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手術後,才過兩天,張東君就急着出院返城。
他想給曉夜一個驚喜,但動車才開到一半,他還是忍不住給曉夜打去了電話。
車窗外閃過綠色的風景。
車廂內略顯嘈雜。
嘟,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聽筒裏傳來如是回答。
他不相信似的,又連續打了好幾個。
依舊如此。
于是他給曉夜發信息,問她在哪兒,是不是在上班。
他想,如果她在上班,那麽他就直接去店裏找她。
但她連信息也沒回——
好奇怪,但又說不清是哪裏奇怪,也是嘛,手機關機的話,當然是連信息也看不了啦,不過——
他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給曉晝也打了一個——
嘟,嘟嘟,這回電話倒是通了。
但沒人接。
一股莫名的不安湧上心頭,他在想,是不是曉夜生他的氣了,才故意不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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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前,他沒有跟曉夜聯系,因為不想徒增她的煩惱,怕她為他擔心。他想,幹脆就等手術結束後再跟她說好了,如果手術順利,也能讓她高興高興,如果不順利……
當然,眼下這些煩惱都已經不存在了,他順利地完成了手術,舅舅也度過了危險期,舅媽和阿建都在陪着他,那個原本差一點就要支離破碎的家,如今已恢複完整了,他想盡快把這件喜事跟曉夜分享,因此他不顧大家的反對,硬是要趕回來見曉夜,哪知,竟會出這種事——
曉夜為什麽會聯系不上呢?
手機關機,是因為手機沒電了嗎?
帶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他下了動車,搭上回家的地鐵,到家後,他首先去敲曉夜家的門。
篤,篤篤。
他敲了好久的門,也沒人來開。
果然,她也不在家。
他一臉失望地回自己家去,開門的瞬間,他聞到一股黴味,他放下行李,走去開窗,同時又在心裏責怪自己——
早知道就早一點聯系曉夜了,那樣也不至于急巴巴地趕回來又見不到她……
不過,也有可能是自己過于自信了,以為她會一直在家裏乖乖地等他,哪知道——
會不會是曉夜覺得家裏太悶了,所以找朋友出門玩去了呢?
不知道是開窗的動作太大了,還是一路颠簸的關系,他感到手術的傷口一陣刺痛,他轉回身,走到玄關處,把行李袋拎起來,再從裏面拿出醫生開的藥,挖出兩顆吞了下去。
接着,他又走進卧室,打開衣櫃,拿出換洗衣服準備去洗澡,哪知,剛進浴室,他就感到一陣頭暈,幸虧他及時伸手扶住了門框,才不至于摔倒,他在低頭喘氣的時候,下意識地喊了聲曉夜的名字,随後,一股巨大的悲傷,如那天夜裏的波濤一樣,狂嘯着從他的後背席卷而來并将他深深吞沒。
當天晚上,幾乎快深夜了,他才等到曉晝回家。
他聽到隔壁傳來腳步聲,他馬上拉開門——
“主任!我等了你好久,請問,曉夜在哪兒?為什麽我一直聯系不上她?”
曉晝站在家門口,一只手放在門把上,夜色從他背後籠罩着他,他低着頭,過好久,才回答他:
“她去法國了,”跟着又補了一句:“和大川。”
随後,他推門而入,把張東君一個人晾在了那裏。
翌日,曉晝一出門,就看見張東君和以前一樣,靠在走廊上等他。
“主任早!”一見曉晝,他馬上直起身笑眯眯地打招呼。
曉晝敷衍地嗯了一聲,轉頭管自己往前走。
“主任,”張東君跟上來:“昨晚太晚了,沒來得及問,你說曉夜去法國了,她是去玩嗎?還是說,她準備重新回舞團工作啦?她有說什麽時候回來嗎?我打她電話一直打不通,短信也沒回,是因為她的手機在國外不能使用是嗎?那,你有她在法國的聯系方式嗎?”
曉晝被這一大堆問題問煩了——
他停下腳步說:
“張東君,你跟曉夜的事,我是不同意的,難道你忘了?”
張東君讷讷地張了張嘴,一臉苦笑地說:
“我不敢忘,但是,我總覺得,我回來了,至少要跟曉夜報告一聲……”
“不必了,”曉晝冷冷地說:“她現在跟大川很開心,大川,你總該還記得他的吧?”
“記、記得……”張東君的聲音低了下去。
曉晝跟着說:
“雖然之前我是很讨厭他,但跟你比起來,他還是優秀太多了……我覺得曉夜更适合跟他在一起。”
說完,曉晝大步踏進電梯,并馬上按下關門鍵,把張東君關在了門外。
接連幾天,曉晝對張東君的态度始終都是那樣愛搭不理的,不管張東君多麽勤快地工作,或是提出多麽有建設性的意見,他都視若無睹,就連身邊的同事也看出不對勁了,紛紛問張東君是不是得罪了曉晝,張東君只是回答說,不,都是我的錯,我工作落下太多了,主任不滿意也是理所當然的。
他并不在乎曉晝對他是什麽态度,冷也好,熱也好,這都不重要,眼下,他最渴望的,是能見到曉夜。
但是——
曉夜去法國了,而且還是跟大川在一起。
為什麽她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透露過呢?這是她很早就決定的還是臨時起意的?是因為工作需要還是她內心寂寞需要出國散心?
大川。
那個曾經喜歡過她追求過她的男人,他們在一起是不是重燃愛意了?
雖然明知道不該這樣懷疑曉夜,但男性的本能卻使他不得不嫉妒——
他想,或許是曉夜開始嫌棄他了,畢竟,就連曉晝也說:
“雖然之前我是很讨厭他,但跟你比起來,他還是優秀太多了……我覺得曉夜更适合跟他在一起。”
一陣暈眩感襲來,張東君無力地趴在了桌子上,遠處,在他身後,曉晝從他的辦公室裏走出來,當他靜靜地看着張東君那俯身趴在桌上的背影時,他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午後,杜玫來找曉晝,兩人談完公事後,她從辦公室裏走出來,并徑直走到了張東君的身後。
“東君!”
張東君從一桌的文件中擡起頭——
“組長?!!”
杜玫微微一笑。
“陪我出去走走?我有話想跟你說。”
“哦,好。”張東君馬上起身,理了下桌面,擺手讓杜玫先請。
兩人來到天臺。
接近黃昏時分的橘色光影溫暖地籠罩着整個世界。
迎着風、杜玫眯眼看着張東君。
她微笑道:
“看來你在這家公司适應得不錯,我聽曉晝說了,你表現得很好。”
“呵……”張東君笑了,他沒想到曉晝竟會誇他,不過,這也很可能只是組長在想辦法安慰他而已,“我只是在盡力不拖大家的後腿,之前因為請假,耽誤了不少工作。”
“我聽說了,”杜玫點點頭:“你家人出事?”
“嗯,是我舅舅,不過現在都好了,已經沒事了。”
“你的臉色老是這麽蒼白,雖然年紀輕,也要注意身體……”杜玫嘆了口氣,又說:“你得想辦法改改你愛逞強的毛病。”
“唔,知道了,”張東君轉開話題:“你今天來,是找主任的?”
“我最近辭職了。”
“辭職?”
“準備回家當全職太太。”
“真的假的!”
杜玫大笑,“怎麽?不相信我能做到?!”
張東君只是笑笑,
杜玫又說:
“我老公挺支持我這麽做的,然後,我也覺得,一個女人,回歸家庭也沒什麽不好的,畢竟,有個新生命要到來了……”
張東君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随後他展開雙臂,在得到杜玫的允許後,他緊緊地抱了抱她。
“祝賀你!真的!”
杜玫感動地點點頭。
“我之所以想跟你說這些,是我老覺得,以前,我挺對不住你的,”杜玫動容地說:“你幫了我那麽多,可我非但不感謝你,還總埋怨你——”
“都過去了,別說了,而且我也知道,你只是覺得連累了我而已……”
“是,不過那只是一方面,其實,那段時間,我最大的困擾,并不是被同事排擠,而是因為我老公,因為聽了公司裏關于咱倆的那些傳聞而開始跟我鬧別扭,那時候,我就在想,我那麽拼命工作到底是為了什麽,我能得到些什麽?我一邊想着自己所受的委屈,一邊又想着你替我受的那些委屈,我就覺得,好不值……”
張東君沉默着,稍後,杜玫又說:
“不過,正像你所說的,一切都過去了,現在我已經有了新的人生規劃,那麽你呢,東君?”
“我?”張東君聳聳肩,有些無話可說。
“有女朋友了嗎?”
見張東君沒回答,杜玫莞爾一笑,“要不要我幫你做介紹?”
張東君慌忙大笑着擺手。
兩人離開天臺往樓下走時,杜玫忽然又幽幽地說了一句:
“東君,其實,我今天最想跟你說的一句話是,你以後,要多為自己想想,雖然心地善良是你的優點,但像你這樣,每次都拼上命去保護什麽人的話,說不定,也會害身邊愛你的其他人受傷的,你說呢?”
說完這句,杜玫不等張東君回答就顧自加快腳步往下走。
看着她的背影,張東君隐約感到有一股力量正試圖把他壓到某個深井裏一般。
他猛然間意識到,杜玫,很可能是知道他跟曉夜的關系的,但她剛剛卻說——
“有女朋友了嗎?”“要不要我幫你做介紹?”
難道,是曉晝請她來做說客,勸他離開曉夜的嗎?
一時間,心髒悶痛上來,他向後跌坐在冰冷的樓梯上。
整整一周過去了,張東君還是聯系不上曉夜,電話打不通,短信也不回,漸漸的,他開始默認,曉夜已經不會再回來、不會再回到他身邊了,而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也出現了異樣,首先是術後的傷口遷延不愈,他開始每天發燒,吃飯沒胃口,心髒也不時發出警告,為了不耽誤工作,他總是随身帶着很多藥,一旦出現不适,他就會馬上用藥物強壓下去。
一天晚上,他剛到家,就因為心絞痛發作而跌倒在地,藥瓶從他手中咕嚕嚕地滾出去,白色藥片灑滿了一地,從他身後沒來及關上的門外,吹來一陣陣冰冷刺骨的風,遼闊的夜空中,既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世界孤寂得如同一片黑色的荒漠、仿佛末日已來臨……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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