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患難見真情

“話雖這麽說，但是……”

“二弟不要再勸我了，你要是不敢冒險的話，可以不去！”焦大龍似乎有點生氣，臉孔漲得通紅，使原本難看的馬臉更加不堪入目了。

“大哥，我不是膽小怕事，而是為大家着想，為山寨着想啊！你想想看，我們的對頭不僅僅只是姓蘭的臭丫頭，還有那五只可惡的貓和一大群蝦兵蟹将；就算姓蘭的丫頭倒下了，以我們現在的實力，也未必占得了便宜啊！”

焦大龍不理睬二弟的話，卻朗聲向衆人說道：“願意跟我去冒這個險的站出來，不願意去的我也不勉強，就留在寨子裏等我們回來慶功吧！”

陸陸續續有十餘人站了出來，焦大龍甚為滿意。他明知自己只是一時沖動，這一去恐怕再也回不來了，所以跟去的人越少越好。

有時候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是傻，而是良心的叩問。焦大龍雖然粗魯野蠻，但是重情重義，視手下如兄弟，他對死去的兄弟總懷有一種深深的歉疚，所以一心想要為他們報血海深仇，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他也在所不惜。

“大哥，你聽我一言……”

“二弟，我已經決定了。”焦大龍拍着二弟的肩膀，笑道：“如果我有什麽意外的話，一定要記得替我報仇。”

“大哥，你明知道這一去兇多吉少，為何還要這麽做？”

“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我他媽的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他娘的，我心裏就是憋得慌！二弟，你比大哥聰明，能屈能伸，但是大哥做不到。想想那些死去的兄弟，我就吃不好、睡不香，那滋味別提有多難受！他媽的，我都快要瘋掉了，姓蘭的臭丫頭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她好過！”

“對，我們死也不讓姓蘭的臭丫頭好過！”站出來的那十來個人喊道。

焦二虎吼道：“住口！大當家的只是意氣用事，你們跟着瞎湊什麽熱鬧！”

但是焦大龍心意已決，似一意孤行的飛蛾，即使是撲火也沒有人能夠阻止得了。他命令焦二虎好生打理寨子，一定要重整旗鼓，與官府抗争到底。又交代了一些家事，然後帶着人馬出了山寨。

外號“鬼馬”的軍師說道：“二當家，咱們就由着大當家他們前去冒險？這不是眼睜睜地看他們去送死嗎？”

焦二虎說道：“軍師有什麽好的辦法嗎？”

鬼馬軍師想了片刻，說道：“唯今之計，只能帶十餘二十人喬裝混進蘭府，助大當家他們一臂之力了。”

焦二虎說要親自帶人過去幫助大哥，但是鬼馬軍師說山寨不能一日無主，極力勸他留在寨子裏。他權衡再三，覺得軍師說得也有道理，不過對他而言，山寨的命運固然重要，大哥卻是他唯一的親人，也同等重要，于是命令衆人無論付出任何代價，都要确保大當家的安全。

蘭府一片素白。

靈堂前，香煙彌漫，一群和尚坐在蒲草墊上滔滔不絕地誦經，為蘭夫人作法超度。

蘭心在一旁跪着，直着身子，一動不動。她的眼淚早已流盡，只覺得眼睛幹澀，想哭卻哭不出來，當真是欲哭無淚啊!

齊志遠很難受，看着難受，想想更難受。他的心早已不在自己身上，蘭心的一舉一動時刻牽動着他的心；她皺一下眉，他的心跟着一緊，她咬一下唇，他的心也跟着一蹙。他完全身不由己了。

如嫣陪伴着蘭心，也不時地擔心她的身體，剛好了一點，可不能過度傷心了呀！她在蘭心耳畔輕聲勸說：“心兒，人死不能複生，你要保重身體，不然夫人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息啊！”

蘭心看着她，動了動唇，終于什麽話也沒說，只是輕微地點了點頭。

吊喪的人一個一個有秩序地進來鞠躬、上香、再鞠躬，蘭心和父親一一還禮，表示感謝。

不時有親戚過來勸他們節哀。蘭心苦笑，除了節哀，他們還能怎麽樣呢？如果娘親在天有靈的話，一定不願看到他們難過傷心，那麽他們只有節哀和保重身體了。

突然，院子裏一片混亂，人們四處逃竄。接着，刀光劍影，火花四射。

“怎麽回事？”蘭青天站起來。

“大人，不好了，龍虎寨的人闖進府裏來了！”陳師爺進來禀告道。

靈堂裏一陣騷動。

蘭青天氣極：“大膽！這些強盜土匪實在是太大膽了！本官不招惹你們，你們倒來招惹本官，好，既然你們自投羅網，本官就讓你們有去無回！傳我命令下去，一個都不能放過，最好抓活的！”然後急忙出去觀戰。

這時，一些普通百姓打扮的人趁亂闖了進來，二話不說見人就用小尖刀刺過去，不少無辜的百姓在混亂中遭了殃。這樣一來，原本混亂的場面更加亂成一團糟了，衙役們還未分不清敵我，就已經遭到了暗算。

“不好，有人喬裝混進來了！阿義，趕緊過去保護蘭大人！”阿忠一邊喊着，一邊從刀尖下救起一個老大娘。

“鄉親們，聽我說，大家不要慌，找個地方蹲下，我們會保護大家的！”

蘭青天這一招果然奏效，這樣一來，在眼紅的厮殺中還未反應過來的土匪們便無處遁形了。

忠、勇、誠、實四員虎将和衆衙差将土匪們團團圍住，然後實實在在地打成一片。

外面打得你死我活，蘭心卻在裏面跪如泰山，絲毫不受影響。

焦大龍見勢不妙，沖破重圍，殺進了大廳。他見蘭心跪在地上，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心想：“這丫頭傷心過度，真是天助我也！”于是提起劍朝她刺去。

齊志遠不顧一切地撲在蘭心身上，環手抱住她，眼睛卻緊緊地閉上，一副必死的樣子。

如嫣大叫一聲，吓得雙手捧臉，不敢直視。

說時遲，那時快，阿忠飛身進來，一劍過去，擋開了焦大龍的劍。阿忠落地站定，轉過頭來對齊志遠說道：“齊少爺，這裏危險，趕快帶小姐離開！”話音剛落，焦大龍的劍就殺過來了，他急忙揮劍擋住。好險，差點就要人頭落地了！

“阿忠，小心呀！”如嫣的心吓得砰砰直跳，都快跳到嗓子眼上了。

齊志遠端詳着蘭心，着急地問道：“心兒，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蘭心回過神來，忍不住責怪道：“傻瓜，誰要你救我了？誰要你逞英雄了？萬一你有什麽不測，你說我該怎麽辦呢？”

齊志遠一把将她抱入懷裏，柔聲說道：“我只是知道，我不能讓你受傷，我要保護你。”

幾個回合打下來，阿忠招架不住，被焦大龍一腳踹到一排花圈上，頓時壓壞了無數花圈。

如嫣急忙奔過去，關切地詢問阿忠的傷勢，然後要扶他站起來。

阿忠擋開她的手，說道：“不勞煩陳姑娘了。我沒事，多謝關心。”

如嫣的臉有點挂不住，讪讪的，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阿忠假裝沒看見，掙紮着站起來。

焦大龍卻轉身向蘭心這邊走來。

“可惡，竟敢來打擾我娘親！”蘭心輕輕推開齊志遠，空手赤拳就與焦大龍交起手來。

蘭心身輕如燕，輕易地躲過焦大龍的劍鋒，直把他揍得鼻青臉腫，然後一個峰回路轉，奪下他手中的劍從他身邊一閃而過，接着聽到身後一聲巨響，他已經倒在地上死了。

“住手！你們的大當家已經死了！”蘭心走出大廳說道。

一個滿臉是血的土匪聽了此言，頓時大失方寸，一面不顧一切地向蘭心沖去，一面還大聲嚷道：“你殺了大當家，我要你償——”一個“命”字還未出口，便已經死在亂劍之下了。

蘭心飛身從一個土匪手裏奪了一把劍，三招之內便把衆土匪手上的劍打落，然後抽身回到大廳門前，鎮定自若地指揮衆衙役收拾殘局。

這樣一來，餘匪紛紛束手就擒。

蘭青天急忙派人去找大夫過來救治受傷的鄉親和衙役。

殘局已經收拾妥當，蘭心卻眼前一黑，搖搖欲墜。

“蘭心小姐！”阿忠縱身接住她，雙雙倒在地上，她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只見一個模糊的影子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齊志遠從阿忠的手中抱起蘭心，真誠地道了聲謝，然後把心思都集中在蘭心身上。他一面叫人請大夫，一面向蘭心的房間跑去。

阿忠悵然若失地站起來，只覺得胸口一疼，不由得皺起眉頭。

義、勇、誠、實看出其中的端倪，急忙問道：“大哥，你受了內傷？”

阿忠淡然說道：“沒事，只是被焦大龍踹了一腳，剛才又……不要大驚小怪，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如嫣已經明白了阿忠的心思，心裏有點難過，還有一絲疼痛。

所幸沒有一人身亡，蘭青天頓時松了一口氣。

兩日後，蘭青天為夫人舉行了風光的葬禮；蘭夫人在無憂縣是出了名的好人，所以出殡那天，幾乎全城的的百姓都自發在送殡的路上等着。

一路上，蘭心好幾次都哭暈過去了，如嫣和天香攙着她，一步也不敢離開。

而齊志遠的目光也一刻不曾離開過蘭心。

不曾離開過蘭心，還有阿忠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