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鬼市

仿佛無事發生一般。而曲無意接着坐回座位上,又繼續撥着琴弦。

“不好看。”鬧劇收了場,王爺嘟囔了一句,便徑自回了屋。

都已經出了人命了,他還這麽淡定!說什麽好看不好看,難道他說的大事不是這個,那是什麽?我也是好奇,随了他的步子,一同上樓去了。

等我們再次推開門進屋,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有個人穿了一身夜行衣,渾身是血地匍匐在屋子正中央,我踢了他兩腳,發現他已沒了知覺,等我把他翻過來,摘掉他的面罩時,我看清了他的面容,是沈笑!

我趕緊把他扶起來,替他擦拭幹淨身上的血漬,拉過一旁的王爺,跟他解釋,面前的這個人是我的摯友。

“哼哼哼,就你們家病號多。”這老頭,都什麽時候了,還在意這些小細節!

王爺替他把了把脈,驚到:“又是‘迷疊!’”

迎上我一無所知的表情,王爺解釋道,“迷疊”是日辄國一等一的秘藥,少量則讓人昏迷,大量則讓人斃命。

“嘿,小子,算你幸運,今日遇上了你爺爺我。”王爺語氣頗有些得意,他會解這個毒?可我終究沒有察覺到,有一瞬間他漸漸暗淡下去下去的眸。

就在王爺一板一眼地指揮我準備工具,給沈笑祛毒時。一道飛镖“嗖”的竄進屋子,落在,上面夾帶了一張小小的紙條:十五,錢來錢莊,錢來。

錢來錢莊是一個念城不大不小的錢鋪,錢來是鋪子的老板,十五又是什麽?這一長串字又是什麽意思?

王爺估計是看到了我糾結的眉頭,一把奪過我手中的紙條,然後又一臉嫌棄地還給我:“是鬼市。”

這個投遞紙條的是誰,他為什麽要幫我?王爺又到底是誰,他為什麽知道鬼市的存在?經歷了這麽多事,為什麽我暗暗覺得,他不僅僅是一個酒鬼那麽簡單?好端端的流連煙花柳巷的沈笑為何突然身受重傷?

一長串的問題困擾着我,這一切都一切,是巧合,還是暗有聯系?

祛毒剛剛結束,血也止住了,細密的汗珠從沈笑的臉上滑落,他依舊昏迷不醒,只是嘴裏不斷地念叨着:“公主……公主……”

我默默地替他數着,那一夜,他念了七百八十六遍公主,那一瞬間我才明白了,原來那個“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他,心裏裝着一個公主。

第二天,王爺留在醉紅樓內照顧沈笑和月娘,我和月柒按着地址找到了錢來,跟他提及了鬼市。

“錢某不做虧本的買賣。”他撚着他的八字胡須,賊眉鼠眼地瞧了我一眼。

我趕緊奉上一百兩銀子。

“鬼市,在下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帶你們前去的話……”他緊接着又打量了月柒些許時間。

聽他的語氣,似是不夠?我緊接着又奉上一百兩。

“鬼市只有每月上、中、下旬才開,連開三天,你們運氣好,恰好趕上了中旬的第一天,明日戌時,醉紅樓前的那棵歪脖子樹下,會有人帶你們去,記得穿一件白衣。”

醉紅樓?為什麽接頭地點在這裏?

明日是正月十五,元宵節。時間過得恍恍惚惚,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新春的歡喜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林林總總的大大小小的苦惱,忙碌到我差點都忘了,明日是元宵節。

又是渾渾噩噩的一天,除了焦慮,什麽都沒幹。爹還在死牢裏,一切不明;沈笑依舊是昏迷不醒,王爺似乎也覺得問題棘手:“唉,怎麽還不醒?”而病榻上的那張絕美的睡顏,除了偶爾碎碎念着“公主……公主……”,再無其他反應。

伴随着我和月柒的,只有漫長的等待,慢到連姑娘們指尖的音符,都是一個一個跳躍着的。我這輩子從來沒覺得,時間竟然過得那麽慢,直到那輪似血的紅日一點點爬下去,夜幕慢慢地垂下來。

醉紅樓,戌時。

有打更人敲了梆子:“風雨如晦,朝野滿盈,日夕,戌時——”

月柒着了一襲白衣,在微風的輕拂下,她衣袂飄飄,好似仙子,踏月而來,一塵不染。

“兩位随我來吧。”來人是個矮個子獨眼龍,他的一只眼戴着黑色的眼罩,一眼瞥見了歪脖子樹下的我們,也不多說半句客套話,直接進入主題。

他帶着我們出了醉紅樓,融入一籠月色之中,彎彎繞繞,沒過多久,便看到了一家客棧旁邊停着的馬車,那馬兒見我們來了,甩了甩尾巴,親昵地蹭了蹭那個獨眼龍。

他拿出兩段布條,遞給我們:“二位,道上的規矩,遵守一下吧。”

月柒和我也未曾懷疑半分,便麻溜地系上了黑布條。

“好黑啊,什麽都看不見了。”月柒的語氣裏不是驚恐,而是充滿了好奇。

我輕輕拉過月柒的手,說了句:“別怕,我在這裏。”

那個獨眼龍把我們扶上了馬車,便坐在前面趕起車來。夜很靜,噠噠的馬蹄聲不斷傳入耳際,時不時有鐵匠打鐵的聲音,最後一段路周遭的空氣裏一直彌漫腐爛的味道,沒過多久,車便停了。只聽見車夫跟一個人絮絮說了些什麽,便掀開了車簾,跟我們說了句:“到了”。

他和另一個人攙扶着我們下了一段臺階,到了一方平坦的空地,然後道:“你們可以摘下布條了,我的任務完成了,你們去找‘一道疤’吧”。

一道疤是誰?我們剛解下眼上的布條,還未等我們問出口,那獨眼龍和馬車早就不見了。是我的錯覺嗎,剛剛的馬蹄聲呢?

“唉,他怎麽不見的,你看見了麽?”月柒也好奇地問道。

我搖搖頭,不明所以。

眼前是一道只容一個人通行的窄窄的入口,裏面黑漆漆一片,剛開始時十分狹窄,越往裏走,便越寬闊。

在盡頭,有一盞昏暗的油燈燃着,有個男人坐在油燈之下。

“兩位,戴上這個吧,江湖恩怨過,鬼市為路人。”見我們來了,他也不問任何,顧自說道。

他的面前是一個面具攤,裏面的面具只有一種樣式,畫着的是一只青面鬼,面目猙獰,紅舌獠牙。他遞給我們一個人一個。

我和月柒都是第一次來鬼市,對這裏的一切都十分好奇,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對于鬼市的規矩,我們都很樂意遵守。

“二位,進了這個門,裏面有些許的油紙燈籠,二位自取便好。”他朝我們指了指前面的石門。

“那個,麻煩請問一下,‘一道疤’在哪裏呀?”月柒聲音不大不小,被我聽得清清楚楚。

他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埋着頭繼續畫着他的鬼面具,青面獠牙,那鬼面栩栩如生,和着微風下一閃一閃的油燈,有些瘆人。

石門裏面也是黑咕隆咚一片,只有幾盞昏黃的的油燈,照明的用處并不大。照着門外那個大漢的交代,我和月柒各執了一個燈籠,繼續往裏走着。

漸漸地,傳來了稀稀疏疏的人聲。

鬼市沒有燈,只有每個人手裏提着的大大小小明明暗暗的燈籠。沿着路兩邊,有着整齊劃一的鋪子,吆喝聲,讨價還價聲不絕于耳。

毫無例外地,所有的人都戴着面具。除了青面鬼,還有各式各樣的人物臉譜和動物。

“‘一道疤’是不是說這個人的臉上有一道吧?”月柒突發奇想。

“可能吧。”可能每個人都戴着面具,昏黃的油紙燈籠又照得不是很清楚,我們到哪裏去找臉上有一道疤的人呢?

仔細想了想,既然一道疤是鬼市的人,鬼市的人應該都知道他的存在。可當我們向周圍人問起一道疤,每個人都搖搖頭,守口如瓶。

正當我們一籌莫展時,有個身影和我們擦肩而過。

我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這是屬于醉紅樓的味道!

醉紅樓的姑娘們用的水粉,都是在念城一家叫“客來香”的胭脂水粉店裏買的,他們家的胭脂水粉,質量上乘,香味持久且耐聞。

那一刻,月柒也聞出來了那相識的香味,驀地看向我。

幾乎是同時,我們倆轉了身,鬼使神差地跟上了那個女子。

那個女子來到了一株柳樹下,放了一個壇子,随即轉身離去。

我們倆好奇,忍不住湊過去,翻看了一下那個壇子。

壇子裏裝了些許的銀兩,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一顆我們都熟悉的名字。

沈笑。

是誰在找沈笑?沈笑那日倒在血泊裏的場景歷歷在目,這是要致他于死地還是要救他?

“二位可是來打探消息的?”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吓得我們趕緊把壇子裏的東西放了回去。

原來在另一棵柳樹下,有一個戴着面具的男子望向我們,那唯一露出的眼睛藏滿了疑惑。

“是的呢,我們在找‘一道疤’,可是這裏的人們,都不告訴我們。”月柒直接跟他表明了我們的來意。

“哈哈哈哈哈。”那男子發出了陣爽朗的笑聲。

“不問來處,不問歸處,不問別物,你們可知道鬼市的規矩?”

規矩?這又是什麽規矩?我和月柒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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