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陸悠再醒來時,時針已經轉向了8點。她來不及多想,焯起外套一路狂奔。
她千萬不能因為遲到而錯過她準備了這麽長時間的比賽。
千萬。
她趕上公交,戴着表的手腕擡起又放下。和陸悠擠在一起的好心人睨到陸悠扶着圓杆的樣子,難免都要問一句,“同學,你沒事吧。”
她像是從河裏打撈上來的溺水者,臉色慘白,性命垂危。
公交車上開始播報省裏的新聞,開幕式已經結束,田徑比賽陸續開始。快來不及了。她心裏清楚。
越是這種時候,人就越想有一根可以緊緊抓住的稻草。陸悠首先想到的稻草就是霍邈。
她想一開車門,霍邈就站在站臺上,騎着二八車載她去運動會場。而後,公交車到站,站臺一片荒蕪。
陸悠晃了晃腦袋,意志堅定。
“小姑娘,你慢點。”
她背着書包,一路狂沖。待她千辛萬苦擠進會場時,剛好跨欄小組賽開始。
“陸悠你去哪了?”趕來的教練像蚊子嗡嗡叮在陸悠身後問。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錯過比賽?”他問了一會,倏然發現陸悠神色不對勁。
“你怎麽了?”
陸悠接過毛巾擦自己濕漉的頭發。
休息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唯有天花板上的電風扇“嘩嘩”的刮個不停。
教練在陸悠面前半蹲,仔細地窺伺着陸悠的神情。許久,他得出結論,“陸悠,我們下次再來,你這樣很容易受傷的。”
陸悠少有的沉默,眼睛直直望着鐘。教練從陸悠小學就開始帶她,稔知她的性格。
他張了張嘴,不知該怎麽去勸這個性格倔強的孩子。
休息室裂開一條小縫,門外探出一顆腦袋,“B組開始準備。”
陸悠放下毛巾,徑直走出休息室。
休息室和會場宛如兩個世界,外面鑼鼓喧天,觀衆席上坐滿了人,她一晃神,耳朵裏飄過無數句人們高聲喊出的“加油”。
或許是剛才一路匆忙地跑來,陸悠的小腹開始隐隐作痛。她手撐着膝蓋,盡力地調整呼吸。
到裁判發令前,她扭頭去看觀衆席。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第一排的霍邈。他穿着一身紮眼的白衣,手裏很白癡地舉了塊紙板。上面用蠟筆塗了四個字:陸悠加油。
他的字跡隽秀,人更如清風。就在即将開始前,她和霍邈的目光對上。霍邈面無表情地舉起那塊體積龐大的紙板,在空中敷衍地搖了搖。
陸悠“噗嗤”一笑,轉身沖了出去。
張琪看到陸悠小組賽成績的時候,對于自己調遲她鬧鐘這件事不再抱有愧疚。
陸悠小組第三,很難出線。
陸悠半蹲在終點,回頭去看自己的成績。然後她忍着劇痛和眼淚,一路走到觀衆席前。
“霍邈。”她喊了一聲。
霍邈從人群裏擠出一只手,按在悠悠的頭頂,“沒事。”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澈。
于是陸悠就這麽立在觀衆席前哭了,哭得撕心裂肺。觀衆席第一排的圍觀群衆吓得不清,一臉懵地不知道是離開還是留着。
陸悠同學在2001年的10月,開始了她人生第一個寒冬。
她被教練強行拉走的時候,嘴裏還嘟囔着要重新再來,對會場叫嚣着你等着。
但有些時候,上天從來不會給你重新再來的機會。
陸悠的胯骨拉傷,這就意味着她在跨欄上不可能再取得成績。陸爸陸媽不知為何,突然有種解脫的感覺。他們看見捧在手心裏的明珠,這麽小小的一只躺在病床上,心髒被生生刺痛,宛如刀割。
陸爸知道,運動員這條路對于陸悠太苦了。他不用陸悠出人頭地,他只希望陸悠待在自己身邊,一輩子平平安安。
陸悠就這麽回到了學校,和所有普通的學生一樣清早上學,傍晚留下上晚自修,為未來的中考焦慮擔心。
她的狐朋狗友對比賽這件事緘口不言,仿佛陸悠從未練過田徑。日子一久,連陸悠都忘了自己曾經是站在領獎臺上的冠軍。
初三一開始,連10班都籠罩着一股壓抑的氛圍。只是霍邈一如往常,來學校就是睡覺。許露更是嚣張,天天畫着濃妝,陸悠頭發漸漸留長,她的頭發卻越來越短,幾縷發梢別至耳後,露出她七顆閃閃發光的耳釘。
陸悠面對着試卷上的ABC束手無策,拿起卷子問許露答案抄好沒?許露對着小鏡子補妝,“晚上我去打工,你和我一起去玩玩麽?”
打工?
許露的樣子确實不像15歲少女,她舉手投足妖冶無比,媚眼一勾,蠱人心魄。
陸悠也不是什麽乖學生,她勾勾唇,“好。”兩人擊掌,眉眼彎彎。
第一排的霍邈正巧醒了,翻着圍棋書準備下一輪的冬眠。陸悠趕快提溜着英語卷子,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霍邈面前,椅背抵着霍邈的桌子,她雙臂撐着椅背,駐水的眸子凝睇霍邈。
霍邈翻圍棋書的動作慢了下來,一擡眼,就看到某人眼巴巴地盯着自己,“霍小喵,你英語試卷寫完沒。”
作業對霍邈來說,不存在的。
霍邈淡淡地問:“英語什麽作業。”
陸悠:“……”
他瞥一眼陸悠的試卷,半響後開始報答案,“ACCDA……”
陸悠一愣,趕快找一只筆記上。填好試卷後,陸悠有些激動,“小喵,人不可貌相,你居然英文這麽好。”
神他麽人不可貌相。
霍邈很淡定,“我随便報的。”
撞上陸悠怒不可遏的眸子後,霍小喵很無辜,“你不是要完成英文作業麽?”
要不是許露過來拉陸悠去打工的俱樂部,霍邈今天估計死無葬身之地。
陸悠走後,霍邈收起圍棋書,正反翻了翻陸悠留在桌上的英語試卷。隔壁的胖子伸出肥碩的大腦袋,“嘿,霍第一,英語試卷借我抄抄。”
霍邈将頭埋在臂彎裏,懶懶地:“你改幾題,不要都抄。”
胖子哎呦喂了一聲,對霍邈擠眉弄眼,“我曉得,我曉得。”
許露打工的地方,是一家俱樂部。前面擺着許多臺球桌,後面是拳擊臺。
許露和陸悠輕松翹掉晚自習,挽手到了俱樂部。許露打完卡,去員工休息室換衣服。
陸悠坐在臺球桌上,雙腿蕩在空中無聊地四處望着。初夏,她穿的薄,白皙修長的腿并着,賞心悅目。
來打臺球的小流氓難免會把目光投向陸悠這,“小妹妹,一個人?”
陸悠扯動嘴角,不置可否。
“不如我們一起打球?”小流氓剛要抓上陸悠的手腕,陸悠一個反手,鉗住小流氓的胳膊。
她輕擡下巴,吐出三個字,“滾遠點。”
小流氓是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姑娘力氣這麽大。他們三五成團,正要攜手報複時,陸悠背後突然傳來一聲悶響。
重物落地的聲音。
小流氓們臉色一變,面面相觑了幾秒後合聲喊道:“塵哥。”陸悠轉頭,看到一個高壯的男人。
他踏着軍靴,在陸悠面前毫不避諱地脫下上衣。陸悠徹底傻掉,這這這……
他上半身精壯,肌肉線條贲張,汗珠從下巴滴落在他銅色的肌理上繞了幾圈,蒸發在空氣中。
他正佝着腰,一圈圈地纏着手上的繃帶。
陸小悠同學未忍住,沖着他打了一個悠長的嗝。他擡頭,和陸悠對視。陸悠趕緊避開他的目光,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
“塵哥,來這鍛煉啊。”小流氓客套道。
這位塵哥沒說話,專心自己手上的事。陸悠進退兩難,腦中規劃了無數種開溜的方式。
就在塵哥要轉身的一剎,陸悠終于找到機會跳下臺球桌。偏偏這時,許露換好衣服從裏間走出來,一出來就很着急地尋找陸悠的身影。
在人集中的臺球桌邊,她看到陸悠正彎着腰夾着包不知在幹什麽。
“陸悠,悠悠!”
陸悠一緊張,“啪”撞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她從下往上看去,最後看到塵哥那張冷峻的臉。
“對不起。”她揉揉塵哥的腹肌,表示抱歉。
塵哥拽起她的手腕,手上的繃帶掉了一半。
“學生?”
陸悠點頭。
“江若塵,到你了。”裏面的拳擊臺上有人扒着圍欄朝這裏喚了一聲。
“來了。”江若塵從包裏撿了一件衣服套上,走向拳擊臺。
許露和陸悠很快站到了一起
“好帥啊。”許露對着江若塵的背影發出感慨。
陸悠沒有被江若塵的身影吸引住,而是被他的走向的那個拳擊場地給吸引了。
她跟着江若塵,踏進狹仄的拳擊場。拳擊場裏都是男人,空氣裏彌漫着汗水味。
她看到江若塵側身進了正中央的拳擊臺,套上護具。一身紅色,耀目顯眼。
“那位女生,趕快離開。”有人過來拉了陸悠一把。陸悠回過神,望着他。
于是他又重複一遍,“小妹妹,趕快離開。”
後來許露也趕過來,對那人連聲抱歉,“經理不好意思,這是我朋友。”
拳擊臺上鈴聲一響,江若塵一記左直拳打倒對手。他倚在圍欄上,摘下護具。
“我可以學拳擊麽?”
靜了幾秒,而後所有男人的不約而同的哄笑出聲。許露看到拳擊臺上,江若塵撥了撥濕漉的頭發,嘴角上揚。
她也管不了陸悠丢不丢人了,全部的目光都落在了江若塵的身上。
“如果你付錢,也可以來學。”經理帶着調侃。
陸悠問:“多少錢?”
“三千。”經理報出了一個誇張的數字。
“喂,王經理你別吓着孩子。”有人譏诮地朝經理喊了句。
陸悠不說話,背上書包:“露露,我先回家。”
許露盯着江若塵,見色忘義,“去吧去吧~”
到離開時,陸悠和江若塵的目光又撞在了一起。她對着江若塵,眼神堅毅。
江若塵不笑了,肅起臉凝視這個孩子。
“陸悠。”他低喃一句,背過身靠在圍欄上。
陸悠走到家門口的十字路口,才恍然。
完了,剛剛自己做了什麽?
她撓着碎發差點撞牆,三千啊三千,賣了她吧。她買一包辣條才五分錢!
不遠處,有人遞了一袋牛奶給她。她想也沒想咬了一小口,喝了一半才發現不對勁,回過頭去看遞奶給她的人。
霍小喵。
“你怎麽還在?”她放心地喝牛奶。
“下晚自習。”
陸悠才發現自己是翹了晚自習的不良學生。她靠着鐵欄杆和霍邈念念叨叨她今天做的蠢事。
“或許我就應該像我爸說得那樣,好好讀書。”
好好讀書?!霍邈憋着笑。
“小喵,你說對麽?”她想到不久前,自己的那場省賽。後來她看了電視直播,同行的舍友拿了前三,如願進了省隊。
生活本來就有很多無奈和苦澀,不是所有事都能如電視裏發展的那麽如意。
霍邈靠近她,暖暖的氣息灑在她的脖頸,她下意識朝後縮了縮。霍邈的指腹先點在了她的鼻尖。
揉了揉,擦去她鼻尖上的一塊灰塵。她不動,靜靜地望着霍邈。他眉眼如斯,眼波流動。
“少數人生來天才”他說,“沒有人注定平庸。”
“悠悠姐,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他繼續說,“就算失敗,你身後還有我。”
“我們。”他改口。
她鼻子酸酸的,眼底起了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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