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大混戰
天色剛黑, 寨中半數的明火都滅了,待月出東山,又掩入雲層前, 鹿獠親自帶着人去了後山一處狹道接了外客。
這些外客與寨中毫無規矩的綠林有所不同, 俱都是一身整肅的黑衣,待交接了幾車軍饷後, 便整肅地立在兩側, 給中間的一個稍矮的帷帽中年讓出路來。
“……為了這張遺譜, 險些勞動到頂頭的國老那兒去, 那些和尚可不是好說話的, 若非看守修羅寺的兩位高僧都出去講禪了,只怕今日還送不到您這兒。于大人對您的誠意,可見一斑啊。”
說着,那人呈上一只平扁的匣子, 那匣子與尋常匣子不同, 像是某種不知名的青玉材質,邊緣刻着一些模糊的梵文, 盒子中間雕着三四圈鎮魔種子印,手一觸, 便有一股陰冷之意順着指尖流到五髒六腑裏。
鹿獠并沒有去接, 而是讓跟在旁邊的鹿青崖接下, 打開後沒有發現什麽機關,這才将其中的物事取出。
這是一張已經有些破損的人皮,像是被生生撕下來一般, 已經被藥料重新整過,是以泛黃得并不厲害。破碎的地方也細細縫好了,火光下可見上面詭美的紋路,仿佛某種文字。
“義父,這些字怎麽一個都看不懂?”
鹿獠做了個讓他回去說的手勢,對那官員道:“于監軍的意思我曉得,你回複他,事成之後許他的好處不會少。”
那官員連連稱謝,很快便離開了。
鹿青崖看着鹿獠将那塊人皮反複細看,不禁問道:“義父,到底是官軍,過從甚密是不是不太好?”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鹿獠收起人皮,轉身對鹿青崖道,“青崖,為父是看重你,這次才特意帶你出來,讓你上戰場時好安心,官軍裏有我們的人。”
是嗎……
鹿青崖略一點頭,道:“謝義父看重,青崖明日定不負所托!”
“好,今日你好好休息,這遺譜只有易門中人能看得懂,為父這就去尋封骨師了。”
“義父慢走。”
目送走了鹿獠,鹿青崖的眼睛黯然片刻,旁邊的随從不由問道——
“二爺,你說,主公和官軍是不是過從太密了?先前不是還殺了……”
“義父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別問了。”
鹿青崖走了兩步,轉身問道:“殷兄弟呢?忙到現在,你們可安排他了?”
“安排了,就在西院,但剛剛伺候的人去了,說是不在,好像出門溜達了。”
鹿青崖本來想找他喝酒的,一聽便興致缺缺,道:“這人酒量不行,多半是怕我把他喝倒了,這才躲我。”
“您不回去找夫人嗎?”
“這麽晚了她都睡了,算了吧。”
“看您說的,這才幾時?明天就要開戰了,夫人多半沒睡着呢。”
聽了他這話,鹿青崖咳嗽了一下,眼底滲出掩不住的柔色,随口囑咐了幾句注意夜崗,便擡步回了院子,走到側邊給陸栖鸾找的房前時,見室內燭火并沒有亮着,轉頭走出幾步,又忍不住走了回去,輕輕敲了敲門。
“小鳥兒姑娘,你睡下了嗎?”
練武之人耳聰目明,凝神細聽了片刻,并沒有聽見房內有什麽活人的動靜,鹿青崖面上微露疑惑之色。
“小鳥兒姑娘?”鹿青崖又問了一遍,這才推開門,當月光灑進來,照亮室內時,他的腳步頓住了。
空無一人,只剩下桌上待試的紅嫁衣。
……
陸栖鸾是第一次上房頂,以往聽說書的說的熱鬧,實際上趴上屋頂,山風一吹,整個人冷飕飕的,加上身子下面的瓦片硌得慌,十分難受。
轉頭一看,殷戰已經開始系蒙面巾了,頓時對這個前·當朝太子的江湖修養感到震驚。
“殿下,你這……慣犯了嗎?”
殷戰連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道:“你別說話,動都別動,出一聲鹿獠都會發現的!”
陸栖鸾本來還想問問他有沒有多餘的蒙面巾讓她也擋一擋,他這麽一說只好閉嘴,看着他挪開兩三片瓦片,便能瞧見下面不遠的地方,熟人的影子。
殷戰是準備搶了遺譜後,索性帶她一起走的,便把她也帶了過來,左右明日便要進軍,至于其他被抓的俘虜,只能留待後面解救。殷戰打算搶了遺譜先跑出去,兜一圈甩掉追兵後再來房頂上撈她.這地方是青帝寨最高處,後面有一棵榆樹擋着,等會讓一亂,她可以順着房頂藏到樹洞裏,誰也不會發現。
殷戰囑咐了兩句,便打了個手勢,朝房檐下翻下去,很快便消失在黑夜裏。
陸栖鸾心想看這流暢的功夫,她該感謝太子走得早以免耽誤國家嗎?
心裏暗暗吐槽間,便見葉扶搖坐回了椅子上,外面的鹿獠正好進入門中。
“先生夜安,因有要事深夜叨擾,還望見諒。”
打過招呼後,葉扶搖依舊是那副閑散的坐姿,也不知是不是察覺到有人在看他,忽然擡頭看向上方。
陸栖鸾吓得一抖,但很快冷靜下來,這麽小的縫葉扶搖就算是長了鷹眼也根本看不見。
“先生?”
鹿獠喊了一聲,葉扶搖方才笑着收回目光,道:“抱歉,有只夏蟲進來了,盟主何事?”
“先生可識得此物?”
鹿獠将剛剛收到的人皮放在桌上,随後緊盯葉扶搖的神色。
葉扶搖并沒有看,而是先端了盞茶,喝了一口,溫在手裏,道:“此物被目為邪物,原應鎮在修羅寺,由高僧鎮守,鹿盟主能拿到,真是好本事。”
“先生既然識得,那合該物歸原主才是。”
鹿獠笑了,遞來的手剛伸過去,就讓葉扶搖拿着茶盞虛虛一擋。
“先生為易門三師,難道就沒有尋回本門聖物之願?”
“一來,易門苗裔幾被誅殺殆盡,三師已散,我拿着也無什麽用處。二來,若我今夜真的接了,這皮倒是回到我這兒了,但只怕我這人也該歸青帝寨了吧?”
鹿獠将人皮放回桌子上,笑着站起來道:“先生是通透的人,老夫便直說了吧。你易門與朝廷有不同戴天之仇,楚境內已無你容身之地,但,老夫敢保你!只要先生願與老夫一道成就大業,老夫保你易門東山再起!”
葉扶搖悠悠嘆了一聲,道:“盟主看重我這閑人了,在下平生胸無大志,也就圖玩個樂子。盟主既立大業,當有四海之奇人異士相投,也不差在下一個,這便告辭了。”
鹿獠負手冷笑,道:“先是可曾聽過——爬了一條繩子,便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哪怕有想跑的,老夫也定讓他栓的死死的!還是說,先生并非真正的封骨師,連這遺譜上一字半句都譯不出來?”
——完了,老葉你完了知道嗎?叫你裝,玩兒脫了吧。
陸栖鸾懷疑下一刻葉扶搖就得被鹿獠給吃了時,外面的守衛忽然慘叫一聲,一道快得急如星火的身影風馳而入,轉眼見寒芒已然削至鹿獠眼前。
“何方賊子!”
鹿獠躲過那劍,見那黑衣人一把将桌上的遺譜抓在手裏,大喝一聲,厲掌拍出,帶出的掌風将空氣撕得作響。
鹿獠武風兇橫,殷戰見遺譜到手,不欲與他糾纏,草草對了一掌,便覺得筋肉發痛,心道這人不愧是南武林盟主,須得在五十招內結束,否則拼起根基來那就跑不了了。
二人從裏間打至門口,眼瞧着抓住個縫隙,正要脫身跳上牆頭,忽然側面襲來一杆烏槍——
“誰人敢闖我寨……你!”
完了,鹿青崖也來了。
都是朋友,沒必要說話,只看眼睛也認出來了。
殷戰想這下他跟鹿青崖的梁子要結大了,忽然聽見裏面的,葉扶搖忽然哎呀一聲,退到一側以一種十分假的腔調道:“盟主救命,房頂有人!”
——卧槽你大爺!
房頂上的陸栖鸾匆匆爬起來,剛想躲,忽然身後瓦片一響動,有人把自己一把撈起,夾着閃至一側,随後房內鹿獠抓起一面沉重屏風,往上一擲,只聽一聲轟然亂響,竟生生将房頂砸穿。
“宵小匪類!滾出來!”
陸栖鸾險些被砸,驚魂未定地擡頭,愣道:“你不是回去了嗎?”
“軍中有變,不宜久留。”
蘇阆然剛扔下這句話,下面的鹿獠便一掌劈斷承重的木柱子,腳下木梁立時發出崩潰之聲。
“劫持我,去把下面那個救走!”
“那是誰?”
“東宮跑了的那個!”
……今天晚上,真是亂。
蘇阆然無法,只得配合着陸戲精拿刀背虛虛抵着她的脖子,躍入院中,還沒等他組織好言語,便聽陸栖鸾嚎道——
“救命啊!官軍進來燒殺搶掠啦!”
蘇阆然:“……”
鹿青崖正與殷戰纏鬥,回頭一看,腦子轟然一亂,待看見蘇阆然的面貌,頓時大怒:“是你!放開小鳥兒姑娘,我留你全屍!”
……不不不你都說要他的屍體了這是想要救我嗎?!
陸栖鸾心想這可能是江湖人放狠話順嘴溜出來了,忙喊道:“救命啊!那陸狗官派人來抓我回去了!!!”
陸狗官這邊廂演得入戲,那邊匪首顯然着了她的演技,急得上火:“你想要什麽好說,拿女人當盾牌算什麽男人!”
……發生這樣的事,其實他也不想的。
“我……”
見蘇阆然不明情況,陸栖鸾作為一個人質再度搶話道:“你不要管我!這狗官是想要那張人皮,千萬別答應他什麽備馬開寨門的要求!就算我死也不要讓這狗官逃了!”
蘇阆然面色木然道:“按她說的做。”
鹿青崖咬牙對一臉懵逼的殷戰吼道:“殷戰!我當你過命的兄弟,沒想到你竟然投靠了朝廷!”
——不,你誤會了,他剛剛叛出朝廷。
殷戰一愣,險些一掌讓鹿獠打中,連連避開,道:“不是的,你聽我解釋!”
那邊鹿獠已将殷戰壓了下風,怒聲道:“青崖!還不動手将賊官拿下!”
“可義父……”
鹿青崖已經為個女人破了太多的例,鹿獠不由轉頭看了一眼葉扶搖,想起昨夜又提及時,他說近日寨中有婦人會妨他之大業,雖未點明,但也曉得定是陸栖鸾無疑。
“世上婦人千千萬,有什麽可惜的!為父代你斷了這禍端!”鹿獠心中生怒,向來殺伐果決,攢起十成功力,劈向陸栖鸾。
這招似掌實爪,看着是打向蘇阆然,實際上卻是奔着陸栖鸾去的,這一掌若是拍實,便是熊罴也能讓他撕下一一塊骨頭。
蘇阆然看出此招難接,将陸栖鸾輕輕推至一側,雁翎刀調轉,年紀輕輕的少年郎,面對武道巨擘,竟也不避,而是迎鋒而上,铿然一交擊,鹿獠本欲一掌斃敵,卻不料對方根基渾然不似他的年齡半分,大喝一聲,攢起左掌再補一擊。
轟然一聲巨響,陸栖鸾回過神來後,便只看見蘇阆然身後的土牆直接被巨力打穿,但似乎并未分曉,只聽追出去的鹿獠大聲道——
“好小子,官軍裏竟有這樣的人物!假以時日,天下罕有人與你争鋒,可惜……你活不到那個時候了!”
“不一定……”
陸栖鸾聽見後面幽幽飄來一句,鬼使神差地望向身後從一片瓦礫中徐徐走出來的葉扶搖,後者正望向遠處的夜空。
遠處,飛起一片連綿煙火。
“你看,官軍進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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