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憤怒的小鳥兒

“……我去官軍大營之前, 監軍于堯以保護糧草不利為名奪了兩個統領的兵符,本來說是要等上奏兵部後另外指派軍官來接任,但接任的将領遲遲未來。我的人去查了後, 說于堯根本沒有向京城發信。”

“那官軍為什麽不直接把他拿下?”

“我是這麽想的, 但虎門衛那邊不同意。”

金門衛與虎門衛都是蒙蔭派的,和枭衛與雁雲衛不同, 他們的升遷或降職取決于禦史臺和吏部的考評, 而吏部的考評有很大一部分參考都察院對軍官的過錯或功績的論斷, 此其一。

“還有就是, 蒙蔭派的裙帶很重要, 一個出了頭,像于堯這樣的官員就會找他們羽翼之下的小官麻煩,那些都是他們的子侄輩,做長輩的愛護羽翼, 自然也不願意得罪于堯。”

“……敗吏!”

陸栖鸾是真的氣急了, 梧州一片戰火,盡是這些貪官污吏從中作梗, 大大小小,沒有一個不是多長了一條撈錢的手!如果不是他們, 怎會出現像鹿青崖那般的家破人亡, 如果不是他們, 怎會惹出這麽多流民戰亂!

一拳正要砸在地牢的牢門上,卻讓蘇阆然伸手接住了。

“現在說這些都不是辦法,要快些回去把于堯處理掉。”

“不, 已經來不及了。”陸栖鸾渾然不覺手指在痛一般,咬牙想了想,道:“官軍已出動,天明之前會和叛軍短兵相接,從官軍着手已經來不及了,我建議咱們兵分三路,一個去把于堯幹掉,一個把青帝寨內部給搞點亂子出來,兩邊各打一棒,這戰不一定會輸。”

蘇阆然問:“還有一路呢?”

“還有一路去救鹿青崖,這人傻,我想讓他看清鹿獠的真面目。”

殷戰道:“戰場兇殘,我去吧。只是我們不知道青帝寨的行軍計劃,要怎麽搞點事出來?”

陸栖鸾搖頭道:“我在這兒待的時間長,見的人也多,據我觀察,這寨子裏藏有大量火藥。”

蘇阆然啊了一聲,恍然道:“官軍大營的火藥是少了點,有傳言說放火藥的箱子裏放的只是沙子,只是火藥由于堯手下的主簿管理,他不承認,外人便插不上話。”

“那就是了,青帝山三面環抱,只有一面有狹窄出口。照寨子裏的人的說法,那鹿獠的長子想害鹿青崖,激他上最前線做誘餌引官軍入谷,我猜他們要拿這些火藥炸谷口,再将入谷的官軍圍而殲之。這梧州何其潮濕,官軍一定想不到有火藥被偷渡了,定然沒有考慮到這一層。”

蘇阆然略一點頭,道:“我也是這麽想的,傳信給右軍的陶統領讓他注意兩側山谷的炸藥落石,但症結是……那谷口是一段小峽谷,我們不知道叛軍的行軍路線,在哪個位置炸山。”

陸栖鸾忽然涼涼道:“你覺得,咱們要是不把火藥帶出寨子呢?”

殷戰驚道:“這麽多足以炸山的火藥,你打算在寨子裏炸?這寨子下面可是毒瘴谷地啊!”

“不,青帝山還有一個地方,适合引爆那些火藥。”

“哪兒?”

剛問出口,忽然旁邊的黑暗裏傳來一聲陰森的怪笑,陸栖鸾本以為行跡敗露了,轉頭望過去,便見黑暗裏走出個黃臉公子,待借着地牢的油燈看清了陸栖鸾的面貌,不由嘆了一聲。

“早知是這般顏色,就不派那些賤奴去了……不過也幸好,讓你留了下來,也算有緣了。”

前面說着不知道青帝寨的行軍布防,後面就送上門來了……

陸栖鸾見那鹿慎一臉邪色,稍稍退後一步留出空間,道:“鹿大公子,和我有緣,可是很危險的。”

她無論是詢問或是威脅時,目光都十分專注,自然而然地顯得比尋常姑娘家誘上許多,最易惑人。

顯然鹿慎是被誘着了,只覺得這外地來的姑娘眉梢眼底俱是精魅一般的風情,立時血氣上湧,徐徐踏前——

“那你告訴本公子,是怎麽個危險法兒……若說和這牢裏的刺客勾結的事,只要你識相,本公子自會為你保密,為朝廷賣命哪及得上被男人寵愛來得享受。”說話間,又見陸栖鸾再次後退了一步,鹿慎笑道:“你能躲到哪兒去呢?指望你這同伴來救你,可你沒取鑰匙,你這同伴怕再也是逃不出這五十年老蘇木的囹——”

鹿慎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一聲刺耳的扭曲聲,他僵硬地扭頭,正對上牢裏一個少年幽然的凝視,他的雙手握在兩側的牢柱上,随着握合越緊,那五十年老蘇木柱子的裂痕越大,木屑正撲簌簌地往下掉。

——蘇阆然,月前滿十七,上司罰他思過,從不關禁閉,反正關也關不住,一直靠自覺。

……

“你聽聽,大公子是不是在叫?”

“可能……正開心呢吧。”

“那也不是這個叫法兒呀,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了?叫幾個人去看看?”

“可千萬別去,要是敗了大公子的興頭,小心你的腦袋。”

門口的守衛們豎起耳朵聽了半晌,只覺裏面的聲音越來越小,不禁又感慨道——

“上個月我去城裏買了個最新出的話本,說京城有個狐女轉世托生的,勾引完了男人就把人給丢牢裏去,簡直慘無人道。你們說,二爺是不是真的撿回來個狐貍精了?”

“多半真就是狐貍精吧,要不然二爺怎麽跟魔怔了似的,夭壽哦……”

“你那是什麽話本啊,改天我也去買來看看。”

“……看不到了,京城裏都絕版了。”

門口坐着聊天的守衛一轉頭,便看見那狐貍精并兩個幫兇拖着他們家雙腿變形的大公子往外走,一個個臉色吓死人。

“救——”

自然是不會讓他們喊出來的,剛一張口,脖子一痛,就讓蘇阆然挨個敲暈了過去……只不過對方下手狠,看那頸骨扭曲的程度,多半是廢了。

“……他是不是太狠了?”

“憑良心講,我覺得這孩子進步還是挺大的,以前都不留全屍的,現在好歹還留條命。”陸栖鸾幽然嘆道。

“那可能是你的良心壞掉了。”

“……”

陸栖鸾沉默了一會兒,打算結束這個話題,抓起被捆的結實的鹿慎的後領,道:“你考慮好了嗎?到底是怎麽布防的最好想好了再說,嚎夠了就點頭,沒嚎夠我們也沒時間等你,從你嘴裏套話難,但殺個匪首還是容易的。”

腿上劇痛難忍,鹿慎已是雙目充血,從小到大哪有人敢這麽待他,但看他們下手極狠,一時又怕他們真的滅口,只能屈辱地點了頭。待陸栖鸾把他嘴裏的布條扯扯出來,鹿慎咳嗽了一陣,道——

“你到底是哪個官派來的細作!賈炳還是于堯?難道不知我已經和他說好要招安的事了嗎!”

“你那爹不是不想被招安嗎?怎麽到你這兒就說好了?”

鹿慎惡狠狠道:“那易門之中盡是妖人,朝廷殺他們不奇怪,偏我父為此事做了驚弓之鳥,幾次招安都拒了,什麽天下霸圖,什麽玄奪國運,都是傳言!我可不傻,有榮華富貴在手,還想那些做什麽……我早就和于堯說了,此戰一結束,便開寨門上降表,他就為我請封個南溱縣公,到時要什麽有什麽!都是你們官軍的事,難道不知?!”

“你有什麽辦法代表青帝寨投降?莫說鹿獠了,鹿青崖都不會同意。”

一提到鹿青崖,鹿慎就像是失了理智一般,叫道:“他活不到天明了!待他把官軍引進來,我爹就會讓瘟奴帶着火藥下到谷底,待那穢氣一燃,馬上整個山谷就是一片火海,一個都逃不出來!”

蘇阆然看見陸栖鸾忽然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臉色閃過像是要恨不得掐死鹿慎的可怕表情,但片刻後,又歇了下來,冷道——

“所以呢?他們在前面與官軍交戰,後方的接應都是由你來操持,難道你不止想鹿青崖去送死,還想弑父不成?”

鹿慎竟一時沒反駁,片刻後,方着急辯駁道:“胡言亂語!我怎會弑父!”

“……”

陸栖鸾閉上眼,片刻後面色沉靜下來,道:“既然你都這麽說了,算我誤會,左右你我目的一致,都是結束戰亂,不如現在合作如何?那于堯不過是個都察院的院判,雖說是京官,但只在梧州這偏遠地方看着顯貴,實際上算不了什麽,不如跟我合作,許你的榮華不會比他說的少。”

鹿慎擰眉道:“你一個婦人——”

“你信不信我讓那于堯見了我吓得站都站不直?”

見他滿臉懷疑,陸栖鸾漠然道:“不信就算了,我現在要去收拾于堯,就權當你跟我狼狽為奸了,到時你們見了面兒,是跟他一起死還是良禽擇木而栖,你自己看吧。”

說完,陸栖鸾又對蘇阆然道:“我給我們府裏的被抓的那些軍醫去了信,讓他們去借口為守衛送防疫的藥,伺機劫了送火藥的人,正好戰俘營也在隔壁,一起放出來把瘟谷的谷口就地炸了。”

……這倒真是狠,官軍頭疼瘟奴不是一天兩天了,把瘟谷出入口炸掉,那些瘟奴出不來,省了官軍不少事。

“可以,我見葉大夫也在,不管他了?”

提到葉扶搖,陸栖鸾神色一淡,道——

“老葉就像我滾到桌子底下的毛筆,找是找不到的,過段時間他就全須全尾地出現了,不管他。”

……

遠處的戰火燒紅了夜霧中的山巒,喊殺聲從青帝寨的山谷口一直蔓延開去,不斷增加的遍地屍骸,便是比之邊關的戰況,也不遑多讓。

山峰這頭,卻是別種景象,一彎好月,涼風習習,手邊是溫好的南茶,膝側是捶腿的小厮。穩坐山頭的人,偶爾掀開眼皮敲了一眼僵持不下的戰況,馬上又被惱人的夜螢引去了神思,煩躁不已。

“于大人!窦統領與那匪首鹿青崖一戰失利,被打斷了手,前鋒受挫,請求撥兩營支援!”

軍情緊急,于堯卻嫌新倒的茶燙了嘴,不急着撥兵,反而嫌惡道——

“都是些廢物啊,看着你們這些只知道伸手不知道練兵的酒囊飯袋,本官都替戶部每年撥來的銀子心疼。”

來報的傳信兵急道:“于大人!戰事等不及啊!”

“吵什麽……”于堯倒也沒發火,慢悠悠道,“本官是教你做官的道理,上級罵你是為你好,本官吃的鹽比你走的路還要躲,凡事要多自省,不然這朝野的庸官那麽多,哪能一一顧過來。回去告訴那窦統領,本官自會派人給他收拾爛攤子,回去吧。”

傳信兵見他說完這句話便吹起了茶水,絲毫沒有要下令發兵的意思,一時間氣血上湧,口舌焦躁:“于大人,前線一直在死人,一刻都等不得,何時才能發兵?!”

于堯顯然惱了:“本官說會發兵就會發兵!還在糾纏什麽!打出去!”

左右護衛一擁而上,架起那傳信兵扔到了後面。

傳信兵頹喪地坐在地上,雖然雙腿在發燙,心底卻是涼的,一想到要不到兵,不知道回去怎麽和将軍交代,七尺的男兒,竟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我救不了你們啊……兄弟,我帶不了你們回家……”

淚眼模糊間,忽然聽見耳邊幽幽飄來一句——

“別哭了,留着力氣,救人去。”

傳信兵愕然回神,看見一片烏金的袍角掠過身側,回頭只看見一個女子模樣的武官,一身肅殺,疏月下照出肩側的猙獰的獵枭,宛如夜中即将取命的寒刃一般,徐徐走近,站猶在細細品茶的于堯身後,冷不丁地問道——

“于大人,什麽茶這麽好喝,比枭衛府的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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