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hapter 1 【修bug】

陳柯接到電話的時候,周播劇正在結尾的緊要關頭。鈴聲锲而不舍的響,少說三遍過後,他操了一聲,放下手裏的外賣,開始在沙發上的垃圾堆裏扒拉手機。

是他姐。

“忙着呢,等會兒再給我……”

他不耐煩地踢了一腳視線內的方便面盒,把康|師|傅和統一掃到沙發底下任它們相親相愛,眼睛還盯着屏幕上哭天搶地的配角。

“陳柯啊——!!!!”

很快,另一頭的嚎哭吓得他差點把手機摔了出去。

“我們完蛋啦,幺兒要死了……”

“又要死了?上周不是才給了那兔崽子三千塊嗎?老子可沒錢借他了。”

陳柯不想聽見家裏這個禍害的相關消息——反正來來回回,就是賭、沒錢、道歉,又開始借錢的輪轉而已。

“不是的……”大姐哭得快要斷氣了,“他、他指頭回來了。”

陳柯以為自己聽錯了,第一反應是嗤笑了一聲:“指頭?”

下一秒,陳柯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幾個字抵着牙縫蹦了出來:“他不會真去那地兒了吧?”

挂了電話,他徑直進到屋裏,腳步聲重,床上的人也随即轉醒。

對方揉着惺忪的眼,咕哝了句什麽,露在外面雪白圓潤的小臂在陰暗房間裏,似唯一的一抹色。

等看清窗邊的陳柯是在換衣服,女人很快清醒了,嘴唇翕動了下:“她又派人來了?我們要換地方了嗎?”

陳柯把皮帶扣好,方正剛毅的面容上劃過一絲陰霾,他垂下眼眸斂去,轉身彎下腰捉住對方的下巴,啄吻了下:“別瞎想,我跟那賤人很快就離婚了。我弟出事了,我得去看看。”

初夏的傍晚粘熱,從進了樓道開始就能感覺到逼來的熱氣,他住的樓又是典型的冬涼夏暖,易出汗的體質擰一擰都是一灘水。

陳柯剛推開樓門,眼角餘光就看到一個身影。

這人靠在一旁的牆上,曲起一條腿向後抵着,手上捏着泡泡紙玩。頭上戴着頂深色的棒球帽,頭發全壓在了帽下,斜邊遮了大半,除了一張抿緊的嘴唇,薄而精巧,下半張臉瘦卻有棱角。

陳柯本來就爛得心情更差了:這年頭真他媽魔幻,好的不靈壞的靈,該躲在暗處偷偷跟蹤的私家偵探天天在眼前晃。

要不是因為刑法還在,他早把這女的塞缸裏投河去了。

思及此,他上前幾步,一把揪起對方的領子,惡狠狠地盯住她:“你要不要臉?我出軌怎麽了?管你屁事啊?你中了鬼的邪天天跟着我?!”

對方沒有半點意外,只把頭上的帽子摘下來,懶懶望回去:“因為你老婆給錢了。”

黑暗中一片茫茫,這人的聲音透着置身事外的坦蕩,一時之間陳柯竟然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她此時腳幾乎要離地了,還得仰視着陳柯。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被俯視和刺透的是他。

這女的跟了他少說兩個半月,搞到的照片錄音都是小意思了,最可怕的是連他原先待在岳父公司時幫忙動的手腳,都被抓住了把柄。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妻幫她開了權限。

陳柯腦子很亂,對面的人好整以暇地欣賞他的表情,嘴裏有一搭沒一搭嚼着口香糖。

她突然開了口。

“陳柯,你有勁兒拽着我,不如先去解決你弟的事。”

她把手搭在陳柯的手腕處,不知掐着哪用了力,輕輕松松從他手下滑下來,站到了一旁:“要不你雇我,我陪你去,保證你完整的,一個零件不少的回來。”

“你看我像愛找死的人嗎?”

陳柯冷笑了下,拔腿就走。

徐徐的熱風裏裹來她的話。

“噢,你錢都沒帶夠,就想贖你那好賭成性的弟弟,你以為賭場的人會跟你好好談判?他們是慈善機構來發錢的嗎。”

女人眼裏壓出一點無謂的笑意,嘲諷若有若無挂在嘴角。

陳柯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她:“我前妻給了你多少?”

“按小時算,一小時二百六十六。一天工時不超過十個小時。”

“呵,”陳柯厭惡地掃了她一眼,“我六塊……不,六毛都不會給你。”

這種人,原先他見識的多了。為了錢可以出賣搜刮到能賣的一切。時間、精力、道德、自尊,在這類人跟前,都和垃圾等價。

被一腔怒火填滿的陳柯乘輪船,跨港口,仿佛憑空長了幾米高的氣勢。

到了目的地,剛說明來意,就從鬧哄哄的前廳被拽到了偏角一間房內,空氣潮濕,擠了幾個站在一旁虎視眈眈的馬仔。

他氣勢縮回一米二同時,眨眼間看到垂頭的陳哲。

虛哥是這管事的,三十來歲的男人,長相丢人堆裏找不到,耷拉着眼眉窩在這房裏最邊角的沙發裏,不鹹不淡地問他錢拿來了沒有。

毫不誇張,陳柯覺得呼吸幾乎都快停止了。

他估摸着怎麽也不能說沒帶,不然還沒談條件自己先交代在這裏,便從兜裏摸出一張卡來,一邊送上一個擠出來的笑:“這您先收着,我們家是,我……我老婆的公司市值三千多萬,我絕對不會欠債的,再給兩三天……”

話音沒落,陳柯聽到一聲倒抽氣的“別——”,随之而來的就是令人驚悸的悶響,以及陳哲撕心裂肺的尖叫。

***

陶绫下船的時候,在路攤邊買了兩個老婆餅,順勢回頭瞥了眼港口處晃悠悠的船,碗口粗的繩子,将它拴在無垠的星空和漫無邊際的水面之間。

她啃了沒兩口,手機響了。

“喂,在哪?”

胡枕喬那邊大概聞到了風聲,語氣有些不對勁,連平時一聲不落的傻逼都丢了。

陶绫注意到了,所以沒打算瞞她,直接就報了地名。

胡枕喬安靜了大概有三秒,然後一聲雄厚的尖叫拍她耳朵裏了:“你不要命了!顧客麻煩的事你就做?她出多少錢,我出三倍,你現在立馬給我滾回來!那地界你敢去,還tm撈人,我明天只能在社會版找你了!”

她知道陶绫這段時間的委托人不是省油的燈,砸錢砸瘋了也要把她那入贅的出軌老公弄得不得翻身,所以現在還要救回來……腦子砸了史前隕石巨坑吧?

陶绫伸手抹了一把嘴邊的碎屑,撣了撣:“三倍?”

胡枕喬聽見陶绫雲淡風輕的問話,一下就沒脾氣了。

她倆雖認識得早,但真正熟稔起來,是兩家各自破産、家財散盡時。

胡枕喬當時是個小有名氣的模特,她在自家的公司打工,一夜之間如傾覆廣廈,除了各自的名字與姓氏,她們沒帶走任何東西。

陶绫人生的重心一直是賺錢,大學能同時打幾份工,後來又開發了新技能:幫查出軌。

別的不說,她本着幹一行愛一行的心,自認業務能力還是相當不錯的。

給錢辦事嘛。有什麽鑽攬什麽活,人先能活再說。

“放心吧,我看着辦。實在弄不出來,我自己會先出來的。”

這地界可以說一半是當地自己在管,畢竟二十年前才徹底回來,自由度相當高。

陳哲去的賭場也是合法的,游客少,當地的混子和老油條去得多。一是環境原因,場地亂,裝潢老舊且差;二是在圈裏混的,都知道這家背後的人是誰。

欠不得賬。

陶绫打一進場,就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如同進了暗林,動物與獸躲在陰影處,送來各異的眼神。

上下打量的,掃一眼就滑開的……她長得不醜,但沒有美到能讓誰多看兩眼。

估計只是在分辨她是男是女。陶绫用兜帽外套把短發和額頭遮住了,手插在衣兜中,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側身滑魚般前進,沒多久就被人群遺忘了。

只有一個人始終盯着她,他覺得眼熟,眼熟到抓心撓肝,最後幹脆撇下賭桌上殺紅眼的發小,跟上了陶绫。

在她快要離開公共場地往裏走的時候,程複終于确定了陶绫的臉。

陶绫的手腕被一把拽住了,她回頭,看見一副半熟不熟的面孔,穿的衣服幹淨,價格不菲,長得挺神氣,就是表情猙獰了點。

“你,陶绫?!你還有臉出現在我們程家人面前?”

程複人年輕氣盛,心理活動不能更簡單:這個差點害他姐聲名盡散的喪家犬,還敢出現在他面前?

陶绫的帽子滑掉了,她扭頭,看了眼程複用力到發白的手,又看了眼他的臉。

……

還是沒想起來這張臉。

但她大概能猜到‘程家人’的範疇。

他們接了陶成留下的廢墟,這廢墟裏,包括但不限于高管和技術性人才,尚存的架構,未竟的工程和項目。

而她和他們程家直接的聯系,大概也就是和程迎的糾紛。

程迎曾給出種種證據,證明公認為陶家研究的圖紙和機器其實屬于她,因為她是最初提出想法和完善的人。

完全當得上吃人不吐骨頭。

陶绫那時哪有精力管他們說什麽,三年前的事……她當年還在忙着找便宜墓地。

“大哥,你是不是偶像劇看多了,出門左轉坐船回家玩。”

陶绫眼皮都懶得掀,甩開他的手,指了指門外。

程複難得被無視,氣得又要去抓她,想讓陶绫補上欠了許久的道歉。

這下沒再成功。

不僅沒有抓住,他的手腕上方被一把扣緊,接着一股難以抗拒的力把他壓到了一張空桌上。陶绫用了三分力,朝着反方向把程複的手臂彎成九十度:“我心情不好,不想說第二遍。下次讓你姐跪過來給我認錯,今天沒空陪你玩。”

陶绫順勢用膝蓋頂死了他後背上某節脊骨,程複整個人前胸後背貼緊了桌子邊緣,又氣又疼地叫起來:“你偷襲,無不無恥!”

周圍已經有些人往這邊瞅,陶绫是個不喜歡走折返路的人,向來專注于當下。

于是認真聽了他的反饋,聽完腳下用了三分力,猝不及防地踹進他膝窩裏,程複腿一軟,跪的那叫一個清脆。

陶绫也适時松了手,抱胸退了一步,微微一笑,臉不紅氣不喘,黑色短發一根都沒亂:“這才叫偷襲。你不逼逼我都忘了,這幾年光忙着掙錢了,想來你姐想我這根心上刺想得不能入夢,煩請回去轉告她,我會如她願,回程家拜訪的。專利費我還是要收的。”

程複少年血氣給激上來,氣得幾乎要背過氣去:“無恥竊賊,落水狗,你憑什麽嚣張,有本事門外單挑!”

“憑什麽?”

陶绫靠到他耳邊,扔下了一句話。

某臺監控邊,虛哥終于舍得從沙發上站起來了,規規矩矩站到一個男人身後,他繞有興趣地盯着這個畫面看。

“謝……” 不知道怎麽叫這個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變态,他自認沒資格跟此人屬下一樣叫法,還是略過了具體稱呼,“您怎麽抽空來這了?”

“來找個人。”

男人言簡意赅道,同時食指點了點屏幕的右下角:“一直辦得很有序?能及時搞定混亂?”

虛哥背後冷汗直冒,但還是立馬應下:“這……兩個都是陌生面孔,我馬上叫人帶走。”

“不用了。”他把屏幕摁滅,“清個場,給找個人。”

男人天生豔色極重,把門一腳踹開,邁開長腿走了出去,完全如入無人之境。

而受其牽連,在找到陳柯之前,陶绫就被架着丢進一間廢棄的辦公單人間,對方也不聽他們解釋,只撂下一句‘等會兒找你們算賬’就離開了。

還把鐵門鎖死了,來個金剛狼都不一定刺得穿。

這不是最慘的。

最慘的是,程複這個人形自走噪音器也跟着一起關進來了。

陶绫面對他如影随形的眼神,處于升仙的無視狀态,把地上廢棄的電腦踢到一邊,往堆積成山落灰的文件上一靠,閉目養神。

幸運的是,能動手就別吵吵這句話果然是上古真理,程複除了瞪她兩眼自己酸外,沒做其他什麽。

“你有空看我,不如好好想想等會兒怎麽求情。”

程複倔強地閉上嘴。

陶绫拍了拍短發後面的蜘蛛網,好心提醒:“想想死前要給誰電話,他們估計只讓打一個。這種房間進來了,給你兩個選擇,要麽斷手斷腳,要麽搶先赴死。你選一個吧。反正早死晚死,殊途同歸。”

程複懵了,眼圈紅了。

陶绫:……

這什麽走向。

“我才十九——”

程複還沒有嘶吼完,門又開了。

另一個人被扔了進來。

門又關了。

程複看着這個被丢進來的瘦高個,有點磕巴地問了句很不合時宜的話:“你為什麽進來?我們是因為破壞紀律……哦不,擾亂秩序。”

程複還真不是緊張的磕巴,只是這人看上去有點太邋遢了,頭發長得幾乎遮住了眼睛,身上全是灰,像是三百六十度滾着蹭了一遍牆灰。

來者隔了好久才說話。

聲線造孽,是劍走偏鋒式的悅耳,清越勾人,卻沒有刻意的意思。

當然,他說的什麽,正常人都聽不懂。

“在可以選擇的範圍內,結婚是一個人能做的,最蠢的選擇。”

陶绫本來保持原姿勢半卧那,聞言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她忍不住想笑,最後還是沒有笑得太過分,淺淺翹了翹唇:“怎麽說?”

這屋子的上方有扇小窗,些微月光會跋山涉水越過來,此時正好落在男人身上,對方雙手環胸,仿佛不落情緣的樣子,擡眼的瞬間,仿若無聲摁了定格。

“紀律?秩序?這老板要不是娶了老婆,天天想洗白,會把賭場恨不得開成省級示範高中?”

程複從小在優渥環境長大,好看的臉标準的優秀見慣了,五官好看最多讓他暗自感嘆一下,但是對方不是的。

他那樣一雙眼,非人上人不能有。

那并不是藐視誰,但待慣了山峰頂尖的,成日所見天地遼遠,再回頭看人間,也不過爾爾,盛的全是揚塵簡淨。

陶绫看清他的一瞬,整個人都繃緊,明明退無可退,但還是忍不住往後挪着了挪。

他也看着陶绫,可沒幾秒就轉向了程複。

剛開始不知道原因,陶绫轉頭看了看,頓悟了。

頂在她太陽穴旁的槍口後,是程複冷然的眼。

作者有話要說:

新坑~~走過路過收藏一個~第一更五千,以後一更三千~ 早上好,五一快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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