= =她看着柳秉筆臉上的非主流妝容,忙不疊擺手道:“您自己研究吧,我活多,沒時間整天研究這個。”
柳秉筆還想再碎碎念幾句,陸缜已經蹙起眉:“你還有事?沒事還不回去當差?”
柳秉筆縮着脖子退了,陸缜把從他那裏借來的東西一股腦扔給他,讓他帶走,這回是借用,他的四寶才不用別人的東西。
四寶被柳秉筆一贊也好奇起來,扭着脖子就想照鏡子,被陸缜按住腦袋,他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塊絹子來,把才上好的妝容全擦了。他是難得別扭,自己也高興別人誇四寶好看,但又不怎麽高興別人一直盯着她看。
四寶:“…”督主您就是閑着沒事幹了吧!
反正最後浪費半個時辰化妝,就她自己啥都沒看見,四寶兀自郁悶了會兒,陸缜忽然摸着下巴琢磨道:“你穿過女人的衣裳嗎?”
四寶身上的毛一下子炸了,差點沒蹦起來,矢口否認道:“我沒有,我可是正兒八經的爺們!”
陸缜:“…”
原來不知道四寶身份還好,現在知道了,聽這話怎麽聽怎麽…別扭。他噎了下才繼續保持笑意不變:“那我就有件事兒要跟你說了。”
四寶很想問一句我能不能選擇不聽,不過陸缜也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從容道:“上回陳禦史那事兒你還記得嗎?”他見四寶點頭才繼續道:“陳禦史上回強闖我的寝室,見到我床上有人,雖然他人是打發走了,但我有對食的風聲卻傳了出去,有人宴請我的時候,在帖子上寫了陸提督夫婦,所以未免人笑話,我得帶個對食過去赴宴。”
這理由吧,乍一聽沒什麽問題,但是往深了想怎麽想怎麽別扭啊,不過陸缜也沒給她細細思考的機會,直接問道:“你覺着如何?”
四寶呆了會兒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陸缜看她一臉呆滞的模樣好笑,輕笑幾聲才道:“自然是你。”
四寶白着臉連連擺手:“這不成啊,我又不是真女人,您帶我出去要是被發現了不是更丢人?”
陸缜面不改色地攏了攏腕子上的佛珠:“你眉眼本就偏女氣,只要裝扮得當就沒人能瞧出來,再說也不會有人掀開你裙子細看的,誰會瞧出不對來?”
四寶也不知道他怎麽就起了牛心非要搞女裝大佬來,苦口婆心地勸道:“我是真不成啊…您幹嘛不找個真女人呢?您府上有不少丫鬟吧?要是嫌丫鬟模樣不好,可以去青樓找一個花魁行首什麽的,怎麽着也比我強啊,再說我這臉要是被人認出來,那真是丢人丢大發了!”
陸缜斜睨她一眼,蹙眉滿眼嫌棄:“帶個花魁去赴宴,虧你想的出來,而且那樣的人我也不會讓她近身。”他略帶希冀地看她一眼:“你到時候就蒙個面紗出門,只需裝裝樣子即可,不會有人認出來的。”
四寶還想說話,陸缜已經把她的退路堵死,似笑非笑地道:“是誰想出這樣的馊主意躺在我床上,害宮裏傳出我有對食的留言來?”
四寶一下子被噎住,這話她還真沒法接,可不就是她害的嗎!自作孽不可活啊!
她本來已經打算答應了,就聽他又悠悠然道:“你一心為主,品階也該往上升一升了,你意下如何啊?”
這般威逼加利誘,四寶還能說什麽,反正她左右不是陸缜的對手,蔫蔫道:“但憑您做主。”她只得在心裏安慰自己,反正到時候蒙着面也未必別人也不一定能看出什麽來,就算看出來了反正宮裏的太監比她娘的多了去了,肯定不會多想。
自打她上回差點被陳昭儀收拾,陸缜就動了給她升品階的心思,手掌一揮直接把人從從七品升到了從五品,不過職位不變,只對外挂了個監官的稱號,實際上…還是以伺候陸缜為主,不過有了這個品階在,就是她下回再遇到陳昭儀,陳昭儀也不能把她如何了。
四寶本人都被督主的大手筆吓了一跳,甚至沒啥節操地想如果穿女裝的代價就是直接跳二級,那她多穿幾次女裝也完全沒問題啊!
馮青松過來道賀的時候連連感慨:“你老子我在宮裏熬油似的熬了十多年,一個多月前才勉強升了個從四品,你小子倒好,每天就在司禮監吃吃喝喝一下子升了兩級,這就是命啊!”
四寶半點不謙虛,得意道:“那沒辦法,主要是臉型好。”
馮青松現在是徹底認識到臉好的威力了,難得附和道:“這倒也是,人長的好是福氣啊。”
爺倆閑扯幾句她才送馮青松回去,四寶人緣一向不差,再加上這事兒又頗得臉,這幾天來恭賀的人不斷,搞得她都有點飄飄然了。
而且品階的提升帶來的好處絕對不止是陳昭儀不能随便揍她,不光俸祿漲了,各樣特權也多了,她原來只能在宮裏住着,現在混了個監官的名號,就能在宮外買宅子置辦鋪面田地,就像她幹爹,在恭儉胡同不遠處就有所小宅子,在京郊也挂名買了兩百多畝水田,以後就算出了宮也能當個小地主。
京裏房價貴,四寶暫時沒有買房的打算,不過買上幾畝地租上一間鋪子做生意還是可以考慮考慮的,她心裏既然有了計較,趁着一回出宮辦事兒,幹脆去尋靠譜的牙婆看鋪面,沒想到剛走到街口,老遠就看見沈華采手裏拎着兩個包袱,後面還跟着幾個搬搬擡擡的下人,看樣子是準備搬家。
經過上回的事情,兩人的關系自不同往日,只是她見到沈華采還有些猶豫,沈華采眼睛尖,一眼就看見她了,他在宮外不好叫人,興高采烈地揮手:“寶公公,寶公公。”
四寶:“…”
她見周遭已經有人看了過來,恨不得一把捂住他的嘴,無奈地走過去翻了個白眼:“你小點聲!”她索性主動問道:“你這是要搬家?”
沈華采一指街尾的一幢清幽宅院,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進京也有些日子了,一直沒找到合适的宅子,本來在朋友家的別院借住,這回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反正我接下來至少得在京裏呆上三五年,所以就幹脆把這座宅子買了下來。”
四寶點點頭:“這地界不錯,反正就算以後你不在京城呆了想要脫手也能賣得出去,沒準還能賺上一筆,反正京裏的宅子從來不愁賣。”她雖然暫時沒有買房的念頭,不過還是順嘴了解一句:“多錢買的,應該不便宜吧?”
沈華采笑了笑道:“這家主人急着離京赴任,所以價錢開的十分公道,才不到一千兩銀子。”
四寶:“…”她錯了,她不該問這麽拉仇恨的話。
沈華采見她突然沉默下來,還以為自己說錯什麽話了,慌裏慌張地問道:“…哥,你怎麽了?”
四寶捂着心口,一臉滄桑:“我心口疼。”
沈華采吓住,慌忙道:“要不要我去請大夫,你走得了嗎?我先背你去屋裏躺會兒!”
四寶:“…”
她見沈華采差點吓出個好歹了,好說歹說才算把人勸住,沈華采知道她沒事兒又來了興致,興致高昂地邀請她去他新宅看看,四寶本來想拒了的,見他一臉懇求又狠不下心來,只得點頭應了。
沈華采在京裏是一個人住,所以宅子買的不大,只買了一出二進二出的小宅院,但裏面布置的還算清幽,各色家具也是十分齊全,很适合讀書人居住,四寶連連點頭:“這宅子不錯,清靜也不至于太過偏僻,你眼光挺好。”
沈華采命人上茶來,腼腆地笑笑:“我自己也不會挑宅院,都是家裏的管事幫忙置辦的。”他默了會兒,飛快地看了她一眼:“我本來想着以後要是能考中進士,估摸着就是留在翰林院當差,到時候要是能遇見皇上恩典從宮裏放人,就把你接出來跟我一道兒住,以後我若是外放,也帶着你一起去,好能照料你,到了一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你也不用躲躲藏藏的過日子了。”
四寶聽完不覺怔了怔,她一直拿沈華采當不懂事的小孩子看,沒想到他竟然想的這麽長遠,其實按照沈華采的規劃走似乎也不錯,不過她可不敢輕易把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聞言只是笑笑:“別說傻話了,這宅子也不是你自己掙錢買的,是你父親給的錢,你還有他們需要照料呢,哪能跟我一道過日子?別說咱們倆現在這情況,就算是住在一起的親姐弟,也有彼此的生活。”
沈華采頓時蔫了,四寶又勸道:“你也別想東想西的了,現在安生讀書最要緊,男人有了前程什麽那就什麽都有了,我在宮裏也沒你想的那麽慘,上回只是個意外。”
沈華采這才稍稍振作了些精神,對她笑道;“我讓人買了幾塊東街趙二的驢打滾,我上回吃了覺着不錯,你也嘗嘗看。”
四寶含笑應了,轉眼一個眉目嬌嬈的丫鬟就端上來點心和茶水,這丫鬟見她打扮尋常,估計以為是哪個來打秋風的窮親戚,雖然沒有明着表露什麽,但手下難免有些敷衍,要茶要水總是慢上半拍,一雙帶了幾分水秀的眼睛壓根不往她身上看,只時不時地往沈華采身上瞄着,他嫌她繞來繞去的煩人,揮手把人打發下去了。
尋常大戶人家的丫鬟絕不敢這樣沒規矩,這丫鬟估計是才采買來的,心裏還不大安分,四寶正想着要不要提醒提醒沈華采,就見沈家的管事低聲在沈華采耳邊說了句什麽,他眼睛一亮:“清瀾兄來了!”
他轉向四寶笑道:“哥,我等會兒介紹你們認識認識,他為人再好不過,我這一路能平安到京城多虧了清瀾兄照拂了。”
……
自打鶴鳴來了趙家,趙清瀾就覺着人生簡直太過順遂,沒有半點不如意的,鶴鳴并不打算在趙家吃白飯,她一個人幹活能頂的上十個人,從一開始接手他的活計就把什麽都打點的井井有條,每天早上起來鞋履衣裳都是擺放整齊的,就在伸伸手就能夠得着的地方,每天吃完飯手邊肯定會有一盤削好的新鮮瓜果,晚上睡覺的時候熏香也都燃好了,有時候睡的晚了,鶴鳴也會及時端來美味的宵夜,而且他吃了這麽久了竟沒有一次重樣的。
就是趙家管事一開始對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子頗有微詞,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也只有一個‘好’字,旁的人更不用說。
趙清瀾也本也不是那等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憊懶纨绔,但在這天堂一般幸福的日子裏,他也忍不住堕落了,他有時候甚至在想,假如‘小環’的家裏人來找她,他是否能狠得下心把她還給家裏人。當然作為一個道德标準很高的人,他很是為自己的陰暗念頭羞愧了一陣子。
趙清瀾從學館回來的時候在街上有賣花姑娘在買新鮮花朵的,他鬼使神差地買了一把看起來和‘小環’很配的茶花,可惜糾結了一上午,花兒都有點打蔫了,他還沒想好怎麽送出去。
鶴鳴匆匆走進來輕聲喚道:“公子?”
趙清瀾有點心緒地瞄了眼插在花瓶裏的花兒,柔聲問道:“小環,怎麽了?”
鶴鳴反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今天沈公子喬遷新居,您昨日不是答應了要幫着去暖屋的嗎?”
趙清瀾沒好意思承認自己心不在焉,把友人要搬家的事兒都給忘了,又看了眼那一把茶花,起身道:“我險些忘了,多虧你提醒了。”
鶴鳴笑了笑,幫他取過披風給他披上。
等到了沈華采的新居,忽然一陣邪風吹過來,鶴鳴輕輕‘哎呦’了一聲,捂着眼道:“我眼裏進東西了。”
趙清瀾忙伸手道:“讓我看看。”鶴鳴覺着有些古怪,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捂着眼道:“我沒事,公子先進去吧。”
她忘了她現在眼睛是閉着的,往後一推就絆在門檻上,眼看着就要摔倒,趙清瀾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他見鶴鳴眼睛紅腫,也顧不得許多,伸手就想撥開她的手,沒想到身後傳來一聲不可置信的驚呼:“鶴鳴?!”
趙清瀾下意識地轉過頭,就見一個相貌俊秀之極的少年滿臉驚怒地沖着他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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