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
男人追到會場外,追上背着包要離去的江若塵,“塵哥,拳跆中心你到底去不去。”
他的塵哥,五險一金的地區民警,也許很快就會找到媳婦生個胖娃。沒想到前幾天,江若塵的即将退休的老教練找到了他。
他佝偻着腰,點了根煙,“走了。”
“你不去看小朋友的比賽了?”男人指指手上的表。江若塵吸了一口煙,煙霧在肺葉裏打轉。
“你不去我去了。”男人見時間來不及了,對着耳朵比了個姿勢,“小靈通聯系。”
“嗯。”他鼻腔吐出一圈煙。男人小跑着進了會場,他在場外踟躇了片刻,轉身又走進了會場。
會場的比賽已經結束,三位裁判的評分結果出來,三個9:10。陸悠贏得幾乎毫無懸念。
她站在擂臺上,左手被裁判舉高,一臉燦爛的笑容。
“悠悠看這裏。”陸媽媽在臺下喚了一聲,陸悠聽到轉了一個方向,對着陸媽媽比了一個yeah。
傻乎乎的,冒着一口白牙。
振奮的音樂聲響起,場上的觀衆散了一些。陸悠和對手握了手,和對方的教練握了手,最後從鋼絲繩裏鑽出,跳到場下。
場下,霍邈正将頭上戴着的燈牌收下塞進包裏,一邊聽身邊的許露叽叽喳喳地談着比賽的內容。
他站在觀衆席的欄杆外,倚着圍欄喝水。很快,他就感覺有人在拍他,很重的一下。
“小喵。”
霍邈轉身,脖子上吊住一個人。“我贏了。”她語氣激動,雙臂環住霍邈的脖子。
霍邈個子高,只得盡力彎腰,一雙狗狗眼溫柔如水。他偏頭,發梢蹭在陸悠的側臉。
“我看到了。”他就靠着陸悠的耳朵,語調溫柔。
“太好了。”陸悠還在激動,心跳吟吟跳動。她額尖還滴着汗,從她的鼻梁滑至纖細的鎖骨。霍邈眼一瞥,便看見了她白皙如玉的皮膚。
于是很快,他們的心髒跳動頻率變得統一起來。
“媽,給我們三拍一張。”陸悠注意力很快就落在了陸媽媽的相機上。陸媽媽笑了笑,側身端着相機。
“一二三,番茄甜不甜?”
他們三顆小人頭聚在一起,陸悠揮手對着鏡頭高喊:“甜。”
中考很快就到了,就在比賽結束後。陸悠的父親給她請了個大學生家教,天天到家裏給陸悠補習。
大學生姐姐很用心,躊躇滿志地給陸悠制定了詳細的考試計劃。但是無奈陸悠記憶力實在太差,書本一合一開就忘了知識點。單詞表永遠停留在開頭字母A這大類裏。
還好自從陸悠走上運動員這條路後,陸媽陸爸對陸悠的學習基本不抱太大希望。晚上累了,陸媽偶爾會端些小點心給陸悠和大學生姐姐。
兩人一吃起來,就會從學習聊到其他事去。大學生姐姐正是處在和男友熱戀期,有事沒事就會和陸悠談起自己戀愛的種種。陸悠一邊啃着蘋果,一邊前胸靠着椅背歪着腦袋聽老師講這些事。
“那陸悠呢,你有沒有喜歡的男孩子?”姐姐問。她發現,陸悠對感情上的事格外遲鈍。
陸悠下巴抵着椅背,“我周圍好像就霍小喵一個男孩子吧。”
“霍小喵?”姐姐覺得這個名字很奇怪。聽陸悠講一講這位下圍棋的小慫包,大學生姐姐突然對霍小喵産生了興趣。
總算在家教結束前,大學生姐姐見了霍邈一面。周六,家裏只有陸媽媽保姆和待在房間裏學習的她們,霍邈突然就敲門進來了,手裏捧着一盒蛋糕。
“我爺爺過生日。”他将蛋糕禮貌地送進陸媽媽手裏。陸媽媽噙着笑,趕快招呼着霍邈進門,順帶,她還跑去房間裏叫了大學生姐姐和陸悠一起出來。
這是大學生姐姐第一次看見陸悠口中像只可愛小狗狗一樣的男生,他坐在沙發上,安靜地啜飲着手中的熱茶,清瘦高挑。待陸媽媽喊陸悠時,他才擡了頭。
一張俊逸到極致的臉,攜帶着幾分異域風情。額尖一縷發梢落下,蕩在眼角。眼神裏,滿是清冷。
直到看到陸悠,他眸子才有了溫度。
“悠悠姐。”他起身。
陸悠先注意的,是桌上的蛋糕。對于需要控制體重的運動員來說,蛋糕無疑是致命的誘惑。陸悠的目光再也無法從蛋糕上飄離。
“小喵,是老爺爺過生日麽。”陸悠問。霍邈一直凝睇着她,待她問完後,許久才回:“哦,嗯。”
她趕快按下小靈通,“錄音錄音,祝霍爺爺長命百歲。”她操着一口不太标準的英文,“哈皮birthday to you ~”
唱着唱着,霍邈倏然地笑了。他對陸悠說:“悠悠姐,你唱歌……”
“怎麽樣?”
“很好聽。”他淺淺地一笑,咬重每一個音。
“下次你生日,我也唱給你聽。”她未多想,脫口而出。
霍邈嘴角抽動一下,“哦……好。”扭頭,他又對陸媽媽,“阿姨,我先走了,家裏還有其他事。”
陸媽媽不好多挽留,猛地一拍小眼睛緊盯着蛋糕的某人。某人條件反射,“拜拜。”
霍邈前腳走,後腳蛋糕就被陸媽媽收走,“這蛋糕你只能吃一點。”
陸悠追在陸媽媽身後,比着一根小指頭,“一點是多少點?”
陸媽媽拆開蛋糕盒,挑了一小塊,“就這麽多。”
真是親媽!
陸悠向大學生姐姐埋怨,大學生姐姐到不在乎吃得到吃不到蛋糕,她還沒從霍小喵的美顏暴擊中緩過神。
“老師?”她戳戳大學生。
“這……就是霍小喵?”
“嗯。”陸悠很珍惜地趴在茶幾上舔着一丢丢奶油。吃到一半,陸悠忽然想到了什麽,問老師,“老師,你會不會外語。”
“怎麽?”
她四下望了望,湊到老師耳邊,“你知道阿依吸……她努力回想那天公車上霍邈對自己說的一串外文。”
大學生姐姐反應得很快,“席八?”
陸悠一聽,都有個“席”音便大力點頭。
“那是韓國罵人的話”大學生姐姐在她耳邊模拟,“一般我們覺得某件事很讨厭就會說,啊……席八。”
陸同學勺子插在蛋糕裏,開始各種懷疑人生。
霍邈從陸悠家回到自己的家,短短十分鐘的路,他仿佛走了一個世紀那麽的漫長。
到家時,家裏死氣沉沉,來賓一走,只剩了爺爺、父親和母親。
他的媽媽化着精致的妝,雙腿交疊坐在沙發上,優雅地擺弄着一瓶插花。
父親和爺爺在下圍棋,黑子白子,劍拔弩張。
表面上看,多和諧。
“給小丫頭送去了?”爺爺聽見門響,蒼老的聲音響在霍邈的背後。
霍邈往房間走,不準備回答。
然後他母親起身了,用日文對他說:“小邈,媽媽走了。”她招呼保姆,替她把花葉收拾幹淨。她把那瓶花給霍爺爺,霍爺爺沒有任何反應,于是她又放下,嘴角扯出一個奇怪的笑。
“哦,再見。”他用日文回,趿拉着拖鞋送他妖冶年輕的媽媽出了別墅。
他注意到,自己的母親又換了一個新包,包上誇張的寫滿了兩個英文字母,裏面鼓鼓囊囊的,看樣子是裝了不少錢。
“下半年要去日本比賽了?”她問,“代表國家?”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寫滿了驕傲。她的兒子霍邈,16歲,已經成為了職業圍棋手,跟着師傅走進了國家隊。
她只覺得是自己的基因好,“那麽你可以和田村君比賽了。”
霍邈聽到這個名字,眸底一沉。
“田村君他很期待和自己的弟弟……”
“我知道了。”他打斷母親的話。
“再見。”他母親準備上車。霍邈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是,伊藤田村麽?”
伊藤,他母親的姓。
他母親淡淡地回:“大江田村。”
中考前,進拳跆中心的名單出來,一長串,陸悠在最後找到了自己。她雖然那次比賽成績不錯,但終究總成績比不過這些很久之前就參加各種選拔賽的運動員。
陸爸請教練喝告別酒時,教練還特地補充,“陸總我和你說,令愛很快會踏上國際拳臺。”
話是這麽說,現實向來非常骨感,她們拳擊隊分了A、B組,一條線就是一條分水嶺,上面的人進了A組,很快得到中心的重視,下面的人進了B組,仿佛被世界遺忘。
A組的教練是經驗豐富的老教練,從男隊過來,帶過好幾屆世界冠軍。B組的教練過了兩周才說要來,是人是鬼還不知道。教練才沒來兩周,B組就洩了士氣,大多數人看到A組擁有的各種特權和資格,都産生了回家的念頭。
兩周下來,缺乏約束的B組只有陸悠和少數幾個還尚存鬥志的運動員在訓練,其他人早就開始打打鬧鬧。
兩周後,終于上頭說要分一個教練下來了。大家不怎麽激動,想也知道,教練是什麽樣的水平。
陸悠從來樂觀,一邊啃着脆脆冰一邊安慰大家,“只要努力,我們也會像A組有比賽的資格的。”
大家敷衍着笑笑,只當聽了個笑話。
陸悠說完鼓動士氣的話未多久,訓練場的門就被推開了。一個年輕高壯的男人走了進來,氣宇軒昂,黑色的背心下肌肉贲張。
他放下包,從裏面掏出一壘名單。他話不多,字字铿锵,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下面我來做自我介紹。”他正要往下說,隊伍裏忽然冒出一顆小人頭,對着他大喊一句:“江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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