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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08-02 15:00:03 字數:3329
“玄覺寺”在開國時就建于京城西郊的靈陀山上,香火鼎盛,與京城僅有一個時辰的車程,因此成為諸多官家女眷上香之處。
既是富貴達人出入的地方,朝廷便撥了一支兵常年駐守在寺廟,守護香客的安全。
不過平時雖有官兵駐守,但動用到如此陣仗卻很少見,再聽見領兵将官的話,轉而想到那吓到她又拉了她一把的男人在聽到對方的聲音後,竟倏地隐身在蓊郁的竹林之後。
她不由得心想,難道……藏在竹林中的莽漢是官兵欲緝拿的冥王寨惡匪?
聽爹親說,冥王寨惡匪窮兇極惡,而剛剛那名男子雖滿臉虬髯,但談吐和氣質怎麽看都不像是長年在刀口上讨生活的匪徒。
她疑惑地思忖,撿起傘,未多時便看到領着一小隊官兵的将官來到她面前。
“秦小姐失禮了。”将官見到她,神色恭謹地開口。
衆人皆知,兵部尚書秦大人那容顏靈秀絕美的愛女亦是玄覺寺信衆,每月初一、十五必會進寺上香。
因為容貌出衆,加上駐守寺外的官兵亦是秦大人的職權範圍,因此住持特別禮遇秦家小姐,特在這清幽之處辟了間廂房讓她獨用。
今日他們為緝拿冥王寨惡匪,不得已才闖入內進院的竹林深處,遇見傳說中的嬌人兒,誰不想多瞧兩眼?
秦思壓根兒沒留意眼前那一班官兵驚豔的神色,好奇地問:“這位大哥,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清甜的嗓音落入耳底,将官有些飄飄然,恍惚了片刻才道:“秦小姐,下官是來緝拿冥王寨的匪徒。”
“冥王寨匪徒?就藏在這竹林裏嗎?”
“是的,聽說冥王寨匪子劫了縣令王大人家的馬車,将王府女眷身上的錢銀洗劫一空,還打傷王家護衛,我們猜想匪徒應該是往玄覺寺方向逃竄藏身。”
縣令王大人是出了名的貪官,會遇上冥王寨這以劫富濟貧出了名的正義匪賊,其實并不讓人感到意外。
只是即便如此,也不能斷定那藏在竹林裏的莽漢就是冥王寨惡匪……
她暗忖之時,卻聽到将官開口又問:“小姐在竹林裏散步,可有瞧見一名負傷男子?”
秦思斂住思緒,下意識看向方才被男子扣握之處,想起他的傷。就算他不是官兵要捉拿的惡匪,可若是如實說出有人藏在那片竹林之中,是不是會害了他?
且方才見着莽漢的傷,她莫名動了恻隐之心,下意識把那莽漢當作受傷的小動物,替他包紮傷口,如今她的手絹還纏在他的手臂上,若讓人發現,會為此事做怎樣的聯想?
再三酌量後,秦思堅定地搖了搖頭。“沒有。”
将官不疑有他,随即道:“賊匪還未緝拿到案,此處不安全,還是讓下官護送小姐回廂房吧!”
秦思心慌地暗暗絞着手指,她應該跟着将官離開,但……但她的手絹還在他的手臂上呀!
她為自己的沖動懊惱不已,偏偏此刻什麽都不能做,迫于無奈下,只能随着将官離開竹林。
如牛毛般的雨絲打在竹葉上,發出悅耳的聲響。
殷淮單手扶着翠綠竹身,頭靠在其上,整個人因為手臂上不斷冒出鮮血的傷口而神志恍惚。
但他不允許自己暈過去,此次打劫貪官王縣令雖看似順利,實則兇險。
王家護衛各個身手不凡,他為了讓弟兄們平安脫困,将追緝他的官兵引到玄覺寺,可他受了傷,流了不少血,恍惚進入竹林之際,驀地出現了一個柳眉杏眼、容顏清豔的女子。
她顯然被他吓到了,差點跌了一跤,在他伸手穩住她的身子時,她驚得想掙開他,那雙清澈杏眼戒備地盯着他。
之後官兵來了,他隐身藏至濃濃綠意之後,心底已做了與那班官兵一決生死的打算,未料她沒洩漏他的行蹤,甚至跟着那名領頭的将官離開。
透過片片綠意,他只看到她身上那襲繡着蝴蝶繡紋的衣衫,一頭及腰墨發随風飛舞的美麗纖影深深烙入眸底。
那情景像畫,很美……
“冷大夫,頭兒真的沒事嗎?”
冥王寨衆人以不傷人為原則,打算劫了王大富那些美妾身上的金飾和銀兩後便離去,未料王家護衛武功雖不至上乘,使的招式卻是纏黏至極。
迫不得已之下,兄弟們出了手,卻又礙于不得傷人的寨規,紛紛挂了彩,未多時,駐守玄覺寺的官兵聞訊趕至,狀況更加混亂。
而他們的頭兒為保弟兄的安危,以身試險,在一陣混亂的打鬥中,獨自将人引去玄覺寺。
先行歸寨的弟兄忐忑難安,好不容易等到頭兒出現,話都沒能說上一句,便見他直直地倒在弟兄面前,吓壞了一幫人。
“放心,死不了。”冷昱風在替殷淮看過傷口後,淡淡抛下一句話。
“真的沒事?你瞧瞧,頭兒這被血染濕的半邊袖子都可以擰出一小碗血來了……”
冷昱風的态度依舊雲淡風輕。“其實這麽大一個人,再多擰出幾碗血也沒事。”
高平咋舌。“不成不成,你還是開幾味補血的藥材,我給頭兒炖一鍋補血湯好好給他補補。”
“費事。”話落,冷昱風背着醫箱,緩緩步出內寝。
高平見他這淡然的模樣,氣得吹胡子瞪眼睛,看向身旁的弟兄道:“哎呀!他這死不了的冷大夫怎麽就這麽無情哪?”
殷淮的小厮小鹿子見怪不怪地笑應:“你都說他是死不了的冷大夫了,大夫說沒事便沒事,大廚您也別瞎費心,去給大夥兒煮頓好的,頭兒就交給我看顧就好了。”
高平不滿的咂了咂嘴。這冷昱風的醫術高明,他沒話說,倒是這冷情的性子以及挂在嘴邊那句“死不了”的口頭禪真得改一改,每每有弟兄身上挂彩,疼得死去活來,聽見他吐出這麽一句話,還真的讓人想伸手親自擰斷他的脖子哩!
高平恨恨地想,人已被小鹿子推出內寝。
房內一靜,殷淮沒多久便渾渾噩噩地醒來了。
他雖清醒,思緒卻依舊朦胧,還來不及緩過神,便聽見小鹿子走回床邊的腳步聲。
小鹿子看到他睜開眼,急聲問:“頭兒,您沒事吧?感覺怎麽樣?要不要我再去把冷大夫給喊來瞧瞧?”
殷淮感覺頭還有些昏沉,聽見小厮緊張的喳呼,只覺雙鬓隐隐作痛了起來。
他擡手撐額,另一手朝他擺了擺。“不礙事,你先出去吧!”
适才昏睡間,腦中不知怎的,竟不斷浮現與竹林中那名女子相處的片段,擾得他有些心浮氣躁。
他所有心思向來全放在寨務上,從不為女子之事煩心,思緒會為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女子萦回,着實怪異。
見他臉色煞白若紙,小鹿子有些遲疑卻又不敢違逆,躊躇間驀地想到一事,匆匆忙忙折回外間取了一物遞到他面前。
“對了,頭兒,這手絹已經洗幹淨了,要留還是不留?”
見着那條粉紅色的手絹,殷淮腦中自有意識地浮現女子姣好的容顏,俊臉不由得一繃。
小鹿子見狀,機靈地道:“噢,明白,小的馬上處理掉。”
一開始他們在頭兒手上發現這條姑娘家的手絹,不免揣測頭兒是不是在外頭有什麽紅粉知己?
只是……若是紅粉知己,又怎麽會讓負傷的頭兒獨自回到山寨?
衆人揣度不清,心底好奇得不得了,如今小鹿子見頭兒這反應,再笨也不敢捋虎須,心想得盡快将手絹處理掉。
誰知殷淮卻開口道:“手絹給我,你先出去吧!”
峰回路轉的結果讓小鹿子有些發怔。“啊?”
殷淮揚了揚眉,目光銳利地瞥了他一眼,只見小厮噤了聲後匆匆找了個理由就逃出去了。
寝房又恢複一片寂靜,殷淮拿着那條布料輕盈的手絹,眉心不自覺緊蹙了起來。
她……到底是誰?
由她的裝扮以及談吐可以瞧得出,她必定是出身良好人家的小姐;而由緝拿他的官兵以及當下的狀況看來,也許她已經猜出他的身分?若是如此,她又為何沒有揭發他?
他的手不經意摸到手絹一角,上頭粗硬的質感吸引他的注意,他定睛一看,是個“思”字。
這……是她的閨名吧?
他反覆撫着手絹上頭的繡紋,思緒卻越發昏沉,沒過多久,他又跌進無止境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