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高中
沈知洲的生日是在盛夏, 高考前一周。江晚城和李鳳鳴忙裏偷閑送來了禮物就被家裏人催促着走了,李斯年和陳諾言見他興致不高,吃完飯也找理由先走了。生日過到最後,就只有楊清澤還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子上等他吃那一碗長壽面。
沈知洲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吃着吃着竟然有一種被衆人抛棄的感覺。他扒拉了口面,擡起頭傻乎乎的問楊清澤:“人家畢業,你說我跟着瞎矯情個啥?”
楊清澤不語, 就靜靜的看着他。過了許久,他才緩緩的說:“沈知洲,我們一起考Z大吧?”
沈知洲也不說話, 就呆呆的繼續吃面。就在楊清澤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沈知洲才說:“那你會每年都陪我過生日嗎?”
楊清澤張了張嘴,也不知怎麽的。他突然就知道了他這句話裏的別的意思,十幾歲的年紀裏對未來的不确定性對自己能力不足又身有責任的恐慌感。他不知道他在他未來的不确定性裏占了幾層, 但這一刻,他想給他個答案。哪怕是未來惶惶不可知, 哪怕是承諾蒼白如紙扉。
“嗯”楊清澤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嗓子裏擠了出來,他說:“沈知洲,你怕什麽呢?”
沈知洲搖搖頭,繼續扒拉碗裏快要見底的面。
“如果你願意, 我會陪你過每一個生日。”楊清澤清清嗓子,盡量讓自己說的明白又不那麽直白一些:“我可以跟你一起面對,只要你願意。”
沈知洲這時候才仿佛恢複了神智,他看向楊清澤問了個很現實的問題:“那我考不上呢?”
“你去哪我就去哪”楊清澤這次沒有猶豫, 他扯了扯嘴角笑着說:“你最近跟吃了炸.藥似的,誰都要怼上幾句。最後還搞得跟自己被全世界抛棄了似的,沈知洲你是腦子有毛病還是覺得我沒能力?”
沈知洲啧了一聲,從自我欺騙中醒了出來,他想了又想說:“他們活該”。
可不是活該嘛?
事情還得從一個月前說起,江晚城約了一群朋友吃散夥飯。人還沒走,這散夥飯一天一頓的吃的沈知洲有點煩。但是架不住江晚城的軟磨硬泡,沈知洲還是跟着去吃了。吃到後面,自然而然的叫了點小酒。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就喝了不少,最後話題又自然而然的轉換到沈知洲和楊清澤身上。本來他兩個在一起是在他們這一群朋友的撮合之下成全的,現如今卻個個都在賭他們高考之後怎麽分手。
“沈知洲提的吧?”江晚城一副很了解沈知洲的樣子說:“他覺得高考之後的自己配不上名校學霸楊清澤,自願退出放手彼此去找更好的。”
沈知洲也不理他,就當他是醉了,竟是說胡話。卻沒想到酒後吐真言,江晚城這邊話還沒說完,陳諾言又開口了:“其實我還是很擔心,雖然作為哥們兒,我必須得笑着接受。可外面的壞人那麽多,你們以後受不公平對待怎麽辦?”
一時之間,大家都不說話了。陳諾言喝的有點多,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了不得的事。自此,那些藏在心裏不提起又刻意回避的東西終于浮出水面。沈知洲悶了口酒,十幾歲的少年,突然就有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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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你們......唔......”江晚城呼之欲出的話被李鳳鳴的手捂了回去,沈知洲滿臉笑意的看着他說:“放開他,讓他說。你說吧?”
江晚城呼吸了幾口空氣,語重心長的說:“高考後你們就分手吧。”
楊清澤僵在一邊,突然想起從始到終自己都是被動的一方。在一起也是,不在一起,似乎也是。他屏住呼吸,也等沈知洲的回答。
沈知洲掃了江晚城一眼,語氣裏已是森森寒意:“江晚城,你今天就是要找死,是嗎?”
俗話說酒能壯膽,這話放在江晚城身上,簡直是演活了。江晚城借力站了起來,對着沈知洲一通罵:“你他媽傻逼了是嗎?勞資一群人慣着你是想讓你試試到底喜歡男的女的,看看能不能改。你以為就是讓你從此跟個男的在一起了?”
楊清澤站在一旁,覺得喝醉了的江晚城說出來的話很有道理。他像是一個旁觀者,冷眼看着這一切,仿佛那個男的不是自己一般。真要說起來,其實他也沒資格說些什麽。人家給,他沒拒絕。人家要,他趕着去給。可到底還還是想聽沈知洲給個答案,就好像是證明自己唯一願意抓住的一塊浮木撐得起自己的重量。
“如果是呢?”沈知洲掄起身前的啤酒瓶砸在了地上,聲音吼的江晚城瞬間清醒了不少。沈知洲對着他吼:“把你說的話收回去,快!”
江晚城咽了咽口水,這才注意到一直在旁邊的楊清澤。他趕忙彎腰道歉,臉紅的跟什麽似的。李鳳鳴暗嘆一聲,拉着他就走了。餘下的人見狀也找借口走了,只留下沈知洲一句接一句不帶停的罵聲。
楊清澤沒有聽到答案,倒是覺得沈知洲罵人的時候很有鄒意的特征。
那次聚會之後,江晚城天天躲着沈知洲,就連微信都把沈知洲給拉黑了。他倒是給楊清澤發了不少消息,無外乎都是道歉的話。楊清澤沒回,并不是矯情或者別的什麽。他就是覺得他說的其實也不無道理,畢竟是真的在為沈知洲着想。想來想去,他就不知道回什麽。
事情過了一個多月,沈知洲的一衆朋友終于真正認可了他們這段感情。但不知是不是錯覺,楊清澤總覺得他們眼神裏帶了色彩。也不知道是惋惜還是別的什麽,總之不是祝福。但這都不是事,只要沈知洲在,他依然可以無所畏懼。只是他始終耿耿于懷,沈知洲不知什麽時候把他歸于弱勢的一方,一個人承擔了那些對未來的壓力。
“禮物呢?”沈知洲拆了江晚城送的手表丢在一旁,雙手對着楊清澤要禮物。
楊清澤笑了笑說:“我養你吧”。
“什麽?”沈知洲雙目圓瞪:“你不會想逃避送禮吧?”
“你是不是沒準備?”沈知洲這就有些接受不了了,他從一個月前就開始暗示這是他的十八歲,十八歲啊。
楊清澤笑了笑,從身後丢了個袋子給他。沈知洲接住,牙齒随着笑意露了出來:“你還噴了香水啊,這香太甜.......楊清澤!”
沈知洲高呼一聲吼道:“這是我十八歲的生日,成人禮!”
楊清澤看了看表說:“我知道,你不就喜歡香水嘛?”他刻意把香水兩個字咬的重,然後又像是回憶起什麽似的随口說:“再說這香水襯你氣質,叫陽光琥珀。”
“阿姨叫我們這邊吃完趕緊過去吃飯,你這面吃完了沒?”楊清澤看着他瞪得滾圓的眼睛,忍着笑扯開話題。
沈知洲抱住香水袋子,順手把江晚城送的表丢進了袋子才跟着楊清澤出門。
沈知洲每年過生日都是吃兩頓飯,在外和朋友吃一頓,回家和父母吃一頓。今年朋友這頓他吃的很不愉快,現下急着回家找安慰。房門一打開,他就被禮花彩帶糊了一臉。他眯眼一看,先前冷漠的衆人都站在自家門後。江晚城更誇張,西裝革履的打扮着說要給他跳小蘋果。
鄒意從廚房裏端出了剛煲好的湯,笑着埋怨沈知洲:“現在才回來?不是說了今年一起來家裏過的嗎?你這是去哪兒了?”
沈知洲沉默了會兒,對着衆人就吼:“禮物呢?”
陳諾言趕緊獻寶似的把沙發上的鞋盒打開,對着沈知洲點頭哈腰:“生日快樂,友誼長存。”
沈知洲哼了一聲,轉而看着李斯年。李斯年馬上會意,立即打開自己送的禮物——一個金元寶。
沈知洲拿在手中就對着牙齒咬了一口,決定用最原始的辦法驗貨。李斯年打開他的手:“你個沒見過世面的,給點面子行嗎?”
衆人哈哈大笑,實在是李斯年愛黃金愛出了名。一下子送出那麽大一個個,懷疑懷疑真假也是應該的。
“長命百歲,歲歲平安,百歲無憂,百年好合。”李鳳鳴手動遞上自己準備的禮物,終于在一通前言不對後語的話中說出了沈知洲最想聽的話表面了他的态度。或許,現在也包括大家的态度。
鄒意丢了個新電腦在沈知洲面前:“大家都送了,我也表示一下。”
沈知洲嘟着嘴撲過去,還沒親上就被鄒意推開了:“哎呦你行行好,我今天化了妝。”
沈知洲啧了一聲,轉而看着沈放。沈放被盯得十分不好意思,趕緊丢給他一張卡:“長大了,錢給你自己保管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一個大人了。嗯,小金庫比你爸還豐厚,偶爾救濟一下老人知道嗎?”
沈知洲像是八輩子沒見過錢似的一把抓住卡,然後咧開嘴對着大家笑了起來。鄒意莫名其妙的看了沈放一眼,終于忍不住問他:“我們平時給的零花錢不夠用?”
沈放搖搖頭,表示自己也很懵逼。沈知洲開心的太快,江晚城看着自己拿來的蛋糕和擺在桌子上的另一份禮物,默默的盤算着自己下次直接送錢算了。
事實上,沈知洲确實開心了。他所有的不安都在沈放的那句大人和這張卡裏得到了緩解,他覺得自己突然有勇氣面對未來的不确定了。
楊清澤看了他一眼,輕輕的摸了把褲兜裏的信封,也跟着笑了起來。
沈知洲十八歲的生日在一群朋友的祝福下,覺得過的圓滿開心。當然大家也都沒有拆穿他全程拿着張銀行卡的事,只有相機裏的合照上那暴露在空氣中的銀行卡一角知道發生了什麽。
送走所有人之後,鄒意打着哈欠要跟沈放出去開房睡覺。因為家裏太亂了,她要等明天阿姨打掃過才回來。沈知洲巴不得她趕緊走,拿着手中的銀行卡送他們出門。
江晚城進了電梯又跑了回來,急匆匆的讓他今晚一定要拆他裝在盒子裏的禮物。沈知洲心花一放,暗自想着那可能是一箱人民幣,連帶着對江晚城态度都好了起來。
沈知洲把江晚城的禮盒抱進卧室,打開一看,先是怒砸盒子,又接着笑的上氣不接下氣,跟個傻子似的。楊清澤一看,也忍不住跟着無語了。盒子裏裝了一排TT和潤滑油,還有一摞碟片,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有色的。
“諾”楊清澤掏出褲兜裏捂熱的信封遞給沈知洲,然後不動聲色的把沈知洲前邊的盒子踢到桌子裏面去。
“啥?”沈知洲握着信封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他意識不太清的聽到楊清澤說:“如果錢能給你安全感的話,我都給你。”
沈知洲一把摟住他的腰,把頭深深的往他懷裏埋。過了會兒他才說:“不,我的安全感是你,錢是工具。”但又不得沒有,沒有可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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