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波又侵襲
蘭心一路摸黑,跑到母親的墳前,哭了起來。
“娘,你告訴心兒,我應該怎麽辦?我看到他們,爹和那個女人,還有他們的女兒,他們在一起,才像真正的的一家人,而我……那麽我又是誰呢?我是多餘的那個人嗎?你走之後,一切都變了,爹不再是心兒一個人的爹了,他把他的感情分成了三份,而我只有一份,怎麽争得過她們?……”
蘭心此刻的心情,只有難過和害怕。從小到大,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她一個人的,突然冒出兩個人要與她一起分享,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蘭府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以前蘭心只要不開心,就會一個人躲起來,讓所有的人都找不到她;可是當她心情平靜下來之後,就會自動出現,然後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依舊快樂無憂。
衆人以為這一次亦是如此,但是他們錯了。
蘭心直到半夜都沒有回府。
蘭青天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即派人出去尋找,可是自己又坐立不定,便火急火燎地出去了。
客廳裏只剩下如玉母女倆,她們坐在椅子上,局促不安。
突然,如玉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娘,你要去哪裏?”蘭悅也跟着站起來,着急地問道。
如玉說道:“我出去幫着找蘭心。”
蘭悅有些不理解似的地說道:“她那麽讨厭我們母女,娘為何要擔心她呢?”
如玉無奈地笑道:“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呢?悅兒,記住娘的話,要想在這個家裏站穩腳跟,必須要忍辱負重,籠絡人心。”
這時,出去的人陸陸續續地回來了,卻沒有一個人帶回好消息。
阿忠二話不說,轉身又沖進夜幕之中。如果說這個世上最在乎蘭心小姐的人是齊志遠,那麽他就是世上最關心她的人。
蘭悅走到蘭青天面前,滿臉愧疚地說道:“爹,對不起,都是悅兒的錯,是悅兒把姐姐氣走的。請爹放心,悅兒一定把姐姐找回來;找不回姐姐,悅兒絕不回來。”說完,跑進黑夜裏。
“悅兒——”蘭青天叫道,然後派阿義去跟着二小姐。
其餘人也紛紛出去,繼續尋找。
小翠擔心小姐有什麽意外,急忙跑去齊府找齊少爺,請他幫忙想辦法。
其時齊府上下已經進入夢鄉。當齊志遠聽說蘭心不見蹤影的時候,頓時心急如焚,來不及責怪小如不及時通知他,一面穿衣服,一面往外走。
齊夫人叫下人提上燈籠,寸步不離地跟着大少爺,然後望着他們消失的身影,不滿地說道:“這個心兒丫頭,又在鬧什麽別扭,存心不讓人睡個好覺!”
天香忍不住說道:“娘,別這樣說心兒姐姐,肯定是有人惹她生氣了,不然她不會無緣無故失蹤的。”末了,她又小聲嘀咕道:“該不會是生哥哥的氣吧?”
這不說倒好,一說還真惹惱了齊夫人。她生氣地說道:“生氣,生氣,動不動就生氣,還真當自己是那麽一回事,擺什麽官家小姐的架子啊?你哥哥也真是的,到底看上她哪一點了?居然被她迷得神魂颠倒,連自己姓什麽都忘了!”
雖說天香很害怕被母親批評,但是蘭心是她心中的偶像,為了維護她的心兒姐姐,她決定與母親據理力争,正要說上幾句,卻被齊老爺阻止了。
齊老爺溫和地說道:“夫人哪,心兒這孩子是我們看着長大的,她是怎樣一個人,相信你比我更了解。其實女孩子練武也沒有什麽不好的,既可強身健體,又可保家安寧。遠兒和香兒若是有這個天分,我倒是想讓他們練一身好武藝哩。”
齊夫人道:“他們兄妹頭腦發熱也就罷了,你跟着瞎湊什麽熱鬧啊!”
齊老爺笑着摟着夫人的肩膀回房了;天香看着父母的背影,也嘟着嘴回房了。
阿義陪着蘭悅走過一條又一條小巷,看着她擔心和着急的表情,不由得對她産生好感,溫柔地安慰道:“蘭悅小姐,別擔心,蘭心小姐不會有事的。”
蘭悅愁眉苦臉,哽咽道:“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的出現,姐姐就不會負氣離開。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都是一個不祥的人,凡是有我的地方,總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痛苦,以前是母親,現在是姐姐。現在的我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找到姐姐,只要她平安歸來,就算叫我馬上離開蘭府,離開這裏,我也沒有半句怨言。真的,只要姐姐平安歸來,叫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阿義被蘭悅的善良感動了,這個苦命的女孩子在他的眼裏,是那麽的單純和美好。
“蘭悅小姐何必這麽貶低自己呢?在阿義看來,蘭悅小姐是一個不小心落入凡塵的仙子,不管命運對你如何不公,相信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你一定會過得很幸福。”
蘭悅道:“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然後濕了眼眶。
阿義提着燈籠,照亮蘭悅腳下的道路,繼續向前走。他想,或許只有找到蘭心小姐,才能撫平蘭悅小姐蹙起的眉頭吧。他希望最先找到蘭心小姐的是他們。
齊志遠嫌家裏的下人走得太慢了,搶過他手中的燈籠,就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慌得那個下人連走帶跑地跟上來。
“心兒,你到底去了哪裏?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這麽晚了,夜色又這麽濃,你一個人會不會害怕?心兒,不要害怕,我一定會找到你的,讓我來保護你,等着我好嗎?”齊志遠一個勁地在心裏念叨,走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在蘭心的臉上時,她張開疲乏酸澀的眼睛,看着四周的景物漸漸由模糊變得清晰,腦袋卻開始眩暈,感覺又沉又重,而腳底輕飄飄的。她想,她可能生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
蘭心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心裏更加難過起來。她難過的是,沒有人擔心她,任由她在荒山野地裏過了一夜。
而幾裏之外,齊志遠默念着蘭心的小名,穿梭在大街小巷裏;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而他心愛的那個女子卻不見蹤影,心裏好似燒沸了的開水,不停地冒着躁動不安的泡泡。
“心兒,你到底在哪裏?出來,出來好不好?不要再捉迷藏了,不要再玩游戲了,你知道我有多麽在乎你,我不能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心兒,我真的真的很在乎你,現在的我,真的害怕失去你……”
淚水開始溢出眼眶,眼睛變得模糊不清。齊志遠胡亂地用袖子擦了擦,繼續尋找蘭心。
這時,一個打柴的老漢路過,看到蘭心搖搖晃晃地左一步右一步,樣子有點滑稽,像喝醉了的酒鬼。此處是荒郊野外,一個姑娘家怎會如此落魄?難道是出了什麽意外?
這個打柴的老漢是個老實巴交的好人,大家都親切地叫他“顧老爹”。他好打抱不平,也愛管閑事,見此情形,便好心地走過來問道:“小姑娘,你這是怎麽啦?看樣子你好像生病了。”
蘭心擡了擡眼皮,緩緩說道:“顧老爹,是我,心兒啊!”
顧老爹大驚道:“心兒,怎麽是你?這,這是怎麽啦?出了什麽事情?是不是遇上強盜了?還是不小心摔着了?”一面說着,一面扶着她坐下。
蘭心苦笑,無力地說道:“是的,我遇到了兩個強盜。我從來沒有怕過任何強盜,因為我相信自己能夠對付他們,而他們也絕不是我的對手。但是現在,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所有的自信,所有的勇氣,都化為烏有。她們、她們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我十多年的幸福和快樂一一搶走了!”淚水像源源不斷的泉水,流出來,又流出來。蘭心覺得很累很累,便靠在顧老爹身上睡着了。
顧老爹把蘭心帶回家,交給顧大媽和傻姐兒照顧,自己則出去找大夫。蘭心對他們一家有恩,又經常幫助他們這些窮人,所以他們一家感恩圖報,盡心盡力地照顧她。
母女倆幫蘭心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然後打來一盆清水,細心地擦拭她的身體。顧大媽暗叫一聲不好,急忙叫傻姐兒擰一條毛巾搭在蘭心的額頭上。
傻姐兒笑嘻嘻地問道:“為什麽呀?哦,我知道了,上回我生病的時候,娘也是這樣照顧我的。好,我馬上擰一條毛巾。”說完,她把手中的毛巾放進水裏洗了洗,然後擰幹水,輕輕地放在蘭心的額頭上。接着她擡起頭,驕傲地對顧大媽說:“娘,你看,我做得好不好?”
顧大媽慈愛地說道:“傻姐兒真乖!”
蘭心發着高燒,陷入了昏迷的狀态,嘴裏卻不停地說着話:“爹,你怎麽可以這樣呢?我只有你這麽一個親人,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我好害怕呀……沒錯,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我失去了爹,失去了自信,失去了勇氣,失去了幸福,失去了快樂;而失去這些,我就等于失去了所有。我一無所有……”
顧大媽頓時慌了手腳,一個勁地往門外瞧,自言自語道:“老頭子怎麽還不回來?萬一蘭心小姐有個什麽閃失,我們怎麽向蘭大人交代啊?”
傻姐兒不解地問道:“娘,什麽叫做‘閃失’啊?蘭心小姐為什麽會有閃失呢?奇怪了,蘭心小姐到底有沒有睡着啊?明明閉着眼睛,卻不停地說着話!”
顧大媽解釋道:“蘭心小姐生病了,在說胡話呢。傻姐兒,出去看看你爹回來了沒有。”
傻姐兒很聽話,乖乖地出去了。剛走出家門,就看到她爹帶着大夫過來了,于是高興地拍手叫道:“爹回來了!爹帶着大夫回來了!”
顧老爹原想進城去找一個好大夫,卻又怕耽誤蘭心小姐的治療,于是就近找了一個頗有名氣的大夫,說了很多好話才把請他過來。其實他心裏很清楚,付不起診金,大夫卻願意跟他過來走一趟,不是因為他的那些好話,而是因為病人是蘭府的千金。
吃了藥,蘭心不說胡話了,燒也退了,安靜地睡下了。
顧老爹和妻兒終于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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