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陸悠嗆了一聲,“媽。”

“沒關系。”霍邈接過陸媽媽的話,他從兩根筷子的縫隙中望陸悠,陸悠漲着臉,低頭戳盤子裏的雞翅。他唇角上揚,躲在筷子後笑了笑。

陸媽媽收拾好比賽三天的行李,捎帶上對陸悠的一堆叮囑。霍邈家的車停在門口,發動機“嗡嗡”地大喘氣。

這是陸悠第一次見到霍邈的父親,他從車上走下,神情內斂。

“你就是陸悠?”

陸悠張了張嘴,石化在門口。

霍爸爸不再多問,接過陸悠手上提着的行李,放在了後備箱,“上車。”

陸悠裹緊外套鑽進了車裏,倚着後車座不斷地深呼吸。

原來見朋友父母,是這樣的感覺。陸悠自認為啥都不怕,但沒想到還是被霍邈父親那張肅着的臉給吓到了。

她捂着心口,偏頭,看到車上還坐着霍邈。霍邈很安靜,側身一動不動望向窗外,耳朵裏塞着耳機宛如與世隔離。

她是好奇寶寶,探過腦袋問霍邈在聽什麽。等了片刻,霍邈沒有一點反應。

汽車發動,開往省裏漫長的路途正式開始。車裏的氣壓低至冰點,陸悠倒在後座上昏昏欲睡。

窗戶本身開了一條縫,不知怎麽又被關上了。車裏很暖,暖得悠悠一點頭就倒在了小喵的肩上。

醒來時,陸悠的左耳塞了一只耳機,她睜開眼,發現霍邈的臉與她不過咫尺之距。

“披頭士,hey jude。”霍邈側臉籠在月光裏。

“什麽?”

“我聽的歌。”他将另一只耳機也塞給她。外面的聲音有些吵雜,耳機聲不大,陸悠盡力地聽着。

“好吵。”她嘟囔一句。

霍邈繞過她的碎發,冰涼的雙手捂住她的耳。她終于聽清了,臉上洋溢着暖暖的笑意。

保羅沙啞的聲音一遍遍低喃,“hey,jude……hey,jude……”

最後,音樂結束。霍邈未松開捂住陸悠耳朵的手,輕薄的唇靠近她的耳畔,“hey,悠悠。”

陸悠撞上他的眸子,心裏下起了一場春雨。

省裏将參賽運動員統一安排在一家賓館,陸悠的舍友是一個南方姑娘,高挑的個子文文靜靜。

她練跨欄的時間也不長,在省賽前自然是特別緊張。陸悠倒是沒什麽心理負擔,早早地吃飯、睡覺,去場館練習。

舍友跟着陸悠一起去練習,或許是心理負擔很重,幾次下來跑的成績都不算太理想。

“悠悠,我擔心我連決賽都進不了。”她倚着鐵栅欄喘氣,一口水咽了幾次才下肚。

陸悠跳上臺階,“比賽本身就重在參與,盡力發揮就好了。”

她從頭至尾掃視陸悠,“我和你不一樣。”她說,“這次比賽,是我進省隊最後的機會。”

“最後?”

舍友沒再說下去,和陸悠完全不同,她出生貧寒,想着靠走運動這條路改變家庭命運。

舍友望向陸悠,她正在跑道上壓腿,幾秒後,箭一般飛了出去。短短十幾秒,一氣呵成,恰意輕松。

夕陽低沉,餘晖伴着晚霞給跑道鍍上一層金邊。陸悠就這麽站在西斜的落日下,邊蹦跶邊朝着她的方向揮手,“嘿,張琪,加油。”

舍友突然有了信心,笑着向陸悠的方向跑。幾輪下來,兩個人累得不行,癱坐在操場喝水。

舍友問陸悠,“悠悠,萬一你進不了省隊怎麽辦?”

陸悠揉揉膝蓋,“我們都會進的。”

她說完,燦爛的笑挂在臉上。

跑道邊,走來一位少年,斜挎着布包站在路燈下。張琪先發現那個少年,他過分的紮眼,一頭蓬松的發,五官精致的像個女孩。

他佝偻着腰,雙腿交疊看向操場。靜靜地,一動不動。良久後,張琪恍然,這位少年是在看着陸悠。

“悠悠,有人看你。”

陸悠吧唧吧唧地啃着辣條,聽到舍友這麽說立刻擡頭四處亂看,“誰?”

看到霍邈,她的狐貍眼彎成月牙,“霍小喵。”她拽着舍友,挎上包,“你怎麽來了?獎狀拿到了?”

霍邈很乖地點頭,将拿到的獎狀給陸悠。陸悠展開,用标準的普通話朗讀,“春華杯團體賽,第一名。”

“第一。”陸悠捏了捏霍邈的臉,左右搖動,“哇,第一。”

她天生對第一抱有無比的向往和好感。

霍邈任由某人的髒爪子揉在自己臉上,“嗯。”

“你爸爸呢?你不回去麽?”

還要忍受某人連珠炮似抛出的問題。

“他有事了。”

“這是我的舍友,張琪。”張琪伸出手,“你好。”

霍邈禮貌地颔首,卻未接過張琪的手。

陸悠沒在意,說是要在比賽之前犒勞一下自己。對于陸悠而言,一頓可口的飯菜外加零食就是對自己最大的犒勞。

等陸悠找到小飯館準備撒開肚皮胡吃海塞時,她才發現自己居然沒帶錢。舍友安慰她,“悠悠我帶了小面包,我們可以一起吃。”

陸悠很知足,點頭答應。

省裏這幾年發展得很快,街頭比江裏繁華太多。高樓平地而起,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在空中交織。

在街口,霍邈在一家寫滿日文的店前停住。他仰頭,目光落在那家店的招牌上。

“怎麽了?”陸悠望着頭頂符咒一般的文字。

“我請你們吃。”他回頭對陸悠說。

“吃什麽?”舍友拉着陸悠的手,諾諾地問。

“日料。”

“哈?”

“日本料理。”他解釋。

過去陸悠以為自己很了解霍邈,這個瘦瘦小小需要俠肝義膽的她保護的少年。但是和霍邈相處的時間越久,她越覺得自己對霍邈的了解不過冰山一角。

這一角,還是霍邈自願露出的那麽一塊小小的角落。

就如現在,她訝異于霍邈能這麽淡然地盤坐在榻榻米上,用一口流利的日文和服務員對話。

他合上菜單,眸子清清冷冷,再轉向陸悠時,才有了溫暖。

“夠麽?”

陸悠只看過動畫片裏蠟筆小新進這樣的店吃飯,想到美芽看着賬單犯愁的樣子,陸悠下意識的反應是,“你錢夠麽?”

霍邈說,“夠的。”

陸悠這才放心,開始和張琪聊起明天的比賽。霍邈拿了小方帕一遍遍地擦桌子,只是等張琪談到自己勢必要進省隊時,他才擡起頭。

張琪很快就和霍邈眼神相對,霍邈小鹿般的眸子撲閃了兩下,嘴角突然扯動一下。

“祝你們都能取得好成績。”他說。

“哇,這就是壽司。”陸悠回答。

一個精致的小碟子裏,裝着兩塊小小的方團。陸悠夾起一塊,包在嘴裏,還未咽下就急于發表評價,“嗯,好好吃。”

她的嘴塞得滿當當的。

霍邈倒了茶放在陸悠的手邊,陸悠自然地拿過茶杯,猛喝一口。

“張琪、霍邈,你們也吃呀。”陸悠同學醉生夢死地吃到一半才發現,其餘兩個人都一臉懵得看着自己。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及時剎車,将剩下的幾盤壽司讓給他們。

張琪小心翼翼地夾起一塊,一點點地嚼着。她手托住壽司,偏頭看陸悠和霍邈。

陸悠說着最新的電視劇,霍邈安靜地啜茶聽着。就是這麽短短的一瞬,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和陸悠之間,存在着一條與生俱來的、無法跨越的鴻溝。

她心裏酸酸的,但還是很珍惜地将那塊壽司給吃了。

陸悠講到一半,臉色突然變了。紅潤的臉霎時慘白。她對霍邈輕語,“廁所在哪?”

霍邈又對立着的服務員用日語問了一遍。服務員領着陸悠進了廁所,半響,服務員又跑出來對霍邈說了什麽。

霍邈放下餐巾,連招呼都沒和張琪打,就匆匆地進了廁所。在廁所外,他朝裏喊了一聲,“悠悠姐。”

店裏人少,廁所這更是沒人。于是陸悠壯膽喊了一句,“霍邈,你進來。”

霍邈看了一眼女廁所這三個字,猶豫了半秒還是走了進去。

“霍邈,我覺得我要死了……”陸悠的聲音明顯帶着哭腔。

霍邈一聽急了,拍着門,“怎麽了?我去喊醫生。”

陸悠強打精神,“我有一個地方,流血不止。”

“哪裏哪裏?”

“那裏那裏。”

“哪裏”霍邈重複問了一遍。

悠悠:“尻。”

還好,她上課聽了一點文言文。

霍邈在原地滞住,緩過神來後更加失措,“悠悠姐,你等着……我去叫醫生。”他很少有這麽手足無措的時候。

陸悠一巴掌拍在門上,“你先外面打給我媽,和她說她閨女可能要英勇就義了。”

霍邈真信了陸悠的邪,到大廳去借電話。

江裏,陸媽媽正和小姐妹打完牌九回來,恰好接到了霍邈的電話。陸媽媽憋着笑,問霍邈,“今天幾號?”

“10月18日。”

“哇,我家閨女長大了。”陸媽媽用彩筆在日歷上劃了一個圈,壓低聲音,“霍邈,和你們一起吃飯的,有沒有女孩子?”

“有。”

今天,霍邈和陸悠同時漲了知識。張琪給陸悠買了衛生巾,又到廁所裏友情指導陸悠同學操作步驟。

從廁所出來,陸悠難得臉上飄起緋紅。

“第一次來,得喝口冷水。”張琪告訴陸悠,“以後一定要多喝熱水。”她這句話對陸悠說,好似也在對霍邈說。

搞得陸悠還沒點頭,霍邈先說了句,“這樣啊。”

張琪:“……”

陸悠第一個擔心的問題是,“可以劇烈運動麽?”明天她就要比賽,這個時候來姨媽,并不是什麽好事。

“不過十幾秒。”張琪安慰陸悠,“沒事的。”

陸悠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那明天你走得時候千萬要叫我一聲。”

張琪承諾道,“好。”

霍邈睨了眼張琪,“那我先回去了。”

悠悠叫住他,“小喵,你明天會來看我比賽麽?”

霍邈的手拽緊包帶,很誠實地告訴陸悠:“嗯,不一定。”他不知道,他父親什麽時候能見到那個人,也不知道見過之後,又會發生什麽事情。

做不到的事,他不會輕易承諾。

陸悠眼眸如星,“行,随便你。”她朝霍邈擺擺手,“等我拿了獎,一定告訴你。”

他們就此作別,朝兩個不同的方向走着。霍邈上了公交車,綠燈一亮便消失在湧動的車流中。陸悠邁步,偶爾回頭望一眼消失的車。

張琪問陸悠,“你們認識多久了?”

陸悠數學不好,扳着手指數來數去,“好久。”

為了防止自己遲到,陸悠定了2個鬧鐘,還千萬請張琪喊醒自己。到了早晨,鬧鐘叽叽喳喳地叫,陸悠依舊沒聽到沉沉地睡着。張琪倒是醒的早,洗漱完之後走到陸悠的床邊準備叫醒她。

“陸悠。”她推推陸悠,陸悠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她設得第二個鬧鐘響了,叮叮地在她耳邊叫着。

張琪蹲在床腳,想到了昨晚的陸悠。

她什麽都不缺,一個省隊的名額對她來說又算得了什麽。但她不一樣,她只有這一次機會,這一次能夠切切實實地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

陸悠,無疑是她最大的競争對手,也是她邁向省隊之路最大的絆腳石。

有些想法一旦有了,就會在腦中旺盛生長,藤蔓一般盤踞在整個腦海中。

“悠悠。”

“對不起。”

她起身,将陸悠的鬧鐘朝後撥了一個小時。背上包,她輕手輕腳地關門離開。

做完整件事,張琪忽然很輕松。她步履輕盈,踏上了公交早班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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