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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寶怔了下才驚喜道:“我也能去?”老實說她對穿越者必去的青樓楚館慕名已久了,但是…她低頭看了眼身上的女裝,躊躇道:“可是我這樣進去不大方便吧,估計才走進去就被人家給趕出來了。”
陸缜眸光深邃,眼波微動,半晌才道:“你可以換上男裝。”四寶樂了:“這個我熟。”
她興奮完才慢慢疑惑起來:“不過你們到底為什麽要去教坊司?”
陸缜垂眼,再看她的時候已經是一片平靜:“有樣差事要辦,你确定要跟去?”
四寶聽他這麽反複問更覺着疑惑了,躊躇了下才道:“我不方便去嗎?”
陸缜緩緩搖頭:“一道去吧。”
從他們住的地方到秦淮河可以說是很近了不算太遠,四寶老早就換上一身整齊的男裝,催促陸缜道:“咱們什麽時候出發啊?”
陸缜見她眼底一片純粹的興奮,輕嘆了聲,壓下複雜的心緒:“再等等,明日再過去。”總得給謝喬川一個反應的時候。
四寶有些失望地哦了聲。
不過到了第二日晚上,陸缜果然帶着她去了秦淮河上一艘極大的畫舫,上面盡都是雕梁彩繪,一股清淡的脂粉香幽幽飄了出來,船頭的琉璃燈輕輕搖晃,籠罩出一片暧昧靜谧的溫柔鄉。
秦淮河河上多畫舫,教坊司也難免入鄉随俗,在河上開了一艘,只不過這裏面供着的全是官妓,甚至好些女子曾經都出身高門大戶,就連管事的都有吏職在身,畫舫裏布置的也十分清幽,一進去也沒有四寶想象中的花枝招展張燈結彩的場景,只有清脆如珠的琵琶聲悠悠傳了過來,珠簾後面好些暧昧的人影晃動,像茶館多過像楚館。
兩人被引進了二樓的一處雅間,四寶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放低了:“這是教坊司?跟我想的不大一樣啊。”
陸缜随意笑了笑,山水折扇合攏,在如玉的指尖轉了轉,一副倜傥做派:“自然不一樣,教坊司裏小半都是真正的大家閨秀,不過明珠蒙塵才落到這般境地,品流自然跟那些尋常的花魁行首不同,也更講究情致。”
四寶代換着腦補了一下:“也忒可憐。”她說完又皺眉,一臉不爽:“你怎麽對這些知道的這般清楚?”
陸缜淡定道:“負責掌管京裏幾處教坊司的就是十二監的人,只要是十二監的事兒,有哪樣是我不清楚的?”
和十二監有關?四寶猜了又猜,也沒猜出他今天到底是要辦什麽差事,不過秉持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的淨身,她一拍桌子,擺出一張纨绔嘴臉,把他手裏的茶盞子奪過來:“你來的是楚館又不是茶館,不看姑娘喝什麽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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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興奮地嚷嚷道:“有人沒有人沒?爺我要聽曲兒!”
陸缜把手上濺出來的幾滴清茶擦幹淨,無奈看着她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問道:“你想聽什麽?”
罷了,反正大戲還沒開場,讓她先高興一會兒也好。
四寶板着手指頭數:“莺莺傳裏頭私會張生那段,還有俏冤家,玉連環,哦對了對了,還有最有名的十八摸!別的都可以不聽,這個一定要聽聽看吶。”
陸缜冷不丁問了句:“你怎麽對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如數家珍?”
四寶一時得意忘形,下意識地道:“我還知道有的老鸨會逼着底下姑娘塞鴿子血魚鳔,想要再賺一筆陪睡的價錢,要是被發現了錢是鸨母收着,客人的火氣卻要姑娘來受,真真是缺德啊。”她說完這個又緊着顯擺道:“還有掐,打,媚,捶,咬,笑,死,順,跑,這九大絕技是必修課,只要能運用的好,能把人勾引的神魂颠倒,基本上當一代名妓是沒什麽問題了。”
陸缜:“…”
他本來心思複雜,被四寶這麽一說簡直哭笑不得,掐着她的臉咬牙問道:“這些你都是從哪裏聽來的?”
四寶這才發現自己得意太過了,躲閃着叫饒命,舉手投降道:“我在宮裏跟人閑話的時候聽他們說的。”她迅速甩鍋:“你也知道他們這群貨沒事幹就喜歡談這些不着調的,我就是不留神聽了幾耳朵,記性好也不能怪我啊!”
幸好陸缜只是瞧了她一眼,哼了一聲就沒再追究。他知道她跟尋常閨閣女子不一樣,也不能拿閨閣女子的标準來要求她,但他就是喜歡她,好的壞的,讓人開懷大笑或者是怒發沖冠的,他都喜歡。
他想到這裏心下又微微嘆了聲,教坊司的司吏這時候上前來笑着問道:“兩位公子要什麽樣的?溫柔的還是潑辣的?冷豔的還是妩媚的?喜歡身嬌體軟能跳舞的,還是嗓音清甜能唱曲的?”
他一口氣抛出這麽多選項,把四寶聽的一愣一愣的,本來還以為自己挺懂行,沒想到一見着真場面就成了土鼈。
陸缜啜了口茶,淡然道:“要幾年前藩王之亂被送進來的那個…”他擡起眼:“謝氏女。”
四寶聽到謝這個姓一瞬間想到很多事,身子不由得僵直了,不可思議地轉頭看他,他恍若未覺,司吏面色有些不大好看,還以為他故意來尋事的,便不大想讓讓謝氏女出來:“那可真是不巧,月蘭今兒有客要接,只怕不方便見您…要不我給您另外尋幾個溫柔姑娘,曾經也是出身大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并不比月蘭差了。”
陸缜垂眸不語,一邊站着的二檔頭把腰間的牙牌解下去,司吏見是東廠的人,哪裏還敢再說話,白着臉出門叫人去了。
四寶等他一走,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語無倫次:“你怎麽…謝氏女是什麽意思?你特地過來找她做什麽?你究竟想幹什麽?!”
陸缜見她這幅緊張樣子,心裏先往下沉了沉,冷眼斜看過來:“聽到謝姓你急什麽?”
四寶本來就來着大姨媽,見他冷冷的樣子心裏更是冒火:“什麽急什麽?!這麽奇怪的事兒我還不能問一句了?!一天到晚我上個茅廁你都要問一回,你要做什麽我怎麽就不能問了?!”
她沖口而出完有點後悔,好吧這其實也不是她一時興起說出來的,而是她最近一直心煩的事。
陸缜還沒見她對自己發過這般大的脾氣,愣了會兒氣的心曳神搖,手裏的折扇握緊了:“你為了個姓謝的跟我發火?!”
二檔頭在一邊尴尬的恨不得一頭紮進河裏,他寧可去跟三十個壯漢搏鬥,都不想聽督主兩口子吵架。他是來辦正事的好不好啊啊啊啊!!!!
四寶簡直都不知道他這個腦回路怎麽接的,比二哈還神奇!她恨不得撲上去一把掐住他脖子,把他那張俊俏的狗頭按到秦淮河裏好好的冷靜冷靜!
她靠腦補終于讓臉色好了點,正要說話,就聽珠簾輕輕磕碰出脆響,一個優雅修長的身影抱着琵琶走進來,打斷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
四寶哼了聲才坐在他旁邊,陸缜也冷着臉不言語了。
月蘭見屋裏的兩位都是世上少有的俊俏公子,又見兩人側身而坐,似在鬧脾氣,她不覺怔了怔。
世人都愛好皮相,一般楚館裏的姑娘遇着的樣貌普通甚至肥頭大耳的更多,偶爾遇到年輕俊美的心裏總難免驚喜,更何況是兩人這樣的絕色了,不過這位月蘭姑娘眼底既無驚喜也無意外,只坐在丫鬟捧來的圓凳上,雙手抱着琵琶,低聲道:“兩位公子想聽什麽曲兒?”
四寶這才仔細打量她,見她外貌上與謝喬川有幾分相似,身條也是一般的瘦長,只不過她年紀要大些。兩人區別最大的地方在于一雙眼睛,謝喬川的是冷靜中不掩桀骜,她的則是死氣沉沉,眼裏滿是灰暗,使得她原本一等一的好相貌也打了不少折扣。
月蘭見兩人不說話,又輕聲催促:“還請公子快些選,妾等會兒還要接待旁的客人。”
她看着那張和謝喬川相似的臉,又想到謝家天翻地覆的大變,心情難免複雜,忍不住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語的陸缜,主動開口道:“不用唱了,你随便跟我們說兩句話就行。”她說完喝了口茶,借着這個動作來遮掩不安亂跳的心。
月蘭終于擡了擡眼,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不過還是主動開口道:“公子可知道你喝的這是什麽茶嗎?”
四寶怔了下才開口道:“額…龍井?”
月蘭掩嘴笑了笑,不過十分怪異的是,她笑起來的時候眼裏還是死氣沉沉的:“這叫美人茶。”她看着她,身子款款依偎過來,臉上帶着幾分刻意為之的媚意;“摘下最好的雨前龍井放在貌美的處子的胸上慢慢烘幹,入口婉轉悠長,餘韻悠悠,跟美人一樣讓人銷魂無盡。”
四寶有點尴尬,但是更多的還是詭異,月蘭不管是依偎還是媚笑,眼底都沒有分毫的波動,有點像唱皮影戲的人手裏提的皮影,美麗卻不鮮活,好像整個人只剩了空蕩蕩的皮囊留在這世間。
她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出聲拒絕,陸缜就已經在旁邊開了口:“夠了,你先下去吧。”
月蘭面上分毫沒有波動,立時就停止了動作,收了臉上的媚笑,真如木偶人一般,随着人的命令動作,直起身行了個禮便退了下去。
她一退下兩人又不說話了,屋裏沉默許久,四寶實在是按捺不住,轉頭問二檔頭:“二檔頭,您們今天過來到底是要做什麽?”
二檔頭沒得陸缜的吩咐哪裏敢說?支吾了幾聲,正要搪塞過去,突然就聽樓下傳來女子的尖叫和杯盤打碎的聲音!
……
謝喬川就在離畫舫不遠處的烏篷船上,他明知道陸缜挖了個坑讓他跳,他卻不得不順着他的意跳進去,謝家現存于世的血脈寥寥無幾,可能僅剩下他和他這位堂姐了,他不得不管,不能不管。
夜晚的時候客人尤其多,他小心布置好了後手,帶着兩個得力屬下悄悄摸了上來,幸好客人衆多,他悄悄混進嫖客裏也無人能覺察。
也是他運氣好,剛上畫舫的時候正逢月蘭從陸缜和四寶的雅間裏出來,又進了一樓另一位大人的雅間。其實在家裏的時候他和這位堂姐不算很親密,但是隔了這麽些年再見到謝家親眷,他心裏也有些激蕩,也不知是憤慨還是感懷。他勉強定了定心神,避開來往的客人和司吏,悄悄繞到後窗把窗紗戳破,看着屋內的情景便怔住了。
月蘭衣裳淩亂,釵環橫斜,一個中年男人摟她在懷裏,一邊調笑一邊上下其手,她目光靜谧不動,粉紅的舌尖若隐若現,緩緩往下…欲以口舌服侍。
謝喬川胃裏一陣絞痛,一股氣血突然上湧而來,他只覺得喉頭一甜,他死死地抿着唇才沒讓鮮血噴出來,眼裏盡是滔天的恨,不知是恨謝家落敗,還是恨自己無能。
一位曾經百家難求,王孫公子争相欲聘為正妻的謝家女,如今只要有人肯出錢,是個人就能把她随意地糟蹋亵玩,就是一顆明珠被生生踩進塵埃裏,如他如謝家,昔日的光彩不在,只剩下滿覆的肮髒泥灰。
他知道教坊司是什麽地方,自然對堂姐如今的慘況也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真切地見到這幅場景,還是把他的心理準備割的支離破碎血肉模糊。
他忘記自己在哪兒,忘記自己要做什麽,忘記自己是什麽身份,甚至忘記自己是誰,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拎着一把匕首從窗戶跳進了屋裏。
耳邊響起滿懷驚恐地呵斥:“你,你是什麽人?怎麽闖進來的?!”
謝喬川有一瞬的恍惚,男人衣衫不整,匆匆忙忙就想往外跑。
月蘭神情迷茫,等看清謝喬川的臉的時候,眼裏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來,她費力地擡起頭,直勾勾地看着他,伸手用力地握在他拿捏着匕首的手上,似乎終于等到了自己的救贖。
官妓不能自殺,若她自戕了,謝家僅存的幾個薪火也會受到牽連,想死也只能死在接客的床上。如今,能幫她解脫的人終于來了。
出乎意料的,謝喬川看懂了那眼神的含義,不是‘救我’,而是‘殺我’。
‘撲’地一聲。
他分不清是自己的下的手,還是月蘭握着他的手,只知道刀尖寸寸入肉,一直捅進了她的心窩。
……
四寶就聽到樓下有人驚呼‘殺人了殺人了!!’,她心裏頭先起了些不好的預感,轉過頭又看了陸缜一眼,推開門沖了出去。
樓下人頭攢動,她一時半會兒也看不見什麽,就見陸缜也出了門,淡然吩咐:“收網。”
四寶轉過頭看着他,他已經從容地下了樓,畫舫裏的賓客都被東廠的人驅散了,她跟着陸缜才得以瞧清楚眼前的情況,就見謝喬川站在一樓的一處雅間裏,他低着頭看不清神色。
倒是他身邊橫卧了一具女子的屍首,女子的心口處插着一把匕首,她定睛看了看,竟然是方才還說過話的月蘭。
縱然四寶跟月蘭沒什麽關系,但是才說過話的人轉眼就死了她也接受不能,更何況看着情形月蘭還是被謝喬川殺死的。若是她沒記錯,兩人應該是同宗甚至是姐弟吧,他為什麽要殺她?!
畫舫裏的人已經疏散幹淨了,陸缜拍了拍手,東廠的人帶了十好幾個身穿魚皮衣被敲暈的人扔在謝喬川跟前。他下巴微微擡了擡:“你的人手都在這裏了,要不要點點?”
謝喬川半晌才擡起頭,語調恢複了一貫的冷漠:“廠公好算計。”
陸缜負手看着他:“為了報答你送我的鴛鴦佩,我也給你回了份兒大禮,你覺着可還滿意?”
雖然他在四寶跟前一向是溫柔體貼的,但這不代表他就洗心革面從此吃素了,誰敢在他頭上動土,十倍百倍地償還回去才是正理,引他出來的同時讓他瞧瞧謝家後人如今的凄涼情态,也算是對他前日所為稍稍報答一二了。
他說完淡笑了聲:“我倒是沒想到,你為了維護謝家的體面,對自己嫡親的堂姐也能下這般狠手,若我沒記錯,他是你二叔還是三叔的女兒?你這兩位叔父曾經可待你不薄啊。”
謝喬川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不用說這些無用的話,我為何殺她也無須跟你解釋,技不如人,我輸了也無話可說。”
他的眼睛也很漂亮,跟陸缜那雙狹長而懾人魂魄的眼睛不同,他的雙眸好看的冷淡淩厲,兩人對視的時候,顯出截然不同的氣勢來。
四寶站在原地已經徹底懵了,晃神了半晌才慢慢地找回焦距,轉頭茫然地問陸缜:“你今天到這裏來,是他因為得罪了你,所以你以他堂姐做餌,為了釣他出來?”
陸缜罕見地避開她的目光,輕描淡寫地道:“還記得我問過你‘若我要害你朋友你怎麽辦?’,你說‘讓我告訴你’,所以這事兒我不想瞞着你。”
謝喬川聽完冷冷地嗤笑了聲:“廠公不愧是廠公,算計人的話都能說的這般冠冕堂皇,不過若是把我換成你,我也會做同樣的事,讓你在喜歡的人眼前如喪家之犬一般狼狽,更讓你在喜歡的人眼前殺了自己的嫡親血脈,讓她一輩子記住你是何等的狠毒無情,永遠絕了這後患。”
他深吸了口氣:“廠公,我說的若是有哪個地方有錯的,還請你指正出來!”
陸缜漠然道:“我以你堂姐作為誘餌,引誘你過來是真,剩下的我無須向你解釋。”
四寶臉色發白地聽着兩人的對話,已經無暇顧及謝喬川是怎麽來到南邊的,又是怎麽跟陸缜對上的,甚至話裏話外還透露着對她傾慕的意思,她除了茫然無措之外,另生出一股深深的恐懼來。
她恐懼陸缜嗎?有的。他用這等誅心的手段逼着謝喬川不得不露面,如果謝喬川說的是真的,那他算計着謝喬川手刃自己親族,手段何其毒辣,就算謝喬川能活下來,一輩子怕也要活在無盡的夢魇中。最讓她害怕的是,她是他的枕邊人,他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她竟然沒有一點覺察。
她恐懼謝喬川嗎?也有的。她原以為謝喬川只是個臭脾氣口是心非的少年,可是他前敢算計陸缜,後敢對自己堂姐痛下殺手,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常常跟她拌嘴吵架的好友嗎?
他們兩個說的話究竟哪個是真的?四寶心頭發涼,恍惚中覺着自己在做夢,仿佛自己站在了羅生門前。
陸缜見她表情變幻,先揮了揮手,讓人把謝喬川先帶下去,顧不得吩咐怎麽成處置他,伸手就要攜她的手:“四寶,你聽我說…”
四寶根本沒留神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只低着頭不言語,才被他的指尖觸及,心頭一股恐懼湧了上來,下意識地退後了幾步,聲音微微發顫:“你…”
陸缜手下一頓,臉上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樣,不能忍受最近跟他親密無間的四寶這般躲着他,他強行把手按在她肩頭,感受到了她身體的輕顫,他深吸了口氣:“你在恨我?還是怕我?是為了謝喬川才如此?!你心疼他了?”
他明知道婚約之事跟四寶無關,但是看見她聽完謝喬川的話目光微微顫抖,兩塊鴛鴦佩止不住地在他腦海裏晃蕩,話不由自主地又沖了出來。
他見四寶臉色更白了幾分,竭力放柔了聲音,輕聲誘哄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先回去再說這事,好嗎?”
四寶腦子如一團亂麻,幾乎不敢擡頭看他,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才道:“我,我先不回去了,我想出去…”
她本來想說我想出去靜靜的,但忽然,她在南邊人生地不熟的,除了跟陸缜回去還能去哪裏?甚至可以說在這個世上,她都是無親無故的,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恐懼和茫然自然而然地又加深了幾分。她手頭剩的幾兩銀子能不能住家客棧,夠不夠做點能養活自己的活計呢?
她蒼白着一張臉,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突然覺着腳下一晃,整個畫舫重重地向一邊傾斜了過去,大量的河水湧進了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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